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喜难耐的感动

惊喜难耐的感动 过交流会人们最迷恋的是看戏，火辣辣的太阳炙烤下，男女老少，人山人海，摩肩接踵，或坐或蹲或站，津津有味地倾听粗犷浑厚的秦腔唱腔，赏看飘逸曼妙的台步和生旦净丑的油彩妆容。我最喜欢小姐、丫鬟细碎轻盈的莲步，袅娜生风，衣袂飘飘，宛若微风拂花般妩媚动人。可也只能大略地看看就回家了。几年后，我们家乡设了集市，每年秋季也有十天的物资交流大会，从陕西、甘肃各县请来的戏班一本本地唱秦腔，人们从四村八社云集而来，盛况空前，人头攒动，全神贯注地沉入戏曲的境界，看得情思喷涌，悲喜交加。我就是那时看了许多本戏，从戏曲中汲取了一点历史知识和人生悲欢离合的故事，也得到了一些领悟和启迪。 如今，附近各县的剧团早已解散了，每年交流会请的大多是陕西各县的秦剧团，锣鼓琴弦还算铿锵悠扬，台步、唱腔、功夫却与以前有了差距。现在的人们，文化精神生活丰富多彩了，看戏的观众寥寥无几，戏演到中途，台下零星的观众也走光了。演员神情恹恹地面对著空气咿咿呀呀，唱念做打也成了应付。今年的戏只演了五天，就被当地地头蛇百般挑剔赶走了，物资交流大会维持了十三天，搭建的摊点全撤了。赶会的农村人依然有，只是周末多点，平时稀少。那些卖小吃的摊点比以前减少了许多，能坐到摊点吃得人极少，进帐篷吃羊肉、炒面之类热饭的人几乎没有了。物资交流不大景气，商贩们给货物明码标价，慵懒地等待人们光临，很少有起劲地吆喝宣传货物质量和优惠价格的。那些出售的货物，农村人挑挑拣拣，讨价还价一番，也能买些价廉物美的回家。城里人大多用挑剔的眼光逡巡著，往来穿梭增添气氛，很少有人买。倒是温棚里出产的超时令水果卖得比较好，人人手里都提些苹果、西瓜、草莓、香蕉、橘子等，生活品味明显变化了。 想想七八十年代，拥有了一颗水果糖就快乐得成了美丽的天使，品了一点小吃胃口就浸著满满的香甜，全身心被幸福快乐包围著。更不用说，能穿上一件不论式样的崭新衣服时那种自得惬意了。毕竟是因为物质相对匮乏和闭塞落后造成的。如今，人们平时过的日子比以往过年还丰盛，赶时髦、追新潮成了生活的主旋律，不再是温饱问题了，哪里还会有缺憾凝结的心满意足的甜美快 乐，大的物质刺激也不容易满足人们的欲望了。小人书消失了，随之而来的是如饥似渴地读书的人少了，买书藏书的人更少了。拥有了豪奢的房屋，拥有了便捷的私家车。一百元上街，买些蔬菜食品，一会儿就花光了，拥有数万元的人成了最普通的人，拥有上百万、千万的人仍难以产生刻骨铭心的成就感。越来越多的人攀比抱怨不已，满腹牢骚地汲汲于欲壑难填的物质追求，甚至有人 宁肯坐在宝马车里哭，也不愿坐在自行车后笑"，消费著优裕高档公开示:" 的品牌，还伤感郁闷，惆怅失意，缺少发自内心的快乐和追求的兴奋。人心如此思欲强烈，自寻烦恼，就会陷入欲望无止境地追逐中，精神变得有些虚浮、空幻了，真情流露的快乐和饱蘸的激情便很难产生了。物质相对欠缺时期简单朴实的热望和快乐便悄然而去爪哇国了～ 有了自行车后，去县城轻松了，骑到县坡下山处，花一毛钱把车子寄放在坡头的人家，然后下山步行十里山路进城赶集，跟交流会，仅仅为了垂涎一点清香的粽子或者甜醅、面皮之类的小吃，对于母亲扯什么衣料给自己做衣服从不在乎，只要有穿的，就已经欢天喜地了。那时我拥有一件衣服春夏秋冬四季都穿著，直到破烂、脱色，小的不能穿了，还被母亲改小做给弟弟穿呢。 那时候，农村人蜂拥进城赶交易会，往往是为了解馋。大人小孩除过迷恋小吃外，中老年人大都喜欢吃羊肉泡馍，那膻腥味远远地飘浮在空气里，诱惑得恋肉的人一个个鱼贯而入帐篷里，在荤腥味的蒸腾萦绕中，边细嚼慢咽边有滋有味地咂著嘴，吃肉喝汤闹得满头大汗，红光满面。各种新鲜应时的水果也令人垂涎三尺，回家时，农人们也不忘买上几斤给家人尝鲜。 今年春夏之交，小县的物资交流会原定十五天的会期，勉强交易了十三天却仓促落幕了。小时候热望繁盛集市的我，近几年也只是百忙之中偶尔光顾一次喧嚷的会场，直到交流会结束也不再有兴致去遛遛。时光荏苒，不经意间，我们失却了以前那种发自内心的快乐和激情。问及同事和朋友，颇有同感，都表示再也没有了以前对食品极其馋涎欲滴的香甜味觉，没有了极其浓烈迫切地期待和自然深刻的幸福感，没有了少年时喷薄激昂的精神追求了，似乎生活变得有些寡淡无味了。我不禁思忖，我们曾经的热望与快乐哪里去了? 小时候，家乡没有集市，父母总是去远在三四十里外的县城或乡镇赶集，置办家里必需的生活用品。除过春节，我们能得到几角或几元压岁钱外，平时， 父母从来没给过我们零花钱，我们吃穿用花销的每一分每一角钱的东西都是父母赶集买来的。记得上三年级时，父亲给我买回漆了鲜红毛体字"为人民服务"的军用黄书包，替换了母亲缝制的粗布书包，弟弟对我的黄书包羡慕不已，经常偷偷地背著过瘾，直到我背了两年，弟弟才如愿以偿地拥有了被我淘汰的褪了色的黄书包。父亲给弟弟买了一顶海蓝色警察帽和一件海魂衫，弟弟总是昂首阔步、得意忘形地在同伴中展示炫耀。我们房屋周围有父母栽植的桃杏李等果树，没等果子成熟，就被村里的孩子们一扫而光了。我和弟弟总是期盼父母能去赶集，眼巴巴地等候父母赶集带回的花花绿绿的糖果，还有我们喜欢的画面栩栩如生的小人书及其他学习用具，有时还会添置一件新衣服，那是充满无限期待的热望和惊喜难耐的感动。 我对集市里琳琅满目的货物和熙熙攘攘的人流充满了想像，在脑海里无数次地描摹过川流不息的人群，色香味俱全的美味和光鲜繁多的物品。经过多次纠缠母亲，我终于有机会跟随母亲去四十里外的乡镇赶集。母亲背著半袋麦子或者胡麻、豆子之类，我们步行走捷径，沿著斗折蛇行的下坡山路从高塬到川区。山路弯曲漫长，尘埃扑面，阳光倾城，沿途我俏皮欢欣地采撷芬芳的野花草做成花环遮避太阳，哼唱著小曲，心情明朗灿烂如一只自由的小鸟。到了渴望已久的集市上，听见小贩们音韵和谐、腔调抑扬顿挫的叫卖声，我抑制不住新奇和激动地东张西望著，脚步却被飘溢清香的食品摊点粘住了，煎炸的金黄油酥的麻花、油糕，薄如蝉翼、亮滑柔韧的面皮，深棕色芦苇叶包裹得玲珑的粽子，燕麦发酵而成的甜醅，一杯杯五颜六色的糖精水，都以清淡或浓郁的香甜丝丝缕缕沁入我肺腑，我贪婪的眼睛，放出如炬的电光，直勾勾地定格在摊点旁不肯挪步。母亲心疼地数著卖了粮食得来的几元钱，给我一分钱买一杯糖水解渴，又五分钱后来涨价为一两角钱买个油糕或麻花或一碗酸辣面皮聊解馋欲，我喊说没吃饱，还伸缩著舌头回味不已，母亲说回家做这些美食吃，可是，家里的食品虽吃得肚子饱胀，滋味却怎么也不如集市里的香醇脆爽。母亲从来不买那些零食吃，背著自己烙得乾粮充饥。她驻足于一卷卷纹理色彩令人眼花缭乱的布料摊前，为我们全家扯些做衣服被褥鞋面的布料，在小地摊里挑拣些针头线脑、钮扣之类，回家顺便给弟弟和爸爸买一两个油糕、麻花，我们就又顺著蜿蜒曲折的山路攀行而上了，回家时，腿如同灌了铅一样，疲惫不堪?，可我们还是心满意足、收获丰硕地走回了家。只需歇息一晚，精力又会恢复如初。 我跟著母亲在那条山路上跑过七八次，赶集的兴致盎然，乐而不疲，一点厌倦也没有。 我11岁时，母亲患病在县城住院，父亲也去陪护了。一个大雾笼罩的秋晨，我一人沿著公路独行三十里地，步行去县城给父母送馍，一路上烟雾缭绕，到处是弥漫的水汽，我的头发、衣衫都被水雾浸得湿漉漉的，走了三十里地，没有遇见一个人一辆车。那时，也没感觉孤单害怕和行走的苦涩。8岁的弟弟在我之前已经徒步去县城给父母送过一回馍，我感觉自己责任重大，不能输给小弟弟，故而没感觉到痛苦劳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