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oc) 武学境界的终极追求——老舍《断魂枪》新探

(doc) 武学境界的终极追求——老舍《断魂枪》新探 武学境界的终极追求——老舍《断魂枪》新 探 3期 连云港师范高等专科学校 Journalof[,ianyungangTea(„hcI.sCollege ge1)t,2010 No.3 武学境界的终极追求 —— 老舍《断魂枪》新探 韦易 (苏州市职业大学教育与人文科学系,江苏苏州215104) [摘要】老舍创作的短篇小说《断魂枪》,无论在艺术构思的精度和思想挖掘的深度方面,还是在语言运用的纯 熟度方面都已经达到了极致,在老舍毕生创作的短篇小说中,堪称扛鼎之作《断魂抡》作为一篇武侠小说,涵盖了 武侠小说的基本元素.小说展示了中国武侠文化的博大精深和”物我两忘”,”天人合一”的武学终极追求.武学是一 种修行,一种领悟,追求的是一种人生境界,这种境界需要用一生的时 间去体认与参悟. 【关键词】《断魂枪》;武侠小说;武学境界;武侠文化;武功;武德 [中图分类号]I207.427[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9—7740(2010)03—0020—04 在20世纪中国文学史上,老舍在对北京平民社 会进行描述与批判的同时,在创作中更为关注的是 本民族的文化心态和精神面貌.众所周知,老舍因 长篇小说创作而享誉世界,而构思精致,文字洗练的 短篇小说与感时忧国,深思卓识的鸿篇巨作相得益 彰,互为辉映.《断魂枪》在老舍毕生创作的短篇小 说中堪称扛鼎之作.作为短篇武侠小说,《断魂枪》 无论在艺术构思的精度和思想挖掘的深度方面,还 是在语言运用的纯熟度等方面都已经达到了极致. 《断魂枪》作为一篇武侠小说,涵盖了武侠小说的基 本元素.小说展示了中国文化中武侠文化的博大精 深和”物我两忘”,”天人合一”的武学终极追求.武 学是一种修行,一种领悟,追求的是一种人生境界, 这种境界需要一生的时间去体认与参悟. 一 ,武学境界的终极追求者 既然《断魂枪》是一篇武侠小说,就必然表现武 侠文化.在中国文化中,武侠文化是一种独特的文 化类型,它流行于华人世界,表现为武侠类作品的盛 行,对小说,漫画,影视,电子游戏,音乐等影响极大. 当我们津津乐道于金庸,梁羽生,古龙的武侠小说 时,不妨翻开老舍写于1935年的《断魂枪》,5000来 字的一篇武侠小说,包含了武侠小说的一切元素,是 武侠文化的一种独特体现. 《断魂枪》小说中的”武”,指的是沙子龙那一套 “五虎断魂枪”.2O年来,”神枪沙子龙”凭着一套 “五虎断魂枪”所向无敌,威风八面,在西北的荒林野 外出尽风头,赫赫声威远播江湖.他曾经的弟子,以 王三胜为代表,以自己是”神枪沙”徒弟为荣,拉个场 子,摆个地摊,到处显摆,从中也不难看出当年沙子 龙的神威.我们通常有这样的感受,中国的武侠小 说中总会写到武林高手拥有独门绝技,独步江湖. 所以这里的”五虎断魂枪”也好,”神枪沙”也好,已是 中国独有的武侠文化的象征.当然,最能体现中国 独特武侠文化的还是那些武林高手,因为在他们身 上能表现出中国宋代以后”武侠的形象及其独立崇 高的人格精神都已臻成熟完美境界”“J6,.”神枪沙 子龙”,我们可以把他看成各类武侠小说所描述的武 林高手中的一个,就像金庸笔下《笑傲江湖》中的令 狐冲.令狐冲学会了独孤求败所创,风清扬所传的 “独孤九剑”,无往而不利,并且这套”独孤九剑”好像 是为令狐冲专门研创的武功.又如《剑恩仇录》里 陈家洛打的”百花错拳”,这个名字很有意思,百花错 乱,精妙绝伦的拳法招数,其妙处尤在一个”错”字, 一 经施展,对手在受伤后往往无暇反击;百花错乱, 以极快的速度连续出招,每招均和各派正宗拳法相 似而实非,其精微要旨在于”似是而非,出其不意”, 令人防不胜防. 这样看来,武林高手总是与独门绝技,出神入化 的神功联系在一起.《断魂枪》小说中使得一手”五 虎断魂枪”的沙子龙,正是这样的武林高手.沙子龙 [收稿日期]2010—06—09 [作者简介]韦易(1954一),男,江苏苏州人,苏州市职业大学教育与人 文科学系副教授. 自幼习得一套”五虎断魂枪”,威震江湖长达20载, “神枪沙子龙”的镖局,名闻遐迩,没遇过对手. 沙子龙是武侠文化的集中体现者.司马迁在 《史记?游侠列传》中详细勾勒出了”侠”的基本特征: “今游侠,其行虽不轨于正义,然其言必信,其行必 果,已诺必诚,不爱其躯,赴士之厄困.既已存亡生 死矣,而不矜其能,羞伐其德,盖亦有足多焉.”可以 说基本涵盖了后世武侠的人格特征和价值,而 沙子龙正是这样一位侠士.”神枪沙子龙”的镖局扬 名2O年,就是”言必信,行必果”的最好说明.然而, 笔者更愿意把沙子龙看成是武学境界的终极追求 者. 武学的最高境界是从”有剑”到”无剑”,从”有 招”到”无招”,从”打”到”不打”.如果说从”有剑”到 “无剑”,从”有招”到”无招”,是武学中的技术层面的 话,那从”打”到”不打”,”不打”是”打”的境界上的超 越.l_2”“打”是武术产生时环境与世人赋予的功能, “不打”是武术在发展中融人优秀独特文化沉淀后的 提炼,也是武术艺术的理想追求和体悟.”不打”就 是武术技艺的终极追求,所谓”物我两忘”,”天人合 一 “ ,这也是人生理想的最高境界. 大多数武侠小说的主角都是用剑的,沙子龙手 中的那杆枪即是剑.正是沙子龙的”五虎断魂枪”赢 得了”神枪沙子龙”的美誉,才使沙子龙镖局有了20 年的鼎盛,扬威西北,更有沙子龙徒弟为师傅吹嘘: “沙老师一拳就砸倒了个牛!沙老师一脚把人踢到 房上去.”沙子龙已然成了人们心目中的武林高手, 他的武功也就成了神乎其神的绝世神功.其实,沙 子龙有着和所有武林高手同样的经历:枪(剑)在手, 无坚不摧;手中无枪(剑),心中有枪(剑);我即是枪 (剑),枪(剑)即是我,人枪合一.不管是当年盛极一 时的”神枪沙子龙”的镖局,还是使得出神入化的”五 虎断魂枪”,这些已经不重要了,因为”他不大谈武艺 与往事;他的世界已被狂风吹了走”_3j3. 那些受人崇敬的武学大师无一不是在历经岁月 的洗礼之后修炼而成的.他们都是由注重”器”(剑 之锋利)到注重”术”(剑招),进而注重”道”(剑意,即 武学之道和境界),这是一个不断超越的过程,也就 是所谓的”无招胜有招”. 古龙在《多情剑客无情剑》中写到上官金虹与李 寻欢的对话就是最好的证明: 上官金虹道:”好,请出招!” 李寻欢道:”招已在!” 上官金虹不由自主,脱口问道:”在哪里?” 李寻欢道:”在心里,我刀子虽无招,心中却 有招.” 上官金虹的瞳孔也突然收缩! 谁也看不见上官金虹的环在哪里,也看不 见李寻欢的招在哪里. 但环已在,招已出!一 每个人都似已感觉到它的存在.[41651 古龙借天机老人道出了其中奥妙:”真正的武学 颠峰,是要能妙参造化,到无环忘我,环我两忘,那才 是无所不至,无坚不摧o”[41651 王岗先生说:”习武(武学)是一种修行,一种领 悟,追求的是一种人生境界,这种境界需要一生的时 间去体认与参悟.”_5]《断魂枪》小说中的沙子龙就是 用了几十年的人生来”体认与参悟”的. 《断魂枪》小说中有几处这样的描写:”沙子龙的 镖局已改成客栈”;”大枪立在墙角,院子里有几只楼 鸽”;孙老者大老远跑来求教,沙子龙却这样说道: “孙老者,说真的吧,那条枪和那套枪都跟我入棺材, 一 齐人棺材!,,E6167沙子龙反复说着”不传!不传!”一 些论者就此认为,沙子龙的精神世界并没有被炮声 所惊醒,他仍然沉溺于”东方大梦”里,把时代所抛弃 的武艺视为至宝,他保守,落后,闭塞,在急剧变化的 浪潮面前抱残守缺.他们最直接的证据就是老舍本 人曾说过的话:”许多好技术,就因个人的保守,而失 传了.”E7] 事实果真如此吗?在小说的篇首,老舍写了这 样一段词:”生命是闹着玩,事事显出如此.从前 我这么想过.现在我懂得了.”|3埘卜这些话与其说 是作者的告白,不如说是小说主人公的心声.一句 “我懂了”,正是武学巅峰至尊境界的大彻大悟.沙 子龙既是时代造就的”东方大梦没法子不醒”者,也 是武学最高境界的集中体现者.今天他不愿传授武 艺,不能简单地斥之为”保守”,而是由于”现在我懂 得了”武功再好,”五虎断魂枪”再厉害,”不同面色的 人”照样能仗着枪炮打进国门.在这样的情势下还 凭着武功枪法在同胞中招摇过市,想”露露脸”,”增 光显胜”,甚而至于去打架斗殴,岂不正是拿生命”闹 着玩”?从”东方的大梦”中醒来的沙子龙,在苦苦思 索着生命的价值. 面对王三胜等徒弟的激将法,面对上门求教的 21 孙老者的苦苦相逼,沙子龙没有丝毫动摇,从容淡 定,一一化解.不使枪,不出招,更不打,其中作者老 舍更强凋”不打”.对此,我们尽可以说时代使然,然 而,这正是沙子龙武学境界的提升和对生命的参悟. 虽然小说中的”五虎断魂枪”有点”神龙见首不见尾” 的意味,但我们有理由想象它的神妙无比.这样的 场面描写让我们既能领略到高深的武学道理,又能 领略到精深无比的人生哲理. 当读者听到沙子龙口中连连喊出那”不传!不 传!”时,明示着他业已参透一切并重新拿定了主意, 绝不去跟迎面压过来的时势较真用气,绝不发泄任 何心中不悦,这是武学的一种修行,一种领悟,是一 种人生境界,是几十年的一种体悟,而非常人所能修 炼到的境界.虽然这样的参悟不免悲凉,甚至有种 撕心裂肺的悲怆,但这毕竟是一次超越. 与上门求教的孙老者相比,沙子龙徒弟王三胜 在镖局关门后,虽然也受到现实的打击,却拒绝猛 醒,还拉场子,经常提起神枪沙当年的事来吓唬人. 沙子龙曾对上门求教的孙老者解释说:”年纪还轻.” 作者老舍正是用”年纪还轻”来描写王三胜仍然是沉 溺于东方大梦的人.至于孙老者在有了快枪之后, 还如此迷信”五虎断魂枪”,以致远道来学枪.他的 这股韧劲,使人不能不感慨其大梦未醒.从武学的 角度来看,王三胜与孙老者只停留在”有剑”,”有招” 和能”打”的层面上. 《断魂枪》中似乎没有细写什么武术的精神境 界,却写了王三胜,孙老者和沙子龙三个人的武术修 为.其实三人已经成了某种象征,体现了三种绝不 相同的武术境界.王三胜,孙老者比起沙子龙来,只 能是望其项背.结尾处写了沙子龙关好了院门后, 把那六十四招五虎断魂枪一口气刺了下来,作者对 沙子龙的武功只是虚写,这正是作者的高明之处. 正所谓”大象无形,大音希声”,这是一种只可意会, 不可言传的至高境界,只有参悟人生的沙子龙才能 做到. 显然,老舍对王三胜与孙老者的描写是为了反 衬沙子龙的大彻大悟.武学中人能进入最高境界 者,非僧即道,那么老舍笔下的普通武者沙子龙的大 彻大悟就更显难能可贵了. 二,武侠文化的独特展示 武侠小说总是和中国特有的武侠文化联系在一 起的.武侠文化在中国有着极其特殊的文化地位, 2, 从诸侯纷争的战国时代到今天,我们的民族对这一 文化一直表现出极大的兴趣和执着的偏爱.武侠的 行为大都表现为习武之人通过武力来行侠仗义,锄 强扶弱,匡扶正义,他们都有一个坚定的信念:以武 打天下,以德服人,以德御剑.从这点可以看出,武 侠伦理蕴含着武德.武侠的武德中包括忠孝节义, 重义轻生,除暴安良,锄强扶弱,尊师重道等内容. 真正的武侠,在修炼一流武功的同时,也非常重视武 学修为.武功是行侠的手段,它本身不存在价值取 向问题,也就是说,武侠的道德品质决定他的武功高 低.侠客习武行侠的目的,是以武功实力求和平. 侠客笃重武德,是个人修养的内在需要,在刀光剑影 中要保持人性的完善,必须修行武德. 可见,不管是武侠小说还是武侠文化,更偏重于 “侠”,而”侠”的最好体现就是武德.所以,”未曾习 武先修德”,”短德者不可与之学”,”丧理者不可与之 教”成为武术界代代相传的训诫.古今大凡武艺高 超之人,首在目标明确,动机纯良,以国家和民族利 益为重,不谋私利而秉承大义,不畏强暴而舍己救 人,其功勋悲壮伟烈.平时为人虚怀若谷,讲礼守 信;学艺踏实有恒,精益求精.正所谓”大豪杰舍己 为人,小丈夫损人利己;大师自谦自得,小丑自大自 傲”. 小说《断魂枪》中的沙子龙具有极高的武德修 养.小说并未展示沙子龙”除暴安良”,”锄强扶弱”, “匡扶正义”等壮举,但至少让我们看到了他”为人虚 怀若谷,讲礼守信”,甚至”重义轻生”的形象.从小 说中可以领悟到,他的忠义和诚信赢来了镖局20年 的辉煌;大敌当前,面对洋枪洋炮,弟子们执迷不悟, 他以自己的清醒和体悟来感化他们;在”半醒的人 们,揉着眼,祷告着祖先与神灵;不大会儿,失去了国 土,自由与主权.I?]J?f-站着不同面色的人,枪口还热 着”的残酷现实面前,更表现出了他的崇高的武 德.过去的20年,沙子龙可以说是”达则叱咤风云, 兼济天下”;如今,沙子龙可以说是”穷则敛气守节, 独善其身”.沙子龙是有信仰的,崇高的武德是他的 精神支柱.时运不济时,他不忍沦为街头杂耍,更不 忍丧失气节,与王三胜与孙老者等同流. 沙子龙的”不传!不传!,???跟我入棺材,一齐人 棺材!”分明让读者看到了沙子龙的悲壮.短篇武侠 小说《断魂枪》给读者留下的审美想象空间是巨大 的,那一声似乎能划破夜空的”不传”,里边铸满了多 么深沉而凝重的历史沧桑,悲壮,凄婉而苍凉.小说 最后,老舍完成了最完美的一笔,完美地诠释了”武” 与”侠”的内涵. 三,结语 这一选题,无意否认他人对此小说的解读.因 为我们太习惯于一提老舍小说,就马上联想到作家 借小说创作和人物塑造,对中国国民弱点的批判. 既然老舍先生把《断魂枪》作为武侠小说来创作,我 们就应当把它放在武侠小说的范畴来考查,找出它 们之间的联系.在老舍先生的这篇小说中,我们见 不到类似”百花错拳”,”唐诗剑法”,”紫阳神功”, “乾坤大挪移”,”逍遥掌”等令人目不暇接的绝世神 功,但它也不乏精彩的武打描写,比如,王三胜与孙 老者的交手场面,孙老者使枪举重若轻,点到为止. 这样的描写也暗合了武侠的要义.当然《断魂枪》没 有新旧武侠小说所追求的那种曲折离奇的情节,也 没有描写那些腾云驾雾的绝世武功,更没有描述小 说主人公因奇遇而获得秘籍的经历.但是,老舍先 生在《断魂枪》中所描写的却处处落在实处,并与时 代紧密相连,与其他武侠小说相比,毫不逊色.甚至 有人认为,无论是艺术构思的精巧,还是语言运用的 纯熟度,该作品都远远胜过金庸,古龙的武侠作品, 虽然夸张了点,但也不无道理. [参考文献] [1]董跃忠.武侠文化[M].北京:中国经济出版社,1995. [2]王岗.中国武术文化要义[M].太原:山西科学技术出版 社.2009. [3]老舍.老舍文集:第8卷[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 1991. [4]古龙.多情剑客无情剑[M].西安:太白文艺出版社,2002. [5]王岗.卷首语[J].搏击武术科学,2010(5). [6]老舍.老舍[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93. [7]老舍.老舍文集:第16卷[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 】991. TheUltimatePursuitoftheMentalWorldofMartialArts —— NewResearchonLA0She?SLethalGun WEIYi (DepartmentofEducationandHumanScience,SoochowVocationalUniversity,Suzhou215000,China) Abstract:LethalGunisSOelegant——bothintheprecisioninartconceptiona ndthedepthinexcavationofidea——thatit reachedtheutmost.1ethalGuncanbepraisedasolleofthebestworksamongLAOShe?Sarticlesinhislife.1ethalGun asamartialartsnovelcoversallthebasicelementsofmartialarts.Thearticleshowstheprofoundcultureofmartialarts andthehighestlevelofpursuitof??harmonybetweenmanandnature”,??forgettingoneselfandtheentirething”inChi— nesecuhure.Martialartisapractice,anunderstandingthatispursuingarealmofman?Slife,andthisrealmneedsto berealizedandpenetratedwithalifetime.Theremustbesomeinspirationstore—readthefamouswriters. Keywords:LethalGun;novelofmartialarts;realminmartialarts;thecultureofmartialarts;Wugong;moralinmar— tialart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