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简爱独立人格形象的分析

论简爱独立人格形象的分析 泉州师专学报1998年社会科学版第1期 论简爱独立人格形象的塑造 李红萍 女性文学诞生后，就被许多女作家理所当然地利用它来探讨妇女问。一在女性最屈辱的时代，女性文学总是简单地把男人当作模仿对象，引导女性走向男人的世界。但到了近代，当一股自由平等的思潮开始席卷整个文明社会时，有一些进步的女作家提出了“回归自我”的主张。她们用大量作品开始向世人呼唤已经沉睡许久的女性独立意识。《简爱》就是其中一部伟大的作品。 一 在英格兰一个偏僻的雾气弥漫的山村里，过早失去双亲的简爱寄养在舅母家里。 她没有受到应有的抚养。在她幼小的心灵里，静默与孤独总是相依为伴。舅母的几个 孩子剥夺了简爱玩耍的自由，她们不仅歧视这个妹，而且还打骂她。甚至几个仆人 为了讨好主人，也都对她持粗暴狠毒的态度。而这一切，都是在残酷的、对她怀有深 重偏见的里德舅母指使下进行的。生活在孤苦无依、备受虐待的环境里的简爱，并不 是个逆来顺受的小女孩。她对于加在她身上的不公平的一切早有不满。只是这种怨 恨、反抗，由于自己的寄人篱下、居弱无助，而长期受压抑。在这苦难的日子里，简 爱以她的沉默、孤独、古怪表现出对舅母一伙人的鄙视情感。同时，她的自尊也在这 种日见滋长的情绪中逐渐树立起来。可以说，简爱的自尊是在无处可依的现实生活逼 迫下保存自身人格的唯一选择。简爱的自尊不允许她做那种挨打陪笑脸讨饶的下作姿 态。可是她又不得不一次次承受舅妈一家的虐待。简爱的自尊与现实处境的矛眉冲 突，随着岁月逐渐明朗、激烈，她白、反坑是迟早必然的。 当小里德又一次拿起书往简爱扔去时，简爱再也无法控制她那沉积已久的愤慈，她竭力地反抗，与小里德对打。这是她对生活不平的反抗，是多年怒火的宣泄。这一点还表现在简爱怒诉里德太太中。当时，里德太太并没有打骂简爱，可是简爱凭着怒打小里德的余勇，在里德太太面前激动地一口气没停地怒斥她的种种残酷和偏见。在这反抗不平中，简爱独立、自主意识开始显露出来。 简爱的独立、自主意识不仅仅表现为毫不掩饰的恨，也体现为大胆表白自己的爱。简爱到贵族出身的罗切斯特家当家庭教师，以她的善良、坦诚赢得了罗切斯特的心。简爱有别于罗切斯特先生在社交场上结识的那些虚情假意的女人。她不会奉承罗切斯特，只按着自己的内心真实回答罗切斯特的问题。当罗切斯特问道:“你认为我漂亮吗?”她脱口而出:“不，先生。”这回答着实让这位贵族先生吃了一惊，他不得不承认，“这种直率诚恳的态度是不常见的”。就是在这种无数次真诚直率的谈详中，两个人倾心相爱了。简爱向罗切斯特先生大胆表白自己的爱情，即使在她误以为他将与英格拉姆小姐结婚时，她仍向他边哭泣边诉说她那自以为无望的爱情。她无法平息内心的情感，她激动地为自己的命运鸣不平:“要是上帝赐予我一点美和一点财富，我就要让你感到难以离开我，就象我现在难以离开你一样。” 简爱性格的另一部分就是主观幻想。这一性格是从童年的孤独中孕育出来的。儿童的想象力是最丰富的，而他们往往把丰富的想象力应用于游戏中.简爱过早地被剥夺了游戏的权利，儿童的外部自由遭到扼制，其丰富的想象力在外面世界缺乏体验，自然只得回归到内心世界，这就使简爱的想象力愈加膨胀，产生了其性格中主观幻想的一面。现实的残酷激发她对生活的幻想和憧憬，她的主观、浪漫的性格基调便渐渐形成。她在劳握德学校呆了八年后，突然感到不能再满足于这种平静的生活。她幻想着创造行动，幻想着结识多种类型的人，幻想着亲眼看看自己希望的东西，幻想着闯进一个“充满希望与恐惧，感动与兴奋的新天地”。当然，她的幻想并不是空想。她的浪漫气质与她对现实的态度是紧密联系着的。她认为要反抗命运，就不应满足于安静，而应该对生活有所幻想，有所创造，有所行动。这实际上是对 人生极其理智而又积极进取的态度。从她闯入社会的动机看，无疑具有浪漫性质，而仔细分析她闯入社会的实际情况，就会发现她的行动完全是一种现实的投入。因为她是带着丰富的情感与足够的智慧去迎接社会的挑战。 作者曾这样说过:“我要写一个女主角给你们看，她和我一样地貌不惊人和身材矮小，然而她却要和你们所写的任何一个女主角同样能引起读者的兴趣。”作者以简爱的身份出现在小说里。作者与简爱处于同一社会地位，都属于中下层知识女性。没有财富，缺乏美貌，受人歧视。可是作者并没有把简爱置于可怜、被同情的地位，没有把简爱塑造成一个孤苦无依、不受人重视的弱女子，而是个令贵族们相形见细的人物。她既自尊，又充满信心，是个心地善良又感情丰富、才华出众的优秀女性。可是这样一位女性，却在现实生活中备受上流社会的排斥，原因就是她属于无钱无权的中下层人物。作者不满于其自身价值的被否定和社会的不平等，因此作者给她设计了一条个人奋斗的道路。 简爱奋斗的动力是反抗现实的屈辱不公平，其奋斗的目的是为了获得一个受人尊重的平等的社会地位。那么怎样才能获得这个地位呢?就是锐意进取。简爱在劳握德学校呆了八年后终于到报社去登广告寻找职业，这是她对自己命运的第一次自由大胆的选择。当这选择因罗切斯特妻子的存在产生障碍时，她毅然地踏上另一条更为艰辛的人生之旅，以她不屈的勇气去争取公平的人生。然而作者并没能给人们指出一条获得民主平等的正确道路。所以在作品里，作者只好臆造了一个情节:一个与简爱根本不相识的叔叔突然留给她一大笔遗产。作者就是靠这样一个情节使简爱达到了奋斗的目的。但需要的是，简爱虽没有加入贵族行动的意识，她对贵族始终有一种阶级排斥感，可是为了摆脱贵族对她的歧视，她就必须使自己变得富有。在这点上，简爱屈就于“有钱就有地位”的社会偏见。这是作者思想上的局限。简爱不费吹灰之力获得了一笔财产，这在资本主义社会里难道是普遍的现象吗?作者难道也要中下层人们等待机遇去获得平等地位吗? 事实上，作者思想深处存在着一种看法:既反对做一个傲慢的、歧视他人的贵族，又想做一个不受他人歧视的人，而要达到这一目的，必须做一个有钱的人。同时，作者希望这个有钱人还得心地善良、乐善好施、平等待人。作者没有清醒地意识到贵族与平民之间存在着不可调和的阶级矛盾和冲突。她希望千百万象简爱一样社会地位低下的人们起来反抗自己的命运;另一方面，作者幻想人们之间平等相处.作者试图在这两方面作调和的努力。这种努力表现在简爱的个人奋斗的道路上。作者没有想到也不可能想到，要获得真正的民主与平等，只有推翻贵族阶层，消除压迫和被压迫的关系。当然，由于时代和个人的思想局限，作者还无法站到这样的高度。因此，才设计了最后理想的情节，才塑造了简爱这样一个特殊的人物形象. 二 通过第一部分的分析，我们已经明了简爱个人奋斗的目的是为了争取平等的社会地位。但简爱对平等地位的追求，更多表现在她的婚姻爱情之中.简爱与罗切斯特、圣约翰等人的情感冲突，都因刻意追求恋爱双方的平等，而这平等必须建立在经济、精神相对独立的基础上，即以独立人格为前提.这种独立人格，正是简爱一生的追求。 简爱不幸的童年，让她过早地思考人与人之间为什么如此不平等的社会课题.她曾尝试过用反抗行为来改变自己的处境，可是她失败了.由此她意识到想摆脱不公立人格又获得了新的发展.当她得知罗切斯特的妻子的存在时，毅然脱下婚纱，坚拒罗切斯特的挽留不辞而别.因为她清醒地意识到，倘若自己留下来，势必沦为罗切斯特的情妇.这不仅丧失了她一生追求的独立人格，将来的命运也不能由自己来把握.所以她的出走，并不是过分看重“妻子”的名分，而是看重爱情.这一婚姻观念有别于传统女性，她没有把结婚看做是寻找一个终生依托的男人，不是为金钱而结婚。即使在感情上，她也不希望全寄托在罗切斯特身上，她怕成为罗切斯特的附属品，她要保持她的独立人格，争取平等和尊严。简爱提出结婚前要继续 当家庭教师，要用自己的钱买结婚衣服。这种思想实际上是她性格中最可贵的地方，透露新时代女性思想的曙光。 从舒适优越的顺境回到艰难困苦的逆境，需要多大的勇气和毅力!正是坚强的意志，支撑起简爱伟大的独立人格。 饥寒交迫的简爱来到了表哥圣约翰家，历经磨难后的她愈加坚定了自己的信念。她并不想就此依靠圣约翰。她继续以教书为主，独立生活。简爱努力工作的精神被圣约翰看在眼里，然而圣约翰对她并没有感情上的冲动，他之所以想与她结婚，只是出于寻找一个同事到印度去传教。而简爱既不愿意成为圣约翰的传教工具，也不愿意为圣约翰牺牲自己的感情。因为她是个独立性极强的女人。即使在她答应圣约翰去印度，也并非是答应要忍受圣约翰对她的限制、约束，而是要以同事的身份与圣约翰平等相处。至于与圣约翰结婚，简爱不能答应。因为她不能忍受没有爱情的婚姻。彼此没有感情，却得被迫承受妻子的一切义务，这是一种多么不情愿、违背内心的事情.况且简爱也意识到圣约翰那严肃专制的性格，是不可能容许她的独立人格。 回顾简爱与两个男人的情感冲突，可以发现她的理智始终处于感情之上。一方面，罗切斯特的感情力量无法说服简爱，另一方面，圣约翰的理智又说服不了简爱。在婚姻问题上，简爱一方面遵从法律与原则，另一方面她又需要真正的爱情。简爱认为只有彼此相爱的人才能结为夫妻。如果不能结为夫妻，再相爱的人也只能分手，而不能保持任何的暖昧关系。简爱的独立人格，一方面表现在物质、经济方面，不愿接受他人的恩赐;另一方面则是表现在精神、感情方面，决不屈从、依附他人的情感。物质和精神两方面的独立，构成了简爱独立人格主线。简爱深深认识到二者之间的关系，经济的独立是精神独立的基础。因此，她坚决反对罗切斯特在她身上洒播金雨。感情上，她也不屈从，所以，她反对当罗切斯特的情妇，也不愿意成为圣约翰的妻子。她对生活充满自信，缺少了谁，她都可以独立生活下去。 从简爱所追求的独立人格的角度来看，她从圣约翰家出走以后的情节，并不是如有人所批评的，是一个蛇足。因为这时简爱已是个财主小姐，当她被神秘的呼唤召回桑菲尔德府时，恰巧桑府已被疯女人烧成废墟，疯女人也堕楼身亡，而罗切斯特已双目失明、手被烧坏。此时的简爱与罗切斯特的地位已发生了变化，无论在物质还是精神上，简爱都完全取得了主动权，实现了她对独立人格的追求。所以结尾正表现了作者创作的主旨，即塑造一个女人最后怎样实现了她的独立人格。这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大团圆结局，也并非作者为了取悦满足读者的审美心理而设置的结局，而是完成人物性格塑造的最后的、必要的一个环节。 从时代社会的角度看，简爱的独立人格无疑具有巨大的进步性。简爱对独立人格的追求，在表现女性为追求自我价值的奋斗史上，也具有划时代的历史意义。女性在社会生活中处于不平等的地位，这是可悲的;但更可悲的是许多女性安于这种地位，把男性的歧视变为自身的自觉意识。如被奉为女教经典的《女诫》，就具有这种悲哀。所以简爱敢于起来反抗命运，执着地寻找追求迷失已久的女性独立人格，也唤醒了同时代女性的独立意识。因此就当时英国社会现状来说，简爱的独立人格还具有深刻的现实意义。十九世纪初，英国妇女在政治方面仍然处于无权地位，特别在就业方面，深受歧视、排斥。当时英国发生了宪章运动，要求平等自由的思潮深深影响了作者勃朗特.她联系现实，把女性要求自由平等的强烈呼声附注于简爱身上，用简爱的独立人格，来传达作者的、更是干百万妇女的愿望，并以此来控诉男女的不平等.所以小说一发表，就在社会上产生了巨大的轰动。 对《简爱》这部小说的评论一直是很偏激，不客观的，不是捧上天就是骂入地.在我看来，《简爱》既有批判现实主义的因素，也有主观主义的思想倾向.《简爱》实质上是一部主要描写爱情婚姻的社会性小说，并非政治性小说。我觉得在强烈批判英国《每季评论》所断言的“简爱是由在国外推翻当局，破坏每一条人间的和神圣的法规，并在国内煽动宪章运动和叛乱的精神和思想产生”的同时，也要避免把这类评论当做是对《简爱》最高赞扬的思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