_人民_的定义与美国早期的国家构建

#专题研究 # /人民0 的定义与 美国早期的国家构建 李 剑 鸣 摘 要: 在美国早期的政治话语中, /人民0 是一个核心词汇, 但关于 /人 民0 的界定却复杂多样, 颇不确定。在美国建国精英看来, /我们合众国人民0 并 不是雅典民主所依赖的那种同质性的公民共同体, 要构建一种有效的政治国家, 就必须重新界定 /人民0。他们为 /人民0 勾画了两种相互联系而又存在很大差别 的形象: 作为一个道德整体的 /人民0, 乃是政治国家一切权力的来源; 而现实政 治世界中的 /人民0 则被视为 /愚昧而轻率的大众0, 并不具备直接行使政治权力 的素质和能力。他们在思考和国家制度时, 一方面利用抽象的 /人民0 名义 来确立政治国家的正当性, 另一方面则极力抑制和过滤普通民众的政治影响。 关键词: /人民0 美国革命 国家构建 美国革命时期, /人民0 是一个出现频率极高的字眼。但是, 革命领导人对 /人民0 的态度 却带有明显的两面性: 他们一方面声称一切权力来自于 /人民0, 另一方面又力图建立一个抑制 /人民0 影响的政治国家; 他们有时把 / 人民0 奉若神明, 采取重大政治行动时总是使用 /人 民0 的名义, 有时又公开批评和贬低 / 人民0, 把 /人民0 说成是 /愚昧无知的大众0。这些看 起来自相矛盾的做法, 在美国早期史和民主理论研究中历来颇受关注。有些学者认为, 建国精 英在根本上对 /人民0 缺乏信念, 他们只是在理论上利用 /人民0 的名义, 而在政治行动中则 往往带有 /反人民0 的指向。¹ 但问题并非如此简单。在建国精英的意识中, /人民0 与新国家 的创建之间存在着密切的关联, 许多与 /人民0 相关的问题, 在他们中间引发了深入的思考和 热烈的讨论。谁是 /人民0? 如何界定 /人民0 的政治和社会属性? /人民0 是否具有共同的意 志和一致行动的能力? /人民0 是否应当自己统治自己? 如果 /人民0 把权力 /委托0 出去, 会 对于政府的性质和 /人民0 的自由产生什么影响? /人民0 将权力 /委托0 以后是否还具有政治 #110# ¹ Merr ill Jensen, ÷American People and the American Revolut ion, " The Journal of A mer ican H is to ry , v ol. 57, no. 1 ( June 1970) , p. 5; Ellen Meiksins Wood, ÷Demos Versus ö We, the peopleø : F reedom and Democracy Ancient and Modern, " in Josiah Ober , ed. , Demokratia: A Conver sation on Democracies , Pr inceton: P rinceton Univer sity P ress, 1996, pp. 125, 127; Ellen Meiksins Wood, ÷Democracy: An Idea of Ambiguous Ancest ry , " in J. Peter Euben, John R . Wallach, and Josiah Ober , eds. , A thenian Political Thought and the R econs truction of A mer ican Democracy , Ithaca: Cornell Univer sity P ress, 1994, pp. 64-65. 行动的能力? 与这些问题相对应的, 是美国早期国家构建中必须处理的另一组重要问题: 应当 把美国建设成一个什么样的国家? 这个国家的正当性和合理性应当建立在什么基础上? 政治国 家的权力来源是什么? 社会中不同群体的利益在政府中如何体现? 政府的权力应当如何分配和 行使? 权力由什么样的人掌握才能保证政府作出公正合理的决策? 怎样才能既使国家具有效力 同时又能防止政府滥用权力? 考察美国建国精英解答这些问题的思路, 可以比较清晰地看出美 国早期国家构建的内在思想逻辑, 把握美国宪法条文背后潜藏的各种政治理念的来龙去脉。 一、/人民0 一词的不同含义 /人民0 是一个古老的政治词汇, 在美国革命以前就常见于各种政治文献之中, 其定义历来 复杂多样而不确定。据 18 世纪的英语词典, / people0 一词具有多种相互联系而略有区别的含 义: /一个国家的全体成员0 ( nat ion) , /组成一个社会的人们0, /平民大众0, 以及一般意义上 的 /人们0; 有时还特指 /不是君主和贵族的平民0、/ 某一特定阶级的人们0。¹ 在英语文献中, 一般只有带定冠词 / the0 的 / people0, 才具有明确的政治含义, 因而在中文的行文中只能给 /人民0 一词加上引号, 以对应于英语中 / the people0 的用法。 在不同的政治理论作家笔下, / 人民0 一词具有不同所指。古典作家在谈到 / 人民0 ( demos, populus) 时, 有时指城邦的 /公民群体0, 有时指 /普通民众0、/穷人0 或 /多数人0; 而在抽象意义上使用 /人民0 的情况, 似不多见。º 17世纪以来的政治理论著作中, /人民0 一 词出现的频率明显升高, /人民0 的含义也得以扩充, 尤其是形成了抽象意义上的 /人民0 的概 念。哈林顿在讨论 /共和国0 的合理性时, 所用的 /人民0 一词带有某种抽象的意味。» 在洛克 的笔下, /人民0 可指任何一个社会中具有政治行动能力的成年男性群体, 因而具有明显的抽象 性质。¼ 孟德斯鸠讨论政体时也反复使用 /人民0 一词, 有时指的是政治社会的成员, 有时指的 则是 /普通民众0 或 /普通公民0。½ 卢梭则明确地把 /人民0 称作 /抽象整体0, 并视之为最高 主权的最终所有者。¾ 在 17世纪和 18世纪英国的政治话语中, /人民0 逐渐呈现两种不同的面目。在英国革命时 期的政治精英的心目中, /人民0 同时具有两个不同的 /身体0: 他们既是 /主权者0, 又是 /臣 民0; /权威与屈从0、/优越与低劣0 被同时赋予 /人民0, 而在现实的政府中 /人民0 并没有任 #111# /人民0 的定义与美国早期的国家构建 ¹ º » ¼ ½ ¾ Thomas Sher idan, A General D ictionar y of the English L anguage , Philadelphia: W . Young , 1789 ( http: / / infoweb. newsbank. com ) ; Samuel Johnson, A Dictionar y of the English L anguage , 2 vo ls. , London, 1755-1756 ( ht tp: / / galenet. galegr oup. com) . 柏拉图: 5理想国6 , 郭斌和、张竹明译, 北京: 商务印书馆, 1995 年, 第 330页 ; 亚里士多德: 5政治 学6 , 吴寿彭译, 北京: 商务印书馆, 1997 年, 第 33、135 页; 修昔底德: 5伯罗奔尼撒战争史6 , 谢德 风译, 北京: 商务印书馆, 2004 年, , 第 147 页; P olybius, The Rise of the Roman Emp ir e, t rans. Ian Scott-Kilver t, H armondwo rth, M iddlesex: Penguin Books, 1979, Book VI , pp. 304, 309.另参见 M. I. F inley , Democracy A ncient and Modern, 2nd ed. , L ondon: The H ogarth P ress, 1985, pp. 12-13; M . I. F inely , Pol itics in the A ncient Wor ld , Cambr idge: Cambridge U niversit y Pr ess, 1983, pp. 1-2. 哈林顿: 5大洋国6 , 何新译, 北京: 商务印书馆, 1996 年, 第 22、25 页。 洛克: 5政府论下篇6 , 叶启芳、瞿菊农译, 北京: 商务印书馆, 1993 年, 第 80、82、83、84 页。 孟德斯鸠: 5论法的精神6 , 张雁深译, 北京: 商务印书馆, 1995 年, 上册, 第 8、15、116 页。 卢梭: 5社会契约论6 , 何兆武译, 北京: 商务印书馆, 1994 年, 第 25、26、76、85) 86 页。 何真实的权力。¹ 在 18世纪英国的 /乡村辉格派0 的心目中, 具有双重性的 /人民0 形象变得 更加清晰: 作为抽象整体的 /人民0 被说成是政治权力的终极源泉, 而作为政治社会成员的具 体 /民众0, 则受到普遍的蔑视、惧怕和戒备。º 在北美殖民地初期的政治话语中, /人民0 也是一个使用频率很高的词汇。在马萨诸塞殖民 地领导人约翰#温斯罗普看来, /人民0 就是 /自由民0 或 / companye0, 他们具有三个共同的 特征: 拥有自由持有的财产; 具有共同的宗教信仰; 享有同等的社会和政治地位。» 罗得岛、新 罕布什尔和纽黑文等拓殖地的建立, 都是以 /人民0 的名义进行的; 在其各自的语境中, /人 民0 可以与 /全体自由居民或他们的大多数0、/自由民0、/自由种植者0、/全体人0 互换。¼ 进 入 18世纪, 殖民地有些政治文献把 /人民0 提升到了更高的位置。在一些清教牧师的口中, /人民0 意味着自由的人、信奉相同宗教的人和拥有政治行动能力的人; ½ 他们是为了 /理性地0 结成社会而 /联合起来的人们0; ¾ 有的时候, /人民的声音0 就是 /上帝的声音0。¿ 显然, 这 种 /神圣0 的 /人民0 并不真实可信, 因为清教领导人大多不信任民众, 认为他们的意志是 /腐败的0, 他们既不能管好自己, 更无法治理社会。À 有人甚至明确地断言: /在几乎每个时代 和每个国家, 人民作为一个集体始终难以在行动时带有任何一点节制和智慧。0 Á 可见, 在殖民 地精英心目中, /人民0 也具有两种面目: 抽象的 /人民0 具有崇高而神圣的地位, 而现实政治 中的 /人民0 则不过是 /愚昧而轻率的大众0。 美国革命开始以后, 整个社会的观念和制度都发生了剧烈的变化, 关于 /人民0 的认识也 不例外。/人民0 的概念首先受到了共和主义思想的改造, 从 /臣民0 转变为 /公民0。在革命 初期, 北美居民有时还习惯性地自称 /臣民0, lu 但他们逐渐意识到, /臣民0 处在他人的权力控 #112# 历 史 研 究 2009 年第 1 期 ¹ º » ¼ ½ ¾ ¿ À Á lu Edmund S. Mo rgan, I nventing the P eop le: The Rise of Popular Sov er eignty in E ngland and Amer ica, New York: W. W. No rton, 1988, pp. 78-93. Thornton Anderson, Creating the Cons titution: The Convention of 1787 and the Fir s t Congr ess , Univer sity Park: T he Pennsylvania State Univer sity Press, 1993, p. 35. ÷John Winthropps Defense of the Negativ e Vo te, " in A . B. Forbes, ed. , Winthr op P ap er s , Bo ston: The Massachusetts H istor ical Society , 1944, vol. IV , pp. 382, 384; ÷John W inthropps Discourse on A rbit rar y Government, " ibid. , v ol. IV , pp. 468-470. ÷Acts and Order s of 1647, " in Donald S. Lutz, ed. , Colonial Or igins of the A mer ican Cons titution: A Documentar y H istor y , Indianapolis: Liber ty Fund, 1998, p. 185; ÷P rovidence Ag reement, " in Donald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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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I , 1851, p. 416. 明智性。但他随后又说, /人民0 并 /不具备系统的政府管理所必需的辨别力和稳定性0, 他们 /经常被错误的信息和激情引向最严重的错误0。¹ 在弗吉尼亚批准宪法大会上, 埃德蒙#伦道夫 一再称颂 /人民0, 但在一次发言中却用 / herd0 (一群牲口) 来指 / 大众0, 被人指责为蔑视 /广大人民0。º 这种偶然的用词不慎, 无意间透露了精英们对普通民众的真实看法。他们这种出 尔反尔、前后不一和含混暧昧的态度, 表明他们把抽象的 /人民0 和具体的 /人民0 放在了不 同的评价体系之中, 对抽象的 /人民0 礼赞有加, 而对具体的 /普通民众0 则嗤之以鼻。但他 们并未在两种 /人民0 之间划出鲜明的界限, 而是经常将两者混为一谈。因此, 只有从辨析具 体语境入手, 才能够判断其具体言论中 /人民0 的真实含义。 然则从普通民众的角度来看, /人民0 的构成和地位乃是很不一样的。有人反问道: / 难道 美利坚人民的百分之九十九不是由技工和农场主构成的吗?0 如果这些占人口绝大多数的人不能 选择自己的统治者, 不能确定政府的形式, 那还不如承认英国那种完全由 / 绅士0 构成的议会 的统治。» 在这里, 普通民众构成 /人民0 的主体, 他们与 /绅士0 是相对立的, 他们应当对政 治中的根本问题拥有发言权。在批准宪法的辩论中, 有人把美国社会分成 /天然贵族0 ( natural ar istocr acy) 和 /天然民众0 ( natural democracy) 两大类, 认为后者由自耕农、军队和政府的下 级官员、渔民、技工和商贩、一般商人和职业人员等构成。而且, / 天然民众0 和 /天然贵族0 的差别, 在政体上必然表现为民主制与贵族制的对立。¼ 关于革命时期的 /人民0 概念, 最有影响的表述自然要数美国宪法前言中的 /我们合众国 人民, ,0 一语。寥寥数字, 可以说最大限度地调动了 /人民0 所蕴涵的话语能量。建国精英 心目中的 /我们合众国人民0, 指的是 /合众国人民0 而非各州的 /人民0, 他们既是赋予宪法 正当性的抽象的 /人民0, 也是享有政治权利的政治社会的全体成员。 /我们合众国人民0 具有 这样一些特征: 他们是 /自由人0, 没有很大的财富差别, 更没有什么等级之分, 每个人都享有 平等的政治权利和政治自由。½ 建国精英在谈到 /合众国人民0 时, 往往无需作出任何性别、种 族、年龄和宗教信仰的限定, 因为这种说法含有一个约定俗成的预设: 他们是居住在美国的拥 有一定财产并且信奉基督教的成年白人男性, 而妇女、未成年人、非公民、没有财产的人、非 白人和非基督徒都不能享有选举权, 因而不在 /合众国人民0 之列。 不过, 这种预设在革命初期似乎遇到了挑战。有人提出, /社会的每个成员都有权对社会的 法律表达自己的同意, 否则他就没有服从的义务0。¾ 约翰 #亚当斯针对这种说法, 特意作了一 番辩护性的解释: 在理论上, /政府唯一的道德基础是人民的同意0, 但这并不意味着一个社会 #114# 历 史 研 究 2009 年第 1 期 ¹ º » ¼ ½ ¾ Alexander H amilton, Speech in New York r atify ing convention, June 21, 1788, in Elliot, ed. , T he Debates of the Sev eral S tate Conv entions , vo l. II, p. 252; H amilton, Speech in New York rat ifying convent ion, June 24, 1788, ibid. , p. 302. Patr ick Henry , Speech in V ir ginia ratif ying convention, June 7, 1788, in Ellio t, ed. , T he Debates of the Several State Conv entions , vol. III , p. 148; Edmund Pendleton, Speech in V ir ginia ratif ying convention, June 12, 1788, ibid. , p. 293. ÷For t he Pennsy lvania Evening Post , " P ennsy lvania Evening Post , March 14, 1776 ( http: / / infow eb. new sbank. com) . Walter H artw ell Bennet t, ed. , Letter s f r om the Federal Farmer to the Rep ublican, Univer sity, A la. : The University o f Alabama Press, 1978, pp. 49-50. Char les P inckney, June 25, 1787, in Farr and, ed. , The Records of the Federal Convention, vol. I, p. 398. Marc W . K ruman, Betw een A uthor ity & Liber ty : State Cons ti tution Making in Revolutionar y Amer ica, Chapel H ill: The University o f No rth Caro lina P ress, 1997, p. 96. 无分男女、老幼和贫富, 都必须对政府的每一立法表达同意; 妇女不能很好地理解和关心国家 大事, 儿童缺乏独立的判断, 没有财产的人则容易受他人的控制而丧失自主意识; 如果这些人 都得到投票权和发言权的话, 就会 /混淆和消灭一切差别, 把所有的等级都拉平为一个等 级0。¹ 从他的逻辑来看, 北美不是、也不应是一个 / 人人平等0 的社会, 拥有政治权利的 /人 民0 只是一个最大的 /特权等级0。 二、作为道德整体的 /人民0 美国的建国精英基本继承了英国和欧洲的政治话语系统, 在讨论主权的归属、权力的来源、 政府的起源和目的以及统治的正当性时, 往往诉诸作为抽象整体的 /人民0。这个 / 人民0 并不 是具体的 /民众0, 它是一个 /集合的整体, 而不是少数个人0。º 在这个整体中, 任何部分都不 能代替整体, 任何部分也不能代表整体的意志。因此, /任何一个地区的居民0 并不可能 /说出 人民的心声0。» 显然, 这个 /人民0 乃是为了特定的政治和道德目标而想象出来的, 是服务于 某种论证逻辑而虚构的抽象物。这种 / 人民0 具有共同的利益、共同的意志、共同的理性, 以 及共同行动的能力, 无异于正义和理性的化身。它没有具体的形象, 也就不具有人性, 没有受 到 /原罪0 的玷污, 因而充当了上帝权威和人间权威的中介或转换器; 存在于 /神意0 中的至 高正义, 通过抽象的 /人民0 而转化为国家及政府过程中的正义。 作为道德整体的 /人民0, 首先是政治社会最高权力的所有者, 也就是主权的归属。把政治 社会的最高权力寄托于 /人民0, 并不是美国革命时期出现的新现象, 而是长期存在于北美精英 思想中的一种惯例, 只是到了革命时期, 才外化为一套具有极大的政治塑造力的 /人民话语0, 渗透到政治思维的每一个角落。诚然, /人民主权0 学说来源于欧洲, 但它在北美现实政治中发 挥的作用, 却是 /史无前例0 的。大致在欧洲 / 人民主权0 观念形成的同时, 诸如 /所有权力 在于人民0、/社会权力的基础和源泉都在于人民0 一类的言论, 就常见于北美的各种政治和宗 教文献中。¼ 有人更明确地指出, /社会权力的最初人类主体和原型乃是人民0, 这是 /没有人会 否认0 的 /社会知识中的一条正确而可靠的原则0。½ 也就是说, 抽象的 /人民0 具有崇高的地 位, 而 /人民主权0 原则已得到了广泛的承认。在反英运动兴起以后, 抽象的 /人民0 更成为 革命派强大的道义后盾, /人民主权0 观念弥漫于北美的整个政治话语之中。在社会精英们看 来, /人民主权0 原则 /乃是亚里士多德和柏拉图的原则, 李维和西塞罗的原则, 西德尼、哈林 #115# /人民0 的定义与美国早期的国家构建 ¹ º » ¼ ½ John Adams to James Sullivan, May 26, 1776, in Robert Taylor , ed. , T he P ap er s of J ohn A dams , Cambr idge, Mass. : The Belknap Press o f Harvard Univ ersity Pr ess, 1979, vo l. 4, pp. 208-2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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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ise, A V indication of the Government of N ew-England Churches , pp. 44, 71. 顿和洛克的原则; 乃是自然和内在理性的原则; 乃是现在我们的整个政府得以成立的原则0。¹ 如果统治者按照他们自己的主观意愿和喜好来制定和执行法律, 就破坏和毁灭了 / 公民政府0 的目的, 统治者就成了绝对的专制者, 使 /人民0 陷于奴役状态。º 一些出自基层的政治文件也 明确宣称, /统治者最初是通过统治者和被统治者共同同意的一定的法律和规则而从被统治者那 里获得其权力的0, » 政治权力中 /为主而至高的权力由全体人民掌握, 而派生和低级的权力则 由他们所雇用的仆人掌握0。¼ 有的政府文件也诉诸 /人民主权0, 以强化其政策的正当性和合理 性。½ 革命初期制定的州宪法, 大多揭橥 /人民主权0 原则, 宣布 /人民0 有权改变政府, /人 民0 对官员拥有罢免权。¾ 可见, 到了革命初期, /人民主权0 已成为精英、民众和政府的通用 话语, 可以说是一种共识性的政治信念。 随着革命进入尾声, 美国政治思潮的激进色彩开始消退, 保守倾向渐趋强烈, 而 /人民主 权0 观念在政治话语中的核心地位并未动摇。1778年有人写道: /当人们自己组成社会、建立政 治实体或国家的时候, 应将他们视为一个道德的整体, 拥有国家的最高权力。0 ¿ 1784年又有人 说: 在自由政府中, /所有对政府的供给0 都源自人民, 权力是他们交给统治者代理的, 可以随 时收回。À 这些人不约而同地把 /人民0 界定为 /道德的整体0, 相信他们拥有 / 共同的意志0, 能够掌握 /最高的权力0。在制定和批准联邦宪法的运动中, /人民主权0 原则的光芒也没有减 弱。有些制宪代表力主建立强大的全国性政府, 他们认为, 有活力的政府权力应当直接来自于 /人民0 这一所有权威的来源。Á 新宪法被说成是 /合众国人民0 意志的体现, 因为他们 / 讲同 一种语言, 信同一种宗教0; 而且 /他们承认同一条伟大的政府原则 ,,一切权力来自于人 民0。lu 直到 1790年还有人谈道, /主权在于人民当中, 这是一条我从未听见任何美国政治家严 加否认的政治原则0。lv 也就是说, /人民主权0 观念一直是一种普遍的政治信念。 #116# 历 史 研 究 2009 年第 1 期 ¹ º » ¼ ½ ¾ ¿ À Á lu lv John Adams, ÷Novang lus", in Adams. ed. , The Works of J ohn Ad ams , v o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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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 I, pp. 209-210.黑体字在原文中为斜体。 Samuel Adams to John Adams, 20 Nov. , 1790, in Adams, ed. , The Works of J ohn Adams , vol. VI, p. 421. 属于 /人民0 的 /最高权力0, 无疑要用来推进 /人民0 的 /共同福祉0。在欧洲思想中, 把 /共同福祉0 作为政府的目的, 是一种比 /人民主权0 学说古老得多的观念。¹ 在普遍信奉 /人民主权0 理念的北美, /人民0 的安全、自由和财产更成了政府产生和存在的唯一理由。º 而 且, 在实际政治斗争中, 各个派别都争相利用 /共同福祉0 的理念, 都声称自己的主张是以 /人民0 的 /普遍福利和幸福0 为依归的。» 然则 / 人民0 如何才能有效地保障自己的自由和幸 福呢? 那就是要把 /人民0 自己的意志变成具有 /至高法0 和 /根本法0 地位的宪法。在美国 革命时期, /人民0 制定、批准和修改宪法的理念和程序, 不仅是 /人民主权0 的派生物, 更是 它在现实政治中的具体反映。宪法只能由 / 人民0 自己制定, 并由 /人民0 自己来批准, 因为 /人民乃是权力的源泉0, 只有多数 /人民0 的行动才能赋予宪法 /生命和存在0。¼ 1780年马萨 诸塞宪法和 1787 年联邦宪法, 都是用 /我们人民0 的名义制定的; 而各州批准联邦宪法的决 议, 大都采用了 /人民的代表0 或 /本州人民0 的名义。½ 抽象的 /人民0 除了为宪法提供正当性之外, 还在立宪的每个环节发挥了工具性的作用。 制宪者无论持何种观点, 都无一例外地借助 /人民0 这一道德资源来增强自己的话语力量。他 们无论是争取某项条款, 还是反对某项条款, 只要有可能就诉诸 /人民0 和 /人民主权0。有些 代表主张维护 /小州0 利益, 反对在全国立法机构采用 /比例代表制0, 要求实行一州一票的 /平等代表权0 和真正意义上的 /联邦体制0, 声称这体现了 /人民0 的意愿, /我们必须跟着人 民, 而人民则不会跟着我们0。¾ 坚持 /比例代表制0 和 /全国政府0 的代表, 则用同一种 话语加以反击: /一切权力来自人民, 同等数目的人民应当拥有同等数目的代表0; 而且, /共同 政府和各州政府相互之间不是敌人, 而是为了美利坚人民的福祉而设立的不同制度0; 把权力从 州政府转移到全国政府, 只是从 /人民0 的 /左手0 放到 /人民0 的 / 右手0 中, 以便使它 /好用一些0。¿ 可是, 集会费城的精英并不是 /人民0, 而抽象的 /人民0 也不可能出场, 因而 精英们不过是以 /人民0 的名义来表达自己的见解, 并借 /人民0 的道德力量以强化自己的主 张, 以致出现了 /人民0 反对 /人民0 的情形。 批准联邦宪法的过程, 也是一场不同的政治势力以 /人民0 的名义而进行的较量。本来, 由 /人民0 来批准宪法的目的, 是为了赋予新体制以正当性和崇高性; À 但对支持宪法的人来 #117# /人民0 的定义与美国早期的国家构建 ¹ º » ¼ ½ ¾ ¿ À 柏拉图: 5理想国6 , 第 133页。 Wise, A V indication of the Gov ernment of N ew-Eng land Chur ches , p. 61; Elisha W illiams, ÷The Essential Right s and Liber ties of P rotestants, " in Morgan, ed. , Pur itan Political I deas , p. 27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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