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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你说说话

2018-02-16 17页 doc 37KB 49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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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你说说话和你说说话 时间过得真快。从分手的那一天算起,如今已经过去了八个多月。这期间,我一直在躲避着与你有关的话题,更是拒绝着与你有关的文字……我知道,一旦在键盘上轻轻敲出你的名字,我就必须能顶得住一种强烈的情感冲击――事实证明我不能。 痛定思痛,我依然在等待着时间。 现在已是二??九年农历岁尾,连日来裹绕着京城的浓雾终于散去。这是一个清朗而透明的早晨,在南城一座普通的住宅楼上,我静静地站在窗口。阳光很好。侧面的平房区有一座被涂得五颜六色的幼儿园,不知道孩子们在做着什么样的游戏,一阵阵稚气而响亮的“加油”声传来,让我突然涌起一种...
和你说说话
和你说说话 时间过得真快。从分手的那一天算起,如今已经过去了八个多月。这期间,我一直在躲避着与你有关的话题,更是拒绝着与你有关的文字……我知道,一旦在键盘上轻轻敲出你的名字,我就必须能顶得住一种强烈的情感冲击――事实证明我不能。 痛定思痛,我依然在等待着时间。 现在已是二??九年农历岁尾,连日来裹绕着京城的浓雾终于散去。这是一个清朗而透明的早晨,在南城一座普通的住宅楼上,我静静地站在窗口。阳光很好。侧面的平房区有一座被涂得五颜六色的幼儿园,不知道孩子们在做着什么样的游戏,一阵阵稚气而响亮的“加油”声传来,让我突然涌起一种对生命的感动。此时此刻,我预感到自己好像进入了一种积极的状态。也就是说,现在的我,完全有可能控制得住往日的情绪,用一种心平气和的方式和你说说话了。 首先来回忆一下我们的相识。 一九七六年的秋天,我们被分配到元宝山煤矿中学里教书。你是在煤堆里被发现的“秀才”,而我却是在这所学校里刚刚毕业的学生。在后来的许多年里,每当谈到这段经历时我总是禁不住有点儿脸红。其实这怎么能算我们的错呢,我当时的理想是当一名卡车司机,其次是腰上坠着一圈钳子扳子之类的电工。遗憾的是,那时候我们没有选择职业的自由,被动接受,努力迎上去才是我们唯一的选择。 那是一段值得追忆和咀嚼的岁月。如今,穿过三十多年的岁月风尘,我依然可以清晰地望见通往校园深处那两排高大笔直的白杨,看到你步履匆匆行走在白杨树之间的身影:英俊、帅气,总是一种满怀激情的样子。当时我们是那么的年轻,无论是十八岁的我,还是二十岁的你,用现在的目光看来还属于稚气未脱的孩子。可那时候的我们已经没有资格稚气,头上一顶“为人之师”的桂冠,让我们比其他同龄人显得既成熟又庄重。特别是你,此前不仅当过一年多的矿工,在农村还有过一段工作组组长、生产队副队长的经历,不久便在新的岗位上脱颖而出,你不但成了全校最年轻的年级长,在许多青年教师中还成了一名领衔人物。多年以后,忆起当时的情形,你就像一块磁铁,而与你形影不离的我们,则是吸附在你周围的一些奇形怪状的铁钉…… 说起来奇怪,面对蜂拥而来的往事,我苦苦回忆,竟怎么也记不起我们是在什么时间、什么样的场合见的第一面。我无需责备我的记忆力,因为那是一种男人与男人的相遇。重要的是,那种平平淡淡的相识,并没影响它会成为我们生命过程中一份难得的惊喜。 自然界中的许多植物都有趋光性,成长中的个体生命也往往会在周围寻找一种参照。我曾不止一次对朋友们说过,在我最初的人格形成中曾受到过你太多的影响――那不是模仿,不是“同气相求”,而是源于我对你的人品有一种近似于崇拜的认同与欣赏。 还记得那年我们的一次春游吧?由五六十名青年教师组成的自行车队,一大早便沐浴着朝霞,兴致勃勃地出发了。我们过河翻山一路前行,欢声笑语夹杂着清脆的车铃声热闹了一路。而你却一个人赶着校办工厂的小毛驴车,为大家拉着野餐的所有用品,十几里山路的寂寞可想而知。过河的时候又扎破了车胎,幸亏附近有个村子,你在那里补好车胎,才赶着毛驴车重新上路,及至赶到目的地的时候,本次郊游的所有活动项目已进行完毕。大家正心急火燎般地等待着你的到来,准确地说,是等待着毛驴车上那一顿丰盛的午餐……饭后,大家把所有的餐具收拾起来,然后说说笑笑地打道回府。这时候,又是你独自陪着那辆小毛驴车默默地往回走。现在想来,慢悠悠的毛驴车之于平时雷厉风行的你是多么的不相匹配。 见微知著。一个人的品性,有时候就是通过这些不起眼的小事体现出来的。老子说“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此乃谦下之德”。回望三十多年我们共同走过的岁月,正是这些不起眼的小事,一桩桩,一件件,像一滴又一滴晶亮的水珠,组成了你生命之河的波光粼粼。当年的 同事不会忘记,你在学校工作的那些年,一直住单身宿舍,只有到了星期六,才可以回到市里和家人团聚一次。每次回家,你都要揣着一大张采购单,各类复习资料,书籍,甚至锅碗瓢盆、服装鞋帽,大到家用电器,小到针头线脑……零零碎碎,一地鸡毛。别说亲自去买,只要想想都会觉得是一种麻烦。而你无论是同事之嘱,还是学生之托,总是一家家书店跑,一爿爿商场转。到了周一,你就像一个如期而至的“货郎”,细致,周到,甚至显得罗哩罗嗦,但总能给一些人带回他们各自的需要与欣喜。不独如此,倘若朋友或熟人去市里办事,你不仅是热心的向导,末了还总是要仗义疏财地做一把热心的东道主。位于赤峰新华胡同那间二十多平方米的小屋,如今早已拆迁,但它仍然温暖着许多人的记忆!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我曾以你为原型写了一篇《小秦》。这篇不到千字的小说后来发表在《中国煤炭报》的副刊上。没想到,它竟成了我的第一篇获奖作品,由此我异常荣幸地被邀请到美丽的都江堰,参加了我一生中第一次难忘的笔会。听说这件事之后,你是那么高兴――不是因为我的文字真实地了你的“助人为乐”,你知道我一直在爱好着文学创作,终于看到我的作品得以发表并获了奖,你和我一样感到欣喜。 时间宛若流水,载着我们的青春匆匆而去。一九八五年我离开学校调到矿宣传部,七年后又调到了矿务局。这期间,你却一直处于一种进退两难的境地。为解决和家人两地生活的问题,你曾申请调往市内,但因为此前的两年带职进修学习,你被校领导一直视为教学骨干,死活不放。无奈之下,你只好退而求其次,希望能在矿上得到一套住房,再把妻子调到矿上,这样与家人两地分居的问题便可迎刃而解,然而就是这么简单的要求竟也难以实现。而你又是一个撇不开情面的人,从来不会用脸红脖子粗的方式去为自己争取什么。结果一等再等,一拖便是五六年。直到一九八七年,校领导在一种无可奈何之下才终于动了恻隐之心,一声长叹,放你走人。 对于人生而言,最重要的东西莫过于时间。后来熟悉你的人都说,倘若能提前五年调到市内,你的人生与事业肯定会大不相同,而我则几乎认定这是一种事实。可你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惋惜,更没有埋怨过任何人耽误了你的前途。当时的你甚至有些感动,毕竟,在领导的同情下,你终于结束了与家人长达十多年的两地生活,调到了市里。 煤矿与市内的距离不过五十公里。由于那时候的交通与通讯都十分落后,更主要的是为了生活不停地奔波忙碌,有一度,我们在彼此的视野中差不多消失了三年。离合聚散属于人生常态。日本作家村上春树说,每一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一片森林,迷失的人迷失了,相逢的人会再相逢。 一九九三年春节后的一个下午,你从市里到煤矿去看我,给了我一个意外的惊喜。那时候的我们都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父亲。生活在我们的身上增加了许多不同的砝码,但你还是几年前的样子,英俊,潇洒,风度翩翩,不同的是,举止言谈中又多出几分人生的历练。那天下午,你带着妻子儿女,同时还给我带了一件“赤峰陈曲”。 我们喝酒。我们一杯接一杯地干杯――为我们相隔三年之后的重逢,也为我们匆匆而逝的青春。 那天晚上,一向来去匆匆的你竟例外放慢节奏,决定住下。你说几年不见了,我们说说话。这让我十分高兴。当时我住的是两居室的简易楼房,我们把它交给了两个女人和四个欢天喜地的孩子,我和你则躺在一家小旅店的床上,于酒意微醉中差不多聊了一夜。我们谈起许多过去的人和事,谈到几年生活中各自的家庭变化。没有感慨,没有叹息,有的只是对未来生活的憧憬与畅想。那时候我们还是三十几岁,青春已逝,梦想至少还保留着一半。窗外偶尔传来火车的汽笛声穿透黑暗,把矿山的夜衬托得更加幽深而宁静…… 我那么珍惜关于那一次重逢的记忆与感觉,不仅因为你我之间的友谊变得更加坚实,更在于我们两个家庭从此便开始了长达二十几年的交往。其实,我们两家人本来就有着很好的感情基础,在命运和生活轨迹上也有着许多相同相似的地方:那时候我们两个人都已经失去了父亲;你的妻子刘建华和我妻子齐凤珍,婚前都是我们的同事;后来她们一起离开学校,又一起被分配到饮食行业工作;我们没有沟通,却恰巧是定在同一天结婚;婚后我们又是在同年同月有了第一个孩子,而且同是女儿……如此太多的机缘巧合,让我们两家人越走越近似乎是一种天经地义。如今,我们的两个女儿荆华与秦博情同姐妹,她们是那么的相融相通,就像你我当年的影子。友谊能在下一代人的身上得以延续,更使我们感到由衷的高兴。 人的一生总是充满了飘忽不定。在离开煤矿中学之后的十几年里,我们天各一方,为了生存,在不同的领域里周旋。一九九二年,我从煤矿调到了局里,在换了两个单位之后的一九九八年,我举家来到北京,开始了一种全然不同于过去的生活。这期间,你在一家大型的毛纺企业里,因为德才兼备,不断受到提拔和重用。从工会干事,到厂办主任;从副厂长,到分厂厂长……就在你感觉事业如日中天的时候,像许多国有企业一样,你所在的单位突然被重组。在一种无所适从的迷惘中,你被慧眼识才的中国联通公司赤峰分公司的领导“挖”过去,并凭借一身的工作热情与才华,很快被任命为市场部经理。我佩服你的工作能力与才华,而你却对我敢于闯荡生活的勇气赞赏有加,每每与人谈起,总是不泛溢美之词。其实,尽管你我各自追求的目标不同,但人生的境况却大体一样:无论是主观上不断地寻找自己的位置,还是客观上被命运抛来抛去,从某种意义上说,我们都是在一次又一次的重新上路。 所幸的是,不同的生活轨迹让我们渐行渐远,而我们见面的机会反倒越来越多。因为业务上的事你常来北京出差,因为根之所系我常回老家。无论是你来还是我往,只要时间允许,我们总要见上一面,喝上一杯。有一次,我从老家返回北京时你为我饯行,因为贪杯,赶到火车站的时候已经停止检票。情急之下,你拉着我跑到车站旁边的一个拐角,扶着我爬上了两米多高的铁门,不想却被门上尖利的栅栏挂住了衣服。我在上边手忙脚乱,十分狼狈。你站在下面既着急又忍不住嘿嘿直乐,同时还得去应付一个不期而至的铁路警察……时间一晃过去十年。那惊险滑稽的一幕,如今已成为我对那个冬天最为有趣的记忆。 后来,我们更多的见面是在北京。尽管每次都是来去匆匆,你也会挤出一点儿时间来看我,哪怕仅仅是见个面,说上几句话抽身便走…… 在与人的交往中,我格外看重友谊,而你则是我最好的榜样。这么多年,源于你的人格魅力,无论走到哪儿你总会有许多朋友,而对于越走越远的我,却始终没有忘记。论年龄,我应该叫你大哥,而我一直叫你秦俊,是因为这种不会重复的称呼,能使我感受到一种无可替代的温馨。 人生短暂,世事无常。这句话,是我们分手之后我对这个世界深深的感慨。二??五年的秋天,借出差的机会,你到三?一解放军总医院做了一次体检。当时你没有感觉到身体有任何不适,只是出于一种健康意识,想关心一下自己的身体。谁能料到,就是这次普通的体检,竟查出一个天大的问题:肝癌! 当得知这一消息时,我先是惊讶,接着便是沉默。这怎么可能?我不相信!你的身体一直很好,在煤矿教学的时候,谁都知道你是运动场上有名的健将,曾获得过全矿一千五百米、三千米竞赛的冠军。我不相信,你对工作和生活是那么的热爱,乐观,向上,特别是调到联通公司之后,你踌躇满志地告诉我说,这么多年你似乎刚刚找到自己的位置,因为你发现自己比较适合于搞市场,而且喜欢这个行当……一个如此健朗而又对事业充满激情的人,怎么可能会突然遭受到癌症的袭击! 然而,我纵有一万个理由不相信,但做出诊断的医院却太权威。而且告诉我这一消息的艳华不仅是三?一的医生,还是你的表妹。在一种猝不及防而又无法躲避的事实面前,我感觉 到的是一种透彻心肺的疼痛。我明白“肝癌”这两个字一旦嫁祸一个鲜活生命将意味着什么。徒呼奈何之下,我最大的希望就是现代医学能够化腐朽为神奇。 当时的你,对自己的真实病情,对于亲人和朋友隐藏起来的巨大悲痛全然不知。只说肝上有个结节,是血管瘤,问题不大。在三?一医院做了介入手术之后,你感觉良好,便认为医到病除,从此又回到了健康人的行列。工作起来,你还是那么风风火火。与朋友相聚,为了表达感情,还要不顾劝阻地喝上一两杯啤酒。有一次我都急了:“你肝不好,怎么能喝酒?”“就是一个小结节,已经做掉了,没事了。”当时我几乎流下泪来。我是多么希望你说的能成为一种事实! 然而,总是寄于期望的治疗结果却令人沮丧。不到一年,该死的癌细胞再次侵入你的肝脏。医院只好为你做了第二次介入手术。接着便是第三次,第四次……先是肝,接着是肾上腺,继而又扩散到了肋骨…… 肋骨手术之后,你已经不能继续工作,离开单位在家养病。那时候你身体虚弱,但精神一直很好,有段时间甚至还兴致勃勃地玩起了石头。其实,你本是一个兴趣广泛的人,生活中讲究时尚,注重品位,并有很好的艺术修养与欣赏能力,只是因为整天忙于工作而无暇旁骛,直到身体垮下来,才有了一份闲情逸致。不知道人为什么把对某种东西的珍惜总是放在时间的末端,及至失去它的时候,才会返过来加倍地爱惜它。我总在想,倘若早几年你就能够“玩玩石头”之类,而不是在工作和生活上绑得太紧,还会不会遭到癌细胞的侵袭呢? 令人欣慰的是,那段时间你的病情相对稳定下来。二??七年国庆节,我和妻子回到老家度假时,被几个朋友拉到山区去观赏“塞上秋色”。你听说后驱车八十多公里,跑了两个不同方向的地点才找到我们,给我们带去了啤酒,面包,还有当地有名的“白家烧鸡”。如今我电脑里还珍藏着那次我们两对夫妻的一张合影,你我站在中间,建华与凤珍分列两侧。因为我们所站的地势是个斜坡,你让我们站在上边,因为你们两口子的身材比我们要高……这是你的又一个特点,善良,谦恭,甚至不吝在细节问题上追求完美。有一次,你来北京复查时正赶上我在装修一个房间,为了美观,你建议在一面墙壁上做一个长方形凹槽,并留下了尺寸。第二天,你回到赤峰后便打来电话,告诉我,昨天定的尺寸不合适,按黄金分割比例计算应该是多少多少……这个很小的细节又一次深深地打动了我。别说是身患癌症,即使被一种普通的疾病缠上一年半载,也足以让人对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失去耐心与细致,可你却总是尽心尽意、尽善尽美地为朋友尽上一份责任。 那时候,你的情绪非常不错,正采取中西医结合的方式治疗。对于任何一种治疗方略你都充满信心,并认为,总有一天你会彻底摆脱病魔的纠缠。记得那年的冬天,你不止一次地对我说,“到了春天,我的病就会好起来的。”是的,春天是希望,它能给万事万物以新的生机。我们以前所未有的心情盼望着春天的到来。 二??八年的春天如期而至。四月的北京春意浓浓,当时你正在北京复查病情。有天早晨,我和凤珍、建华、还有文凯好几个从老家来的朋友陪你去城外散心。京郊大地一片希望的绿色,我们来到西山戒台寺时,天上飘起了令人愉悦的小雨。然而我却无心领略“山寺桃花始盛开”的诗情画意,而是根据凤珍的意图,在每座佛像前焚香叩拜,默默祈祷――我们祈求神灵保佑你的病情能够好起来。那一刻,我丝毫不怀疑我面对神灵的虔诚,只是置身于雨丝缭绕的佛国净地,眼前总有挥不去的悲凉之雾。 让我敬佩的,倒是你与死神顽强拼搏的信念与执着,那种无可奈何硬着头皮也要义无反顾地走下去的悲壮与坚韧。从这种意义上说,你就是你自己的神! 随着年龄增长,我们越来越为一个普通生命的消失而司空见惯,而你在病魔面前所表现出的顽强精神,却让所有与你相识的人无不感叹。在两年多的时间里,你先后做过七次手术: 肝部三次,肾上腺两次,肋骨一次,最后一次是更换股骨头。 肋骨摘除手术后不久,你已经感觉到腿部疼痛。但你没当成一回事,只认为是哪种药物产生的副作用,很快就会好起来。在建华的陪护下,你转到北京南城的一家康复医院,一面接受中医治疗,一面耐心地等待着身体的康复。那时候,你已经知道了自己的真实病情,但是你不悲观,不放弃,尽管腿疼得不能独立行走,但凭借一份坚强的毅力,你仍然坐着轮椅来到楼下的花园,站在明亮的阳光下,认真而专著地练着气功。 然而,无论你的精神多么顽强,病情却在不断地恶化。二??八年九月,你再次住进了那家康复医院,先是低烧,继而高烧,而且一个多月不见好转,同时一条腿疼痛得不能动弹。因为长时间保持同一体位,致使臀部一侧生成了很大一片褥疮。那段时间,玉霞放弃工作,一直协助建华陪护你,那种兄妹之间的骨肉亲情令人感动。我每次去看你的时候,玉霞差不多都会背着你擦一次眼泪。而你在我面前却总是一声不吭,努力保持出一种平静。只有一次,你终于忍不住地说,“我不怕死,可这种疼痛实在是难忍……”在这个苦乐风尘的世界上,一个人永远不会真切地感受到另一个人的痛苦。但可以想象,每天每天,特别是晚上,漫漫长夜,耿耿星河,尖锐的疼痛邪恶地逼进肌体,浸入骨髓,无尽的煎熬,忍受……这是怎样的折磨!惭愧的是,我和你做了这么多年的朋友,哪怕替你分担一点儿疼痛的能力也没有。我唯一能够做到的,就是用美丽的谎言一遍遍地安慰你:积极治疗,坚定信心,创造奇迹! 奇迹果然发生了。后来经三?一医院诊断,才发现癌细胞已经转移到你的股骨,并造成了股骨头粉碎性骨折。手术之后,你又一次战胜死神,顽强地站起来。 也就是在那段时间,我曾经非常古怪地想到过一个问题:人究竟为什么而活着。从历史的角度考察,我发现这是人类给自己出的一道难题,尽管一代又一代人在不停地阐释,却没有哪一种答案能让所有的人完全信服。凡夫俗子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宗教的观点则玄而又玄,即便是被奉为“新生命”哲学先驱的叔本华对这一问题的论述也不能令人完全信服,他说:“人既然存在他就不得不存在,既然活着,他就不得不活,就是这样,人生实是一种无可奈何的事。” 活着就是“无可奈何”,你信吗? 二??八年十月二十六日是你儿子的婚礼。这是一个被提前了的策划,对你而言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当你拄着双拐满面微笑着出现在儿子的婚礼现场时,那么多亲友拥向你,这时候三弟却转过身去悄悄地擦拭自己的泪水。他是因为你的高兴而高兴,因为你的坚强而动容。的确,那是一场意义特别的婚礼,在一种悲喜交集的情感冲击下,像三弟一样,许多亲友只能躲在你见不到的地方黯然落泪。那天,在建华的搀扶下,你站在儿子婚礼台上的讲话是那么真诚,周到。你对患病期间单位领导、同事和亲友所给予的关爱,说了那么多感恩戴德的话,最后叮嘱儿子,在未来的生活中要“重视亲情,不忘友情,用一生的精力去维护爱情……”当时我的感受是那么深刻,觉得你道出的这一切不仅是你自己一生的为人,同时,也正是你之所以如此热爱生活而不肯放弃的真正动力。亲情,友情,爱情――作为古往今来最为朴素的人生依恋,我想,这就是我们普通人为什么要活着的最靠谱的一种答案吧。 办完儿子的婚礼,二??八年的树叶开始凋零。怀着对绿色生命的向往,你决定做一只候鸟,在建华的陪伴下去南方待上一段时间。十一月六日我们同在北京首都国际机场出发,你去的是珠海一家康复医院,我则随从一个作家考察团前往非洲。因为我乘坐的航班起飞的时间太早,那天我们没能在机场见面。 第二天凌晨,我在肯尼亚发短信问你到达珠海后的情况,很快得到你的回复:“我已顺利住进医院,这里的条件很好,不用惦记。你长途旅行,一定要注意休息,保重身体。”这就是你。即使身患重病,对我那种亲如兄长般的关怀却始终如一。我就是带着这样的一份感动,开始了我的非洲之旅。后来,我一直没有对你谈起过我在那次旅行中的感受。这些年,一直生活在钢筋水泥的世界,为庸常琐碎的生活奔波忙碌,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敏感的生命意识日益迟钝,几 乎遗忘了对于生命本身的体验与感受。当我站在辽阔无际的非洲大地,才突然觉得天地之间的个体生命是那么渺小。斑马,梅花鹿以及各种动物的尸体随处可见,仿佛让人回到了远古洪荒的时代,在万物生死交替的宇宙中,仰望空旷而虚幻的苍穹,让人感受到的是一种生命的不真实和模棱两可。我当时是那么悲观,悲观得近于绝望。可是,当我们乘坐的越野车在一望无际的草原上奔驰三个多小时之后,在国家公园入口的地方,看见七八个非洲孩子一边唱歌一边对我们不停地挥手,我心里又突然涌起一种感动,一种真真实实的对生命的感动。 不同的环境能对一个人的生命意识造成如此的反差,那一刻,我又突然想到了珠海,想到了在珠海养病的你。我至今没去过珠海,想必那是个美丽的城市,至少是四季如春,气候宜人……这对调节你的心情与病情都有很大的好处吧。 二??九年元旦,是你、我和计秀林三对夫妻结婚二十九年纪念日。根据原来的,我和计秀林两家将去珠海与你们汇合。你临行前告诉我,说要在那里住上很长一段时间。事实上你在珠海只待了半个多月,病情没能得到有效控制反而有些加重,三弟只好把你接回。于是我和凤珍只好回到赤峰。这几年,你一直希望我们能在一起庆贺一下这个日子,只是我们天各一方,加上其它种种原因,始终没能如愿。这一次,我和计秀林决意要实现你的这一夙愿。 那天,除了我们三家人,还去了好几位我们在煤矿中学时的同事……用广田兄的话说,都是“婚前好友”。事先,因为担心你的病情,我们曾了两个方案:如果你的状态不好,我们就谎称去参加他人的婚礼,看看你就走;倘若还可以,便叫上一桌外卖,在家里和你简单地聚一聚。然而,尽管你的身体状况的确不是很好,却无奈于你对人一如既往的热情与真诚,最后我们还是遵从了你的意愿,去了餐厅。 在人的情感世界中,友情是一种非常美好的元素。它与亲情、爱情同等重要。一个人不能没有朋友,没有朋友的人将是汪洋里的一叶孤舟。只是当今社会物欲横流,市侩滋生,人与人之间的关系错综复杂,而友情的纯真度却越来越低。回想我们的友谊,不带任何世故,没有丝毫利害关系,经过三十多年岁月的沉淀,能够深深刻进我们生命的年轮,这使我们感到无比珍贵。 我们围桌而坐。当年一群青春勃发的人,转眼已是年过半百或已接近半百,时间如此之快,令人感慨。其间三十多年的岁月都给了我们什么呢?那些走远的青春往事历历在目,回过头再看,才发现它们的全部真实已不复存在。 但我们依然高兴。特别是你,尽管身体虚弱,说起话来有些上气不接下气,却非常愉快地和大家回忆起我们共同经历过的那段生活。我们说起了那时候的许多人,也说起了那时候许多有趣的事。记不得那是哪一年了,一个同事的妻子要做人流手术,因为有课走不开,他便把人和事全部托付给了你。按说,这样的事你完全可以推脱,而且有理由推脱。可当时的你二话没说,竟以一位“兄长”的责任与道义,把朋友所托的事情办得相当圆满。那天我们说起这件事来你自己都笑,而建华则一边笑着一边嗔怪:“还是大伯子呢,他这个人就是这么单纯。” 其实单纯没什么不好。法国作家费奈隆认为,这是灵魂中一种正直无私的品质,与真诚比起来,单纯显得更高尚更纯洁。他说,“许多人真挚诚恳,却不单纯。他们怕遭人误解,唯恐自己的形象受到损害。他们时时关注自己,反躬自省,处处斟词酌句,谨慎小心。待人接物总担心过头,又怕有所不足。他们难以同人相处,别人对他们也小心拘谨。他们的弱点在于不坦率、不随意、不自然。而我们则更宁愿同那些谈不上多么正直多么完美、但却没有虚情矫饰的人结交相处。”我相信,费奈隆的这段话一定会得到大多数人的赞同,遗憾的是,在现实生活中,总是有更多的人宁可守住一种虚伪的成熟与端庄,却没勇气让自己心无杂念地单纯一次。那天,正是为了你那个“单纯”的故事,我们都笑得十分开心,并为我们生命中曾经有过的“单纯”而自豪。 二??九年春节之后不久,你又一次住进了三?一医院。此前的一段时间你一直感觉到腰部疼痛,你仍然充满信心,认为再做一次小小的手术便能好转。那天下午,我和两个女儿去医院看你。没想到,两个多月没见,你面色枯黄,更加消瘦了。因为建华有事不在跟前,在三个人的病房里,我和两个女儿竟然好半天都没有认出你,要不是听到你在叫我的名字,我还以为是走错了病房。 那天我们从病房里退出来的时候,一坐进车里,两个女儿就忍不住放声痛哭。这么多年,她们不仅见证了我们之间的友谊,也曾得到过你许多关爱与呵护。那年二女儿天舒回老家高考时,你正在北京住院,你差不多每天都打一个电话,询问她的考试情况,填报志愿时,又根据成绩为她选择了专业和学校。如今看你病成这个样子,她们自然无比悲痛,也应该悲痛。当时我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两个女儿,在如水的车流中我紧紧地握着方向盘,只觉得眼前的高楼大厦都在摇晃…… 几天后,你退出医院。腰椎手术没能如期进行。不尽人意的现代医学在对你进行了七次手术两次放疗之后,双手一摊,终于承认了它的无能为力与失败。 我预感到了这种失败意味着什么。 你离开北京的那个晚上,风大极了。当时你走路已十分艰难,而我却没有资格像某些特权人物那样把车开到站台上去,便想背你进站。而一向要强的你,却硬是拄着双拐,在建华的搀扶下坚持自己走。在候车室,我们有幸遇上了一位年轻而善良的工作人员,她带我到车站服务处借了一辆轮椅,并随同建华和小博,我们一起护送你提前进了车站。 北风呼天抢地,疯狂肆虐地席卷着空旷的站台。为了使你免受寒风的迎面袭击,我只能转过身去,拉着轮椅前行。不知道这是预兆,还是上天给予我们的一种暗示?一生中曾有过数不清的接站和送站,唯独这一次,使我感受到的是一种生离死别。那一刻,许多往事来到眼前,我甚至想起了我们的那次春游,你一个人赶着毛驴车走在山路上的情景……你我三十多年携手走过的人生之路,兄弟之情,仿佛一下子被浓缩在这一段二百米长的站台上。我拉着轮椅上的你,抵抗着寒冷而坚硬的北风一步一步的前行,心里突然涌动起一种说不出的悲壮。 几天以前,也就是农历二??九年的除夕夜,在铺天盖地的拜年短信中我收到了建华发来的短信:“永鸣,感谢你以往岁月的真情守护,我怀着崇敬之心道一声友谊万岁!”看罢短信,我潸然泪下。同时却禁不住心中惭愧,在我们三十多年的交往中,你总是像兄长一样关心我,呵护我,而我又为你做过什么呢! 我们再次见面是在两个月以后。那时候,北方的树梢间又一次吐露出新的生机,而属于你生命的那一树绿叶已经不多。从北京回去之后,你一直住在市内一家医院里。那天我和凤珍去看你,同时接小博回中央民大准备她的硕士#毕业#。你的精神很好,硬是撑起身体,斜倚在病床上和我们说话。分手时,你叮嘱我路上要慢点儿开车,注意安全。说完,你的眼角里突然流出了泪水。那是你在我面前唯一的一次流泪。我喉咙哽咽着离开医院,当时却没有意识到,那是在你清醒的状态中我们最后一次见面。 这个世界上或许真有所谓的心灵感应。半个月之后,一个阴郁的下午,我在开车回家的路上突然想到了你,原打算到家后给建华打个电话,问问你最近的病情。可刚进家门,我就接到了建华的电话,告诉我你病危!对于这样的结局我已经有一定思想准备,当这一天猝然而至的时候,我的大脑还是出现了一片空白。 在当晚北京开往赤峰的火车上,我几乎一夜无眠。几次打电话追问你处于什么样的状态,同时却恨不得让列车飞起来,因为这不是一次普通的旅行,我是在跟死神赛跑! 列车在第二天清晨到达赤峰时,张津已经在出站口等我。这是一个非常好的兄弟,这两年,每当你病情加重的时候,我总能在你的病床前见到他的身影。他悲观地告诉我,从头天下午 开始,你一直处于昏迷状态,而且已经出现过几次险情。赶到病房的时候,只见你的身上被插了许多管子,头部侧陷在白色的枕头上艰难而痛苦地呼吸。我握住你的手,用颤抖的声音呼唤着你,却再也无法得到你的回应。那时候,围在你身边的亲友全是一脸紧张的表情。我们不想失去你,而你也不想被失去。有那么两次你几乎停止了呼吸,在亲人的哭喊声中,心脏又神奇般地恢复了跳动……那种面对和感受生命在绝望中挣扎的情形,残酷得让人难以忍受。三弟告诉医生,不要再采取没必要的,比如,切开身体的某些部位,再插上一些管子之类……的确,现代医学以一种违背自然的精神和各种手段,可以让一个人在生命弥留之际暂且延续呼吸,终究却无法挽回一个人生命机能的全部停止。 最终,你还是走了。 那是二??九年五月二十四日,时间是十二点十分。 在疼痛的哭泣声中,我突然觉得挤满了亲友的医院变得异常空旷。 我无法描绘一个人的灵魂脱离躯体时的真实感受。对于活着的人来说,或许那是一个永远的谜。但在长达三年多的时间里,七次手术,两次放疗,三十多次住院,上千个日日夜夜的痛苦煎熬――当你终于放弃所有的信念所有的拼搏与抗争,放手人寰的那一瞬,我希望并相信,你所感觉到的一定是透彻全身的快感与轻松。而这样的“快感与轻松”,就是逝者留给生者的最后一丝安慰吧。 “好人没长寿,坏人活千年”。 以前,我曾对这句有悖于天理的谚语百思不得其解,甚至认为这是“坏人”加在“好人”头上的咒语。后来我才顿悟到这句话所蕴含的哲理是那么简单:好人作为生活中的完美主义者,总是承担着比常人更多的责任与道义。而活着一旦有了责任与道义的色彩,生命便会负载起更多的重量。因为他们总是与人为善,谦恭俭让,用一颗感恩的心回报生活,一旦自己做错了什么,便会为之不安,甚至背负起沉重的心灵内疚。坏人呢?恰恰相反,他们自私自利,为所欲为,没有责任,不讲道义,没心没肺没有廉耻,甚至没有灵魂只有肉体,因而反倒赚得个心宽体胖,脑满肠肥……这是多么奇怪而又让人生气的事情! 我曾和许多人说过,这么多年,我从没听到哪个人说过你不好;同样,我更没听到你说过谁谁不是好人。别人说你好,是你用人品赢得的称赞;而他人的不好之处,却被你善良宽广的胸怀原谅了。在此,我不想为他人的事情而绕舌。我想说的是,自从我们相识的那天起,你的名字就一直与“好人”连在一起。不要小看“好人”这句普普通通的称赞,倘若它能有口皆碑地伴随一个人的一生,或许,这是比做一时的“英雄”还要难的事情。 大仁大义执信友朋海内遍存知己者 至亲至爱护佑亲眷门楣自有承志人 这是三弟的岳父为你写的挽联。我敬佩老先生饱学诗书,并深知你的人品,短短三十二个方块字,便准确地概括了你一生的为人。 那一天,守坐在你的灵柩前,凝视你面含微笑的遗像,在一种“明日隔山岳,世事两茫茫”的悲情中,我泪水长流。透过迷蒙的泪眼,你微笑着和我久久对视。我知道,你有许许多多的话要对我说,因为我们是兄弟。于是,我听到了――我听到的是来自天国的祝福。而我又能对你说什么呢?这个世界你来过,爱过,却从没有恨过;你喜悦过,哀伤过,却从来没有悲观过。你以一种积极的、健康的人生姿态走过了五十三个春秋,给我们留下的是永远的悲伤和千丝万缕的思念……仁兄,让我最后一次为你祝福:天堂里没有癌症,请一路走好。有一天,我们将会紧紧拥抱在另一个世界的门口――那时候,为弟的我或许已然苍老,而你却一如眼前这般英俊与年轻。 2010年2月5日于北京 作者档案 荆永鸣:赤峰人。著有散文集《心灵之约》、短篇小说集《外地人》、长篇小说《陡峭的草帽》等。近年来,作品多次被《新华文摘》《小说选刊》《小说月报》《作品与争鸣》《中华文学选刊》《中篇小说选刊》等权威期刊转载,同时被收入到50余种作品集中。曾先后荣获《人民文学》《小说选刊》《十月》《中篇小说选刊》《北京文学》及北京市政府、内蒙古自治区等多种文学创作奖项。系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北京市作家协会签约作家,中国煤矿作协副主席。现在中国国电平庄煤业集团公司北京办事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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