故事性的消解与戏剧性的隐没_契诃夫小说的情节特色

《新西部》2008. 18期 故事性的消解与戏剧性的隐没 ———契诃夫小说的情节特色 范天妮 (上海师范大学比较文学与世界文学　上海　200234) 【摘　要】　契诃夫的短篇小说对传统小说样式有许多的突破与创新。单小说情节这一方面 ,就摆脱了传统小说对于戏剧情节的依赖 ,摈弃 了基于情节巧合的戏剧性 ,把细节上升为情节、情节上升为整个故事。本文就从故事性的消解与戏剧性的隐没这两个方面来分析契诃夫小说的 情节特色。 【关键词】　契诃夫 ;情节特色 ;故事性 ;戏剧性 　　安东·巴甫洛维奇·契诃夫 (1866 - 1904) ,是俄国 19世纪批判现实 主义的杰出作家 ,是世界短篇小说的巨匠、著名的剧作家。他的短篇小说 对传统小说样式有许多的突破与创新 ,单小说情节这一方面 ,就摆脱了传 统小说对于戏剧情节的依赖 ,舍弃了那种曲折生动、扣人心弦的情节模 式 ,不再遵循发生、发展、高潮、结局的叙述线索。而是挖掘生活中一些平 淡无奇的细节 ,在看似平淡的叙述中爆发其艺术力量。仔细分析契诃夫 小说的文本 ,其情节特色主要现在“故事性的消解与戏剧性的隐没” 上。所谓故事性的消解 ,就是情节的淡化 ,具体点说 ,就是细节上升为情 节、情节上升为整个故事。而戏剧性的隐没就是指摈弃基于情节巧合的 戏剧性。 苏联女文学评论家耶里扎罗娃曾经这样评价契诃夫的作品 :“这位 年轻的作家所作的客观上真实的速写 ,乍看起来好象只是要讲点生活趣 事 ,写一场偶然听来的谈话 ,摄取一张肖象 ,然而正是这些小的画面 ,构成 了一幅富有时代特征的、丰富而真实的俄罗斯真实的图画⋯⋯构成了当 时俄罗斯生活的一部独具特色的讽刺史诗”[ 1 ]。 契诃夫也曾在自己的一封书信中阐述了自己的创作原则 :“我们必须写 简单的事情 ,比如塞米诺维奇怎样和伊凡诺夫娜结婚了 ,就是这样”。 像契诃夫这样一个文思泉涌的作家 ,偶然和琐碎细微的生活片段就 成了他作品的故事与情节。契诃夫按照当时俄国普遍的“美是生活”的 美学原则 ,将故事融入到生活的细微之处 ,使它成为有生命流动的生活的 一部分。让读者在小说里 ,看到现实生活的碎片。一切事情就像现实生 活那样简单又那样复杂 ,仅仅在做像吃饭、坐车、溜达的事情的时候 ,人们 的生活就变得或者幸福了 ,或者毁掉了。在《苦恼》中 ,出租马车车夫姚 纳·波达波夫的儿子死了 ,他渴望别人倾听他的痛苦 ,希望得到安慰。可 是这么一个小小的愿望却始终无法实现 ,坐马车的客人竟没有一个人愿 意听他诉说 ,最后 ,姚纳只能对着他的马倾诉自己失子的悲痛。就这样一 个简单的诉苦事件 ,没有情节上的巧合 ,没有戏剧化的冲突 ,仅仅是一件 最普通的日常琐事 ,经过契诃夫的排列组合 ,却向读者揭示出了一种人间 寂寞、一派人世凄凉。英国女作家弗吉尼亚·吴尔夫女士曾经评价契诃 夫的作品 :“小说的重点放在一些出人意料的地方 ,乍看起来好像根本没 什么重点。然而 ,当我们的眼睛开始习惯了晦暗的光线 ,把搁房间里的东 西的轮廓一一认清之后 ,这才看出这篇小说写得多么完美而深刻 ,而契诃 夫又是多么地忠实于自己的视觉印象。他挑出这一点 ,那一点 ,外加一点 细节 ,将它们排列在一起 ,于是就构成了崭新的内容”[ 2 ]。 契诃夫的这种高度淡化情节的创作手法看似轻易 ,却是离不开对生 活的细密观察与深切思索。通过截取极其平凡的日常生活片段 ,然后凭 借精巧的艺术表现力对生活和人物作真实的描绘和刻画。契诃夫故意不 去描述那些重大的社会政治事件 ,着眼于这些人们习以为常的生活细节 , 将“大”寓于“小”中 ,不但没有减弱他的小说的魅力 ,反而使读者能够感 受到在一些“气势恢弘”的作品中见不到的东西。在他的小说中 ,读者不 必为凡庸拖沓的层次段落所累 ,只要按着顺序、随着简单的情节的推移和 人物情绪的起伏波动 ,就能自然推进阅读感受。无论是《纸里包不住火》 还是其他任何作品 ,都没有离奇曲折的情节。契诃夫也不靠情节来吸引 读者 ,而是以揭示深藏在生活中的悲剧因素取胜。因此 ,读他的作品 ,不 能只关心故事情节的发展 ,更应体会这些事件背后所折射出来的东西。 在小说《万卡》中 ,契诃夫从一个到城里来做学徒的乡下小孩子身上 ,挖 掘出了深远的社会意义 ,将万卡写信的环境以及信件的内容用细腻的笔 调予以描述 ,使人们看到了身受多重压迫的下层人民恶劣的生活环境以 及他们对新生活的向往。 此外 ,上文所说的“戏剧性的隐没”,并非是指他的一种戏剧创作手 法 ,而是指在他的小说里特有的一种情节表现方式。在这里 ,隐没并不是 取消 ,只是把故事巧合的戏剧性降到最低 ,降到不轻易被人发现 ,低到一 个更微观的层次上。在很多小说中 ,常常有十分巧合的戏剧性的情节出 现。比如和自己争锋斗争了好多年的人竟然是自己的兄弟或者血亲 ,或 者是自己整整辛劳了十年终于赔偿了他人的项链最后竟被告知是假的之 类的尖锐的戏剧性。作者靠着他天才及强力的驾驭本领 ,把这一小说中 常常出现的戏剧性不知不觉融于文本的自然推进中 ,而不是从大起大落 的情节里折射出来。 在《忧伤》中 ,老璇匠刚刚开始要疼爱、可怜他的老婆时 ,偏偏她就死 了。文章讲述的似乎是一件充满矛盾的事 ,按照通常的表现手法 ,文本会 采用戏剧性较强的手法来表现这一事实 :比如可以描述一件让老璇匠幡 然悔悟的事情 ,使得他改掉以前的恶习 ,开始对老婆温柔体贴起来 ,可是 她却马上得病去世之类的。而契诃夫却独辟蹊径 ,选择老璇匠在大雪天 赶马车送老婆看病这一过程来窥探璇工的整个生活状态。文章一开始 , 刺骨的寒风、团团呼啸的雪花和老璇匠急着送老婆去医院就构成了一对 矛盾冲突。在表现这对矛盾时 ,契诃夫不是重点描述天气的恶劣与老璇 匠的焦急 ,而是把重心转移到在赶车过程中老璇匠的自言自语 :璇工一会 儿安慰老婆 ,说她马上就可以得到救治 ;一会儿自编看病时会碰到的情 况 ;一会儿向老婆忏悔自己以前对她的虐待 ;一会儿咒天骂地 ,抱怨风雪 ⋯⋯整个过程都是老璇匠一个人在自言自语 ,那么读者就不由地担心起 来 ,他的老婆没答一句话 ,是不是已经发生了不测 ? 契诃夫在这里没有采 用强烈的戏剧冲突 ,而是顺着读者的疑虑 ,让老璇匠发现了自己的老婆已 经去世。整个过程流畅自然 ,璇匠老婆没有回光返照式的奇迹 ,就和在现 实生活中发生的悲剧一样。然而 ,悲剧并不到此为止 ,老璇匠在路上打盹 睡熟了过去 ,等他醒来时 ,手脚因为冻坏而已经被切除 ,他想为妻子做镇 魂祭、想改过自新做个善良的人、想为医生做璇木球的愿望都已经不能实 现。更重要的是 ,作为一个璇匠 ,他已经失去了重新来过资本。那么 ,老 璇匠的下场就不言而喻了。这是一个拥有强烈戏剧性的故事 ,契诃夫在 写作中 ,通过一些视角的转移、冲突的隐匿等手法回避了矛盾的正面冲 突 ,把正面冲突转写成了侧面的一些描述与烘托 ,从而把人物塑造得更加 完整。契诃夫也没有把事件写得跌宕起伏 ,只是顺着事件的逻辑发展来 推进故事的情节 ,这种贴近生活原生态的写作不但缓冲了故事的戏剧性 , 更使得最后悲剧爆发出来时 ,表现力成倍增长。 以上通过文本分析 ,从故事性与戏剧性两个方面浅析了契诃夫小说 的情节特色。契诃夫的小说具有很强的文本解读性 ,时值今日我们研习 这种精湛技艺 ,仍是裨益良多。 【参考文献】 [ 1 ]　耶里扎罗娃.契诃夫的创作与十九世纪末期现实主义问题. 上 海文艺出版社 , 1962. [ 2 ]　朱也旷.被误解的契诃夫.转引自西祠胡同. —611— 文史纵横 故事性的消解与戏剧性的隐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