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老地方戏的自信：兼论黄梅戏、越剧的问题——闽剧《贬官记》初赏

古老地方戏的自信：兼论黄梅戏、越剧的问题——闽剧《贬官记》初赏 古老地方戏的自信:兼论黄梅戏、越剧的问题——闽剧《贬官记》初赏 来福州四年，从读书到工作，四年有余，京剧、越剧看过数十场，路过的昆曲、黄梅戏、绍剧、吉剧都看过，本土的闽剧还是第一次。 这次走进实验闽剧院，得益于福州戏剧圈两位资深戏迷小文档和小宁兄的一再推荐，贴的是闽剧九十年代创办的保留剧目《贬官记》，由两位梅花奖演员联袂出演，是进京展演的预演，演过一场之后，反响较好，加演一场。 之所以一直没有走进闽剧远，主要是因为语言障碍，福州话我一个字都听不懂，比客家话和闽南话难懂多了。但这次观演，使我重新思考所谓地方戏中的方言障碍问题，因为很多地方戏，特别是五大剧种之外的戏，经常宣称外地观众很难接受本剧种，主要是因为方言障碍。我认为，对于真正的戏迷而言，相较于剧本、音乐、做舞、角儿的气场等等，方言应该是最次要的因素。 《贬官记》这出，为闽剧带来了诸多荣誉，斩获了五个一工程奖、文华奖，早在2003年就评为舞台艺术精品工程。并被多个剧种移植。这次该剧排了经典版、传承版和青春版，其中传承版由两位梅花奖演员和一位老艺术家联袂演出。这出戏的创排可取之处甚多，足资其他剧种借鉴。首先谈题材，剧本本身属廉政戏，没什么过人之处，而且我觉得边一笑最后在牢里对崔云龙说透露其对巡按错贬自己示理解，有脸谱化之嫌，人物过于理想化。在角色安排上，这出戏以丑—小生—双旦为主要人物，尤其重视丑角，除了主角边一笑外，两个衙役理李虚、王实也是以丑角应工，诙谐幽默，跌扑翻滚。十分精彩。丑角见长在福建的地方戏中以高甲戏为最，丑行一门居然分诸多流派。其实在很多剧种早期，丑角地位都很重要，现在则渐趋舞台边缘。其实生、旦以外的其他行当为主角的戏对丰富剧种的审美维度和剧目存量尤其重要，特别是那些生、旦行本身流派特征不是很明显的剧种。主要是黄梅戏及南方弹簧系统的剧种。长期对小丑、老旦、彩旦、武戏为主演的剧目的忽视，长期以来不但会造成剧种剧目单一，更主要的，响应行当人才的缺失使其他新戏中甚至很难加上小行当的唱段，这种现象在黄梅戏中尤其突出。 闽剧是曲牌体的古老剧种，曲目十分丰富，《贬官记》中使用了数十种不同曲牌，曲子很动听，变化丰富，过场音乐还可以听到越剧的影子，大概得益于芳华和闽剧院的同城之宜。历史悠久的剧种，不管是板腔体还是曲牌体，曲目调式都很丰富，黄梅戏从民歌小戏发展而来的剧种，与其他主要剧种比，曲目不多，但也有自己的优势，即保留了大量的民歌小调专成花腔一部。这类剧种曲目的发展，除了向其他剧种借鉴外，更主要的是回归民歌小调本身，这种趋势在近年的黄梅戏作曲中有所好转。一些主要剧目如杨俊的《妹娃要过河》、王琴的 《半个月亮》、黄再芬的《徽州往事》分别吸收了龙船调、送郎歌和安庆当地的摇篮曲。但这种借鉴不必牵强，如安徽省黄梅戏剧院新排《小乔初嫁》，将黄梅戏传统小戏中的主角王小六作为剧种重要认为，很难妥帖。年轻的戏曲剧种，由于没有板式和成套曲牌的限制，在作词上越开越口语化。虽然地方戏场次不如昆曲典丽精工，但也要讲究韵脚和平仄，黄梅戏和越剧新戏在这方面做得并不好，下面是《小乔初嫁》中曹操对华佗的一段唱: 华佗:早年行医到皖城 结识乔公在乔家村 那时节二乔年幼小 天真活泼 冰雪聪明 最难忘小乔缠着我学医术 说是长大后也要悬壶济世救苍生 她姐妹今日芳名传天下 我却只记得那个小丫头，我的学生 曹操:早年多次到皖城 我与乔功交宜深 身前身后欢笑不停 正可谓女大十八变 她姐妹出落成绝代佳人 只可恨小乔嫁给了周公瑾 华佗:这才是天作之和佳偶已成 曹操:她归我才称得上天作之合 筑高台揽二乔铜雀春深 有句话说出来你信也不信 你可知我此番为何举兵 讨伐孙刘只是个借口 要得到小乔才是我的真心。 这一段在近年的黄梅戏中决不是最口语化，甚至还比较好，句式随意，不讲韵脚，更不谈平仄。下面是《贬官记》张岫玉的念白和唱 张岫玉(白) 为开方便之门,就可人妖颠倒,诬直为曲,拗曲作直;刁妇乃是望夫石上的贞洁女,知府外甥更是坐怀不乱的鲁男子。刁妇的丈夫乃因与人通奸而死于非命,他死有余辜! 再加上一通无中生有、混淆黑白的判词,死者含冤蒙屈,遗臭万年,你却官运亨通,青云直上。是吗? (唱) 岂不闻恣情自为害, 岂不闻泛水必成灾。 岂不闻人情还以理为戒, 岂不闻作恶当用法来裁。 你只图方便之门一时开, 就不怕冤案白骨筑成台? 两者相较，高下立见。 我始终认为，像黄梅戏、越剧这类以唱腔见长的剧种，曲子始终不是问题，好的剧本，尤其是改编完成的适合演唱和特定演员风格的舞台脚本废除重要。越剧、黄梅戏近年来的新剧本创作，实在不好，尤其是黄梅戏。另外，谈到做工，高难度的动作和武戏在弹簧和花腔小戏发展而来的剧种中，并不是必要的，甚至水袖也根据剧情需要而定。但演员在台上，一动一静、一颦一笑要有范儿，台步、原场、扇子、手绢、翅子、旋子、跌扑、趟马要好，身段的训练以京昆或古老剧种的老为好。黄梅戏改编过穆桂英挂帅、扈家庄等戏从，越剧有珍珠塔、陆文龙、白蛇传，这些剧种不是不能有玩意儿，而是现在有谁能贴这些戏。如果做不到，基本的，台步、圆场、扇子、水袖这些基本技能，要达到要求。《贬官记》中丑角的眼神功夫、小生的台步非常好，旦角随便一个屁股坐子就是满堂彩。 古老的剧种，数百年的传承，曾经的辉煌，不是没有理由的，这些剧种或许不够流行，但实在无需自卑。戏曲欣赏不是以方言为障碍的，昆曲、梨园戏巡演，处处好评如潮，京剧、地方戏出国巡演亦不法之音。顺便说一句，以省黄和再芬剧院为代表的黄梅戏创造，道白甚至唱腔几乎完全放弃安庆方言，方言真的让地方戏如此不堪吗，丢掉了这些，现在绝大数多黄梅戏演员，道白如同开水，唱腔没有共鸣。因为他们从不重视斯淑娴、左胜利、许桂枝，许自友，也让汪菱花等人失去舞台。从吴琼(道白)、吴亚玲、蒋建国、周媛媛、到大批青年演员，概莫能外(黄新德好些)。另一方面，韩再芬、吴琼和茅威涛为代表的剧种领军人物极度热衷于剧种声腔的歌剧化(后期的马兰也这样)，领军人物尝试剧种探索无可厚非， 但态度上自应审慎。 地方戏怎样发展，请多向历史悠久的剧种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