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礼文化06-06

中国礼文化06-06 中国礼文化06-06.txt男人偷腥时的智商仅次于爱因斯坦。美丽让男人停下，智慧让男人留下。任何东西都不能以健康做交换。下编 礼教与儒学传统 以下四篇文章，是近几年参加学术活动的产物。因内容都与上编有联系，故把它作为下编，收在这里，现按写作时间先后及与上编之关系，作一点交待。 第一篇，《从〈老子〉对待文明的态度看儒道的异同及其现代意义》。这是笔者1994年参加我所与台湾方面共同举办的“海峡两岸中国传统文化与儒道通学术研讨会”提交的论文，分别发表于1995年台湾《宗教哲学》第二期及内地《中国哲学》1998年第十九辑上。之所以把此文收在这里，是因本文之写作,即因上编而起。1991年，笔者进行博士论文答辩时，评委曾给笔者提出了许多中国文化方面的重大问题，其中，关于如何理解道家思想与中国礼文化的关系，就是问题之一。道家思想一直与儒家思想相始终，是理解中国文化整体特征不可或缺的重要方面。既然笔者认为，中国文化的根本特征是礼，整体属于礼文化模式，就必须回答道家思想的本质是什么?它与中国礼文化是什么关系?虽然中国古有“诸子之学起于王官”之说，证明道家思想亦是三代以上礼文化的产物，但如何从本质和内容上具体解释，却是一个难点。因为道家思想是明确提出反对礼的。比如,《老子》第三十八章说:“故失道而后德，失德而后仁，失仁而后义，失义而后礼。夫礼者，忠信之薄而乱之首。”即是证明。所以，笔者尽管就此问题作了回答，但兹事体大，仓促之间，是难于说清楚的。故完成上编写作之后，这是首先进一步思想和探讨的重要问题。1992年，笔者基本形成了儒道两家思想是对中国文明发展的正反两个方面的理解,道家思想的本质是反对文明的异化的看法，并与业师余先生谈过。1993年，笔者在哈佛大学访问，亦将此看法与杜维明教授交流过，也得到了他的赞同。1994年回国，适逢海峡两岸儒道通会议召开，就把它写出来了。在写作时，亦见到有关道家思想是反对“政治异化”、“道德异化”、“礼乐异化”的提法，更给了笔者的看法以支持。但这些看法都只是简单的提到，并未具体加以论证。故本文是第一次提出《老子》思想的本质是反对文明的异化，并加以具体论证的文章。在论证了儒道是作为中国文明发展相反认识的两个方面的同时，又进一步论证了二者内在价值的一致性，即二者的道德价值理想的根本出发点是一致的，都是来源于中国文化的礼让精神，是中国礼文化长期发展的产物。并指出，儒道这种相反相成的制约作用，是使中国文明的发展具有合理性、稳定性和长远性的基础，至今具有着重要的现实意义和世界意义。由于这一问题的解决，因而也就扩展和加深了对中国礼文化的理解。 第二篇，《儒学与宗教的关系》。这是1994年，笔者参加我所部分学者与美国民间大使(宗教界人士)代表团座谈会上的发言，会后稍加整理，发表于我所该年《世界宗教资料》第四期上。关于如何理解儒学与宗教的关系，亦是正确理解中国文化本质特征的重要问题。近代以来，与世界其他文化相比较，引起了广泛的争论，成为国际国内学术研究的一个热点。但是，由于中西文化的根本差异，这种争论，至今没有定论。之所以如此，一方面是很难套用现代西方的成型理论,对中国宗教进行概念上的把握;另一方面，也与我们的研究多只从局部或流上作功夫有关，因而无法从根本上理解中国宗教的整体特征。如对中国宗教的定位问题，迄无定论，就是很好的说明。本文正是为了纠正这一弊端，而企图从中国文化的整体特征及发生学的角度来解决这一问题。笔者认为，中国文化既然从整体上属于原生道路文化，则其宗教亦属于原生宗教。这种原生宗教是以礼为基础的，不过是这种礼文化的整体不可分割的有机组成部分，正是因此，它与中国礼文化也就有着含属关系。而儒学不过是中国礼文化的一个发展阶段的产物，是中国礼文化的义理价值系统与其形式相分离抽象出来的结果，因此，作为中国宗教的观念系统，亦与儒学有着含属关系。这正是中国文化，特别是儒学整体上并非宗教，而又包含宗教因素的原因。由于儒学的出现，使中国宗教完成了从非伦理型宗教向伦理型宗教的转变，从而使中国的原生宗教成为自然演变而来的，经历了人类宗教史上各个发展阶段的宗教，而具有更典型的意义。故这一认识，实际是从宗教的角度，扩大和加深了 对中国礼文化和儒学传统的理解。 第三篇，《试论儒家礼教思想的人文价值》。这是笔者1996年参加湖南大学“儒家教育理念与人类文明国际研讨会暨岳麓书院创建1020周年纪念会”提交的论文，发表于同年《湖南大学学报》(社科版)第10卷第4期论文专辑上。儒家礼教思想是中国古代教育思想的基础，亦是我国现代教育思想的宝贵资源。但是，由于“五四”以来的反封建礼教的运动，却使它成了批判否定的对象。尽管近些年来，对其具体应用功能作了相应的肯定，但对其整体价值的理解，仍跳不出是剥削阶级和封建专制主义思想的窠臼。本文正是为此而作。本文从发生学的角度对儒家礼教思想起源形成及其结构功能的概述，即是对上编内容的简述。指出儒家礼教思想从源头上看，并非就是阶级社会的产物，而是有着全民性的维护人的价值意义的。尽管在春秋战国的社会大变革中，儒家提倡礼教，是与历史发展的“恶的杠杆”进程相背离的，但从维护人的价值和尊严来说，却是反对专制主义，扩大了三代人道的范围的。故从人类理想的角度看，是符合使人的价值最终得到回归的发展规律的。并在这个基础上，进一步对儒家提出的“三纲”“五常”思想作了合理的分离，指出“三纲”和“五常”原本是不同的系统，“三纲”思想是源于法家，是符合专制君主利益的;只有“五常”才是儒家思想的固有系统。这二者结合为一体,是封建专制主义大一统国家形成的产物，也是儒家与封建专制君主相互妥协的结果。虽如此，但这种妥协并没有否定和失去五常思想体系的人文价值，正是这种五常思想体系的制约作用，才使中国封建社会成为古代社会中相对最理想和最合理的状态。由于这两点的阐述，从而从根本上指出了儒家礼教思想在本质内核上，是有着对人的价值理想的永恒追求的。这无疑是对上编内容的进一步引伸和发展。 第四篇，《儒家〈春秋〉大一统思想政治历史文化功能试探》。此文是笔者1997年为庆香港回归“‘孔子思想与二十一世纪’国际学术研讨会”提交的论文，已于1998年在台湾《哲学与文化月刊》第25卷第10期上发表。 中华民族的形成和统一，有着深刻的历史根源。尤其自汉代以来，大一统的局面长期延续下来，更是人类历史上的奇迹。这与西方同时兴起的罗马帝国分崩离析的发展道路形成了鲜明对比。为什么二者的取向如此不同?中华民族的这种内在凝聚力是怎样形成的?这正是本文探讨的主旨。 对于中国大一统局面的长期延续，汉武帝独尊儒术的决策和以董仲舒为首的今文学派对儒学价值理想，特别是其外王学说的核心——《春秋》大一统思想的阐发，无疑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但是，由于近代以来的反封建运动，人们往往对儒学的本质和功能产生了许多误解，特别其外王学说《春秋》大一统思想的内容与表述方式的矛盾，更是引起种种歧义的根源。本文正是以此为突破点,来揭示儒学价值理想与中华民族的这一发展进程的功能和意义。 本文认为，儒家的《春秋》大一统思想，实际是尊王说与革命说的统一体，尤其在社会变革和转型时期起着关键作用。是这种价值理想对于乱世秩序的革命批判功能，与社会的历史进程形成了一种相互制约的机制，而使中华民族的人心不散，不管遇到怎样的逆境，最终都能实现社会的大一统局面。但是，由于儒家的这种社会理想与正在发展的阶级社会，即君主专制主义和“任力而不任德”的历史进程是背道而驰的，从而迫使它不得不以“非常异议可怪之论”的表述方式，“借事明义”，“借神明义”来达到这种理想目的。表面上看来，儒家的这种主张是乎是乌托邦的空想和对历史的反动，然而实际上，却正是中国文化的固有产物。这种大一统的发展趋向和理想色彩，其实并非是儒家的凭空虚构，而是以深厚的民族文化，即中国礼文化的发展规律为依据的。正是因此，它才能在社会历史的进程中，总是起着关键的作用，并与法家思想形成政治上的互补，使中华民族具有强大的凝聚力，长期维护社会的发展和统一。由于这一问题的揭示，从而从更深层理解了儒学价值理想与中国礼文化的关系及其巨大的积极意义。 总之，从以上四篇文章可以看出，它们虽然都有着各自的主题，但内容上都与上编有着 深刻的联系，是从不同的角度对上编内容进一步的扩展和深化，故把它们收在这里，以期进一步丰富我们对于中国礼文化及其价值系统(即儒学)的理解。第一章 从《老子》对待 文明的态度看儒道的 异同及其现代意义 对道家思想的再评价，已经成为人们越来越热门的话题。这种热忱，不仅限于中国，甚或东方，而且同样引起了西方的极度重视。 为什么道家思想如此倍受现代文明世界的青睐?这不能不引起我们的深思。除了道家思想本身深邃博大的永恒魅力之外，一定是它与现代文明的进程，有了某种契合。不然的话，常识告诉我们，是不会发生如此的社会效应和世界反响的。 那么，这种契合点是什么呢?为此，笔者仅以《老子》一文为基础，选择《老子》对待文明的态度及其与儒家的异同为视点，略作一点探索。 第一节 《老子》思想的本质是 反对文明的异化 如何理解《老子》思想的本质及其整个体系，历来有一个思路问题。一个是按照《老子》思想体系的内在逻辑顺序，即从其宇宙观到人生观，到政治观等顺次展开。按此思路，则《老子》思想的本质，应是由其宇宙观——即其“道”体所决定的。另一个则正好反过来，从其社会、政治、人生的目的出发，来理解他的整个体系。按此思路，则《老子》思想的本质，应是由其社会、政治、人生的目的所决定的，而其“道”体，则不过是为了解决这种目的需要而提出来的。正是思路的不同，成为如何理解《老子》本质而产生分歧的根本原因。 由于思路的不同，故当1973年发现马王堆汉墓《老子》甲乙本，其“道”经与“德”经抄写顺序颠倒时，曾引起过重大反响。因为，若顺序是“德”经在前、“道”经在后的话，则《老子》一文本身的逻辑顺序，也是其人生观、政治观、历史观等内容在前，而宇宙观在后。然而，这毕竟是本子留传问题，尚不足为凭，关键还是要根据《老子》本身的内容谈问题。 从内容看，《老子》那种自然无为，虚静为本的道体和那种贵柔守雌，处处从反面观察事物，分析问题的方法，在中国哲学史上，堪称独辟大路，为中国哲学思维的提升，做出了重要贡献，历来受到人们的极力推崇，并将其作为《老子》思想的本质看待。这从《老子》本身的内在逻辑的关系上，是讲得通的。 然而，如果问，为什么《老子》要处处采取从反面观察事物和分析问题的方式?尤其为什么要处处得出与常识相反的结论?其根源是什么?这却是《老子》思想本身的逻辑关系解决不了的。正是基于此点，笔者同意后者的看法，《老子》的“道”体是由其社会、政治、人生的目的所决定的。也就是说，是《老子》的社会历史观和政治人生观决定着《老子》思想本质，而不是其“道”体。但是，也正是在这两点上，成了正面理解《老子》思想的难点。《老子》思想中为统治者献策的性质及其主张社会倒退，反对文明进步的历史观，成了正面理解《老子》整个体系的本质特征的无法逾越的障碍。故凡涉及到政治社会方面，以往总是否定者多，肯定者少。 近年来，人们的视野逐渐突破了以往的局限，对《老子》思想的研究，更多地注意到其人民性及其对于社会弊害的彻底批判精神。尤其一些学者从异化的角度，揭示《老子》思想中反对政治异化、道德异化、礼乐异化的性质，为我们理解以往难于解释的难点，提供了思路。例如，以往认为《老子》十九章所说:“绝圣弃智，民利百倍;绝仁弃义，民复孝慈;绝巧弃利，盗贼无有。”其性质是反对文明进步，主张开历史倒车的。然而，从异化的角度看，则正好相反，因为政治、道德、礼乐的异化，是造成社会灾难阻碍历史前进的根源。因此，对这种异化进行批判，正是推动社会进步，而不是开历史倒车。但是，为了理论的彻底性，使老子不得不采取釜底抽薪的方式，即“绝圣弃智”、“绝仁弃义”、“绝巧弃利”。然而他真正的意图却是反对“大道废”、“有大伪”、“六亲不和”、“国家昏乱”，以达到“民利百倍”、“民复孝慈”，“盗贼无有”的目的。这一理解，无疑为我们认识老子的政治观，提供了思路。但 是，这种仅从政治、伦理、礼乐异化的角度谈问题，对正确理解《老子》的历史观来说，尚不彻底。因为不管作何解释，《老子》那种“小国寡民”的理想社会，确实是主张历史倒退，尤其他主张“结绳”而治，更是反对文明进步的确凿无疑的证据。所以，迄今无论对《老子》思想体系抱有怎样的肯定态度，对于其中反对文明进步，主张历史倒退的倾向，都不得不深表遗憾。故理解《老子》的历史观，是我们理解他的整个体系的本质特征的真正难点。 那么，应当怎样才能真正理解《老子》的历史观呢?笔者认为，只有从彻底反对文明的异化的角度，才能真正得到理解。也只有从这样的角度，才能真正揭示《老子》思想体系的本质。 《老子》思想体系之所以具有彻底反对文明异化的性质，这首先是时代的要求所决定的。 春秋战国之际，是中国社会发生深刻变革的时代。然而，这个时代，也是社会最动荡，道德最败坏，人民苦难最深重的时代。一方面是礼坏乐崩，上下凌替，人欲横流，欺诈公行，弱肉强食，战争频仍，“争城以战，杀人盈城;争地以战，杀人盈野”，毫无正义可言，毫无道德可言。另一方面，则是社会残破到了极点，田原荒芜,荆棘丛生，人民荼炭，饿莩遍野。再加盗贼蜂起，抢劫公行。以至民无宁日，国无宁日，天下无宁日。正是在这样的时代，开始出现了不居庙堂之上，却以救世为己任的大思想家。孔子、老子，都是这样的思想家。孔子以其复兴礼乐，维护文明造就的一切积极成果，提出以“仁”为的道德系统，来框正整个社会。而老子，则以其史官出身的特有的深邃智慧，观察到了，这一切都是在物质文明不断进步，而道德水准反而日益低下，以至完全丧失，而给整个社会和人类造成的灾难。他以济世和拯救人类的大慈大悲心理，对有史以来的一切文明成果，进行了深刻的反思，提出了彻底消灭这种灾难的完整思想体系，这就是反对整个文明的异化。 为了反对整个文明的异化，首先，他采取了与常识完全相反的立场和态度，要揭示那种为常识所掩盖，为一般人所看不到的种种弊害。比如，按常人理解，是刚强处上，柔弱处下，弱肉强食。而他偏要证明柔弱胜刚强，一味刚强，就是走向死路。按常人理解，是物质越丰富，社会越进步。而他偏要证明，物质越丰富，社会越落后。是人们的物欲引起了争夺，引起了欺诈，从而造成了整个社会的动荡不定和无法治理。按常人理解，道德、法律越多越发达，社会越前进。而他偏要证明，道德、法律规范越多，社会就越倒退。因为这正好从反面证明，人们需要反对的道德堕落，也就越多越发展。按常人理解，人的主观积极性越得到充分发挥，就越能把事情办好。而他偏要证明，人的主观努力越多，越“有为”，害处就越大。国君有为，国家昏乱;长上有为，百姓受苦;个人有为，烦恼愈多。凡此种种，他都以巨大的智慧，揭示了被常识所掩盖的种种弊害。为了达到他反对整个文明异化的目的，他从种种角度，全方位地来揭示文明发展过程中给社会和人类造成的各种弊端。正是由于这种反面的揭示和论证，深化了人们对于事物本质的认识。故人们也乐于从中找到于自己有利的智慧和精神食粮。但多数人有蔽于自己的狭隘利益和需要，所以，往往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统治者从中找到了治理老百姓的智慧;阴谋家从中找到了阴谋诡计的深刻道理;愤世嫉俗者，找到了“不臣天子，不友王侯”的避世道德基础;人民，则从中找到反抗统治者的根据;作为养生之术，人们也从中找到了清心寡欲的理论依据。„„等等。实际上，所有这一切，都不过是反对整个文明异化的种种例证。因此，我们决不能从其某一例证出发，而去随便否定其本质及其社会价值。尤其那种仅仅抓住某几个例证，就给老子戴上反对新兴地主阶级，主张恢复奴隶等种种罪名的看法，都是不足取的。 正是因为老子是从反对整个文明异化的角度出发的，所以，他的历史观和整个思想体系也就与常人相反。因为他是反对文明的异化，因此，文明每前进一步，异化也就加深一步，文明越进步，它的异化造成的危害也就越大。所以，在历史观上，必然取倒退的路线。这正好与主张文明越进步，社会越发展的人，在历史观上必然取进化的路线一样合理。 然而，不管是取进化或倒退的路线，都必须有一个最高的道德理想作为它的终级出发点 和基础。在儒家来说，就是它的“大同”理想。而《老子》则是它的“小国寡民”的社会。在这里，道德回到了它的最原始、最淳朴的状态;在这里，人们彻底摆脱了“物欲”的羁绊;在这里，不再有发生任何“争夺”的可能;在这里，智者无所施其“智”，强者无所施其“暴”;人和自然，人和人之间，完全处于一种大和谐之中。这就是《老子》的社会理想。为了达到这种社会理想，老子认为，必须对文明社会造成的各种道德观念、规范和标准，采取“损之又损”《老子?四十八章》。的态度，一直回到其最原始的状态。因为从道德标准看，最原始状态，不是最落后，而是最进步。是文明的发展，使道德异化，越来越落后。这种观念，在《老子》三十八章，也就是《德经》第一章，反映最为明显。他说:“故失道而后德，失德而后仁，失仁而后义，失义而后礼。夫礼者，忠信之薄，而乱之首。”故要使道德的异化彻底得到批判和纠正，就要采取与尊礼“为学日益”完全相反的路线，即“为道日损”，并“损之又损，以至于无为。”《老子?四十八章》。回到其最原始的最淳朴的“道”上，才能真正地使道德得到复归。 为了赋予这种“道”以最神圣的意义，老子进一步证明，这个“道”是最原初的，是先天地存在的，最无知无欲的，是脱离了人的意识和感观的，纯粹“自然”的东西。《老子?二十五章》。因此，道德的最高状态，就是纯任“自然”。凡是把人为的意志——“智慧”、“贤能”、“机巧”等等加于其上，都是损害“道”的本质的，必然导致种种弊端，最终危害人类。所以《老子》讲:“大道废，有仁义;智慧出，有大伪;六亲不和，有孝慈;国家昏乱，有忠臣。”《老子?十八章》。要彻底杜绝这种现象，就必须“绝圣弃智”，“绝仁弃义”，“绝巧弃利”，然后才能“民利百倍”，“民复孝慈”，“盗贼无有”。因此，作为现实的人生态度，他主张人们要“见素抱朴，少私寡欲，绝学无忧。”《老子?十九章》。 在文明异化的过程中，为害最大的，就是战争。正是在战争中，把人类一切物质文明的成果，都异化成了自相残杀，毁灭人类的力量。所以，老子从整个人类的利益出发，对战争采取完全否定的态度。他说:“天下有道，却走马以粪。天下无道，戎马生于郊。”《老子?四十六章》。“以道佐人主者，不以兵强天下。其事好还。师之所过，荆棘生焉。大军之后，必有凶年。”《老子?三十章》。“兵者，不祥之器，”“非君子之器”，“故有道者不处”。认为，对于战争，即使“不得已而用之”，也要“胜而不美，而美之者，是乐杀人。”因此，即使胜了，也要“杀人之众，以悲哀泣之，战胜以丧礼处之。”《老子?三十一章》。足见老子对于人类战争的深刻反省和认识。那种认为老子不分正义与非正义，对战争一概反对，是惧怕革命战争，反对正义战争等论调，都是对《老子》整个思想体系的误解。 老子这种反对战争，反对文明异化的思想，不是来源于什么没落阶级的立场，而是来源于其对整个人类的大慈大悲心理。他讲:“我有三宝，持而保之，一曰慈，二曰俭，三曰不敢为天下先。慈故能勇;俭故能广;不敢为天下先，故能成器长。今舍慈且勇，舍俭且广，舍后且先，死矣!夫慈，以战则胜，以守则固，天将救之，以慈卫之。”《老子?六十七章》。这里实际是把“慈”作为人类自保，战胜一切罪恶和灾难的最有力的武器。只要人类保有这种大慈大悲的心理，就一定不会走向死路，一定能够保卫自己的生存，并最终把整个社会拯救出来。 抱着这种大慈大悲的心理，对整个文明的异化采取彻底批判的态度，老子最终要达到的目的，不是回到他那种“玄之又玄”的“道”体上去，而是要回到人间的现实中来。这就是:“天之道，利而不害;人之道，为而不争。”《老子?八十一章》。他认为:“天之道，其犹张弓乎?高者抑之，下者举之;有馀者损之，不足者补之。天之道，损有馀而补不足。人之道则不然，损不足以奉有馀。孰能有馀以奉天下?唯有道者。”《老子?七十七章》。也就是说，老子设计了那么多“玄之又玄”的高深道理，最终要解决的，还是社会的不公，人间的不平。他要以大慈大悲的心理，唤醒人们的觉悟;以彻底批判的精神，决不给造成人间不平的人以任何馀地。从而使整个社会违反“人道”的行为，得到彻底校正，回到“天之道，利而不害; 人之道，为而不争”的和谐轨道上来。这就是《老子》历史观之所以是倒退的真正原因，因而，也就是《老子》思想的真正目的和本质。 第二节 从《老子》“为而不争”的 思想看儒道的异同 《老子》第二十五章说:“故道大，天大，地大，人亦大。域中有四大，而人居其一焉。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这是《老子》思想的逻辑顺序。在这个顺序中，人虽居“四大”，但位居“四大”之末。故人的法则，其原初是由“道”的法则而来。然而实际上，正如陈鼓应先生所说，这个“道”的法则，不过是为人的法则所“预设”的陈鼓应:《老子注释及评介》，第43页，中华书局,北京，1984。。因为其最后一章所说:“天之道，利而不害;人之道，为而不争。”其最后的落脚点是“人道”。因此，所谓天道自然、贵无、主柔，都是为“人之道，为而不争”的目的设计的。在这样一个体系中，老子所独创的是其“道”体，而“人道”的目的——“为而不争”，却不是老子所创立，所独有的，而是儒道相通的。也正是由于这一缘故，使人容易误把《老子》的“道”体当成其思想体系的本质。然而实际告诉我们，任何事物的本质，都是由它解决的问题的主要方面所决定的。《老子》的整个体系，既然都是从“人之道，为而不争”这个根本目的出发的，那么，它的真正的本质，就不是“为而不争”这个目的的理论根据，而是要反对与“为而不争”的目的相对立的社会现实。而在这一点上，儒道两家没有分歧。如《礼记?礼运》中讲:“讲信修睦，谓之人利;争夺相杀，谓之人患”，主张“讲信修睦，尚辞让”以“去争夺”，就是证明。正是因此，孔子把“不争”作为君子的基本品德。《论语?八佾》中讲:“子曰:‘君子无所争。必也射乎!揖让而升，下而饮，其争也君子。’”并把体现这种“不争”的“恕”道，作为其核心的“仁”的思想的基础。《论语?卫灵公》中讲:“子贡问曰:‘有一言而可终身行之者乎?’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可见，儒家从根本上也是反对“争夺相杀”，主张“为子曰:‘其恕乎! 而不争”的。 其实，“为而不争”的社会理想和道德规范，既不是道家的创造，也不是儒家的发明，而是来源于中国古代的礼仪文化传统。具体的讲，即来源于古礼中的社会交接礼仪及其所体现的礼让精神。 所谓“交接”，尤如今之“交际”。这种礼，古代或称“交”，如《礼记?礼器》云:“丧祭之用，宾客之交，义也。”或称“接”，如《表记》:“无辞不相接也，无礼不相见也。”“故君子之接如水，小人之接如醴。”或称“交接”，如《乐记》:“射乡食飨，所以正交接也。”这类礼仪，按“吉凶军宾嘉”五礼划分，包括“宾礼”和“嘉礼”两大类，并且，其他几类礼仪中，凡涉“交接”关系，都有交接礼仪在其中发生作用，可以说，在古礼中，无所不在。 交接礼仪是人们日用不息，天天操作的。它起源于“军事民主制”的“五帝”时代邹昌林著:《中国古礼研究》，台湾文津出版社，1992。，是专门处理各种非血缘的人际间的横向关系的礼仪，即国与国、乡与乡、族与族、君与臣、上与下、长与幼、朋与友等关系的礼仪。这种礼，一般都有一套烦琐的形式，例如，《仪礼?士相见礼》就是如此。为什么要这样做?江永《礼书纲目》卷十三《士相见义补记》中说:“士相见之礼，必依于介绍，以言其不苟合者也。必依于挚，以言其道可亲也。苟而合，唯小人无耻者能之。君子可见也，不可屈也;可亲也，不可狎也;可远也，不可疏也。宾至门，主人三辞见，宾称挚，主人三辞挚，所以至尊严也。大夫以礼相接，士以礼相谕，庶人以礼相同，然而争夺兴于末者，未之有迎也。人苟悦而相若者，末，必争;苟简而相亲者，末，必怨。是故士相见礼者,人道之大也。所以使人重其身而毋迩于辱也，所以使人慎其交而毋迩于祸也。”可见，士相见礼这样客气、彬彬有礼，这样烦琐安排，其目的就是为了消除“争夺兴于末者”，以使人免于羞辱和祸患，这尚是日常生活中人与人之间的交接之礼，若是关系族类、国家命运的交接大礼，则还要烦琐复杂得多。但其目的，亦是为了消灭“争夺”，达到相互和睦友好的目的。正是从这种交接礼仪中，形成了人与人之间一种很重要精神，即礼让精神。 “礼让”，一般称作“让”，根据不同情况，尚有“尊让”、“敬让”、“卑让”等称呼，总称则叫“礼让”。“让”的功能，就是为了从根本上消灭争夺，使社会的各种横向关系都得到顺理。如《礼记?乡饮酒义》云:“尊让薭敬也者，君子所以相接也。君子尊让则不争，薭敬则不慢，不慢不争，则远斗辨矣;不斗辨则无暴乱之祸矣。斯君子之所以免于人祸也，故圣人制之以道。”《聘义》:“故诸侯相接以敬让，则不相侵陵。”“诸侯相厉以礼，则外不相侵，内不相陵，此天子之所以养诸侯，兵不用而诸侯自为正之具也。”这是讲，“让”的功能能够消灭人与人、国与国、君与臣之间的“争夺”、“侵陵”，从而可以达到无祸患目的。那么，为什么“让”能消灭争夺呢?这是因为，具有“让”的品德的人，能够“贵人而贱己，先人而后己。”(《坊记》)“自卑而尊人”(《曲礼》)若双方都持这种态度，就消灭了争夺的根源。这就是“礼让”精神。由此可见，道家和儒家“为而不争”的社会理想和道德标准，其根源都是来自古礼的社会交接礼仪及其体现的礼让精神。 由于礼让精神能够有效地防止人与人之间的争夺，维护社会的和谐，所以，历来受到古人极度重视，把它看作是礼的根本和基础。例如，《左传?襄公十三年》云:“让，礼之主也。”《昭公二年》亦云:“忠信，礼之器也;卑让，礼之宗也。”即是证明。而且，“让”不仅被看作是礼的基础和根本，还被看作是德的基础和根本。如《左传?昭公十年》云:“让，德之主也。”《文公元年》亦云:“忠，德之正也;信，德之固也;卑让，德之基也。”“让”，不仅是礼和德的基础和根本，而且也是“仁”的核心。例如，《左传?隐公十一年》云:“恕而行之，德之则也，礼之经也。”而《昭公十年》云:“让，德之主也。”说明“恕”与“让”是一回事。而“恕”，则是“仁”的核心。可见，“让”的功能及其精神的重要了。道家思想强调的“德”，儒家思想强调的“仁”，实际都是来源于这种“让”的精神。 礼让精神是中国文明的最基本特征之一。它是从炎黄时代到春秋战国近三千年的民族融合的过程中逐渐培养发展起来的。是这种数千年的氏族部落及民族间的友好融合，发展起了庞大的、细密的社会交接礼仪系统，以及由此系统不断发展，培植起了这种礼让精神。这种精神具有无限的外延性和包容性。正是因此，中华民族能成其大。也正是由于这种无限外向的和平主义精神，使中国在世界上获得了“礼义之邦”和“礼让之国”的称号。 然而，就中国历史发展的具体情况来看，礼让精神的全面阐发和历史发展的进路，正好反一反背。也就是说，在中国社会刚刚迈进文明的时代，人们还没有私有观念，或这种观念尚在萌芽期，故人们对物欲争夺的观念是淡泊的。因此，由此而引起的争夺和战争，也是很少的。但是，随着私有制和私有观念的发展，国家和家天下的出现，这种争夺，以及由此而引起的掠夺战争和兼并战争，也就日益发达，越来越频繁。正是在这种灾难最深重的时候，人们对古代礼仪制度的精神也挖掘最深，认识最清楚。老子正是根据这种历史的反背，礼仪制度的被异化，文明的被异化，而得出了“夫礼者，忠信之薄，而乱之首”的结论，人们也因此而产生了历史越发展，道德越堕落的观念。故儒道两家在道德问题上，都取向后看的态度。即使完全是今非古的法家韩非，也不得不承认:“上古竞于道德，中古逐于智慧，当今争于气力。”(《韩非子?五蠹》)所以，以道德为本位的儒道两家，都取颂古非今的态度是可以理解的。当然，儒道两家颂古非今的态度，在实际的路线上是不一样的。儒家打着往古圣哲的旗号，实际上是要从正面框正整个社会，走的是进路。而道家，则是从负面总结文明发展对道德带来的危害，主张通过倒退还原的方式，使道德复归，所以，走的是退路。但不管是进路还是退路，儒道两家都把他们的理想社会建立在文明之初，认为，那是人类社会道德水准最高的状态，这却是他们的共同之处。 由于儒道两家都对现实社会的争夺相杀不满，都主张实现“为而不争”的社会理想，所以，他们对社会现实都采取批判的态度。但是，由于一个是从正面指导的角度，一个是从负面反思的角度，所以，二者对于争夺相杀的社会现实采取的实际态度是不一样的。具体的讲，儒家主张“以直报怨”，而道家则主张“以德报怨”。《论语?宪问》中说:“或曰:‘以德报怨， 何如?’子曰:‘何以报德?以直报怨，以德报德。’”这里所谓的“怨”，不能从狭义理解为“怨恨”，而应从广义理解为错误的道德和行为。这里的“直”，是指“直道而行”，所谓“直道”，就是指符合正确道德和礼仪规范的道路。这里的“德”，也不能按狭义理解为“恩惠”，而是如前面所说，是以礼让精神为基础的谦虚“不争”的美德。也就是说，儒家主张以“直道而行”的态度去对待一切错误的道德和行为，即决不与之同流合污的意思。“直道”也是“中道”，“中道”，就是无“过尤不及”两种错误倾向的正确道路。故“中道而行”，不是折中调和而与错误的东西同流合污。如果貌似“中道”却与错误的道德行为同流合污，既不与之作必要的斗争，又不与之划清界线，无原则的“为和而和”，这就是“乡愿，德之贼”(《论语?阳货》)了。所以，儒家的“以直报怨”，不是主张对错误的道德行为采取绝对回避的“不争”态度，在必要的时候，是要争的，即“以争去争”之意，只有对那些坚持正确道德行为的人，儒家才采取绝对“不争”的态度，即“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的谦逊礼让态度，这就是“以德报德”。 与“以直报怨”相反的态度，则是“以德报怨”的态度。所谓“以德报怨”，就是对错误的道德行为，采取绝对“不争”的态度。绝对不争，并不表明同意这种错误的道德行为而与之同流合污，而是认为，“以争去争”，不是从根本上消灭争夺的办法。只有彻底“不争”，才能使争夺的一方失去对立面，而将斗争消弥于无形，这就是“唯不争，故莫能与之争。”显然，这种“以德报怨”的态度，是儒家所反对的。而这种态度，实际就是道家的态度。在《老子》中，“以德报怨”仅一见，即六十三章的“报怨以德”，用语颠倒了一下，意思是完全一样的。关于“报怨以德”一语是否应该出现在这一章，是存在着分歧的。由于这关系到对此语的正确理解，故在这里要稍加辨析。 《老子》六十三章的原话是这样的: 为无为，事无事，味无味。大小多少，报怨以德。图难于其易，为大于其细。天下难事，必作于易;天下大事，必作于细。是以圣人终不为大，故能成其大。夫轻诺必寡信，多易必多难。是以圣人犹难之，故终无难矣。 对于“报怨以德”这句话，许多学者认为与本章无关。马叙伦先生认为应移至七十九章“和大怨”上，严灵峰先生认为应移到七十九章“必有馀怨”句下。陈鼓应先生据严意，移入七十九章。笔者认为，这一改动是错误的。因为“报怨以德”与“和大怨”不是一个意思，而且意义正好相反。“报怨以德”，不是要和解、化解“大怨”，而是要根本消灭这种“大怨”。而“和大怨”，则有妥协、驱从、调和、化解等意思，用“德”来“和大怨”，这显然与《老子》对“德”的概念不符。《老子》的“德”，是“无为”之“德”，“自然”之“德”，“不争”之“德”，决没有“妥协”、“调和”之意。故将“报怨以德”移到七十九章，完全破坏了这一章的意思，不加入这句话，这一章的意思是非常完整的。如“和大怨，必有馀怨，安可以为善?”这一层意思非常完整。意思是说，抱着和解“大怨”的态度，并不能根本上消灭“怨”(即错误)，怎么能做到尽善?如果加上“报怨以德”，语意就非常矛盾了。而且这样一来，似乎是老子反对“报怨以德”，这正好是和整个《老子》的精神相违背的，怎么能反映老子的意图呢?我们再看下一层意思:“是以圣人执左契，而不责于人。有德司契，无德司彻。”这更说明，老子反对与人相争，目的是要消灭争的根源。所谓“左契”为债权人所执,“执左契”而“不责(债)”，就是“为而不争”之意，“有德司契”，就是要让有“怨”的人，不敢表现出来，即“不能怨”，“不敢怨”。这说明，老子决不是要去“和大怨”，而是要抑制、消灭这种“大怨”。再看下一层意思:“天道无亲，常与善人。”这则是老子的信念，意思是说，天道是公正无私的，它是有利而无害的，因此，总是与有德的善人站在一起的。换句话说，“德”和“善”，是可以战胜“怨”的。所以，整个这一章，意思非常完整。如果加进“报怨以德”一句，岂 不破坏了整章的意思。那么，“报怨以德”，不移入七十九章，是否应移入其他章节中呢?笔者认为，哪里都不用移，这句话，就是在六十三章最好。只是我们没有很好理解它的前后关系和真正的意思罢了。首先，这一章在意义分层上，不能如一般人理解，把“为无为，事无事，味无味”分为一层，而把“大小多少，报怨以德”属下层。因为这样一来，意思就无法理解了。实际上，应该把“为无为，事无事，味无味。大小多少，报怨以德”分为一层。这样，意思就相通连贯起来了。“为无为，事无事，味无味”，都是主张“无为”，“报怨以德”，也是主张“无为、“不争”。将它们放在一起，整个意思就完整了。至于“大小多少，报怨以德”这句话，笔者同意杨伯峻先生的看法，这可能是当时的流行用语。“大小多少”在这里的确切意思虽不明确，但与“报怨以德”连贯在一起，大意应该是好明白的，即不管处在怎样千变万化的情形下，都要抱着“报怨以德”的态度来处理。而如果把“报怨以德”一语抽掉，才会变得真正不可理解。当然，“报怨以德”仅仅与本章联系在一起，语意似乎有点脱勾。但是，如果我们把这一章的“为无为，事无事，味无味，大小多少，报怨以德”与以后各章一直到七十九章连贯起来看，意思就好理解了。尤其与七十九章，正好首尾呼应。可以说，这十几章，是老子解决社会争端的基本方法和处世态度。例如，六十六章，主要讲的是“处下”、“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的道理。六十八章、六十九章、七十三章，都是讲的“不争之德”及其不可战胜的道理。七十六章、七十八章，都是讲的“柔弱胜刚强”的道理。短短的十几章，就有这么多章集中讲“卑下处上”、“柔弱胜刚强”、“不争之德”的不可战胜性，决非偶然和巧合，而是老子的精心安排。因为这里讲的都是一个意思，即，只要彻底坚持“不争”的态度，就能战胜一切造成社会争端的坏的道德和行为。这就是“以其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这也就是《老子》“报怨以德”的真正含义。故从六十三章到七十九章，正是老子全面阐述“报怨以德”的内涵，即消灭社会争端的方法和处世的立场与态度。在这里，表面上看，好像完全是退让不争，实际上却无不争。不过是以“不争”来消灭引起争端的条件，以达到“莫能与之争”的效果。他之所以要这样主张，敢于这样主张，是基于一个基本的信念，即“慈”、“善”一定能够战胜“邪”、“恶”，真正的“德”是无敌的。这就是“天道无亲，常与善人。”故《老子》思想虽然采取“报怨以德”的态度，却与儒家主张“以直报怨”的立场是一致的，即最终都要改变争夺相杀的社会现实，实现“人之道，为而不争”的社会理想。第三节 从儒道互补看《老子》 思想的现代意义 《老子》思想以其彻底反对文明异化的性质和独特的思维方式，启道家思想之先河，两千多年来，使道家思想与正面维护文明成果的儒家思想相始终。这种文化上的互补性，使中国古代社会，保持了一个比任何其他社会更稳定、更合理的社会结构和功能。这就是现代某些学者称之为超稳定的社会结构。以往人们把这种超稳定的原因，归因于小农经济或亚细亚生产方式。这种说法虽不无一定道理，但结合中国文化和历史的具体实际，总给人一种似是而非，猜谜似的臆断之感。其实，其真正原因，应归因于儒道在文化上的互补和儒法在政治上的互补(关于儒法互补，不在本文的范围内，这里不予展开)。这种互补性，相反而相成，一个攻其反面的错误性，一个则维护其正面的合理性，从而使社会和政治权力受到有效的控制，不走入盲目发展的轨道。这就是中国古代社会超稳定的真正原因。关于这个道理，我们可以从《左传?昭公二十年》晏婴对齐景公讲述“和”与“同”的道理时，对于君臣互补的作用得到说明。他说:“君所谓可而有否焉，臣献否以成其可。君所谓否而有可焉，臣献其可而去其否。是以政平而不干，民无争心。”这是讲，君臣互补，可以达到政治上的稳定。这就是“和”的道理。如果不是这样，“君所谓可，据亦曰可。君所谓否，据亦曰否。若以水济水，谁能食之?若琴瑟之专一，谁能听之?同之不可也知是。”这就是形成一边倒的“同”，政权就无法维持。这说明，一个良性的社会和政治制度的形成，必须要有这样一种相反相成的对抗力量。整个人类文明的发展，也不例外。文明在它前进的过程中，必须有推动它前进的正面力量。同时，为了克服文明发展的盲目性，也必须有反对其异化的反面 力量。两者相反相成，才能使文明的发展具有合理性、稳定性和长远性。 然而，人类近现代文明的发展，却由于诸多特殊因素和机遇，而打破了上述的良性发展。首先，是自然科学取得了突破性进展，尤其是牛顿体系的创立，奠定了近现代工业文明的基础。人类第一次在认识上突破了传统的局限，取得了可操作的(实验科学的)对自然无限认识的能力。其次，是工业革命的实现，机器大生产取代了手工作坊，从而使人类第一次突破了第一自然的限制，取得了把生产力无限推向前进的能力。再次，是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确立。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以追逐剩余价值为目的，从而使人类的财富第一次突破了自然经济的局限，在价值上取得了无限增长的能力。这三大因素的同时出现，于是就形成了一个强大的合力，再加地理大发现的机遇，从而推动了近现代文明以超过以往社会千百倍的效率，飞速向前发展。然而，这三大因素的出现，也改变了人们的传统观念和行为方式。首先是割裂了人与自然的关系，认为人有征服自然的无限能力，从而不再注意与自然的和谐相处。其次，对剩余价值的追求，成了经济活动的唯一目的，从而造成了社会的分裂，放弃了人类和谐相处的关系。再次，由于人们专心致力于对物质世界的认识和对物质财富的创造，从而使人的观念和行为被物化了，而忽略了人类对精神财富的需要。正是由于形成近现代文明的这三大条件，终于造成了人类近三百年来的单方面进取精神。因此，虽然近现代文明获得了飞速发展，然而，由于自身不具备产生一个相反的、良性对抗的力量，来制约前进过程中的偏差和失误，从而也就使人类社会的发展，出现了严重的失衡。故当这种单方面的进取性推动文明飞速发展的同时，也使文明的异化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广度和深度，已经给整个人类带来了空前的灾难，并且还在日益加深着威胁整个人类的巨大的潜在危机。这样，也就使近现代文明的成果，有被这种异化抵消和吞食的可能。这种文明的发展，从近现代历史的顺序来讲，大约经过了三个阶段，各表现出不同的特色和主题。 第一个阶段，是从17世纪到19世纪中期，即自由资本主义时期，资本主义生产在上述三大因素形成的强大的单方面进取性的推动下，第一次把整个人类作为它攫取的对象。从而使文明的发展，异化成了对整个人类的奴役,给人类社会带来了空前未有的灾难。尤其对落后民族的征服、奴役和屠杀，更是惨绝人寰。他们的土地被剥夺，语言和文化被消灭，种族被灭绝。即使叨了殖民者的光，随贩卖奴隶而来，被揠苗助长的方法嵌入现代文明社会的落后种族，至今也还是宫殿下的茅屋。而残留下的，没有加入到资本主义社会中来的落后种族，则由于失去了自己的大陆，又被周围文明世界重重包围，只能在征服者给他们划定的小块保留地上苟延残喘。他们已经一劳永逸地失去了发展的可能，早晚会带着他们的语言和文化，一起消失在这个世界上。故这一段文明的飞速发展，又反过来被这种异化的力量所抵消。对于人类整体来说，一部分人的意志的伸展，是以另一部分人的被奴役、被灭绝为代价的，得失完全相抵。 当然，也必须指出，统治者的意志，绝不能无限伸展，到一定程度而不知止，就必须遭到惩罚，即从其奴役的对象中，产生出对抗的力量。从18世纪到20世纪掀起的世界范围内的被压迫民族和被压迫人民反抗资产阶级的斗争，就是证明。从而使资产阶级无限扩张的势头，不得不受到扼制而收缩，终于达到了今天一个相对缓和的局面。所以，尽管代表近现代生产方式的主动一方的资产阶级，是近现代文明的发动者和支配者，是强大的一方，然而，正义却不在他们一方。相反，倒是处于相对弱小的一方的被压迫人民和被压迫民族的反抗斗争，推动了历史的前进，维护了文明的尊严。这就是老子所说的“反者道之动，弱者道之用。”(《老子》第四十章)这说明，近现代文明单方面的进取精神造成的资本主义的空前发展，虽然自身不具备一个内在的良性对抗力量，但历史的发展，也会把这种力量造就出来，只是其表现，脱离了自控的良性轨道而已，成为相反而不相成的对抗力量。 第二个阶段，是19世纪后期到20世纪前期，即帝国主义阶段。在这个阶段，作为社会主导一方的资产阶级的意志的伸展，由于外延的极限性，而不得不向内涵发展，即由对被压 迫人民和被压迫民族的攫取，进一步延伸到向另一部分统治者和剥削者攫取，从而使文明的异化，也不得不进一步延伸到各资产阶级之间，并终于爆发了帝国主义之间的两次世界大战，成为人类有史以来最残酷的自相残杀。这种亘古未有的灾难，唤醒了世界人民的觉悟，掀起了全球性的反战运动。正是人民的反对，使这种文明的异化得到了扼制，使战后几十年再没有发生过全球性的灾难。但是，也必须看到，这种异化带来的危险，至今仍未消除，而是以不同的形式和潜在的危机，继续向前发展。如军备竞争、地区冲突等。尤其核武器的发明和大量生产，使整个人类至今仍受着它的巨大威胁。 第三个阶段，是20世纪中叶到现在，即人们所谓信息社会开始来临的时代。人类凭借自己拥有的高科技手段和巨大生产能力，加速了向自然的索取和征服，以为这样，人类就可以最终解决自己的一切问题，取得一个无限伸展的空间。然而，这种科学技术的发展带来的单方面对自然的征服，很快就异化成了威胁人类自身生存的巨大危机，这就是环境危机。现在，人类赖以生存的地球的岩石圈、水圈、大气圈、生物圈，除了岩石圈以外，都受到破坏，工业废弃物的过量排放，造成了大气的污染、江河湖海和地下水的污染，土地的污染。再加化肥和农药过量施用，从而使洁净食品日少，有毒的农产品、畜产品、林果产品、海产品日益包围着我们。而森林的滥伐、土地的滥垦、草原的破坏，则造成了日益严重的水土流失和沙漠化。随着污染和环境破坏而来的，则是物种的灭绝。作为生物圈中的一员，人类也不得不感到物伤其类了。人类终于认识到，单方面的征服自然，而不注意与自然的和谐相处，就必然遭到自然的报复。随着环境破坏而来的，就是人类自身的灭亡。正是因此，保护环境，维护生态平衡，已经成了整个人类的共识。 除了以上三个阶段，人类单方面的进取精神造成的文明异化带来的严重后果之外，还有一个贯彻始终的精神危害问题。有识之士早已惊呼，现代文明的发展，不是使人的道德水准更高了，而是使整个社会的道德更加堕落。这虽未免偏激，但现代社会犯罪率日益发展，高居不下，却是无法抹煞的事实。而随物欲而来的人的情欲，如脱缰的野马，不受任何道德的羁绊，又重新回到与动物无别的轨道上去，则更是证明。与此相反，人类的高雅文化艺术，则日益被挤到边缘，失去了昔日的中心地位。而与之平行的低级趣味的文化艺术，却随着商品经济的票房价值，泛滥于全世界。再加世界范围内的贩毒、吸毒问题，国际犯罪问题等等，都是现代文明的异化，对于整个人类精神世界的危害。 以上四个方面，就是近现代以来，人类片面的进取精神造成的严重后果。这说明，文明的发展，没有一个相反相成的力量的相互制约，文明就不可走上良性的轨道。不管文明发展多么快，如果不反对文明的异化，那么，人类文明进步的一切积极成果，就有被这种异化抵消、吞食的可能。 正是人类近现代文明异化的严重事实，唤起了整个文明人类的觉醒，一个全球性的对现代文明发展的反思运动正在兴起。人们在问，造成这种种异化——灾难、危机的真正原因是什么?人类发展的真正目的是为什么?我们现在应该怎样去做? 有人认为，是人类不顾后果的急功近利的态度导致的过度的、盲目的发展，招致了灾祸。因此，解决的办法，就是控制发展，“回头是路”。认为，“最大的危险是来不及悬崖勒马。”威廉?福格特:《生存之路》,第145页，商务印书馆，1981。转引自葛荣晋主编的《道家文化与现代化》,第193页，人民大学出版社，北京,1991。以下各引同。 有人认为，是人类唯科学主义导致的严重后果。因为唯科学主义只是为发展而发展，见物不见人。只知征服自然，而不知与自然友好相处。所以，解决的办法，就是“科学的人性化。” 也有人认为，是人类物欲的无限索求招致了灾祸，这种无限索求，一方面导致了人类的生存危机，另一方面，也造成了人的精神需要被忽视，从而导致了道德的堕落。„„等等。总之，种种看法很多。 然而，在这样一个反思的潮流中，人们普遍感到的一点是，西方文化，特别是近三百年的文明发展，割裂了人与自然的关系，放弃了人类和谐的路线，无限外向的争夺，是引起种种灾难的根本原因。因此，他们普遍主张从东方寻找解决的办法，特别是看好以《老子》为代表的道家思想。例如，研究环境问题的跨国性组织罗马俱乐部主席奥尔利欧?佩尔认为，解决人类面临的问题，“唯一能够不断起到协调作用的”是“哲学、伦理和信仰”。“其中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当代人已经丢失了的整体感。”认为“这是一个严重的倒退”。《世界的未来——关于未来问题一百页》(1981)第89页，中国对外翻公司，1985。这个“整体感”，无疑使人一看就联想到中国文化。耗散结构的创立者伊?普里戈金和他的合作者伊?斯唐热说:“中国文明对人类、社会和自然之间的关系有着深刻的理解。”“中国的思想对于那些想扩大西方科学范围和意义的哲学家和科学家来说，始终是个启迪的源泉。”《从混沌到有序——人与自然的新对话》,第1页，上海译文出版社，1987。人文主义物理学家卡普拉说:“在伟大的诸传统中，据我看，道家提供了最深刻并且最完美的生态智慧，它强调在自然的循环过程中，个人和社会的一切现象和潜在两者的基本一致。”转引自葛荣晋《道家文化与现代化》,第194页。美国专门研究环境问题的世界观察研究所所长莱斯特?R?布朗引用历史学家阿诺德?托因比的见解，认为老子的哲学包含着对待持续发展的社会至为重要的价值观念，因为老子认为，“追求物质财富是一种错误的目的。”并认为，“我们只应当追求维持生活所必需的最低限度的财富，我们的主要目标应该是精神方面的。”布朗又说:按照老子的看法，“如果我们把追求物质财富作为我们的最高目标，那就会导致灾难。”老子“提倡无私和博爱，并认为这是人类事业中取得幸福和成功的关键。”《建设一个持续发展的社会》(1981),第280,281页，科学技术文献出版社，1987。 以上所引可以看出，西方学者对中国文化，特别是《老子》思想多么崇尚了。之所以发生这样的反响，这是因为，老子思想提供的价值观念，真正切中了以西方文化为主体的现代文明异化的种种事实和要害，因而得到了他们的全面肯定。现在，人们普遍瞩目于《老子》自然无为、贵虚主柔、少私寡欲、为而不害、主张社会、人类和自然全面和谐等思想，并把它们广泛运用于政治制度、社会组织、军事作战、农业生产、企业管理、科学技术、医学保健、文学艺术、环境保护等各个方面。《道德经》一文，已经被译成了各国文字。老子的许多格言，已经成了许多行政首领的圭臬，政治家的座右铭。可见现代文明人类，特别是西方对它的重视了。这说明《老子》及其道家思想，不但是古代反对文明异化的有力武器，而且是医治现代文明病的良方，具有永恒的价值。正是针对老子思想对现代文明异化的有效批判，所以，日本物理学家、诺贝尔物理学奖获得者汤川秀树惊呼:“生活在科学文明发展以前某一时代，老子怎么会向从近代开始的科学文化提出那样严厉的指控?”《创造力和直觉——一个物理学家对东西方的考察》,第48页,复旦大学出版社，1987。而这，正是老子思想契合现代文明需要的真正原因。因此，现代的人才能“执古之道，以御今之有。”(《老子》第十四章)使之成为批判现代文明异化的强大思想武器和精神力量。这就是《老子》及其所代表的道家思想的现代意义。第二章 儒学与宗教的关系 儒学与宗教的关系，至今聚讼未果。其关键原因是，利用现行的成型理论，尚无法给中国占主导地位的宗教一个正确的定位。无论是出于对中国文化的高度尊敬而把中国宗教定位为世界宗教的“第三大河系”——“哲人宗教”，还是就中国文化本身源头的有关特征将其定位为“氏族宗教”或“宗法式宗教”，抑或仅就儒学本身谈问题的“儒学的宗教化”或“内在超越型的宗教”等提法，都是如此。以往的缺陷在于，人们或只就儒学本身谈问题，或只就宗教本身谈问题。然而，对于整个中国文化来说，这还只是流，或其有机整体的一个方面。故欲从根本上解决这一问题，并在理论上突破现行的框架，不深入到中国文化的源头，并在深入研究的基础上，对中国文化的根本特征有一个整体上的准确把握，是不可能的。我有幸对此问题专门涉足过。邹昌林著:《中国古礼研究》，台湾文津出版社,1992。现仅将自己的浅 陋之见，贡献给大家。 我认为，从最宏观的角度看，世界文化可以划为原生道路的文化与次生道路的文化两大单元。中国文化是世界第一代文明仅存至今的原生道路的文化。这一总的特性，决定了中国文化属于礼文化模式。“礼”在中国，是一个独特的概念，它是物质文化与精神文化之总名。无论从文化发生学的角度，还是从中国最早的文献“六经”来看，“礼”都是中国文化的根本特征，即“六经皆礼”。 中国文化的发展，以秦汉为界，划为两大阶段，即“古礼”阶段与“今礼”阶段。中国文化是在古礼阶段奠基形成的。它起源于母系氏族社会，中经五帝与三王时代的两次整合而基本定型，形成了以自然礼仪为源头、社会礼仪为基础、政治等级礼仪为主干的原生文化系统。 儒学是对古礼的全面继承和发展，因此，古礼及其各个方面，制约着儒学整体及其各个部分的发展方向，而儒学，则使中国文化的发展，完成了从粗糙向精致发展的伦理化过程。所以，儒学与古礼，有着大致相同的函盖范围。 儒学与古礼这种性质，不受汉代以后传入的外来文化的支配(虽然这种文化对于儒学的内容有所丰富，并成为整个中国文化有机整体的一部分)，相反，它一直保持着自己的固有特征，处于支配地位,决定着整个中国文化的发展方向，从而成为中国文化的主流，这就是中国文化始终属于原生文化的原因。当然，“原生”不等于“原始”。 由于中国文化的原生性质，从而也决定了在中国占主导地位的宗教属于原生宗教，而其他几大世界宗教，则属于创生宗教或次生宗教。作为原生宗教，它与创生宗教相比，有如下几大特征: 一、它发源于上古，并一直沿袭到今天，从没有间断过。而创生宗教则是后起的。 二、它没有创始人。而创生宗教则有具体的创始人。 三、它经历了两大发展阶段，即非伦理型的发展阶段和伦理型的发展阶段。而创生宗教则只有伦理型发展阶段。 四、以上三点，又决定了它的发展完善方式是旧瓶装新酒的方式，即保留了其原始的形式和模式特征，但中间经过了哲人们——以孔子为代表的儒家的阐发义理而转变成了精致的伦理型宗教。而创生宗教则走的是新瓶装新酒的道路，从形式到内容，都是创始人规定的。 除了以上四点外，中国的原生宗教与世界其他几大宗教还有一个根本区别，即中国原生宗教包括自然宗教与社会宗教两个方面。它起源于原始的自然崇拜和祖先崇拜(包括图腾崇拜)。所谓“左宗庙，右社稷”的格局，就是明证。而且，在它的发生阶段，自然宗教的色彩特别强，以致沿袭到明清时代的国家祭祀场所，还遵从着古礼“左宗庙、右社稷、祭天于南郊(郊天)、祭地于北郊(祀地)、迎日于东郊(朝日)、拜月于西郊(夕月)”的规范。只是随着儒家的阐发，它的社会伦理精神才突出出来。如《礼记?祭统》中讲:“夫祭有十伦焉:见事鬼神之道焉，见君臣之义焉，见父子之伦焉，见贵贱之等焉，见亲疏之杀焉，见爵赏之施焉，见夫妇之别焉，见政事之均焉，见长幼之序焉，见上下之际焉。此之谓十伦。”即是证明。然而，不管儒家如何重视其社会伦理意义，它的自然宗教的色彩始终存在着。这也就是中国文化具有“天人合一”色彩的真正原因。而创生宗教从一开始就属于社会宗教，不包括自然宗教部分。 以上几点是中国原生宗教区别于创生宗教的最明显特征。然而，这几点已足以使现行的宗教理论感到困惑而难以解释。例如，按照自然宗教(原始宗教)——多神教——一神教的宗教发展路线来衡量，中国原生宗教的这种混合为一的特征，无疑让人难于理解。在这里，最原始的和最成熟的宗教特征，都如此和协地同处一体。因此，那种认为社会宗教优于自然宗教，非偶象崇拜的宗教优于崇拜偶像的宗教，一神教优于多神教等种种理论，对于中国的原生宗教来说，也都不能成立。而且，若按照伦理型宗教是宗教发展的最高阶段的理论来看， 中国原生宗教无疑已经历了宗教发展史上的一切过程，其水准决不低于现行的其他世界宗教。何况，中国原生宗教的发展，是在没有受过外部因素的扰乱而独立自行完成的，因而，它应该具有更纯粹、更典型的意义。然而，这种典型类型，却始终保留着多神色彩，甚至原始崇拜的形式。这使人不能不怀疑，一神教是否是宗教发展史上的必经阶段?依笔者的理解，一神教不过是宗教发展过程中的变例，它是出于特殊社会功能需要的产物。在一个多元的文化体中，当行政的力量或其他一切文化的力量再也无法把不同地域、不同种族、不同语言、不同文化、不同信仰、不同阶级和阶层的人们统一起来时，不得不借助于一神的排异性来最终达到这种目的。而中国，则由于数千年的氏族、部落和民族的融合，早已完成了这一过程，并且形成了以礼文化为特征的统一的华夏文化实体及其政教合一的组织，因此，它完全不必再走一神教的道路。由于这一历史原因，使中国一劳永逸地避免了那种宗教排异性引起的冲突和战争给人民带来的无穷灾难。在以原生宗教和汉族为主体的地区，历史上从未发生过由于纯粹的宗教排异性引起的战争。时至今日，在这里，世界三大宗教一直和协相处，本土宗教与外来宗教和协相处，国家宗教与民间宗教和协相处。这不能不说是世界的奇迹。因此，若以此来区分优劣的话，那么，这种既保留了原始特征、又崇拜偶像、又属多神教，并与世界其他几大宗教同处于伦理型发展阶段的中国原生宗教，似乎有着更大的优越性与合理性。 正是在现行宗教理论无法准确解释的情况下，产生了诸如前边所说的对中国占主导地位的宗教的定位问题。现在，我们可以看到以上诸说的各自缺陷了。所谓“哲人宗教”，只能说明中国原生宗教伦理化以后的阶段，而不能说明其以前的阶段，何况还忽略了创始问题。所谓“氏族宗教”。则只能说其原始特征，而不能说明其阶级社会和伦理化以后的特征。所谓“宗法式宗教”，只能说明其社会宗教一方面的核心内容，而不能说明其自然宗教的部分。而所谓“儒学的宗教化”，认为儒学原本不是宗教，只是随着发展，转变成了宗教。这更是一种表面现象，而不是其内在的实质特征。若儒学原本没有宗教的因素，而凭空转化成了宗教，岂非成了无源之水，无本之木。至于所谓“内在超越型的宗教”，则与所谓“哲人宗教”同样性质，只是其范围更小，时间更靠后。而且，所谓“内在超越”，实际否认了其外在形式，从而割裂了其有形与无形的联系。并且，它与“儒学的宗教化”一样，都有把整个儒学视为宗教的不妥之处。这点，我们下面将看到。 由于以上种种定位的不准确，所以，儒学与宗教的关系，也就无法说清楚。故不能从整体上理解中国文化的原生性质，以及它所决定的中国礼文化的特征及其与儒学的有机联系，也就无法理解中国占主导地位的宗教的原生性质及其与儒学的关系。所谓“原生”，并不等于“原始”，它只是说明，其内在运行规律、发展的方向和道路，是在第一代文明的基础上奠定的，并一直没有受到后来的外在力量的扰乱而独立运行的连续过程，根据这种连续过程，我们可以看到，作为中国文化根本特征的古礼,经过儒家的全面继承和阐发以后，至汉代，进入了一个新阶段，即“今礼”阶段。所谓“今礼”，就是经过儒家对古礼义理的阐发以后，通过“义起”的方式，重新建立起来的、内容与形式相统一的新的礼仪文化系统。这个新的礼仪文化系统，是以儒学为基础的，儒家伦理为其内在实质，国家的祭礼、朝仪、外交，民间的行为规范、家族活动和宗教活动，则为其外在形式，二者相统一，形成一个新的整体。而在这样一个发展过程中，中国的原生宗教，也完成了它的伦理化过程。因此，中国原生宗教的非伦理化阶段与古礼有着统属关系，而它的伦理化阶段，则与儒学有着统属关系，是儒学中的一部分，而且是非常重要的一部分，所谓有“礼有五经，莫重于祭”，就是证明。如《礼记?礼运》中讲:“故先王患礼之不达于下也，故祭帝于郊，所以定天位也;祀社于国，所以列地利也;祖庙，所以本仁也;山川，所以傧鬼神;五祀，所以本事也。故宗祝在庙，三公在朝，三老在学。王，前巫而后史，卜筮瞽侑皆在左右，王中心无为也，以守至正。故礼行于郊，而百神受职焉;礼行于社，而百货可极焉;礼行于祖庙，而孝慈服焉;礼行于五祀，而正法则焉。故郊社祖庙山川五祀，义之修而礼之藏也。”可见祭礼意义之重要。然而，儒学又不等 同于宗教，虽然“礼有五经，莫重于祭”，但“五经”中的“四经”，毕竟不是宗教。宗教只是儒学有机整体中的一部分。 古礼或儒学与宗教的关系，不仅是统属关系，而且是水乳交融的关系。具体讲点实例就能明了。古礼中，代表宗教信仰的，主要是祭祀，祭祀贯穿在人们的所有活动中，但又不等同于这些活动本身。例如，人们吃饭，这不是宗教，但吃饭要“祭食”，则有宗教色彩。人们住房，这也不是宗教，但住房要“祭中矲”，也包括了宗教色彩。同样，开门户要“祭户”，立灶做饭要“祭灶”，出行要“祭道”，种地要祭一切有利于农事的神癨、动物、水利设施，打仗要载社主和祖先之主随行，以便随时行祭，保佑胜利„„等等。所有这些都说明，宗教色彩渗透在人们的所有活动中。然而，所有这些活动，又不能用宗教来概括，而只能用古礼或儒学来概括。这就是古礼或儒学与宗教的关系。 由于儒学是对古礼的全面继承与发展，从而决定了儒学在中国文化中的主流地位。而它所含属的中国原生宗教，也就成了中国宗教的主流。历史上的儒、释、道三教，以儒教为主，就是证明。第三章 试论儒家礼教 思想的人文价值 儒家礼教思想是儒家教育思想的基础，如何理解儒家教育思想的性质，关键是如何认识儒家礼教思想与三代政治及封建纲常名教的关系。故本文选择儒家礼教思想为视点，侧重其人文价值，略作一点探讨。第一节 儒家礼教思想与古代礼教的关系 “礼教”一词，由于“五四”以来反对封建礼教的运动，而被搞得声名狼藉。再加“文革”中的批林批孔运动，把孔子“克己复礼”的思想与复辟奴隶制联系起来，更蒙上了政治上的反动色彩。所以，我们必须先做一点正名的工作。 指其存 所谓“礼教”，原本不是儒家的创造，而是上古、三代就存在的。它既称“礼”(在方式而言)，也称“礼教”(指其传授和传播方式而言)。“礼”的概念有狭义和广义之分，狭义的礼，主要指约定俗成的仪轨活动方式。而广义的礼则是一个无所不包的概念，是物质文化和精神文化之总名。中国的礼，特别是古礼，就是指这种最广义的形态。 “礼”或“礼教”之所以成为中国文化之总名和根本特征，是由于它的源头是来源于最古老的习俗。它的存在，至少有几万年的历史。所以，从源头讲，中国文化就是混而为一地保留在一个称之为“礼”的习俗系统中的。 “礼”与“俗”混而不分的状况，只限于原始社会，进入文明社会以后，它就逐渐分化了。它不但包括礼俗，而且包括礼制、礼义、礼法、礼规等。所有这些，都是一个有机的整体。这个整体虽然分化成了各个方面，但由于这种文化的定式和惯性力量，又保留了其基本表意方式和传承方式，它的表意方式，仍是具有符号象征功能的礼仪系统，它的传承方式，也仍是以教育的方法，把这种礼仪系统代代相传地保存下来，中国文化相对世界其他地区和国家来说，最独特之处就在于，这种礼仪文化从未中断，并且是积累最深厚、最发达的一种状态。它不但保留了这种基本文化定式，而且发展起了建立在这个基础上的全套文明制度。 礼教的方式起源于原始社会，是氏族部落教育氏族成员的方式。因此，礼教最初是全民性的。中国三代学校设置非常广泛，正是礼教这种全民性的产物。作为这种全民性的教育机关，古代称为“”，其教学内容就是“六艺”。所以，孔子所教“六艺”之内容，正是继承了古代礼教这种全民教育的内容。 进入了国家阶段以后，在全民教育的基础上，又发展起了贵族教育。贵族教育分小学和大学两级。其小学教育，与全民教育内容差不多，但根据贵族生活特点而有所损益。大学教育以经典(后来经孔子删定《六经》)为主。学制九年，目的是培养治理国家的高等人才，教育宗旨是侧重礼教内在精神的学习研究和道德品质的修养。小学与大学教育，构成一个完整体系，二者有机相联，循环推进，成为礼教的自身发展方式。 由于以上古代礼教的内容和发展方式，所以，把礼教视为某一特定时代的产物，甚至以 偏概全，又视为某一特定时代政治需要的产物，是不符合历史真实的。因此，那种把儒家礼教思想，特别是孔子“克己复礼”思想说成是维护奴隶制的看法，是站不住脚的。第二节 儒家礼教思想的人文价值 儒家是上古、三代礼教的全面继承者和捍卫者。所以，孔子称自己的体系是“述而不作”。但是，儒家不是简单、机械地去继承其内容，而是从整体上去把握其内在精神实质，这又决定他不能“不作”，而必须“作而行之”。这种“作而行之”的方式，一是在“礼崩乐坏”的时代对古代礼教的价值作全面挖掘。二是在挖掘古礼精神的过程中，为了使其适合现实社会的需要，又不能不作一定改造，使其既不与礼教精神背离，又能使其精神进一步放大，得到新的提炼和升华。 由于儒家对古礼的价值进行全面挖掘，所以，儒家思想的主要范畴，与古礼的各个部分，有着大致的对应关系。 中国文化的模式是礼文化模式，它起源于母系氏族时代，中经五帝时代和三代两次整合，至西周而基本定型下来。在母系氏族时代，先民面对的主要是人与自然的关系，相应的礼仪系统，就是自然礼仪系统。五帝时代是一个早期文明社会，这时出现了两种新的社会因素，一是发展起了各种非血缘的交接关系(所谓“交接”尤如今之交际)，与之相适应的礼仪系统，就是社会交接礼仪系统。二是父系血缘取代了母系血缘，与之相应的礼仪系统，就是五服制度，二者结合为一体，共同构成了社会礼仪系统。同时，这时又出现了君臣关系的萌芽。所以，儒家的五伦关系，基本奠基于这个时期。三代则发展起了严格的政治等级制度，与之相应的就是政治等级礼仪系统。由此可见，中国文化是以自然礼仪为源头，社会礼仪为基础，政治等级礼仪为主干的原生文化系统。儒家思想是对这个系统的全面继承，它的天人思想，是起源于上古形成的自然礼仪系统。而它的宗法血缘关系，“大同”思想、“仁”的思想、“中庸”思想等，是起源于五帝时代形成的社会礼仪系统。它的政治等级思想，则是起源于三代的政治等级礼仪系统。由此可见，把儒家礼教思想说成本质上是维护奴隶制的政治等级思想，是站不住脚的。儒家思想的核心和精华部分，主要是对五帝时代形成的社会礼仪系统的继承。因而儒家礼教思想也就有着明显的人文价值。 由于儒家礼教思想内涵非常丰富，故这里仅就其核心——“仁”的思想的人文价值，略作一点探讨。 对于“仁”的概念，孔子的说法很多，说明内涵非常丰富。但其基本意思，笔者以为是三个:即“克己复礼为仁”，“仁者爱人”，“仁者，人也”。如何认识这三者的关系，历来分歧很大，那种从概念到概念的看法，是不能根本解决问题的。而只有结合春秋战国社会深刻变革中的人的地位的变化，才有助于问题的解决。 春秋战国是中国社会发生最深刻变革的时代。造成这种变革最根本的原因，是由于生产力发生了质的变化。由于铁器的普遍使用和牛耕的出现，于是，就造成了劳动者生产率的大幅度提高。这种生产力的大发展的直接结果，是造成了以井田制为基础的协作生产方式向个体生产方式过渡。这样，随着各国的相继变法，废除井田制，就实现了劳动者小土地占有制的兴起。于是，在井田制下，实行“国”、“野”分治的社会结构就瓦解了，“国”、“野”两部分劳动者的身份走向了统一。适应劳动身份的这种深刻变化，如何来实现社会的统治和重新统一，就形成了儒法两家完全对立的路线。 在“国”、“野”分治的时代，统治者对“国人”(即自由民)实行礼治，而对“野人”(被征服、被奴役的族人)进行法治。所谓“法”，主要指刑法，因此，也可以称为“刑治”，即用严刑峻法来治理。二者的区别在于，礼治是人道的，讲人情的;而法治是非人道的，不讲人情的。儒家主张礼治、礼教，实际是主张用治理“国人”的办法，来治理全体身份合一的劳动者。而法家主张法治，则是主张用对待“野人”的办法来治理全体身份合一的劳动者。法家的路线，体现了黑格尔“恶的杠杆”的功能，在当时条件下，是完全代表专制君主的利益 的。而儒家是反对这种“恶的杠杆”的功能的，阻碍专制君主的欲望的发展的。在当时社会日益走向分裂，统治者的欲望日益发展的趋势下，法家符合这种发展趋势，而儒家不符合这种趋势。正是从这个意义上讲，人们认为法家是进步的，革命的;而儒家是保守的，落后的。但是，从维护人的价值来说，则正好反过来。儒家主张用对待“国人”的人道的办法来对待所有的劳动者，从而扩大了三代人道的范围，是对传统礼教的突破和发展。孔子所讲的“仁者，人也”“仁者爱人”，正是这个意思。所谓“克己复礼为仁”，也是讲，只有在礼的范围内，才能达到这一目的。他主张“有教无类”，是在教育实践中去实现这种目的。他把“君子”完全定位为一个道德的概念，更是这种实践的表现。他要为社会走向“仁”道，而造就大批的这种君子而努力，并对不行“仁”道的行为，采取各种方式进行斗争。而孟子则进一步把“仁”道发展为“仁”政，对暴君污吏进行口诛笔伐，更是反映了这种倾向。儒家把这种行“仁”的目的，定为两个标准，它的低级标准是“小康”，它的高级标准，即终极目标是“大同”，足见儒家是反对专制主义的，是主张用提升人的价值的办法来对待社会所有人的。尤其他主张把原来的“野人”也提升到“国人”一样的地位上来，更是与奴隶制背道而驰的。所以，把儒家礼教思想说成是维护奴隶制的，是完全错误的。而法家则主张采用使所有人的人格下降的办法，来达到君主专权的目的。从这个意义上看，儒家是进步的，法家是落后的，因为从人类发展的理想来说，法家的路线不能使人的价值最终得到回归。第三节 儒家礼教思想与封建专制 主义政治制度的关系 “五四”以来，人们多把儒家礼教与封建礼教等同起来，从而认为儒家礼教思想是维护封建专制主义的思维根源。 儒家礼教与封建礼教被看成同义词，主要指其核心“三纲五常”。然而，“三纲”和“五常”实际是完全不同的两个系统。那么，儒家礼教思想的本质是“三纲”，还是“五常”呢? 所谓“三纲”不用说，是专制主义的。而“五常”，既指君臣、父子、夫妇、兄弟、朋友“五伦”，又指仁、义、礼、智、信“五行”。二者内涵一致，是一个系统。儒家礼教思想的本质是“五常”，而不是“三纲”。因为“三纲”是专制主义的，而“五常”不是专制主义的。儒家从孔孟开始，基本都是反对专制主义的。而且，在孔、孟时代并没有“三纲”的提法。“三纲”虽是董仲舒提出的，但是，它的源头却是来自法家的韩非。所以，它不是儒家思想的固有产物，而是战国后期至汉代，儒法合流，专制君权与儒家思想相互妥协的产物。从本质上看，“三纲”与“五常”是完全对立的。之所以这两个系统合在一起，这完全是中国社会发生结构性大变化的产物。 儒家的“五常”体系，实际是以父系血缘关系为核心，与纵向的等级关系和横向的交接关系相结合的网络结构。它最早形成于五帝时代。三代虽形成了严格的君臣等级关系，但是，由于三代是君权与亲权的合一，所以，仍然没有破坏这种结构。但是，到了春秋战国之际，随着宗法分封制的破坏，这种君权与亲权合一的结构就破裂了。这时，各国相继变法，君主与臣下不再保持大宗、小宗的关系，从而使以父系血缘关系为核心的社会人生的关系网络，与以君主为核心的等级网络分离成了两个系统。这样，原来统一的一元社会结构，就变成了分裂的二元结构。对于这种社会结构的大变化，如何使其重新统一起来，就成了人们关注的焦点。儒家主张以社会人生的利益为基础。把君主的利益纳入这个系统中，而使社会重新统一起来。而法家则主张以君主为基础，把社会人生的需要纳入这个系统中，使社会重新统一起来，正是因此，所以,儒家坚持礼治，法家坚持专制主义的法治。这种斗争，到了战国后期，随着专制主义集权制的普遍实现和秦统一天下的大势所趋，于是，儒家不得不开始寻求妥协来解决这一问题。荀子主张礼、法并重，正是这一趋势的反映。到了汉代，由于统治者接受秦不施仁政、二世而亡的教训和儒家企图利用大一统的专制君权来行道的目的，从而实现了二者的妥协。所谓“三纲五常”的提出，正是这一妥协的产物。 然而，随着儒学的定为一尊和“三纲五常”的提出，于是，儒学也发生了结构性的变化， 它从单一的理想价值系统，变成了理想价值与工具合一的结构。也就是说，儒家仍把这个系统当成理想，不过是借助君权来行道而已。而专制君主则把儒学当成他进行统治的工具。正因如此，所以，统治者把儒学称为“儒术”。这种工具，对于统治来说，主要有三方面的作用。 ?成为汉代专制君主统治的硬件工具。如“起朝仪”，制定宗庙陵寝制度，举行封禅大典，培养专制君主的接班人——太子等。 ?利用“经术”治国，如“以《禹贡》治河，以《洪范》查变，以《春秋》决狱，以三百五篇当谏书”皮锡瑞:《经学通史》。。 ?利用儒家礼教思想，对社会进行教化，使人民安礼乐俗。所以，儒家礼教思想最符合汉代统治者长治久安的需要。 由于以上情况，所以统治者非常需要儒学这个工具。而统治者自身的欲望却不受所限。他们“内多欲而外好儒”，在统治手段上，也是“内法外儒”，“王霸之道杂之”。因此，儒学对统治者来说，根本就是工具。所谓“三纲”，实际就是“一纲”，即“君为臣纲”。“三纲”并提，实际是为了维护以君权为核心的统一结构。在这个结构中，通过“义起”的方法，又使君权与亲权结合为一体。这就是臣子资于事父以事君，资于事兄以事长。这样，专制君主就成了天下人的“君父”。故汉代提倡以孝治天下，正是这种“义起”的产物。由于君权与父权的这种结合，于是，专制君主就取得了绝对的权力。而儒家之所以对专制君主实行这种妥协，目的是行道。儒家是一贯主张大一统的。而大一统的标志，就是要有一个最高的道德象征。他们抬高君主的地位，目的就在此。而为了不使君权任意发展，他们又抬出天、道统来压制君权;利用对太子的教育，来影响君权;利用培养封建人才，对社会进行教化，来制约君权，以便最终实现儒家的理想。但实际上，所有这些努力，都无法与专制君权相抗衡，在整个社会上，仍是君权处于主导地位。然而，即使这样，中国社会却由于有着这种内在的对立和平衡，而成为古代社会中理想的状态。比起世界其他地区，特别是西方，中国是相对要好得多的社会。所以，当欧洲启蒙运动兴起时，启蒙思想家却把中国社会当成了他们的榜样。 由上可知，那种把“三纲五常”看作整体，尤其把“三纲”看作儒家礼教思想的本质是错误的。“三纲”不属于儒家的根本属性，它始终是属于专制君权范围的东西。而儒家礼教思想的本质，则是“五常”和以“仁”为核心的思想体系，它的内涵是不包括专制主义的。 总之，儒家礼教思想的人文价值是非常明显的。从一定程度来说，这种人文价值，是有着相对的独立性的，不能把它完全视为某一特定时代的产物，更不能把它看作某一特定政治制度的附属品。它是中国历史文化长期积累的结果，是人类对自身命运进行终极探索的结果，是超越任何一个具体制度的。当然，它不可能不受一定时期的政治制度的制约和影响，但它永远不是某一具体时代政治制度的奴仆。如果我们仅仅把儒家礼教思想的人文价值看作某一特定政治制度的奴仆，这不但贬低了儒家思想的价值，而且也贬低了整个中华民族的价值，甚至也贬低了整个人类文明和人类理想的价值。所以，儒家礼教思想的人文价值是不能否定的，因为里边包含着人类对自身永恒价值的追求。第四章 儒家《春秋》大一统 思想政治历史文化 功能试探 在中国历史和学术思想史上，汉武帝“独尊儒术”的决策，都是带有全局性和转折意义的大事。而董仲舒以《春秋》大一统思想应对汉武帝的策问，则是促成这一转折的结合点，从此树立了儒学的正统地位。可以说，两千多年的大一统封建国家的存在和发展，若无儒学这种正统地位的参予和指导，历史就不会是这个样子。正是因此，儒学与大一统封建专制主义国家制度结合的功过是非，历来是引起争论的焦点。特别是由董仲舒阐发的《春秋》大一统思想，更是无法回避的要害问题。有鉴于此，故本文不揣冒昧，选择这一问题，试作一点探索，以就教于方家。 第一节 《春秋》大一统思想是儒家学说极 富革命批判精神的外王理想 所谓《春秋》大一统思想，实际就是儒家外王学说 的核心和价值理想，因为它主要关心的是社会制度或社会秩序的合理性。 《春秋》为孔子晚年所作，是其最成熟时期思想的结晶。但是，由于《春秋》记事非常简略，书法隐讳，故不经传释，无法明了。所以，孔子死后，就形成了不同传述流派，流传至今的《春秋三传》，即其不同的传述系统。而《三传》中，真正全面发明其微言大义，并据以后公羊家研究，认为出自孔子自传的，就是《公羊传》或公羊《春秋》。其师承流派，就叫公羊学派。我们所说的《春秋》大一统思想，主要指公羊学派所传述的思想体系。 公羊《春秋》的思想体系，其纲领就是“大一统”。《春秋》首书云:“元年春王正月。”《传》曰:“元年者何?君之始年也。春者何?岁之始也。王者孰谓?谓文王也。曷为先言王而后言正月?王正月也。何言乎王正月?大一统也。”“统”之意，何休解云:“统者，始也，总系之辞。”故“一统”即“一始”，谓始于一，出于一，系于一也。按公羊家的解释，万物总系于正月，而正月之政出于王，故一统于王也。这就是“王正月”之意。“大”之意，何休未解，但据董仲舒的解释:“大”者，元也;“《春秋》谓一元之意，一者，万物之所从始也。元者，辞之所谓大也。”《汉书、董仲舒传》。而“元”者，原也:“元犹原也，其义随天地之终始也。”《春秋繁露?玉英》。故他又说:“谓一元者，大始也。”《春秋繁露?玉英》。故“大”之意，大于人世一统之总源也。反过来说，“大”就是尊大或放大，以至于极致之意，即将人世一统之规律，放大为宇宙规律，故曰“大一统”也。何休在解“元”之意云:“变一为元，元者，气也，无形以起，有形以分，造起天地，天地之始也。”《公羊传?隐公之年解诂》。虽然对“元”的本体性质，公羊家也有不同看法，但“元”为天地之始的看法是一致的。天地应元以生。阴阳运转，四时成岁，而春为之首，天之变化也。天高高在上，“上无所系”，故“使春系之”，这就是“元年春”之意。万物以人为首，人以王为首，而王之政教本于天，故王受命必于正月“徙居处，改正朔,易服色，殊徽号，变牺牲，异器械，明受之于天，不受之于人也。”《公羊传?隐公元年解诂》。由是，“王正月”为所有这些变化之初始，也为所有这些变化之归结，故云:“何言乎王正月?大一统也。”正是由于“大一统”为宇宙人世之统一规律，所以何休讲:“故《春秋》以元之气，正夫之端;以天之端，正王之政;以王之政,正诸侯之即位;以诸侯之即位，正竟内之治。诸侯不上奉王之政则不得即位，故先言正月而后言即位;政不由王出则不得为政，故先言王而后言正月也;王者不承天以制号令则无法，故先言春而后言王;天不深正其元则不能成其化，故先言元而后言春。五者同日并见，相须成体，乃天人之大本，万物之所系，不可不察也。”《公羊传?隐公元年解诂》。董仲舒也早有同样的说法:“《春秋》之道，以元之深，正天之端;以天之端，正王之政;以王之政，正诸侯之即位;以诸侯之即位，正境内之治，五者具正而化大行。”《春秋繁露?二端》。由此可见，所谓《春秋》大一统思想，讲的就是这种贯通天人的宇宙规律或宇宙秩序。由于这种“大一统”的规律总系于“元”，所以董仲舒讲:“道之大原出于天，天不变，道亦不变。”《汉书?董仲舒传》。而人世历史不管怎么变化，前王灭，后王兴，每一王之兴也，都必须服从这一规律。所以董仲舒又讲:“《春秋》大一统者，天地之常经，古今之通谊也。”《汉书?董仲舒传》。然而，《春秋》大一统思想虽然讲的是这种贯通天人的宇宙秩序，但握其枢纽者却是王，若无王的结合，天人就不能贯通。所以《春秋》大一统思想又具体体现为尊王说。既然王是这种宇宙规律的体现者，因此，尊王说，本质上是主张建立统一的社会秩序。而社会秩序的统一，就必须政令一统，故只有王才有出政令的权力:“非天子，不议礼，不制度，不考文。”《中庸》。若政出多门，就会天下大乱。然而，既然《春秋》大一统思想是宇宙规律，则王也不能为所欲为，王之政令，必须上合天道，下缘人情，才有存在的合法性。所以董仲舒在解“王”字的意义时说:“古之造文者，三画而连其中谓之王。三画者，天地与人，而连其中者，通其道也。取天地与人之中以为贯，而参通之，非王者孰能当是。”《春秋繁露?王道通三》。反过来说，不能上通天道，下合人情，就不能当王，因为他制定的政令既无合法性，也不能给社会的秩序真正带来“一统”。而这个“一统”的标准，实际又主要在人间，所以董仲舒又讲:“王者，民之所往;君 者，不失其群者也。故能使万民往之，而得天下之群者，无敌于天下。”《春秋繁露?灭国》。由此可见，所谓“一统”，最终要统一于人心的归向，即统一于儒家所说的“仁”和“德”。若没有人心的归向作基础，就不能有真正“一统”局面的形成。而反之，若王或君主根本不考虑人心的归向，以己之私，任意而行，不施仁政，残民以逞，以致与整个社会的人心相背，那么，天就要“改厥元子”，人间就要进行革命，推翻其统治，另立新王，使天下的秩序重新归于一统。这种替天行道的行为，不但不是篡弑，反而是为民除害，“闻诛一夫纣，未闻弑君也。”《孟子?梁惠王下》。故儒家认为:“天之生民，非为王也;而天立王，以为民也。故其德足以安乐民者，天予之;其恶足以贼害民者，天夺之。”《春秋繁露?尧舜不擅移汤武不专杀》。由是可见，所谓“《春秋》大一统思想，表面看来是尊王说，实际是一把双面刃的剑，从正面可以理解为尊王说，从反面也可以理解为革命说。按照《春秋》大一统思想，天下人心归向一统，这是“常”，是“经”，天下一统的破坏，这是“变”，进行革命，这是“权”。然而，贯穿其中的是“道”，即天人合一的“仁”和“德”。无论尊王还是革命，都离不开这个基本精神。故尊王和革命，都是实现“大一统”的对立统一的两个方面。如果社会处在“变”态的时候，革命的意义就更重要。因此，《易?革卦?彖》曰:“天地革而四时成，汤武革命，顺乎天而应乎人，革之时大矣哉。”正是由于革命对大一统秩序的重要性，所以，儒家一以贯之地坚持汤武革命的思想，即使在大一统封建专制君主的统治下，哪怕冒着生命危险，也始终不渝地坚持这一思想。 我们之所以说《春秋》大一统思想是尊王说与革命说的统一体，是因为这两个方面最合理地体现在公羊家的《春秋》当新王说中。公羊家认为，《春秋》一经是孔子针对春秋时代礼崩乐坏，天下无王，乱臣贼子横行，公理和正义无法伸张的乱世而立的一部法典——即《春秋》法或《春秋》制。孔子以《春秋》法或《春秋》制行天子之权，为社会伸张正义，评判一切。并以其书法全面阐述了儒家的社会政治理想，是一部有系统的无所不包的百科全书式的大法典、大礼书。所谓《春秋》大一统思想，就是要用这部大法典、大礼书来当一王之法，行天子之事，来统一整个社会的制度和人心。所以，所谓《春秋》大一统思想，实际就是以孔子为首的儒家的社会理想和评判现实的价值标准。如所谓“存三统”、“张三世”、“异内外”等，皆其义也。但是，实际上，这种标准只存在于儒家学说的理想之中，而不是现实的真正法令制度，因此，决定它还只是一种批判的武器，不同的只是，它不是用一般的学说，而是用具体的制度来进行批判。尤其值得注意的是，公羊家认为，《春秋》不承认当时已形同虚设的周天子为王，而认为春秋之世已进入了无王的时代，故孔子要起来当新王，所以有《春秋》新王说，王鲁说，孔子为圣王说，孔子为素王说，孔子为文王说，孔子为先王说，孔子为后王说，等等。一句话，实际上是主张革命。所谓绌夏、亲周、故宋、王鲁，以《春秋》当新王，即其义旨。由此可见，在“变”态的春秋时代形成的孔子的《春秋》大一统思想，整体都具有极强的革命批判性质。而且，这种批判不同于一般的批判。孔子讲:“我欲载之空言，不如见之于行事之深切著明。”《史记?太史公自序》。即孔子不是去讲空头大道理，也不是设计一个乌托邦的空想，而是使这种批判见之于具体“行事”之中，即借春秋这段历史，“是非二百四十二年之中，以为天下仪表，贬天子，退诸侯，讨大夫，„„上明三王之道，下辨人事之纪，别嫌疑，明是非，定犹豫，善善恶恶，贤贤贱不肖，存亡国，继绝世，补敝起废”，皆“王道之大者”。《史记?太史公自序》。也就是说，在具体的历史事件中以书法的形式来表现他的思想体系和社会理想制度。所以，孟子讲:“王者之迹熄而《诗》亡，《诗》亡然后《春秋》作。晋之《乘》，楚之《癐杌》，鲁之《春秋》，一也;其事则齐桓、晋文，其文则史。孔子曰:‘其义则丘窃取之矣!’”《孟子?离娄下》。于是，“《春秋》文成数万，其指数千，万物之聚散皆在《春秋》，„„故《春秋》者，礼义之大宗也。”《史记?太史公自序》。从而形成了所谓《春秋》制或《春秋》法，使《春秋》的批判，成了真正的制度性的批判。这种批判，既是孔子批判的武器，也是孔子的社会政治理想。因此，《春秋》大一统思想，实际是儒家学 说中最富革命批判精神的外王理想。第二节 二重变奏的历史结合 ——从《春秋》大一统思想到 汉代大一统政治局面的形成 如果公羊家的传述不误，则孔子从春秋末期已经开始酝酿社会的大一统规划了。这种思想和理论的前导作用，虽然当时并没有见到什么实际的效果，但却最终为汉代大一统政治局面的形成，建立了理论基础。所以，汉代从上到下，从正统理论到谶纬学说，都弥漫着一种说法，即认为孔子这一套理论和制度，完全是为汉代设计的。甚至把孔子说成为一个预言家和神人，从获麟开始，就预见到“庶姓刘季当代周”，并知身后“六国争强纵横相灭之败，秦项驱除积骨流血之虐。”于是“孔子仰推天命，俯察时变，却观未来，豫解无穷，知汉当继大乱之后，故作拨乱之法以授之。”《公羊传?哀公十四年解诂》。等等。这固是神话式的说法，多为后人诟病，但它的背后，却是以真实的历史为根据的。只是由于真实的历史进程正好与孔子的设计是一相反的过程，故不得不以天命神权，谶纬神话来为这种理论铺路而已。所以，以孔子为首的儒家的《春秋》大一统思想与汉代大一统政治制度的结合，本身就是通过这种吊诡似的方式走到一起的。而这种吊诡似的理想与现实及历史的结合方式，又是《春秋》经传所创造的。因此，从孔子作《春秋》到汉代大一统政治局面的形成，正是儒家这种大一统的思想与现实政治和历史的二重变奏的结合，从而成为人类历史上的一大奇观。如果说东西方几乎同时兴起的两大帝国——罗马帝国和汉帝国之所以走上不同的道路，一个最终分崩离析，一个却延绵两千多年之久，究其背后的真正原因，笔者以为，就在于一个使人类的理想与社会的实际进程有了一种相互制约的机制，而另一个却没有这种机制，最终走上了不同的道路。而这，正是从《春秋》大一统思想的形成到与汉代大一统政治制度相结合的二重变奏的意义之所在。 何休《公羊解诂?自序》云:“昔者孔子有云:‘吾志在《春秋》，行在《孝经》。’此二学者，圣人之极致，治世之要务也。传《春秋》者非一，本据乱而作，其中多非常异议可怪之论。”此儒家社会政治理想与现实及历史的一重变奏也。所谓“志在《春秋》”者，欲“拨乱世，反之正”，致太平，大一统于天下也。所谓“非常异议可怪之论”者，指孔子身处庶位，却欲行天子之事，倡为革命之说也。其中所谓“非常”者，对“常”态而言也。言孔子行天子之事，在常态下，乃大逆不道之行为，然春秋为乱世，本为“变”态，故革命当新王乃得为之，故云“非常”也。所谓“异议”者，谓非世俗之见也。春秋乱世，礼乐征伐不自天子出，诸侯僭越，政在家门，臣弑君，子弑父者有之;灭国亡氏，人民涂炭尤甚;道德沦丧，诈伪公行;社会动荡，天下不宁。整个社会从观念到制度到行事，都处于非“正”“常”的无序状态。故孔子正名实，寓褒贬于“行事”之中，非世俗之人所能理解，因而为“异议”也。所谓“可怪之论”者，如鲁庄公四年，齐襄公灭纪国，本大无道之行为，然孔子却大加褒赏，借其事，倡大复仇之说，此“可怪之论”也。孔子之世，本为极乱之世，而《传》解却说是由升平而进至于太平，此亦极“可怪之论”也。几此等等，皆为后人所难理解，故云:“非常异议可怪之论”。为什么孔子推行其致太平，大一统之志于天下，却要通过这种“非常异议可怪之论”的诡异方式来表达，而不采取明正平达的方式来论述呢?这正是要害之所在，故历来是引起误解争议的重要原因。人们或褒或贬，分岐之大，实超过对理论本身的理解，成为公羊学受阻受厄的真正原因。如其中不但有如何序所谓:“说者疑惑，至有倍经任意，反传违戾者”，“讲诵师言，至于百万，犹有不解”者。更有从反面百般诘难诟病者，如或谓公羊传义之非者，或干脆贬《春秋》为“断烂朝报”者。至于近世，疑古思潮尤甚，或谓《春秋》非孔子作，“经”压根儿就是没有的。或谓孔子倡 古之风，故中国之古史全为伪造，一切圣道王功皆为妄说，全须打倒。凡此种种，皆由《春秋》书法之形式而起也，故此为一重变奏之要害也。 究孔子表达方式之原因，实有不得不尔之缘故，也有苦心孤?，蕴含着大智慧于其中的独特设计。不得不尔者，春秋不但是乱世，而且是处在中国古代社会大变革的交接点上。这时， 三代的宗法分封制已经走到了尽头，新兴的专制主义中央集权制正在走上历史舞台。阶级之变化姑勿论，仅此一变，已使社会之名实混乱不堪。制度性的失序，是社会大乱的根本原因。孔子身处斯世，欲彻底改变这一状况，故有倡革命，致太平，大一统之志。处在两种社会制度交汇点上的孔子，他设计的理想包含有两种制度的合理点，而摈弃了它们的弊端。他的致太平，大一统理想，有对三代有王之世的向往，也有对三代弊端的批判。他的这种理想，与新兴的中央集权制有相通之处，但决不接受君主专制主义思想。因此，他设计的一套理想制度，必为新旧统治者所不容。何况他倡革命，立新法，更与现实尚存的周天子相对立。故为避诸侯之害己，也为大道之流行，使他不得不采取隐讳的方式来表达他的理想制度。所以他讲:“吾因其行事，而加乎王心焉，以为见之空言，不如行事博深切明。”《春秋繁露?俞序》。“空言”既不便明说，当然也就根本讲不透，故反不如在具体“行事”中加“王心”，能更好地设计他的理想制度。但这样一来，他就必须选择一种巧妙的方式来达到此一目的。正是在这点上，孔子运用了极大的智慧，创造了表达方式的奇观。这种表达方式，就是“借事明义”。然而，怎样借事才能尽书己意呢?这就是巧妙之所在，即“事”要有一定的普遍性、代表性、为人所知的共性，并且与所表达的意思，要有一定的相关性。正是因此，他最终选择了作《春秋》的方式。《春秋》本是鲁国的史书，但所记述的历史事件，各国大致相同。因中国古有“左史记言，右史记事，事为《春秋》，言为《尚书》”《汉书?艺文志》。的传统(中国古代史书，通名也叫《春秋》，但专名有别)。因此,《春秋》所记事具有普遍性、代表性、为世人，特别是统治者所知的共性，因为其中的事，基本都是统治者活动的。正是因此，《春秋》中之事，就成了借事明义的最好材料。孔子也只有运用这些材料“借事明义”，加其“王心”，才能叫作《春秋》。不然，已有之历史，重复一遍又有何益?何况，孔子所作之《春秋》，记事比原来简略得多，若无新义，岂非真正成了收拾旧货的“断烂朝报”。所以，“借事明义”，表达他的理想制度，正是孔子作《春秋》的本心和用意。故孟子讲:“晋之《乘》，楚之《癐杌》，鲁之《春秋》,一也;其事则齐桓、晋文，其文则史。孔子曰:‘其义则丘窃取之矣。’”既是“借事明义”，所以，首先要解决概念系统和书法原则。所谓概念系统，就是名号系统。因为春秋是乱世，一切名实都不统一了，没有一个一以贯之的概念系统，就无法述事。比如，天子至尊，“溥天之下，莫非王土”，所以“天子无外”，天子的使臣离开王都到各国去，不能叫“出”。天子被霸主挟制，到某地会盟，不能叫“召”，只能称天子“巡狩”。正是因此，所以孔子把正名放在首位，即通过名号来正“君君、臣臣、父父、子子”这些基本的名实，这就是“假其位号，以正人伦。”《春秋繁露?俞序》。只有这些基本的概念理顺了，才能以此为基础，“寓褒贬，正是非”，使“乱臣贼子惧”，对社会的非义行为起到镇慑作用。正因如此，所以司马迁讲:“故有国者不可以不知《春秋》，前有谗而弗见，后有贼而不知。为人臣者不可以不知《春秋》，守经事而不知其宜，遭变事而不知其权。为人君父而不通于《春秋》之义者，必蒙首恶之名。为人臣子而不通于《春秋》之义者，必陷篡事之诛，死罪之名。其实皆以为善，为之不知其义，被之空言而不敢辞。夫不通礼义之旨，至于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夫君不君则犯，臣不臣则诛，父不父则无道，子不子则不孝。此四行者，天下之大过也。以天下之大过予之，则受而弗敢辞。故《春秋》者，礼义之大宗也。”《史记?大史公自序》。可见正名之重要。其次，是书法原则，就是将他所要表达的意思分成两部分，一部分可以公开讲的，直书不讳的，叫作“大义”。不便公开讲的，只能隐讳表达的，叫作“微言”。“微言”和“大义”，只是书法的区别，而不是轻重的区别。恰恰相反，《春秋》中最有创造性，最具批判精神和理想价值的东西，往往多在微言中。大义者，如王位、君位继承法:“立适以长不以贤，立子以贵不以长。”这是纠周立孙之弊，而对商周继承法的重新提炼，并基本被后世统治者所接受。再如，对于死的名号:“天子曰崩，诸侯曰薨，大夫曰卒，士曰不禄。”这是社会的等级名份，不能随便改变。但是，孔子正是在这种不变之中求变，加其“王心”，以微言的形式出现。比如，“王鲁”说，不能公开讲，只能用微言来表达，所以孔子只好在名 号上作文章，如“天子死曰崩，诸侯死曰薨”，因实际的周天子尚存，书法上不敢僭越，故天子死曰崩，鲁侯死曰薨，这点不变，但对其他诸侯之死，一概降称“卒”，于是从名号上，鲁侯与其他诸侯之间，就有了君臣名份。这就是“王鲁”说的微言。这种微言，尚可通过隐讳的书法表达出来。而有的，则只能留个记号，其关键之处，还须通过口传，才能明了。如所谓“三世”说，《传》中只有“所见异辞，所闻异辞，所传闻异辞”的记载，其他还有一些隐讳的曲笔，但若无口传，其义终难为人理解。这条何休解云:“于所传闻之世，见治起于衰乱子中，用心尚粗?，故内其国而外诸夏，先详内而后治外;录大略小，内小恶书，外小恶不书;大国有大夫，小国略称人;内离会书，外离会不书是也。于所闻之世，见治升平，内诸夏而外夷狄;书外离会，小国有大夫，宣十一年秋，晋侯会狄于攒函，襄二十三年，邾娄劓我来奔是也。至所见之世，著治太平，夷狄进至于爵，天下远近小大若一，用心尤深而详，故崇仁义，讥二名，晋魏曼多，仲孙何忌是也。”《公羊传?隐公元年解诂》。这就是儒家由“据乱”至“升平”，最终进至于“太平”的外王治世理想，也就是天下大一统的理想。然而，这种最精妙的微言，若无口传，后人岂能明其义。也正是由于这一特点，后人怀疑“三世”说是何休的发挥，孔子并无此义。然而，这种看法是站不住脚的。例如，吕思勉先生就指出:“(秦始皇本)《纪》载始皇之语曰:‘吾前收天下书不中用者尽去之，悉召文学方术士甚众，欲以兴太平，方士欲练以求奇药。’‘欲以兴太平’上，盖有夺文。此五字指文学言。致太平责文学，练奇药资方士，皆始皇所谓在不中用之外者也。”《吕思勉读史札记?儒术之兴上》。上海古籍出版社,上海,1981。这里所谓的“文学”，指的就是儒生。连秦始皇都欲使儒生专以“兴太平”为务，说明“致太平”的思想，早已在先秦经儒家的宣传而广为流行。这正说明，“三世”说必为《春秋》之根本义旨无疑。由此可见，这种由微言表现的大义，才是《春秋》中最有价值的东西。除此之外，还有“新王说”、“三统说”、“异内外说”等，共同构成了《春秋》经传的核心和理想价值系统。所谓“大一统”，就是统一于“新王”，也就是公羊家所说的与俗王对立的孔子这个“圣王”。由于圣王是中心，所以，这一切都是围绕他来设计的。所谓“三世”说，离圣王最远者为乱世，接近者为平世，与圣王同在者为太平世。所谓“王鲁”说，是因圣王居于此，是圣王“王天下”的根据地，所以，必须“王鲁”，才能“王天下”。如所谓“齐一变，至于鲁，鲁一变，至于道”，即此意也。所谓“异内外”，是圣王推行其王道的顺序。“内其国而外诸夏”，是先王鲁而影响诸夏;“内诸夏而外夷狄”，则是王诸夏而影响夷狄。最后是“王天下”，“夷狄进至于爵，天下远近小大若一。”即“天下一家”，“中国一人”之意。所谓“存三统”，是对历史的继承法，孔子当新王，绝不是抛弃历史上的一切，而是对历史批判的合理的继承。孔子当新王，离周最近，继承的东西最多，所以是亲周。离殷次之，故云“故宋”。三代以上，取之最少，故曰“绌夏”。总之，按照这一套理论，公羊家认为，天下就“大一统”了，宇宙秩序就归位了。这就是孔子作《春秋》借事明义的一套义法。然而这样一来，这一体系就出现了许多“非常异议可怪之论”。其中最主要的有三点:一是将《春秋》一经中的历史事件符号化了，它表达的不再是原来事件的原意，而是加进了孔子的“王心”，事虽在此，而义归于彼。二是将长时段的历史压缩成了短时段的历史。所谓“据乱”、“升平”、“太平”，指的是人类历史的整个过程，在当时，至少指孔子以前的全部历史，但是，《春秋》却把它压缩成了二百四十二年。三是将真实的历史倒装了。也就是说，在孔子时代看来，社会的道德取向实际是一个退化的过程，黄金时代是五帝时代，小康社会是三代，乱世是春秋时代。但是，《春秋》却把这个顺序倒过来了。而且不仅如此，又把这种倒装的历史全部压缩到乱世来叙述。而春秋时代，又是时愈进而世愈乱，到孔子时代是最乱最无道的时期，但《春秋》却把它作为“太平”治世来表述。如此一来，《春秋》的全部历史系统都变成了符号。由此可见，儒家的《春秋》大一统思想，即其外王理想，就是通过对历史和现实的这种诡异处理方式表达出来的。这不能不说是一个极其巧妙的杰作，非有极大智慧不可能做到。而儒家价值理想的最高妙内容，就蕴含在这个杰作之中。所以孔子说:“吾志在《春秋》。” 但是，这种吊诡式结合，也留下了它的后遗症，即这种方式被反复应用，最终把它推上了荒诞不经的道路。在《春秋》中，孔子虽然借事明义，把这一段历史符号化了，但是，他没有主观臆造过任何一件历史事件，不过是借事明义而已。他对历史的倒装，也没有根本违反历史规律，而是在对历史规律更深刻理解基础上的一种表达方式。但是，到了清末，今文家却把孔子作《春秋》的这种义法，推行到了全部《六经》中，因而《六经》全部成了符号，并且认为，所有这些历史事件，都不一定是真实存在的，而是孔子出于 古改制的需要提出来的。这样一来，全部上古史都被符号化了。故清末今文家虽意在抬高孔子，却反而动摇了传统历史上圣道王功的基础，并最终被疑古思潮抓住，认为中国的上古史全是虚构出来的，因此，所谓圣道王功，压根就是没有的，从而达到了“把一座圣庙一下子一拳打成一堆泥”的效果。顾颉刚:《古史辨》,第一册，第18页。这大约是这位圣王作《春秋》绝对意想不到的。他所害怕的是后人对其名节的误解，故曰:“知我者其惟《春秋》乎!罪我者其惟《春秋》乎!”《孟子?滕文公下》。然而，这点倒是避免了，但其方法招致的误解，却至今未能消除，惜乎! 三代之制结束于春秋。孔子作 《春秋》，其中的微言大义，实际是一个虚拟的王纲大一统规划。这个靠着隐语似的微言寄托的规划，既是三代制度的结束，也是下一个时代的开始。所谓三代制度的结束，是因为它对三代的制度作了总结，批判地继承了它的合理内容，同时又去掉了它的弊端。如，据董仲舒《春秋繁露?王道》归纳:“《春秋》立义:天子祭天地，诸侯祭社稷，诸山川不在封内不祭。有天子在，诸候不得专地，不得专封，不得专执天子之大夫，不得舞天子乐，不得致天子之赋，不得适(敌)天子之贵。君亲无将，将而诛。大夫不得世，大夫不得废置君命。立适以长不以贤，立子以贵不以长。立夫人之适不以妾。天子不臣母后之党。亲近来远，未有不先近而致远者也，故内其国而外诸夏，内诸夏而外夷狄，言自近者始也。”然后他举了大量讥、刺天王，褒、贬诸侯于各种“行事”之中的实例，追述五帝三王之美政，以桀纣为戎，明周衰之异，最终指出:“孔子明得失，差贵贱，反王道之本，讥天王以致太平，刺恶讥微，不遗小大，善无细而不举，恶无细而不去，进善诛恶，绝诸本而已。”所谓下一个时代的开始，是指以孔子作《春秋》为界线，中国的社会制度和政治体制开始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关于这个时期的社会性质如何定位，由于存在不同看法，这里不作专门讨论。但专从制度的角度看，从古封建制的宗法分封制向天下为郡县的专制主义中央集权制的过渡，是这个时期的根本特点。由于这一变化，从此，中国从社会结构、政治制度、人伦道德，社会秩序等各个方面，都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在这一大变化中，与儒家价值理想背道而驰的一个根本特征，就是君主专制主义制度的兴起。人们往往有一种错误的看法，认为儒家主张建立严格的等级秩序，从本质上是符合专制主义要求的，是维护专制主义制度的。其实，这是一种极表面的理解。如果我们深入到这个时期的制度变革中去，特别是从专制主义制度的起源看，我们就会发现，儒家的价值观与专制主义是完全对立的。 关于中国专制主义是如何起源的，笔者在拙著《中国古礼研究》中已有专门论述。笔者认为，中国的专制主义是起源于春秋时代的家臣制度。这个过程最早发生在晋国，以后推行到各国，最终成为全国范围内的制度。所谓“臣”，原本是奴隶，如“王臣”、“公臣”、“家臣”等概念，指的就是王室、公室、家室的奴隶。这种“家臣”，由于忠于主人，后来地位渐次上升，成为卿大夫管理家政的要人。春秋时代，宗法分封制逐渐遭到破坏和废除，中央集权的郡县制逐渐兴起。于是，公室与卿大夫之间，不再保持血缘上的“大宗”、“小宗”关系。从此，治国就不再是一家一宗之事，而开启了国君与异姓卿大夫的联合执政。在这方面，晋国是带头羊，从献公开始，就废除了公族制度，不久就开始了国君与六卿的联合执政。既而国君大权旁落，政在家门。随之，六卿之间又展开兼并，最后剩下韩、赵、魏三家。三家不但垄断了国政，而且基本瓜分了公室的土地。于是，他们各自在自己的势力范围内设县管理，其县大夫皆为三家之家臣或投靠之士(其地位亦相当于家臣)。而家臣与卿大夫本是主仆关系，卿大夫为主人，家臣为仆从，卿大夫有独断专行之大权，家臣只有听命之权力，故卿大夫与 家臣之关系，实际就是专制之关系。虽然这时他们成了三卿之地方官吏，但这种关系不变，所以三卿实际已相当于专制君主。及至三家分晋，最终列为诸侯，于是，这种专制主义制度就正式转化成了国家制度。而且，这种转化是与前此已形成的中央集权制结合为一体的，这样就实现了由宗法分封制向专制主义中央集权制的过渡。这一变化正是发生在孔子作《春秋》的前后，所以我们说，孔子作《春秋》标志着三代制度的结束和新的时代的开始。以后，这种制度又从三晋推行到各国，大约到战国中早期，最终在全国范围内完成了这一变革。正是由于中国专制主义制度形成的这一过程，从而证明，西方学者所谓“东方专制主义”理论是错误的。事实证明，“东方专制主义”制度并非是从文明起源之初就存在的，它与西方一样，也有一个渐进的发展过程。我们很多人之所以误把儒家的等级名分思想与专制主义扯到一起，其症结就在于他们不了解中国专制主义形成的这一历史过程，而盲从西方所谓“东方专制主义 ”理论的结果。正是根据“东方专制主义”理论，他们把三代也看作专制主义制度，因此，儒家的等级名份思想也就与专制主义制度联系在一起了。实际上，中国三代的政治体制，基本是贵族共主制度，这种制度不是专制主义制度，它在贵族和自由民内部，是有一定民主权力的，在这种民主权力的制约下，社会的秩序主要靠等级名份制度来维护。所以，儒家的等级名份思想，主要是对三代制度的继承，正是因此，当然也包括对三代民主制度的继承。比如，到战国中期，孟子还大讲所谓“同姓之卿”与“异姓之卿”的区别，“同姓之卿”具有罢黜国君的权力，这正是三代贵族民主制的产物。然而这种制度就连国君本人也不知道了，说明这不过是春秋以上的制度，到战国已经完全灭迹了。儒家不但继承了三代的贵族民主制度，而且扩大了这种民主的范围，这就是把三代只有“国人”(即自由民)才能享有的权力，扩及到所有劳动者之中去。这是因为，春秋时代，随着铁器的普及和牛耕的使用，从而发生了一场生产上的大变革，即以井田制为基础的协作生产方式的解体，个体生产成为全社会的基本生产方式。适应这种变化，于是各国相继变法，把土地分成小块分配给个体农民，从而小土地占有制兴起。随着小土地占有制的兴起，于是，原来按“国”、“野”划分的两部分劳动者(即“国人”和“野人”)的身份也就走向了统一。由于这一社会的大变化，于是，如何对待这种统一身份的劳动者，就成了专制君主及其理论上的代表法家与儒家产生根本分歧的分水岭。法家企图将所有的劳动者都降低到与“野人”一样的地位，来实现社会秩序的重新统一。而儒家则主张将原来“野人”的身份提升到与“国人”一样的地位，来实现社会的重新统一。尽管劳动者身份的变化，最终走的是一种合力的方向，“野人”的身份上升了，“国人”的地位下降了，最终都成了封建国家的编户齐民。但是这种儒法理论上的分野，却是极为对立，而不能相容的。由于儒家主张把所有劳动者都提升到“国人”的地位(例如，孟子所谓“国人皆日可杀”的“国人”，实际就是指这种统一身份的劳动者)，所以孔子主张“有教无类”，并对“君子”的概念重新定位，把它完全定位为一个道德的概念。从此，也就意味着原来的“野人”，现在也可以享受“国人”一样的教育，进入“士”的行列，以至成为国家官吏了。正是由于这一变化，才形成了儒家的民本思想。由此可见，儒家不但继承了三代的民主制度，而且扩大了这种民主的范围，是对人的价值的重新定位。正是因此，决定儒家在整体指导思想上，是站在维护人的价值和尊严上的。而这一点，正是儒家始终如一地坚持尚德行仁的基础。所以董仲舒讲:“《春秋》之所恶者，不任德而任力。”《春秋繁露?竹林》。即在历史的进程中，始终反对暴力，反对不义之战，反对严刑峻法。儒?家认为，“春秋无义战”，春秋尚且如此，战国就可想而知了。但这样一来，我们就发现，儒家这种“任德不任力”的态度，与专制君主及其理论法家思想，以及从春秋到秦统一的整个历史进程都是相背离的。即这整个历史进程都是“任力而不任德”的，在领土统一的过程中，是通过兼并战争来实现的，在这里，暴力的因素起着决定的作用。然而，儒家与实际的历史进程及专制君主的这种背离，即“德”与“力”的分离，随着天下的统一，最终又不得不走到了一起了。于是，儒家理想与这种历史进程而来的现实又开始了更高阶段的第二重变奏的结合。如何处理好这一重变奏的结合， 实际是关系到从春秋开始的社会大变革，最终的结局是否功德圆满，同时也是关系到儒家的价值理想最终是否能够落到实处，故尤为重要。 但是，此时的专制君主的威势与春秋战国相比，已大不相同。由于全国的统一和法家的推波助澜，而最终走到了顶峰和极端。士君子，特别是儒家若想以教师爷的身份左右逢源，兜售其理想蓝图已不可能。妄图以其学说与之分庭抗礼，无异与虎谋皮，随时有生命之忧。正是因此，决定儒家不得不第二次求助于《春秋》大一统思想及其诡异的结合方式。所不同的是，现在已经有一个现成的理论框架在这里，只须对其内容从新进行包装，加以改造而已。这就是，运用神秘性的天命神权，谶纬神话、阴阳五行思想对儒学进行包装，并在理论上打通天人，沟通儒法，最终达到让专制君主接受其价值系统，实现“力”与“德”的统一，恢复社会的常态，真正进入天下大一统的境界。 我们从《史记》和《汉书》看到这样一种现象，秦始皇与汉武帝这两位最具威名，武功赫赫的专制君主，却最相信神仙、方术，他们都动用了大量人力物力营造各种通神的设施，与神沟通，炼丹药，乞长生。这说明，在生老病死，天象变化面前，他们也感到了自己的渺小，只有这背后的超越力量，才是最具权威性的。历史的兴衰变化，似乎也有一只无形的手在背后操纵着。所以，历史就是这样的奇怪，越是威权强大的专制君主，越是拜倒在这些超越力量的脚下，这就是神。正是因此，儒家的理想与现实历史的第二重变奏，就是借神明义，借神秘力量明义。只有这样，才能使儒家的价值理想被专制君主所接受，才能给这匹肆无忌惮的狂奔的专制主义野马套上笼头，进入儒家设计的正常轨道上来。这种借神明义的方式，主要有天人感应的灾异论，阴阳五行的神秘主义，循环受命的三统说等。儒家把它们作为一个套子，然后把儒家的价值理想填充进去，一起送给专制君主，最终起到抑制专制君权的作用。但是，必须清楚，我们这里所说的借神或神秘力量明义，决不能等同于宗教，因为神不过是他借用的形式，而不是真正的内涵，即形在此，而意在彼，真正的内容是儒家的价值理想。因此，那种把汉代儒家这种借神明义的形式，看成是儒学的宗教化是错误的。儒学本身包含有宗教的成分，但指的决不是这种借神明义的方式。由于是借神明义，所以也就有高明的借法和低下的借法之分。高明者，如董仲舒,不失儒学的纯正。低下者，如各种纬书，人为地去编造不存在的东西，真正成为怪诞不经之说，最终给今文经学帮倒忙，走入穷途末路。 但是，我们必须指出，儒家的《春秋》大一统思想，虽经汉儒，特别是董仲舒借神明义的方式，终于实现了与专制君权的结合。然而，这种结合，还须有其他三个条件的配合才行，若其他三个条件不具备，这种结合也是做不到的。那么，这三个条件是什么呢?第一，儒家要使自身价值理想与专制主义君权相结合，二是必须有结合的基础，若没有这种基础，则只能是貌合神离，最终走向分裂。那么，这个基础是什么呢?笔者以为，这就是中央集权制，中央集权制与儒家的尊王说是一致的，儒家反对的主要是专制主义，而不是中央集权。因此，在中央集权的问题上，儒法是相通的。他们的区别，主要表现在用什么手段来维护中央集权上。第二，儒家欲使其理想价值与专制主义君主制度结合，就必须为专制君主的存在进行辩护。在这点上，儒家是作了妥协的。他一方面论证了君权神授，另一方面，也论证了君主权力的绝对性。这就是董仲舒接受了法家韩非的“三纲”思想，并将其进一步理论化，提出:“王道之三纲可求于天”，即“君臣、父子、夫妇之义，皆取诸阴阳之道。”《春秋繁露?基义》。这正是近代以来，人们对董仲舒诟病的最主要原因。但是，从另一方面看，董仲舒又论证了天的意志是“任德教而不任刑”的，《汉书?董仲舒传》。认为君主只有实行仁、德，才能得到天的承认，不然天就要改其大命。这就等于一个套，又把专制君主套住了。所以，从总体来说，董仲舒这样处理专制君权问题，固有其妥协的一面，但并不是一边倒的，而且对专制主义君权，是起到了一定控制作用的。第三，儒家理想与专制君权的结合，也有一个时机问题。战国中期以后，特别是秦始皇时期，若没有法家的失误，儒家思想未必能够处于主导地位。前期法家的成功，主要在于他们提倡法制，而不过分地强调君主专制。若是这样发展下去， 统一以后，再注意吸收一些其他学派的思想,侧重制度的建设，而抑制过分膨涨的专制君权，那么，儒家未必能够动摇法家的地位。但后期法家，尤其韩非以后，过分强调术和势的作用，最终把专制君主推上了极端，终于导致了秦二世而亡的惨痛教训。这个盛极一时的强大王朝突然倒台，成了汉朝统治者无法去掉的阴影。所以，从汉一诞生，儒家就展开了对秦王朝的激烈批判。虽然汉初仍实行法制，但在舆论上处于下风。严刑峻法受到批判，汉统治者于是采用黄老之术，清静无为，与民休息，起到了一定作用。但是，在汉朝统治秩序中，有两个根本问题，却一直未能解决:一个是诸侯王的不断叛乱，清静无为的思想，不足以解决这一政治危机。二是，汉代统治的基础，仍是建立在严刑峻法上的，就是到了文帝时，也是“外有轻刑之名，内实杀人。”《汉书?刑法志》。这种严刑峻法，早晚会造成社会的危机。正是在这种形势下，法家在政治上失败了，黄老之术又解决不了问题，最后只有儒家来收拾局面了。所以，董仲舒利用《春秋》大一统思想，极力批判这种严刑峻法:“刑者不可任以治世，犹阴之不可任以成岁也。为政而任刑，不顺于天，故先王莫之肯为也。今废先王德教之官，而独任执法之吏治民，毋乃任刑之意与!”“至周之末世，大为亡道，以失天下。秦继其后，独不能改，又益甚之，重禁文学，不得挟书，弃捐礼谊而恶闻之，其心欲尽灭先生之道，而颛为自恣苟简之治，故立为天子十四岁而国破亡矣。自古以来，未尝有以乱济乱，大败天下之民如秦者也。其遗毒馀烈，至今未灭，使习俗薄恶，人民?顽，抵冒殊磗，熟烂如此之甚者也。”所以，他极力主张“更化”，即彻底改变政治上的指导思想:“孔子曰:‘腐朽之木不可?也，粪土之墙不可圬也。’今汉继秦之后，如朽木粪墙埃，虽欲善治之，亡可奈何。法出而奸生，令下而诈起，如以汤止沸，抱薪救火，愈甚亡益也。窃譬之琴瑟不调，甚者必解而更张之，乃可鼓也;为政而不行，甚者必变而更化之，乃可理也。当更张而不更张，虽有良工不能善调也，当更化而不更化，虽有大贤不能善治也。故汉得天下以来，常欲善治而至今不可善治者，失之于当更化而不更化也。”《汉书?董仲舒传》。那么，这种“更化”的内容是什么呢?这就是采用儒家的“五常”之道作为指导思想，恢复礼制，以教?化为本。“夫仁谊礼知信五常之道者，王者所当修饬也;五者修饬，故受天之皊，而享鬼神之灵，德施于外，延及群生也。”“古者修教训之官，务以德化民，民以大化之后，天下常亡一人之狱矣。今世废而不修，亡以化民，民以故弃行谊而死财利，是以犯法而罪多，一岁之狱以万千数。以此见古之不可不用也。故《春秋》变古则讥之。天令之谓命，命非圣人不行;质朴之谓性，性非教化不成;人欲之谓情，情非制度不节。是故王者上谨于承天意，以顺命也;下务明教化民，以成性也;正法度之宜，别上下之序，以防欲也;修此三者，而大本举矣。”故最终董仲舒提出“独尊儒术”的建议:“《春秋》大一统者，天地之常经，古今之通谊也。今师异道,人异论，百家殊方，指意不同，是以上亡以持一统;法度数变，下不知所守。臣愚以为诸不在六艺之科孔子之术者，皆绝其道，勿使并进。邪辟之说灭息，然后统纪可一而法度可明，民知所从矣。”《汉书?董仲舒传》。他的建议被汉武帝采纳了，最终使汉代的政治统治得到了稳固，从此也就开始了儒学在二千多年历史中的主流地位。 以上所述，就是《春秋》大一统思想从春秋末期产生到汉代与大一统政治局面形成的二重变奏的发展过程。现在，我们再回过头来，从宏观的角度审视一下，公羊学派及其大一统思想的价值和意义。 公羊学派从孔子作《春秋》开始，一直到清末，共有三次显赫的时期。而这三个时期，都是中国历史上最关键的时期，也就是说，是社会大变革大转型的时期。这到底说明了什么?为什么恰恰公羊学派在这个时期起主导作用?笔者以为，这确实是由于公羊学中的《春秋》大一统思想包含着革命当新王的理想，而且这种理想主要侧重制度上的变化，所以，每到社会最关键的时候，总是公羊学派站出来，喊出这个时代的最高音，主张社会变革。而且，宣扬这种儒家外王理想的人，大多有当王的意识。孔子不用说，如孟子讲:“五百年必有王者兴，其间必有名世者。由周而来，七百有馀岁矣。以其数，则过矣;以其时考之，则可矣。夫天 未欲平治天下也，如欲平治天下，当今之世，舍我其谁也!”《孟子?公孙丑下》。与董仲舒同时代的司马迁，无疑也是公羊家，他在《太史公自序》中讲:“先人有言，‘自周公卒五百岁而有孔子。孔子卒后至今五百岁，有能绍明世，正《易传》，继《春秋》，本《诗》《书》《礼》《乐》之际?’意在斯乎!意在斯乎!小子何敢让焉。”清末变法举大旗的康有为，号“长素”，“素”者，素王也，也就是孔子。故钱穆指出，康有为意在居孔子之上。孔子为圣王，理所当然，他也有当王的意识。由此可见，《春秋》大一统思想，确实是儒家学说中最具革命意识的思想体系。此其一也。 其二，从前面的分析可以看出，公羊《春秋》大一统思想，从内容上看虽具有革命内涵，但其运行方向，似乎与实际的历史进程是背离的，也与专制主义思想是背离的，从而迫使它的每次出现，都不得不以吊诡似的方式，与现实的需要统一起来。然而，即使这样，它却总能够通过这种方式成为时代的主导。这使我们不得不问，到底是何缘故?它真正的底蕴是什么?笔者以为，《春秋》大一统思想，虽然表面是制度性的，但其深层底蕴，则是文化的。在制度上，法家的一套仍起着重要作用。但是，作为政治的指导和文化的取向上，却是儒家的。而儒家的这种文化倾向，又是继承历史而来的。所以董仲舒讲:“《春秋》之道，奉天而法古。”《春秋繁露?楚庄王》。“奉天”是虚套，“法古”是其实。为什么儒家每到社会变革时，一方面喊出“革命”的口号，一方面又大弹“法古”之调呢?为什么他不像法家一样，扔掉先王、古人这块招牌呢?原因就在于，这是一种文化倾向，不能扔掉，如果扔掉了这一点，那么，就不会有大一统局面的形成了。在这里，我们必须指出，在中国大一统的进程中，真实的规律并不像疑古思潮所认为的那样，先有疆域的大一统，然后才有政治和文化的大一统。而实际的历史进程恰恰相反,在中华民族的历史上,是先有文化的统一,然后才是政治的统一，最后才是疆域的统一。尽管这是一个不断循环加深的过程，但其最早的顺序却是这样的。所谓五帝时代，基本是文化统一为主，这点，随着考古的发展，日益得到了证明。所谓三代，主要是政治统一为主。到秦代，才是疆域的统一。故到汉代，要把这三者结合为一体。这也正是汉武帝“独尊儒术”的价值之所在，也是董仲舒不朽的功绩之所在。由于《 春秋》大一统思想的底蕴是文化的，所以，尽管它表面的取向与实际的历史进程是背离的，但最终它却起到了主导的作用，这正是其中的奥妙之所在。 其三，由于儒家的外王理想中，文化的取向是主要的，所以，到汉代“独尊儒术”以后，实际实现了儒法在政治上的互补。法家虽然名义上不存在了，但君主实际是法家的总代表，只要他存在，法家的最基本内涵就不会变，这就是中央集权的法制。但是，由于“独尊儒术”，在社会的价值取向上，却是儒家的。公羊家所谓的“王心”，实际就是“仁心”。无“仁心”的法治，就会走向暴虐，社会人心中的弦，就会始终绷得很紧，不知什么时候，就会把这根弦拉断。儒家的外王理想，本质上是反对专制主义的，正是因此，它消解了法家的这种负作用，所以起到了政治上互补的作用。而且，这种“仁心”，又是以整个民族的文化为基础的，儒家的外王理想的根本意旨，就是主德不主刑，而它的基本方式，就是教化，即把这种文化通过政府的行为，变为全民的一致取向。故这种文化的取向，是从上到下都要遵守的。这正是儒家的外王理想——即《春秋》大一统思想的真正价值之所在。正是因此，所以，中国从汉代形成大一统的专制主义中央集权的大帝国之后，最终却没有走上罗马帝国的道路。尽管政权不断易手，但中华民族的人心却不散，不管处在怎样的逆境中，最终他都能重新恢复大一统的局面。这正是儒家的外王理想与专制主义中央集政治制度结合的真正意义之所在。 (英文版 ) Two regulations promulgated for implementation is in the party in power for a long time and the rule of law conditions, the implementation of comprehensive strictly strategic plan, implementation in accordance with the rules and discipline to manage the party, strengthen inner-party supervision of major initiatives. The two regulations supporting each other, the < code > adhere to a positive advocate, focusing on morality is of Party members and Party leading cadres can see, enough to get a high standard; < rule > around the party discipline, disciplinary ruler requirements, listed as "negative list, focusing on vertical gauge, draw the party organizations and Party members do not touch the" bottom line ". Here, the main from four square face two party rules of interpretation: the first part introduces two party Revised regulations the necessity and the revision process; the second part is the interpretation of the two fundamental principles of the revision of laws and regulations in the party; the third part introduces two party regulations modified the main changes and needs to grasp several key problems; the fourth part on how to grasp the implementation of the two regulations of the party. < code > and < Regulations > revised the necessity and revised history of the CPC Central Committee the amendment to the Chinese Communist Party members and leading cadres honest politics several guidelines > and < Chinese Communist Party discipline and Punishment Regulations > column 1 by 2015 to strengthen party laws and regulations focus. Two party regulations revision work lasted a Years, pooling the wisdom of the whole party, ideological consensus, draw historical experience, respect for the wisdom of our predecessors, which reflects the unity of inheritance and innovation; follow the correct direction, grasp the limited goals, adhere to the party's leadership, to solve the masses of the people reflect a focus on the problem. The new revision of the < code > and < rule >, reflects the party's 18 and the eighth session of the third, the spirit of the fourth plenary session, reflecting the experience of studying and implementing the General Secretary Xi Jinping series of important speech, reflects the party's eighteen years comprehensive strictly practice. (a) revised two regulations of the party need of < the ICAC guidelines > in < in 1997 Leaders as members of the Communist Party of China clean politics certain criteria (Trial) > based on revised, the promulgation and implementation of January 2010, to strengthen the construction of the contingent of leading cadres play an important role. But with the party to manage the party strictly administering the deepening, has not been able to fully meet the actual needs. Content is too complicated, "eight prohibition, 52 are not allowed to" hard to remember, and also difficult to put into practice; the second is concisely positive advocated by the lack of prohibited provisions excessive, no autonomy requirements; the third is banned terms and discipline law, both with the party discipline, disciplinary regulations repeat and Criminal law and other laws and regulations repeat; the fourth is to "clean" the theme is not prominent, not for the existing problems, and is narrow, only needle of county-level leading cadres above. < rule > is in 1997 < Chinese Communist Party disciplinary cases (Trial) > based on revision, in December 2003 the promulgation and implementation, to strengthen the construction of the party play very important role. Along with the development of the situation, which many provisions have been unable to fully meet the comprehensive strictly administering the practice needs. One is Ji law, more than half of the provisions and criminal law and other countries laws and regulations Repetition; two is the political discipline regulations is not prominent, not specific, for violation of the party constitution, damage the authority of Party Constitution of misconduct lack necessary and serious responsibility to pursue; third is the main discipline for the leading cadres, does not cover all Party members. Based on the above situation, need to < the criterion of a clean and honest administration > and < rule > the two is likely to be more relevant regulations first amendment. By revising, really put the authority of Party discipline, the seriousness in the party tree and call up the majority of Party members and cadres of the party constitution of party compasses party consciousness. (II) two party regulations revision process the Central Committee of the Communist Party of China attaches great importance to two regulations revision . Xi Jinping, general books recorded in the Fifth Plenary Session of the eighth session of the Central Commission for Discipline Inspection, on the revised regulations < > made clear instructions. According to the central deployment, the Central Commission for Discipline Inspection from 2014 under six months begin study two regulations revision. The Standing Committee of the Central Commission for Discipline Inspection 4 review revised. Comrade Wang Qishan 14 times held a special meeting to study two regulations revision, amendment clarifies the direction, major issues of principle, path and target, respectively held a forum will listen to part of the province (area) secretary of the Party committee, Secretary of the Discipline Inspection Commission, part of the central ministries and state organs Department The first party committee is mainly responsible for people, views of experts and scholars and grassroots party organizations and Party members. Approved by the Central Committee of the Communist Party of China, on 7 September 2015, the general office of the Central Committee of the Party issued a notice to solicit the provinces (autonomous regions, municipalities) Party, the central ministries and commissions, state ministries and commissions of the Party (party), the General Political Department of the military, every 3 people organization of Party of two regulations revision opinion. Central Commission for Discipline Inspection of extensive solicitation of opinions, careful study, attracting, formed a revised sent reviewers. In October 8 and October 12, Central Committee Political Bureau Standing Committee and the Political Bureau of the Central Committee After consideration of the two regulations revised draft. On October 18, the Central Committee of the Communist Party of China formally issued two regulations. Can say, two laws amendment concentrated the wisdom of the whole party, embodies the party. Second, < code > and < Regulations > revision of the basic principles of two party regulations revision work and implement the party's eighteen, ten eight plenary, the spirit of the Fourth Plenary Session of the Eleventh Central Committee and General Secretary Xi Jinping important instructions on the revised < low political criterion > and < Regulations >, highlighting the ruling party characteristics, serious discipline, the discipline quite in front of the law, based on the current, a long-term, advance as a whole, with Bu Xiuding independent < rule > and < rule >. Main principle is: first, adhere to the party constitution to follow. The constitution about discipline and self-discipline required specific, awaken the party constitution of party compasses party consciousness, maintaining the authority of the constitution. General Secretary Xi Jinping pointed out that "no rules, no side round. Party constitution is the fundamental law, the party must follow the general rules. In early 2015 held the eighth session of the Central Commission for Discipline Inspection Fifth Plenary Session of the 16th Central Committee, Xi Jinping again pointed out that constitution is the party must follow the general rules, but also the general rules." the revision of the < code > and < rule > is Method in adhere to the regulations established for the purpose of combining rule of virtue is to adhere to the party constitution as a fundamental to follow, the constitution authority set up, wake up the party constitution and party rules the sense of discipline, the party constitution about discipline and self-discipline specific requirements. 4 second is to adhere to in accordance with the regulations governing the party and the party. The Party of rule of virtue "de", mainly refers to the party's ideals and beliefs, excellent traditional style. The revised the < code > closely linked to the "self-discipline", insisting on the positive initiative, for all members, highlight the "vital few", emphasized self-discipline, focusing on the morality, and the majority of Party members and the ideological and moral standards. The revised < > Ji method separately, Ji, Ji Yan to Method, as a "negative list", emphasizing the heteronomy, focusing on vertical gauge. Is this one high and one low, a positive reaction, the strict party discipline and practice results transformation for the integration of the whole party to observe moral and discipline requirements, for the majority of Party members and cadres provides benchmarking and ruler. Third, insist on to. In view of the problems existing in the party at the present stage, the main problems of Party members and cadres in the aspect of self-discipline and abide by the discipline to make clearly defined, especially the party's eighteen years strict political discipline and political rules, organization and discipline and to implement the central eight provisions of the spirit against the four winds and other requirements into Disciplinary provisions. Not one pace reachs the designated position, focusing on in line with reality, pragmatic and effective. After the revision of major changes, major changes in the < code > and < rule > modified and needs to grasp several key problems (a) < code > < code > adhere to according to regulations governing the party and party with morals in combination, for at the present stage, the leadership of the party members and cadres and Party members in existing main problems of self-discipline, put forward principles, requirements and specifications, showing Communists noble moral pursuit, reflected at all times and in all over the world ethics from high from low 5 common requirements. One is closely linked to the "self-discipline", removal and no direct relation to the provisions of . the second is adhere to a positive advocate, "eight prohibition" 52 are not allowed to "about the content of the" negative list moved into synchronization amendment < cases >. Three is for all the party members, will apply object from the leadership of the party members and cadres to expand to all Party members, fully embodies the comprehensive strictly required. The fourth is prominent key minority, seize the leadership of the party members and cadres is the key, and put forward higher requirements than the ordinary Party members. Five is to simplify, and strive to achieve concise, easy to understand, easy to remember. The revised < code > is the ruling Party since the first insists on a positive advocate forAll Party members and the self-discipline norms, moral declaration issued to all members of the party and the National People's solemn commitment. > < criterion of a clean and honest administration consists of 4 parts, 18, more than 3600 words. After the revision of the < code >, a total of eight, 281 words, including lead, specification and Party member cadre clean fingered self-discipline norms, etc. Part 3 members low-cost clean and self-discipline, the main contents can be summarized as "four must" "eight code". Lead part, reiterated on ideal and faith, fundamental purpose, the fine traditions and work style, noble sentiments, such as "four must" the principle of requirements, strong tone of self-discipline, The higher request for 6 and supervised tenet, the foothold in permanent Bao the party's advanced nature and purity, to reflect the revised standards requirements. Members of self-discipline norms around the party members how to correctly treat and deal with the "public and private", "cheap and rot" thrifty and extravagance "bitter music", put forward the "four norms". Party leader cadre clean fingered self-discipline norms for the leadership of the party members and cadres of the "vital few", around the "clean politics", from civil servant of the color, the exercise of power, moral integrity, a good family tradition and other aspects of the leadership of the party members and cadres of the "four norms" < > < norm norm. "The Party member's self-discipline norms" and "party members and leading cadre clean fingered self-discipline norms," a total of eight, collectively referred to as the "eight". "Four must" and "eight" of the content from the party constitution and Party's several generation of leaders, especially Xi Jinping, general secretary of the important discussion, refer to the "three discipline and eight points for attention" statements, and reference some embody the Chinese nation excellent traditional culture essence of epigrams. (2) the revised regulations, the main changes in the revised Regulations > to fully adapt to the strictly requirements, reflects the according to the regulations governing the law of recognition of deepening, the realization of the discipline construction and Jin Ju. < rule > is party a ruler, members of the basic line and follow. And the majority of Party members and cadres of Party organizations at all levels should adhere to the bottom line of thinking, fear discipline, hold the bottom line, as a preventive measure, to keep the party's advanced nature and purity. 1, respect for the constitution, refinement and discipline. Revised < rule > from comprehensive comb physical constitution began, the party constitution and other regulations of the Party of Party organizations and Party discipline requirements refinement, clearly defined in violation of the party constitution will be in accordance with regulations to give the corresponding disciplinary action. The original 10 categories of misconduct, integration specification for political discipline, discipline, honesty and discipline masses Ji Law and discipline and discipline and other six categories, the content of < rule > real return to Party discipline, for the majority of Party members and listed a "negative list. 7 2, highlighting the political discipline and political rules. > < Regulations according to the stage of the discipline of outstanding performance, emphasizing political discipline and political rules, organization and discipline, in opposition to the party's leadership and the party's basic theory, basic line, basic program and basic experience, the basic requirement of behavior made prescribed punishment, increase the cliques, against the organization such as violation of the provisions, to ensure that the central government decrees and the Party of centralized and unified. 3, adhere to strict discipline in the law and discipline In front, Ji separated. Revised < Regulations > adhere to the problem oriented, do Ji separated. Any national law existing content, will not repeat the provisions, the total removal of 79 and criminal law, repeat the content of the public security management punishment law, and other laws and regulations. In the general reiterated that party organizations and Party members must conscientiously accept the party's discipline, die van comply with national laws and regulations; at the same time, to investigate violations of Party members and even criminal behavior of Party discipline and responsibility, > < Regulations distinguish five different conditions, with special provisions were made provisions, so as to realize the connection of Party discipline and state law. 4, reflect Wind building and anti-corruption struggle of the latest achievements. < rule > the party's eighteen years implement the spirit of the central provisions of the eight, against the requirements of the "four winds" and transformation for disciplinary provisions, reflecting the style construction is always on the road, not a gust of wind. In the fight against corruption out of new problems, increase the trading rights, the use of authority relatives profit and other disciplinary terms. Prominent discipline of the masses, the new against the interests of the masses and ignore the demands of the masses and other disciplinary terms and make provisions of the disposition and the destruction of the party's close ties with the masses. Discipline to protect the party's purpose. 8 of these regulations, a total of three series, Chapter 15, 178, more than 24000 words, after the revision of the regulations a total of 3 series, Chapter 11, 133, 17000 words, divided into "general" and "special provisions" and "Supplementary Provisions" Part 3. Among them, add, delete, modify the provisions of the proportion of up to nearly 90%. 1, the general general is divided into five chapters. The first chapter to the regulations of the guiding ideology, principles and scope of application of the provisions, highlight the strengthening of the party constitution consciousness, maintenance the authority of Party Constitution, increase the party organizations and Party members must abide by the party constitution, Yan Centralized centralized, would examine at all levels of the amended provisions implementing and maintaining Party discipline, and consciously accept the party discipline, exemplary compliance with national laws and regulations. The second chapter of discipline concept, disciplinary action types and effects of the regulations, will be a serious warning from the original a year for a year and a half; increase the Party Congress representative, by leaving the party above (including leave probation) punishment, the party organization should be terminated its representative qualification provisions. The third chapter of the disciplinary rules of use prescribed in the discipline rectifying process, non convergence, not close hand classified as severely or heavier punishment. "Discipline straighten "At least eighteen years of five years, these five years is to pay close attention to the provisions of the central eight implementation and anti -" four winds ". The fourth chapter on suspicion of illegal party disciplinary distinguish five different conditions, with special provisions were made provisions, to achieve effective convergence of Party and country 9 method. < rule > the provisions of Article 27, Party organizations in the disciplinary review found that party members have committed embezzlement, bribery, dereliction of duty dereliction of duty and other criminal law act is suspected of committing a crime shall give cancel party posts, probation or expelled from the party. The second is < Regulations > Article 28 the provisions of Party organizations in the disciplinary review But found that party members are stipulated in the criminal law, although not involved in a crime shall be investigated for Party discipline and responsibility should be depending on the specific circumstances shall be given a warning until expelled punishment. This situation and a difference is that the former regulation behavior has been suspected of a crime, the feeling is quite strict, and the latter for the behavior not involving crime, only the objective performance of the provisions of the criminal code of behavior, but the plot is a crime to slightly. < Regulations > the 29 provisions, Party organizations in the discipline review found that party members and other illegal behavior, affect the party's image, the damage to the party, the state and the people's interests, we should depend on the situation Seriousness given disciplinary action. The loss of Party members, seriously damaging the party's image of behavior, should be given expelled from the party. At this article is party member is in violation of the criminal law outside the other illegal acts, such as violates the public security administration punishment law, customs law, financial laws and regulations behavior. The fourth is < cases > Article 32 stipulates, minor party members and the circumstances of the crime, the people's Procuratorate shall make a decision not to initiate a prosecution, or the people's court shall make a conviction and exempted from criminal punishment shall be given within the party is removed from his post, probation or expelled from the party. Party members and crime, sheets were fined in accordance with For acts; the principal Ordinance amended the provisions of the preceding paragraph. This is the new content, in order to achieve Ji method effective convergence. Five is < > the thirty third article 10 of the provisions, the Party member due to an intentional crime is sentenced to criminal law (including probation) sheets or additional deprivation of political rights; due to negligence crime and was sentenced to three years or more (excluding three years) a penalty, shall give expelled punishment. Due to negligence crime is convicted and sentenced to three years (including three years) in prison or be sentenced to public surveillance, detention, shall in general be expelled from the party. For the individual may not be expelled from the party, should control Approval. This is followed and retained the original > < Regulations the provisions of punishment party authorization rules and report to a level party organizations. For is "party members with criminal acts, and by the criminal punishment, generally should be expelled from the party". The fifth chapter of probationary Party member of the discipline and discipline after missing members of the treatment and punishment decisions, such as the implementation of the provisions, clear the related party discipline and punishment decision made after, for duties, wages and other relevant alteration formalities for the longest time. 2, sub sub section will the original regulations of 10 categories of acts of violation of discipline integration revised into 6 categories, respectively, in violation of the punishments for acts of political discipline "in violation of discipline behavior of punishment" in violation of integrity of disciplinary action points "of violation punishments for acts of mass discipline" "the violation of work discipline, punishment" in violation of discipline of life behavior punishment "6 chapters. 3, annex" Supplementary Provisions "clear authority making supplementary provisions of, cases of interpretative organ, as well as regulations implementation time and retroactivity etc.. 11 (3) learning understanding > < regulations needs to grasp several key problems The first problem -- about the violation of political discipline behavior > < new ordinance chapter 6 the political discipline column for the six disciplines, that is the main opposition to Party leadership and the opposition of the basic theory, basic line, basic program and basic experience, basic requirements of misconduct made provisions of the disposition, especially the eighteen since the CPC Central Committee put forward the Yan Mingzheng treatment of discipline and political rules requirements and practical achievements transformation for Discipline article, increase the false debate central policies, cliques, against the organization review, make no discipline of the principle of harmony terms. These are the party's eighteen years in comprehensive strictly Process combined with the practice of rich content. (1) false debate the central policies and undermine the Party of centralized and unified the problem is made in accordance with the provisions of the party constitution. Constitution in general programme requirements adhere to democratic centralism is one of the requirements of the construction of the party must adhere to the four cardinal. Application of this principle is not only the party the basic organization principle and is also the mass line in party life, it requires that we must fully develop inner-party democracy, respect for the dominant position of Party members, safeguarding the Party member democratic rights, give full play to the enthusiasm and creativity of the party organizations at all levels and Party members, at the same time, also must implement the right concentration, ensure the party's mission < the chaos in unity and concerted action to ensure that the party's decision to get quickly and effectively implementing. The Party Central Committee formulated the major principles and policies, through different channels and ways, fully listen to the party organizations and Party members of the opinions and suggestions, but 12 is some people face to face not to say back blather "" will not say, after the meeting said, "" Taiwan does not say, and nonsense ", in fact, not only disrupt the people thought, some causing serious consequences, the damage to the Party of the centralized and unified, hinder the central policy implementation, but also a serious violation of the democratic system of principles. There is no doubt that shall, in accordance with the Regulations > 4 Specified in Article 6 to give the appropriate punishment. For did not cause serious consequences, to give criticism and education or the corresponding tissue processing. (2) about the destruction of the party's unity < New Regulations > the forty eighth to fifty second article, to damage Party's unity unified and violation of political discipline, punishment situation made explicit provisions. Article 52 of the new "in the party get round group, gangs seek private gain, cliques, cultivate private forces or through the exchange of interests, for their own to create momentum and other activities to gain political capital, given a serious warning or withdraw from their party posts disposition; if the circumstances are serious, to give Leave a party to observation or expelled from the party. (3) on against the organization review of the provisions of the constitution, party loyalty honesty is party members must comply with the obligations. Members must obey the organization decision, shall not violate the organization decided encounters by asking questions to find organization, rely on the organization, shall not deceive the organization, against the organization. For example, after the investigation does not take the initiative to explain the situation, but to engage in offensive and defensive alliance, hiding the stolen money is against survey organization, is a violation of the behavior of political discipline. Article 24 of the original > < Regulations, although the provisions of the interference, hinder group review the behavior of the fabric can be severely or 13 Aggravated punishment, but did not put this kind of behavior alone as a discipline for qualitative amount of discipline. > < new regulations increase the Article 57, "anti organization review, one of the following acts, given a warning or serious warning; if the circumstances are relatively serious, giving removed from or placed on probation within the party post; if the circumstances are serious, give expelled from the party: (a) on supply or forged, destroyed, transfer, conceal evidence; (II) to prevent others expose, providing evidence Material; (III) harboring co personnel; (4) to the organization to provide false information, to hide the fact; (5) the him against the acts of the organization review. "< rule > add this clause to the Constitution requires more specific, the previous no punishment in accordance with the definite list and put forward clear punishment in accordance with. (4) about organizing or participating in superstitious activities as < Regulations > about engage in activities of feudal superstition obstruction of social management order" violations of Article 164 the provisions, but according to the original < rule > only in disrupting production, work, social life order The case to be disciplinary treatment, in other words, alone make the feudal superstition, organize or participate in the activities of feudal superstition of, does not constitute a violation. Which is not consistent with the requirements of our party's political party. > < new regulations in this change is, superstitious activities on the political discipline, increase the Article 58, is the organization of Party members, in superstitious activities included in violation of the negative list of political discipline deserves punishment, which and Party members should adhere to the correct political principle, political standpoint and viewpoint is consistent. 14 the second question about organization and discipline violation behavior of democratic centralism is our The party's fundamental organizational system. < New Regulations > Chapter 7 "in violation of the behavior of organizational discipline punishment" mainly for violation of democratic centralism, contrary to the "four obey the discipline behavior for source classification rules. Increased not in accordance with the relevant provisions or requirements to the organization for instructions to report on major issues; do not report truthfully report about personal matters; falsify personal archives; hide before joining the party serious mistakes; leading cadres in violation of the relevant provisions of the organization, will participate in the spontaneous formation of the old Xiang, Alumni Association, comrades in arms; to obtain illegal country residence abroad or foreign nationality, illegal for private frontier Documents such as discipline terms. (1) on the report truthfully report personal matters in 2010 the Central Committee of the Communist Party of China office, office of the State Council introduced < provisions on issues related to the leading cadres to report personal >, is clear about the request, deputy division level and above leading cadres should truthfully report changes in my marriage and spouse, children, moved to the country (territory), practitioners, income, real estate, investment and other matters, for failing to report, do not report, concealed and unreported, according to the seriousness of the case, giving criticism and education, and to make a correction within a time limit, shall be ordered to make a check, the commandment Jiemian conversation, informed criticism or jobs, free Post processing, constitute violations, in accordance with the relevant provisions shall be given a disciplinary sanction. But since the original < Regulations > and there is no corresponding specific terms, the violation of the regulations, do not report, as a false report about personal matters, there is no corresponding disciplinary action terms, in practice it is difficult to operate. In this regard, in order to solve is not reported, as a false report about personal matters 15 asked censure, the new < Regulations > add the Article 67 of violation of personal matters related to reporting requirements, report truthfully report the clear punishment basis, making this kind of violation behavior is no longer free drilling for Exhibition on matters of personal checks to verify and supervision of cadres, discipline review provides a powerful discipline guarantee. (2) about the illegal organization, to fellow, alumni, friends of the war will < regulations stipulated in Article 68 of >, leading cadres of the party in violation of relevant provisions of the organization, will participate in the spontaneous formation of fellow, Alumni Association, comrade in arms to give the punishment according to the seriousness of the case. Here special needs note is three points: this provision for only the leading cadres ", reflecting the high requirements of leading cadres; second violation in 2002, the Central Commission for Discipline Inspection, the central Organization Department and the The relevant provisions of the General Political Department jointly issued the < off in leading cadres not to participate in the initiative to set up "the villagers would be" alumni "" comrades in arms organization notice >. That is to say, to the spontaneous formation of fellow, Alumni Association, comrades in arms will constitute the premise of discipline is a violation of the provisions of this. The notification specified, leading cadres are not allowed to participate in the spontaneous incorporation of fellow, alumni, between comrades association would like the organization and shall not bear the sorority Human and the organizer shall not hold the corresponding position in the sorority; shall not borrow machine woven "network" and engage in kiss sparsely, round and round the gangs, but not "align" "Jieyi Gold Orchid" behavior. The third is to emphasize here that shall be organized to participate in the initiative to set up the villager, Alumni Association, comrades in arms. The so-called 16 spontaneous was established mainly means without registration. Therefore, Party members include leading cadres in the normal range of fellow, alumni, comrades in the party is not a violation of the rules of Party discipline. The three problem about integrity violations discipline Lian Jie discipline has been eighteen years clean government and anti The focus of the work of corruption. This Ordinance to amend, honesty and discipline this biggest adjustment, the new content, most of which prescribed by the original < criterion of a clean and honest administration > 8 ban and 52 are not allowed into the basic this part. (1) the central eight provisions of the spirit and requirements into < New > in the regulations of the party's eighteen years, central resolutely implement the provisions of the eight and pay close attention to the node and intensive briefing, on public funds, private bus, public funds tourism, gifts of public funds, the big parade and lavish weddings and festive, illegal payment allowances and subsidies, illegal construction of buildings such as the original masses reflects the relatively strong, "four winds" problem of the Resolute rectification. But original < Regulations > to eat and drink, super standard reception and no clear and specific expression, new < rule > will implement eight Central provisions of the spirit of the problem increased to "clean cheap self-discipline" chapter, clear to exceed the standard, beyond the scope of the reception or borrow machine eating and drinking etc. some in violation of the provisions of the spirit of the eight central relevant persons responsible for punishment, once the violation will be according to the < rule > severely punished, binding, enhanced significantly. One is to add Article 87, about to obtain illegal, hold, and the actual use of the sports card, golf ball cards and other consumer card. Illegal access to private clubs made the punishment provisions. The second is increase the Article 97, has made provisions of the disposition of illegal self pay or 17 spamming allowances, subsidies and bonuses. The third is added to the Article 99, on violation of super standard, beyond the scope of the reception or borrow machine eat and drink to make the provisions of punishment. The fourth is to increase the Article 101, on the management of conference activities in violation of the provisions made sanctions regulations. The fifth is the increased Article 102, for violation of office space management provisions made the punishment provisions. Six is to split the original < rule > Article 78, formed article 98, Article 100 of public Models of tourism, violate the provisions on the administration of the use of discipline of the bus through the list of made a more detailed provisions, apply more operational. Seven is increased the article 96, in violation of the relevant provisions of the, to participate in public funds to pay for dinner, high consumption of entertainment, fitness activities and public funds to buy gift, send gifts to make the provisions of the disposition. On the violation of the central provisions of the spirit of the eight, in addition to > < new regulations into "violation of honesty and self-discipline" misconduct outside, is different with the original < Regulations >, revised < rule > clearly defined not only to disposition of the directly responsible persons, but also dispose of collar Guide responsibilities. (2) increased trading rights, use of authority or position influence as relatives and close to profit violation of the terms of the < New Regulations > absorption < clean politics several guidelines > the relevant provisions spirit, increase the "negative list, including trading rights, the functions and powers or duties of influence as relatives and staff around profit. Increase Article 81" mutual use of office or authority ring for each other and their spouses, children and their spouses and other relatives, around 18 personnel and other specific relationship between the people to seek benefits engage in trading rights, given a warning or serious warning Sanctions; if the circumstances are relatively serious, giving removed from or placed on probation within the party post; if the circumstances are serious, shall be expelled from the party. Increase Article 82 "connivance, acquiescence to the spouse, children and spouse etc. relatives and staff around the effect of Party members and cadres personal authority or position for personal gain, if the circumstances are relatively minor, given a warning or a serious warning; if the circumstances are relatively serious, giving removed from or placed on probation within the party post; if the circumstances are serious, the given Expelled from the party. Party members and cadres of the spouses, children and their spouses does the actual work and get salary or although the actual work but to receive significantly beyond the same rank salary standard, Party members and cadres informed fails to correct, in accordance with the provisions of the preceding paragraph. "(3) about the gifts, gifts misconduct from handling practices in recent years, engaged in official cadres received gifts, gifts problems more prominent. This has seriously affected the image of Party members and cadres, damaged the relations between the party and the masses, and is a hotbed of corruption, is really necessary for this kind of behavior to be disciplined. < rule > no on accepting gifts, gifts, Card consumption behavior to engage in simple "one size fits all", but the difference between the different separately. One is in accordance with the provisions of Article 83, accepting may affect the impartial enforcement of the official gifts, gifts, consumer cards to depending on the seriousness of the case shall be given disciplinary sanctions. That is to say, for may affect the fair execution of business gifts, gifts, consumer cards are not allowed to accept. 19 is in accordance with the provisions of Article 83, accepting was significantly higher than normal ceremony is still exchanges of gifts, gifts, consumer card to disciplinary action. This is new regulations that daily life is purely reciprocity, accepting the same thing, boys , fellow friends gifts, gifts, shopping cards, although and fair execution of business has nothing to do, also want to as the case shall be dealt with, the situation is obviously beyond normal reciprocity ". The so-called" reciprocity ", one is emphasizes the reciprocal in protocol. In other words is you to me how, I to you how, not only does not go. The second is to significantly exceeded the normal local economy level, customs and habits, economic capacity of individual gifts, gift value. Specific sanctions to according to the processing of a variety of factors to consider, as appropriate. The third is the root according to the provisions of Article 84," to Engaged in public service personnel and their spouses and children, children's spouses and other relatives and other specific relationship presented Ming Xianchao normal reciprocity of gifts, gifts, consumer card, if the circumstances are relatively serious, given a warning until probation. "In accordance with the above provisions, gift giving significantly beyond the normal reciprocity, giver constitute the discipline. (4) on illegal trading of stocks or of other regulations of securities investment < > Article 88 is engaged in punishment regulation of camp and activity in violation of the relevant provisions on. Among them, 3 will" buying and selling stocks or in other securities investment "column as one of disciplinary cases Out. First need to be clear, > < regulations did not change the provisions of the Ordinance. The ordinance of the provisions of the second paragraph of Article 77 provisions "who, in violation of the provisions of the sale of stocks" is one of the violation, and at the beginning of the first paragraph of this article "violation of 20 against the relevant provisions of the" textual representation of the repeat revision. In, just from the legislative technique removed the "personal" in violation of the provisions, content and not to change the original provisions. Need to clear is, "buy or sell a stock or of other securities investment" refers to violation of the relevant provisions refers to in April 2001, the Party Central Committee, the State Council promulgated the On the work of the party and government organs staff's personal investment in securities if dry provisions >. According to the provisions of Article 3, use of work time, office facilities, the sale of stocks and securities investment fund belongs to illegal behavior. The fourth question, about the violation of the masses of the disciplinary actions < new regulations > would violate public discipline behavior of a single set of a class of restored "three rules of discipline and eight note" in the discipline of the masses of excellent traditional. < New Regulations > Chapter 9 "to violate the masses of disciplinary action", mainly the destruction of the party's close ties with the masses of misconduct made provisions on disciplinary; enrich and perfect the super standard, beyond the scope of Xiang Qun < All to raise fund and labor, in for involving the public affairs deliberately, chinakayao, in social security, policy support, disaster relief funds and materials and other matters assigned any kind and affectionate friends, obviously unfair acts against the interests of the masses of the disciplinary terms; increase the terms not in accordance with the provisions of the public party provided, government, factory and village (neighborhood) provided etc. violation of the people's right to know the behavior of the discipline. The fifth issue, on the violation of work discipline violation of work discipline added "negative list, including Party organizations carry out strictly Main responsibility for poor discipline terms. (1) the new party organization comprehensive strictly the main responsibility of the party does not fulfill the 21 or perform poor disciplinary terms < New Regulations > has a lead people to pay attention to the new terms, that is, in chapter ten "on the violation of work discipline behavior punishment" increase in the one hundred and fourteenth "party fail to perform comprehensive strictly the main responsibility of the party or to perform comprehensive strictly the main responsibility for administering the ineffective, resulting in serious damage or serious adverse effects, to the person directly responsible and the responsibility of leadership and give a warning or serious warning. The situation is serious, giving removed from their party posts or on probation Punishment. "Here the changes. For the first time, the main responsibility write < rule >. (2) new shall report does not report or false reporting discipline shall increase the 117 bar" in the higher level units to check to inspect the work or report to the parent unit, work report of shall report the matters do not report or do not report, cause serious damage or serious adverse effects of, to the person directly responsible and the responsibility of leadership, to give warning or a serious warning; if the circumstances are serious, giving removed from their party posts or placed on probation. "For example, during the tour visits to the region, the unit Members the obligation to the inspection teams to reflect the true situation, to conceal not reported or intentionally to the inspection teams to provide false information, causing serious damage or serious adverse effects of, the person directly responsible and the responsibility of leadership should be in accordance with the provisions of < rule > Article 117 to give the appropriate punishment. (3) the new not granted in accordance with the provisions of punishment, not according to the provisions of the implementation of disciplinary measures 22 violation of the provisions of Article 115 "Party organizations have one of the following circumstances, the direct leadership responsibility. Probation: members were sentenced punished, in accordance with the provisions give disciplinary action or in violation of state law Rules of behavior should be given disciplinary punishment and dispose of; disciplinary punishment by decision or complaint review the decision made, not in accordance with the provisions of the implementation decisions on punishment of the party, position, rank, and the treatment of the matters; Party members subject to disciplinary action, not in accordance with the cadre management authority and organizational relationships of by dispose of Party members to carry out education and supervision of daily management. "What needs to be pointed out is," cliff "demoted with cars, housing, secretary problem, implementation is not a discipline and party posts and ranks treatment by the organization department is responsible for the implementation, with cars, housing by the logistics department is responsible for the implementation of, Ji Commission responsible oversight responsibilities. The six questions, about the acts violating the discipline of life "in violation of discipline of life behavior punishment", mainly to "four winds" problems and a serious violation of social morality, family virtue acts of misconduct made provisions on disciplinary, an increase of extravagant life, contrary to the social public order and good customs disciplinary terms. Worth mentioning is, > < Regulations in Article 150 about "adultery" "mistress (Cardiff) formulation in the new < rule > is removed, to expand the scope of Article 127 provisions" and others hair improper sexual relations, let face disciplinary action Wider more strict. Four, and earnestly do a good job in the < code > and < rule > implement system of life lies in execution. < code > and < Regulations > is 23 Party organizations at all levels of a strong constraint and all Party members follow. Learning and implementing the < code > and < rule > is party committees (party), commission for discipline, discipline inspection group), the majority of Party members and cadres of the common responsibility, must party caught together, the party one execution. () Party committees (party) and play and implement comprehensive strictly the main responsibility, pays special attention to the two party regulations learning cross penetration. One is to Adhere to the party constitution is fundamental to follow, and resolutely safeguard the authority of the Party Chapter. The second is to adhere to the problem oriented, to strictly political discipline and political rule moments in the first place. The third is to adhere to the discipline and rules quite in front must not allow the bottom line to break the discipline. The fourth is to seriously organize the study of propaganda and education, in the city party members to create a disciplined, about the rules of the strong atmosphere. (II) Commission for Discipline Inspection at all levels (Discipline Inspection Group) to an important basis for the revised two party regulations as, adhere to easily blame, strengthen supervision and enforcement And early method in combining Ji, increase accountability efforts. One is to two regulations within the party important basis, adhere to the party constitution duties, with strict discipline to maintain the constitution authority. The second is to adhere to high standards and keep the bottom line, adhere to Ji Yan in law and discipline, the discipline and rules quite in front, grasping grasping small, easily blame, comprehensive use of supervision and discipline of "four kinds of form" in the discipline embodies the strict requirements and care for the discipline, tighten up, Yan. According to discipline in accordance with regulations to carry out disciplinary review. Increase the violations punishment, clues can initiate an investigation on the trial of cases According to the discipline on the provisions of the proportion of processing and control manager maintains discipline. To focus on investigating non convergence, don't accept hand serious disciplinary violations at the same time, pay more attention to the general review of discipline 24 behavior, and gradually increase the lighter punishment. Four is to illuminate two party regulations, combined with the local district of the Department of party conduct Lianzheng to relevant laws and regulations system clean, timely research proposes to establish, change, waste release opinion, avoid conflict, and the fasten system of cage, and gradually formed not rot, not rot, not want to rot system and working mechanism. (3) the leadership of the party members and cadres should play an exemplary role. The rate of higher consciousness of the front of the Ordinance to lead practice self-discipline norms, leading to maintain discipline of seriousness and authority. One is the above rate, demonstration and guidance, take the lead in learning and mastering the < code > and < > the requirements and regulations, do the deep understanding, learning to use. The second is to play an exemplary role in abiding by discipline rate, take the lead in practicing self-discipline norms, firmly establish before the discipline are equal, the system has no privilege, discipline is no exception, and consciously do standards, require more strict measures more practical. Third is to consciously accept supervision, conscientiously participate in the democratic life and debriefing honesty responsibility, such as Real to the party organization to report personal matters, and to accept the supervision of the work and life of the normal, habits under the supervision of the exercise of power, to carry out the work. The fourth is to set an example for the strict enforcement of discipline. Leading cadres should take the lead in the maintenance of discipline of seriousness and authority, to dare to seriously, dare to struggle, dare to offend people, for misconduct not laissez faire, but do not indulge, not tolerate to ensure the party constitution of party compasses party put in place. (4) the majority of Party members and cadres to set high standards and hold the bottom line, consciously abide by the < code > and < rule >. One is to control the < standard > and < 25 cases >, tight Close connection with their own thoughts, practical work and life, efforts to solve the problems, to enhance the study and implement of the effectiveness and pertinence. The second is to establish a high standard and hold the bottom line, consciously in the self-discipline pursuit of high standards, strictly in the party away from the red line discipline, discipline, about the rules and know fear, distrust, the formation of the honor system, comply with the system, safeguard system of good habits. Regulations and discipline regulations of < < New Revision of the Communist Party of China clean fingered self-discipline criterion > and < Chinese Communist Party Disciplinary Regulations > is the Party Central Committee in the new situation to promote the comprehensive strictly root of the lift, the regulations of the party construction of keeping pace with the times. We should study and implement the Standards > and < > as the primary political task, adhere to the party constitution duties, adhere to the discipline of, Ji Yan in law, the full implementation of supervision and discipline accountability responsibilities for coordination and promotion "four overall" strategic layout in XX District vivid practice to provide a strong guarantee. - Si Jian Wu, and effectively enhance the implementation of the implementation of the < code > < > The consciousness of General Secretary Xi pointed out that the party is in charge of the party, to manage the party; strictly, it can cure good party. Criterion > and < rule > keep pace with the times is our party to form a new potential strictly rules, to deepen understanding of the ruling law, is a comprehensive strictly, and strengthen the supervision within the party important grasper. Criterion > closely linked to the theme of self-discipline, self-discipline intensity-modulated, focusing on morality, for the majority of Party members and cadres set to see, feel the high standard, show the Communists noble moral sentiment; District Ordinance < < rule > the constitution of discipline integration into a political discipline, organization and discipline, honesty and discipline, discipline of the masses, work discipline, discipline, emphasize discipline, focusing on established rules, to draw the party organizations and Party members do not touch the bottom line. Party committees (party) to effectively strengthen the study and publicize the implementation of the < code > and < rule > the organization and leadership of criterion > and < > a full range, multi angle, deep publicity, the formation of study and publicize and implement the boom, in order to consolidate the development of good political environment to create a positive environment and atmosphere. The majority of Party members and cadres to strict requirements, the < rule > and < Ordinance cases > as a guide to action and behavior criterion, adhere to the moral standards and discipline of the bottom line, to maintain the discipline of worship and awe, learning, compliance, and maintain party discipline and rules of the model. The discipline inspection and supervision organs and cadres to the < code > and < > as the deepening of the "three", and strengthen supervision and discipline of accountability is important to follow correctly grasp the use of supervision and discipline of "four types", promote the comprehensive strictly in new roots. Strict discipline, adhere to the discipline and rules quite in front of the enterprise in the implementation of expensive to implement to execute. The discipline inspection and supervision organs to implement the < code > and < Efforts to investigate cases > as an opportunity, adhere to the party should manage the party strictly, serious performance of their duties to promote two regulations implementation. Change discipline concept. From the simple "investigation of illegal" to a comprehensive "stare at violate discipline"; from the business case to prosecute the big cases and timely solve the signs of tilt to. From the orientation to the normal supervision; from the tube "minority" to resist the "most". Guide Party members and cadres to seriously implement the < code > and < rule >, consciously abide by the political, organizational, honest people, work, life six discipline. Urge the leadership cadres sent to play an exemplary role, take the lead in strictly enforced. Relaxation and rest Strong wind is Su Ji, closely linked to the "four winds" prone to multiple, the masses reflect the strong important nodes and, glued to the four winds "new form, new trends, seriously investigate and deal with violations of the central eight provisions of the spirit, to increase the bulletin exposure intensity, the formation of Chajiu" four winds "loudly, continue to release and discipline must be strict signal. At the same time, extended supervision tentacles, through the development of the rural and fishery party conduct Lianzheng construction inspection, issued in a timely manner, Chajiu occurred in grassroots side of corruption and unhealthy, and earnestly safeguard the interests of the masses and social stability. The creativity and discipline. Grasp and make good use of the supervision and discipline of" four types ", to ensure the Promoting clues to lots of discipline and the law of the vacuum tube, strict together. Not only to the "less" and "very few" thorough investigation severely punished, but also the "most" to maintain zero tolerance trend through layers of conductive pressure, let the discipline about the rules for each party members and cadres consciously follow. At present, it is necessary to implement the "list" management, strictly follow the clues to the disposal of five standards, make the classification of disposal, dynamic cleanup. Zadok Party committees at all levels to implement the main responsibility, comprehensive use of disciplinary action and tissue processing and other means to effectively curb the commonplace, used to see do not blame the "small problem", not because of "practice" and "exception". Prominent Discipline characteristics, the problems of violation of discipline and rules into the focus of supervision and discipline and disciplinary review. At the same time, increase case double check the intensity, the serious problems of discipline violations or "four winds" ban but not absolutely, not only to be held directly responsible, but also held leadership responsibility; not only to pursue studies the main responsibility of the Party committee, and to pursue Commission for Discipline Inspection and supervision responsibilities and promote accountability to become the new norm. The implementation of supervisory responsibility. Maintain < code > and < rule > the seriousness and authority of the discipline and rules and truly become the party's ruler. Discipline as supervision within the party the specialized agency, we must strengthen the responsibility to act, adhere to the Impartial discipline accountability, earnestly will be strict discipline, discipline must be punished, and severely punish the acts in violation of rules and regulation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