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一梦》之沈良的读书笔记

“有个性就可爱”——论梁实秋的《雅舍小品》 “有个性就可爱”——论梁实秋的《雅舍小 品》 第20卷第1期 200O年3月 绍兴文理学院学报 J0URNALOFsHA0l?NGC0II’GEOFRTSANDS(:?CES Vo1.20No.1 Mar.200o “有个性就可爱” —— 论梁实秋的《雅舍小品》 应丽琴 (宁波师范学校,浙江宁波315010) 摘要:小品的美在于独特的艺术个性.本文试图对《雅舍小品>的艺术个性及其形成的源流作一番探索,从而领略粱氏散 文的艺术魅力. 关键词:梁实秋;《雅舍小品>;艺术个I胜 中图分类号:I206.6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8—293X(2000)01—0O46—03 大多数读者是通过<”丧家的”“资本家的乏走狗”>一文认识梁实秋的.传统的现代文学史除了将那场 鲁迅与梁实秋为代表的”新月派”的论争详细讲述外,加上一九三八年因梁实秋提出”与抗战无关论”引起 左翼作家愤起笔伐的叙述,再无其他梁实秋的消息.梁实秋在政治上是非曲直,历史自有公论,但这丝毫 动摇不了他在现代文学史上的地位.梁实秋笔耕达半个世纪以上,以自己风格特异的创作和译着以及从 教几十年的辛勤劳绩,为现代散文的丰富和繁荣作出了贡献,从而赢得越来越高的评价. 梁实秋最初是在新诗领域里崭露才华的.他在1940年因刘英士之邀以”子佳”为笔名在<星期评论> 陆续发表《雅舍小品》,使他奇迹般地以散文饮誉文坛.后受友人怂恿,梁实秋将他l939__l947年间的散 文三十四篇编为一辑,仍以<雅舍小品>为书名印行.此书风行不衰,创中国现代散文发行的最高记录.后 此书又被译成英文,使梁实秋的散文的影响遍及北美和东南亚.’此后,梁实秋又出版了<雅舍小品>的”续 集”,”三集”,”四集”和”合集”,从而奠定了他在中国现代散文史上不可动摇的独特地位. “现代散文之最大特征,是每一个作家的每一篇散文里所表现的个性,比从前的任何都来得强.…… 但现代的散文,却更是带有自叙传的色彩了.……这一种自叙传的色彩是什么呢,就是文学里最宝贵的个 性的表现.”uJ梁实秋就是一位具有独特个性魅力的散文大家.<雅舍小品>的艺术个性具体表现为: 一 ,题材的平凡之美 <雅舍小品>的艺术个性,首先表现在他那题材的平凡之美.梁先生的散文创作,取材大抵都是日常生 活琐事,很少撷取到时代的大波巨澜中的一朵,触及到的人也是平凡小人.单从书目上看,梁先生的散文 如同一幅”世俗百态图”.你看:女人,男人,诗人,医生,客,乞丐,孩子,中年,老年,男女老小,尊贵卑贱,汇 人笔端;握手,下棋,写字,理发,讲价,书展,送礼,送行,结婚典礼,音乐,信,旁若无人,广涉人生世态;运 动,汽车,鸟,狗,猪……皆人情世态之俗,一单汇人他的笔端,一经他的文化观照,艺术的描写,又都透出一 种平凡之美.我们从<雅舍小品>可以看出,梁先生似乎有意避开政治视角,不图对生活作功利判断,而喜 欢从人性与文化层面切人,对那些不起眼的人和事,用”闲情逸致去研讨’三百六十行’,随遇而安的欣赏社 会人生的形形色色”.如<雅舍>中,将那荒僻卑陋的”陋室”,魔术般地点化成让人神思梦想的”雅舍”,平中 见奇,凡中见美.在<客>里,他常幻想着”风雨故人来”的境界,在风飒飒雨靡靡的时候,当心情枯寂百无聊 赖时,忽然有客款扉,把握言欢,莫逆于心,乘心而来,兴尽即返,这真是人生一乐;同时,那”夜半待客客不 至,闲敲棋子落灯花”的境界,他也觉得”最足以令人低徊”.而在梁先生的另外一类触及时弊的散文里,则 时时闪耀出现代文明光芒:有平等意识,博爱意识,公德意识,环境意识,现代生活意识等.如在<逆行>里, 作者在针砭了那以”吃”为最重要项目的”饯行”陋习之后,明确表示:我不愿送人,亦不愿人送我,离别的痛 苦最好避免.他最赞赏这样的心情:你走,我不送你;你来,无论多大风雨,我要去接你.<脸谱>对各种类 收稿日期:2O00—2—15 作者简介:应丽琴(1962一),女,浙江省宁波师范学校,讲师. ? ? 第1期应丽琴:”有个性就可爱”——论梁实秋的’雅舍小品>47 型的,作者赞赏的是那种”常态的,健康的,活泼的脸”,”可以使得这人生更值得留恋一些”.<女人》 <男人>中对人性缺陷的开刀,<结婚典礼>将婚礼中藐似完美庄重,实却丑陋滑稽的矛盾揭示出来.另外, (in价>,<送礼>等,是作者生活矛盾的小品.就在凡人凡事肢节中,作者常常发常人之所未发,察常人 之所无视,挖掘出一定的独特见解,或则总结出好些人生的甘苦道理,让读者获得生活的智慧,”于无足轻 重的东西之中见出高度的深刻的意义”,从而”放出精神的火花”.【2J 二,独特的幽默之趣 <雅舍小品>的艺术个性,还表现在他那独特的幽默味.开篇之始,幽默之气即扑面而来.那种机智的 微笑,一直荡漾在字里行间,直至掩卷.鲁迅的幽默是”辛辣干脆,深入浅出”;【3J周作人的幽默是”湛然和 蔼,出诸反语”;【4J林语堂的幽默是”亦庄亦谐,深入浅出”;【5J而梁先生的幽默注重智慧的开垦,诙谐而亲 切.如<讲价》把讲价作为一种”艺术”,正)LJk经地总结出四种方法,除最末一条外,其余三条却是发展了 人性中的缺陷:装假,无情,冷酷.一句话,发展了人的自私,如此下去,讨价还价越多,人的自私心理就越 重.现代社会讨价还价的机会日益增加,人性的恶劣处则时时得到膨胀的机会,发展下去,人类社会岂不 越来越糟?象《女人>,<男人>,<中年>……他的幽默使人们获得浓郁的理趣,给人以启迪,引人思索. 公允,宽厚,谦虚,理智,容忍等,被视为绅士的品格,这些品格正是梁实秋心向往之,以毕生实践去接 近的一个目标,也是他人格体现的散文创作的灵魂.他对自己的自嘲自解,就是将其绅士风度表露清楚的 一 个特征.他用一种常人易有的”得既不易,聊胜于无”的心态将失意淡化,对自己生活的种种挫折也作如 是观,《狗》中写自己畏狗的窘状,<病》里写自己住院的尴尬,都用诙谐的笔墨叙述,将种种不快冲淡.梁实 秋对自己的嘲弄,调解,都有一定的分寸.他对上层社会的世态炎凉,企慕虚荣,阿谀奉承感慨良深.在这 类散文中他的幽默带上了讽刺,沾上了火气,笔锋涉及了社会的丑恶.他讽刺”一阔脸就变”的同窗故旧和 形形色色配备发一付”卷帘阁”的脸儿(《脸谱》).他感叹世风日下,物质利益毒死了神圣的婚姻和爱情,一 吨重的小汽车胜过二百磅的男人(《汽车》).这些夹带讽刺的幽默,梁实秋用一种绅士式的方式来处理. 他尽量彬彬有礼,委婉和蔼,讽刺时绝不尖酸刻薄,绝不穷追猛打落水狗;他的藏针机巧,又建立在典雅的 语言和广博的学识基础上.也正因这些,使得梁实秋散文的幽默是一种学者加绅士式的幽默,有一种雅隽 的韵味.在现代文学的幽默大师中,他的调子显得比较低,比较中庸. 三,浓郁的书卷之气 梁实秋散文的美妙之处,还在于他学识丰富,思想宽广,旁征博引,融会贯通,集文人散文与学 者散文 于一体.<雅舍小品>中穿插着中外文化史上的趣谈佚事,掌故,俚语,人物,构成了梁先生的幽默带有很浓 的书卷气.如<中年>,风趣地调侃男人女士到中年的生理变化,写女士脸上频添”苍蝇屎”,不得不倍施脂 粉,又”容易使人想起聊斋志异的那一幕<画皮>”,引的是文学上的例子.接下去谈到西洋女子的治胖法: “用擀面杖似的一根棒子早晚浑身乱搓,希望把浮肿的肉压得结实一些”,用的是传说笑话.再接下去引用 施耐庵<水浒?序>,”人生三十未娶,不应再娶;四十未仕,不应再仕”.这和西洋谚语”人的生活在四十才开 始”互相对比,生发出自己的结论:中年自有中年的优势和妙处,中年能”相当的认识人生,认识自己,从而 作自己所能作的事,享受自己所能享受的生活”,正如演戏,”中年的演员才能担起大出的轴子戏,因为他在 中年才能真懂得戏的内容”.一篇不足二千字的散文,穿插着这样丰富的中外文化知识,并让这些知识在 幽默的魔杖点化下,时不时放射机智的光芒,激发出阵阵笑声,实在不易.<鸟>文中有济慈的<夜莺>,雪莱 的<云雀>以及哈代诗句的征引.不单纯地罗列知识,不单纯地引此为据证明自己的观点,而是让这些知 识,实例散发出幽默的韵味,让读者在轻松的笑声中更自然地接受文章要说的道理,构成了梁实秋的幽默 是学者式的幽默. 四,独特的文调之美 <雅舍小品>的艺术个性,还表现在他那独特的文调.他十分强调文调的美,认为”高超的思想,然后再 配上高超的文调,才是完美”.在梁先生看来,”散文的美妙多端,然而最高的理想也不过是’简单’二 字.”【】梁实秋的散文创作,以胡适的白话文为样板,追求”绚烂之极趋于平淡”的境界.为此,他在语言上, 摅词捕藻,期于至当.由于梁实秋深谙割爱”的艺术原则,所以他的散文清楚而有姿态,简单而有力量,美 在简洁,美在适当. 48绍兴文理学院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第20卷 阅读梁实秋的散文,不难发现作者在自觉追求声韵音节的效果.他的散文,不讲究排偶,但于参差不 齐之中寓有整齐排偶之笔;不拘于格律,但有时也自有平仄的谐调和声韵的配合,读起来琅琅上口,保持了 适当的切节之美.为体验这种效果,我们不妨吟诵一段对”雅舍”月夜的描写: 雅舍最宜月夜——地势较高,得月较先.看山头吐月,红盘乍涌,一霎间,清光四射,天空浩浩,四野无 声,微闻犬吠.坐客无不悄然!舍前有两棵梨树,等到月升中天,清光从树间筛洒而下,地下阴影 斑谰,此时 尤为幽绝.直到兴阑人散,归房就寝,月光仍然涌进窗来,助我凄凉. 象这样的文句,在梁实秋的散文中俯拾皆是,使读者享受到一种不露斧斫之痕的文调美——清新,高 雅. 在谈及”雅舍”时,梁实秋认为”有个性就可爱”.而他的散文之可爱处,亦全在乎其”有个性”.梁实秋 说:”一个地道的中国人,大概就是儒道释三教合流的产物.”7J梁实秋出身于仕宦诗书门第,自幼生活于图 书盈室,礼仪繁缛的环境,深受中国传统文化的熏陶;中年以后,又博览古籍,并研读佛经禅学,可谓集儒道 释于一身;后又就读哈佛,哥伦比亚大学,饱受西方文化的洗礼.梁实秋散文小品的成就,一方面来源于他 对人生百态的智慧的洞察,因此能够在作品中扶隐发微,掘其底蕴,层层剥视,娓娓道来;一方面则在于他 在中西文化领域内宏富精湛的造诣.他认为中西文化各有长处,主张虚心接受外来文化,并与传统文化融 汇.他曾不止一次地说过:”我的散文在思想方面形式方面受英美文学影响不小,但在文字方面如何遣词 造句等等是受中国文学的影响,我反对欧化的写法.”J’’中外逢源,无今无阻”——这既是梁实秋散文的个 性,又是这种个性形成的原因. “梁实秋的贡献有许多层面.台湾读者最熟悉的该是散文家梁实秋,尤其是<雅舍小品>的作者.其 次,该是翻译家的梁实秋,尤其是莎士比亚的传人.……”J这些充分说明了梁实秋散文小品的实绩 令人瞩目! 注释: [1][3][4]郁达夫.中国新文学大系?散文二集导言[A].余树森编.现代散文序跋选[c].北京:百花文艺出版社,1983.123— 124. [2]黑格尔着,朱光潜译.美学[M].北京:商务印书馆,1981.374. [5]林语堂.小品文之遗绪[J].人世间半月刊,1935(22),2. [6]梁实秋.论散文[J].新月月刊(1). [7]梁实秋.岂有文章惊海内——答丘彦明女士问[J],联合文学,1987(31),5, [8]季季.梁实秋访谈记[J].明道月刊,1979(11). [9]余光中.秋之颂[J].中国时报,1987(1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