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瑙河畔的杀戮之地

多瑙河畔的杀戮之地 1809年5月13日，拿破仑率领他的大军进占奥地利首都维也纳，这是四年之内战无不胜的他第二次攻占这座历史文化名城。不过，再度踏上哈布斯堡王朝腹地的拿破仑•波拿巴并没有太大的成就感，因为更重要的目标――奥地利军队，仍然不知踪影。 不过敌人的大方向还是能把握清楚的，那就是，由卡尔大公统帅的奥军主力此时应该就在多瑙河对岸的某个地方。对于历来将歼敌主力看得远高于攻城掠地的拿破仑来说，下一步的行动是不假思索的:跨过多瑙河，消灭他们。 到北岸去 维也纳位于多瑙河畔，确切地说，是多瑙河右岸或者说南岸，法军就集结于此;而奥军主力是在左岸或者说北岸。要想消灭奥军，法国人第一步就必须越过多瑙河。经过勘查，拿破仑把渡河地点选在了维也纳东南不远处的埃贝斯道夫村。 选择此地的有利因素在于，在这里和北岸之间的河道里，有一座面积颇大的江心岛――洛鲍岛，其面积超过10平方公里，是一个理想的部队集结地。从这里渡河的法军将采取“二级跳”:先架设浮桥，从埃贝斯道夫村所在的南岸到达洛鲍岛，再从 1 该岛架桥到北岸。 13日晚上，拿破仑下达了架桥命令，这一任务被交给了马塞纳元帅。这应该是个恰当的人选，整整十年之前，马塞纳曾受命在上莱茵河架桥，当时他冰冷地督促工兵们跳进没脖深的冰冷河水里，最终完成任务。 在埃贝斯道夫，马塞纳面临的主要困难是不足。不过他很快找到对策，将调集到的60余艘平底船和木板、横梁等材料大部用于南岸和洛鲍岛间的大桥，而在洛鲍岛和北岸间则架设小型浮桥。 19日，从埃贝斯道夫伸向江心岛的主桥终告完成，排列密实的平底船上架起木板，看起来坚固稳定。按照预计，这座桥每小时可以经行6000~7000人的部队，法国人把它叫做“维也纳桥”。 拿破仑在这天下午驾临南岸渡河点，对马塞纳的工作示满意，并随即发布了渡河命令――就以马塞纳的第4军为前部。具体渡河的先后顺序是:第4军、拉纳元帅的第2军、贝西埃元帅的骑兵军，仍在维也纳城区的达武元帅的第3军和炮队主力。 渡河中断 法军的渡河作业一开始执行得很顺利。20日拂晓，马塞纳的第4军先头师到达洛鲍岛，接着是其另外两个师以及一些轻骑兵部队。很快，这些部队成功登上多瑙河北岸，建立起桥头堡，继而占据了距登陆场约3公里纵深的两个小村庄，一个叫阿斯佩恩，一个叫埃斯林。 与此同时，贝西埃手下的一个骑兵师也登上了洛鲍岛，然后是拿破仑本人。放眼望去，这个江心岛上只有树木和草地，唯 2 一的建筑物就是供猎人休息的小屋，“这个岛上真的是什么也没有～” 更值得关注的还是多瑙河本身。法国人此刻还在凭着1805年渡过多瑙河的经验办事，但现在的情况却不太一样了:4年前，法军是在深秋时节渡河，而这次正好赶上许多条多瑙河的支流因积雪融化而使得水位抬升，时节不利。事实上，1809年春的多瑙河涨流情况更猛于往年，在维也纳附近河段的水位上涨幅度更接近5米～ 20日15时过后，洛鲍岛附近的水位便开始显著升高，流速也不断加快，走在桥上的法军发现自己踏步在“被急流冲刷得摇晃的木板”上。到了17点，“维也纳桥”第一次发生断裂，从而中断了法军的渡河作业。 工兵们投入费力的抢修作业，拉纳的第2军和两个骑兵师不得不滞留在南岸，而达武的第3军等还在向埃贝斯道夫赶来的途中。也就是说，此时进驻多瑙河北岸的只有马塞纳手下的那三个师。 所幸，3位师长在法军中都有“敢战”之名，年纪均为40岁左右的博迪特和莫利托尔是马塞纳的老部下，而高个子的勒格朗师长从军超过30年、15岁便加入军队。马塞纳指示莫利托尔师进占阿斯佩恩，构成法军的左翼，博迪特师在埃斯林构成右翼，勒格朗师则在阿斯佩恩村左后方充当预备队。 此外，北岸这两个村子还算是不错的防御点――外围都修筑了防洪水的围墙，大部分房屋是牢固的石材结构，阿斯佩恩的教堂、墓地和埃斯林的谷仓都是理想的防御依托，其中砖 3 混结构的谷仓足可容纳400名士兵。 马塞纳元帅正焦急地等待着手下第四个步兵师到来。尽管他的皇帝认为既然搭桥和渡河都未受到袭扰，那么奥地利卡尔大公的部队一定还在远方，不足为惧，可是马塞纳不这么想，他相信敌军就在附近，随时会展开攻击。不过在夜色初临时，法军入耳的只有蛙鸣声，并无异响。 奥军显威 危机，就潜藏在这份宁静之中。仅仅数公里之外，奥军统帅卡尔大公正在位于一座小山丘的大本营里做最后的攻击准备。卡尔大公手里有6个军，约10万之众，一待天明，便会将这份实力全部“投掷”出去。 这个晚上，他发布了内容激昂的战前动员:“士兵们，我们明天就将在此与敌人决一死战。奥地利的存亡取决于此，我们佛朗茨皇帝的帝位取决于此～战斗的结果，取决于你们每一个人。祖国、双亲和友人的目光正在注视着你，展示你的勇气与力量吧～” 此时，在小村阿斯佩恩，法军元帅马塞纳听不到这份动员，但他终于在夜深时分看到了异样的景象。站在教堂钟楼上远眺西北方向，可以看到大片灯火，而远处的天空也随之被蒙上了一层暗淡的红色。马塞纳知道，那是奥军的营火。 法军仍在争分夺秒地抢渡，“维也纳桥”21日凌晨3点被抢修好，拉纳手下人马和一批重骑兵部队开始渡河，拂晓时分，“中转站”洛鲍岛再度呈现出一派人喧马嘶的热闹景象。拿破仑在岛上召集高级将领们开会，确定由马塞纳指挥左翼驻阿斯 4 佩恩，拉纳指挥右翼驻埃斯林和两村之间的路。至于敌情判断，拉纳认为奥军位置尚远，别人也未表示不同意见。 然而法国人不知道的是，此时奥军已在埋锅造饭，准备抖擞精神上阵了。5月21日中午，法军仍在抢渡之际，阳光穿透遮掩的云层直射而下，而奥地利军队的推进就在这时开始了。 这是一次壮观的行动。奥军呈扇形展开，从右至左以五路纵队，向阿斯佩恩、埃斯林一线平行推进:右翼是希勒的第6军(第1纵队)和贝勒加德的第1军(第2纵队)，居中是霍亨索伦的第2军(第3纵队)，左翼是迪多维奇的第4军一部(第4纵队)和罗森贝里的第4军大部(第5纵队)。在中路和左翼之间，则是利希腾斯坦的骑兵军。这支大军包括93个步兵营、17个掷弹兵营、54个胸甲骑兵和龙骑兵中队、93个轻骑兵和枪骑兵中队，共计98000余人和288门火炮，其中步兵84000人，骑兵14000余。 在奥军的对面，集结在阿斯佩恩、埃斯林等地的法军也有所增长，除了第4军的3个步兵师外，马塞纳麾下的拉萨勒轻骑兵师和贝西埃麾下的埃斯帕涅胸甲骑兵师也到场了，同时被分派在两村之间的路上。但即便如此，法军总兵力也仅为27000余人和60余门火炮。 第一日 下午15点，指向阿斯佩恩的奥军右翼开火了，历时两天的战役正式展开。奥军炮兵轰击之猛烈，甚至连维也纳的居民都听见了炮声。 奥军士兵们大声齐唱军歌，震天动地而来。 5 在阿斯佩恩布防的法军莫利托尔师长紧张地迎接挑战，全师12个营即将对抗的是敌人的54个营和43个骑兵中队～ 在这样悬殊的力量对比之下，奥军希勒所部的第一次冲锋就成功夺取了阿斯佩恩，法军显然一时被敌军的阵势吓坏了。但这只是残酷争夺战的开始，法国人很快就恢复了他们的勇气，而在马塞纳元帅的严令之下，法军以一次反冲锋夺回了阿斯佩恩。 接下来的数个小时，这个小村经历了更多次反复争夺。奥地利方面的战史记载:“两军士兵在每条街道、每座房屋和每个谷仓里狭路相逢。” 马塞纳元帅亲自带兵争夺教堂和墓地，据称仅这两个地方就易手不下5次。 对法军来说，一个糟糕的消息是，多瑙河还在不断涨水，开战一小时后，“维也纳桥”再次断裂，导致拉纳军大部、达武军、炮兵主力和更多的重骑兵部队无法渡河，北岸的法军只得孤军作战。 战场上烟尘滚滚，留在洛鲍岛的拿破仑看到，浓密的烟云使得太阳看上去就像是一个腥红色的火球，而它反过来又把整个地面笼罩在红色的光焰中。弥漫在阿斯佩恩村的硝烟是那样浓重，据说士兵们简直都快窒息了，而且无法看清从自己对面伸过来的刺刀。 作为预 6 备队的法军勒格朗师也被投入了阿斯佩恩。在村里，军官们不得不要求士兵们每打几枪就换个地方，不然就要踩着战友们的尸体作战了～高个子师长勒格朗的军帽被打掉一半，他的副官则死在身旁。 在埃斯林的法军也陷入了绝望的战斗，但在坚毅的拉纳元帅的指挥下，此地仅有的一个法军师寸土不退。村里的那个大谷仓不仅被证明是一个良好的射击据点，而且其坚厚的构造足以抵挡炮弹破片。 为了扭转被动挨打的局面，法军决定以中路的骑兵冲击奥军炮队，重装骑兵和轻骑兵们轮番上阵。但在奥军步兵方阵的齐射面前，这些骑兵徒然得到了惨重的损失，仅埃斯帕涅所部的第7胸甲骑兵团在这一天就损失了112名耗费巨大的骑兵，严峻的是，这位骑兵将军手下的4个上校团长有3个阵亡，将军本人也在稍后受了致命伤。 将近傍晚，法军工兵终于修复了“维也纳桥”，从而将马塞纳属下第四个师以及部分重装骑兵送到了多瑙河北岸。此时，战斗随着消退的太阳而渐告平息，法军历经苦斗，总算还掌握着桥头堡和埃斯林村，但是丢掉了阿斯佩恩村的一半。两军的战线近距离地对峙着，据说在有的地段，法国人和奥地利人的露营地近到“手枪射程”。 第二日 在洛鲍岛上的拿破仑并没有因为被动局面而动摇决心，马塞纳和拉纳所部并未后退，而他能够在这个晚上调来更多的生力军，因此他相信，第二天的战斗将有利于己。 22日凌晨3点，奥军大炮 7 又开始轰鸣了，一个小时后，步兵方阵推进，拉锯式的战斗重现于两个小村。 在阿斯佩恩，法军马塞纳所部一度控制了全村，但其兵锋很快又被希勒所部的反击所阻，争夺的焦点仍然集中在教堂和墓地一带。一个形象的说法是:“死在墓地上面的人比埋在墓地下面的要多得多～”在埃斯林，罗森贝里全力猛攻，穿着熊皮外套的奥地利掷弹兵不顾一切地冲击谷仓，而法军拉纳所部凭借新到的部分援军，勉强站住了脚。 是的，更多的法军部队已经通过浮桥，加入了战场，但增援者却限于战场空间，无法形成突破，就连法军炮兵都施展不开，相反，其密集队列倒是给奥军炮兵提供了充足的目标。一名法军上尉回忆道:“每发炮弹都能打倒我们三个人，熊皮帽被炸飞到半空那么高～” 努力向北岸输送新部队的拿破仑有自己的想法，拉纳元帅很快就知道，那就是由这位元帅带队，从中路向奥军发起全面反击～ 看到命令内容的参谋们全都震惊得说不出话，但是拉纳的决心坚定，佩齐自己的全部徽饰，翻身上马，带着步兵方阵，踏着坚实的步伐前进。他嘱咐随从，一旦步兵们打开缺口，骑兵们就立即跟进。 这次强攻显然出人意料，而且恰好指向奥军纵队间的一个薄弱点，那就是罗森贝里右翼和霍亨索伦左翼之间的接合部。霍亨索伦的第2军突遭拉纳的拼命进攻，短时间内可谓被震慑住了。而目睹步兵推进的法国胸甲骑兵们也从前一天的沮丧中恢复过来，如疾风般冲锋向 8 前。 就在法军孤注一掷的反击即将大获全胜的时刻，卡尔大公挺身而出，这位奥军的主帅跃马而上，手擎一面战旗，命令最后的预备队发起反击。当法军的步兵方阵被迫停下来之后，很快遭到了奥军炮兵的压制，而奥地利龙骑兵也在肉搏中击退了法国胸甲骑兵。 在洛鲍岛上的拿破仑接到报告:拉纳元帅的反击……功败垂成。第二个坏消息是:“维也纳桥“又断了～这一次，浮桥是遭遇了奥军自上游推下的载满石头的驳船撞击。更要命的是，由于时间紧张，物资有限，法军在浮桥附近既没有加派巡逻船只，也没有铺设浮木档栅，结果难免吃了苦头。 奥军这次撞击的后果非常显著，被撞断的桥身很快就被漩涡冲走，整座桥都几乎不复存在了。对于正急切地希望将达武军送到北岸的拿破仑来说，这是致命一击。下午14点，他派人告诉马塞纳和拉纳:全军向洛鲍岛撤退。 胜负之间 看到法军呈现败退之势，卡尔大公立即下令迪多维奇所部向埃斯林发动最后进攻。这一天，迪多维奇的部队已经向这个小村发动过7次冲锋而疲惫不堪，他向统帅回复:“看起来法国人很快就会放弃这里了，就不要再做无谓的牺牲了吧,”卡尔大公的回应是:“带着你的人，立即发起第8次冲锋，否则，我要你的命～” 奥军的第8次冲锋奏效了，终于拿下了埃斯林，但与此同时，拉纳元帅指挥法军后卫部队顽强作战，掩护其余部队能够通过轻便舟桥，撤至洛鲍岛。 面对 9 着敌军撤退，无疑是法军在此战中最惊险的时刻，所幸在拉纳的努力下，法军仍保持队形而不致溃散，也避免了被挤入多瑙河的悲惨命运。但是，这位元帅却无法摆脱自己的宿命…… 夜幕降临时，法军撤退行动基本完成，拉纳则和300余名掷弹兵守在一起。正当他盘腿坐在一堵矮墙边时，却突然被流弹打中，两条腿都负了伤，其中一条腿的膝盖被打得粉碎。掷弹兵们七手八脚地把他抬到一旁，军医拉雷赶来试图紧急施救，但他能做的只是切掉拉纳的一条腿～ 晚上19点，拿破仑在洛鲍岛召开军事会议，他的决定是继续占据这个江心岛，作为日后反攻的“前哨站”。对于历时两天的战役，他承认自己是失败者，但他补充道:“是多瑙河打败了我们……” 马塞纳在深夜负责指挥北岸撤退的最后阶段，当部属询问他:“如何处理留在北岸的火炮,”他下令道:“全部烧掉，我可带不走它们……”带不走的还有法军重伤员，轻伤员则自己走到洛鲍岛去。当人员渡完后，工兵们紧急把连接洛鲍岛和北岸的浮桥拆除，把这些材料卸下来，送过去重建“维也纳桥”。在等待前往南岸的时间里，法军骑兵们把胸甲当成锅来煮马肉，直接舀多瑙河河水饮用，尽管这是浸泡着死人的河水…… 后记 阿斯佩恩――埃斯林之战可谓拿破仑统兵以来的第一个败仗。法军在两天时间里阵亡7000人、伤16000人，奥军损失大致相当(亡6200人、伤16300人)。另外，拿破仑失去了拉 10 纳元帅――他最善战的将领之一。拉纳死于5月31日，在那之前，拿破仑几乎每天都去看望他，据说这位元帅临终前喃喃道:“你再也不会像过去那样强大了……” 奥地利军队在多瑙河北岸的表现，令许多自认为熟悉这支军队的法国将军们大吃一惊，奥地利人配得起“胜利者”的称号。而在所有勇敢作战的奥地利人当中，最勇敢的无疑是统帅卡尔大公。只可惜这位大公勇则勇矣，却不免“后手”不足，没能凭借优势兵力继续进攻、克尽全功，而是鸣金收兵，让法国人得到了喘息的时间。曾有亲历其事的法国人道，“假如奥地利人再次发起坚决的攻击，那么我们就全都得完蛋～” 一个半月之后，恢复了元气的拿破仑大军再度跨越多瑙河，并通过瓦格拉姆之战，彻底击败奥军，从而实现了对哈布斯堡王朝的沉重打击，不过决定性胜利之前的挫折之地，恐怕会被将帅们铭记吧。 多瑙河畔的杀戮之地 百度搜索“就爱阅读”,专业,生活学习,尽在就爱阅读网92to.com,您的在线图馆 11 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