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红莲

十里红莲 二月七日，阴，大年二十八年味渐重。已提笔十数日，言之无物，几经删改还无收获，不得已停笔。遇家中琐事不断，无暇静思。 昨晚看电影时，感到一丝丝寒意，心想前几天已经有回暖迹象，时间也临近春天，应该不会再明显降温。然而，今早先是一阵朦朦胧胧的小雨，继而变为中雪，。没一会功夫，阳台边的枝桠似乎都开满了梨花。 天空清冷澄澈，雪花飘落有序有节。向云层望过去，想找找它们的根，却被一片苍白阻断视线，就像有人躲在窗帘后面，偷偷散出一阵冷云，一缕寒风。从来没有哪年春节像今年这样无趣，也许正是应证了那句“现实往往是残酷而缺乏幽默感的”。靠在围栏向远处高楼望的时候，总是不自觉的用余光试探脚下的高度，生怕会一个不小心，然后就只能俯瞰世界了。每个人身处高处都会产生恐惧感，不是惧怕自己所在的高度，而是怕自己真的动了跳下去的念头，就像每个人都不惧怕死亡而是惧怕没有了眷恋的牵挂。不知道爷爷在不在看着我，像我看着天一样看着我，如同透过窗棱的斜阳，只是与我对视的窄窄一缕柔光。殇怀盈初，心锁重楼楼重处，凭栏远眺，不得深深一顾。 雪渐渐大了，我拍了拍衣服准备出门，小姨出乎意料的打了电话要我一起回老家扫墓。透过车窗往外看，周围的田野开始泛起一股清缈的雾意，去看爷爷的路因此显得神秘而庄重。安葬爷爷的地方没有江南烟水缭绕的粉墙黛瓦，在这样的雪天更显得苍凉潇生，流风吹水，远处的湖面波浪阵阵，然而我却听姨娘说过爷爷是个十分细腻的人，虽然是个军人却更甚于奶奶对儿女的照顾，想到到这里，又不禁后悔没有和爷爷多呆上哪怕一天。我想听听那只脑袋上有一颗子弹的苍鹰现在在哪？床头那把生锈的武士刀又送给了谁啊？常看见爷爷一个人在前庭的院子里转悠，就像走在童年田野上，是在思索最后的归宿在哪吧。在自己长大的地方静静安睡，坟头和远处的屋檐遥遥相望，与少年时的故人一同怀念檐角缀下的雨滴。亲人的脚步声此起彼伏，声声笑语抑或春水呢喃，鸡鸣犬吠不断，这样躲在角落里的长眠一点也不会寂寞，一点不用害怕。 我从车上下来才知道雪有多大，伴着冰晶碎屑的风吹得我脸颊生疼，然而去墓地只能步行。抱着黄纸走着，沉甸甸在我胸口如同爷爷六十多年岁月的厚重，让我不敢有一点马虎，生怕一点不踏实颠掉了神罗的元婴。一旁10岁小弟自顾自地跑着，不时抓起一把雪洒向我，他没有机会见上爷爷一面，自然没有哀伤，现在看来倒是件好事。看着无忧无虑的他，我恍惚记得许多年前的冬天，另一个10岁男孩抓起雪花，撒到一旁的老人身上，老人用厚实的肩膀扛起孩子，扔进一堆积雪之中。而看着自己，我觉得宇宙的秩序正踩着钢铁的步伐节节逼近，从开幕逼向落幕，谁也挡不住地行走。为爷爷点黄纸时，舅妈问我当大学生了信不信这些封建迷信，我说这是传统，不是迷信。我不敢妄下断言于鬼神，但我相信爷爷奶奶看得见。烧的冥币大都是成千上万面值的，想必天堂严重通货膨胀，又细想了想，觉得不应该这时候给爷爷奶奶烧纸，大家都是三十前给长辈烧一摞，现在送过去要借钱救急的人肯定很多，爷爷又爱玩麻将虽然没有所谓的技术可言。 浅白色的烟缓缓上升，如同许下愿望的神香，期盼着失落已久的情郎，作为晚辈的我，实在不知道如何排遣这繁绪的心情，毕竟这是喜庆的新年，可我又来这里看望最亲的人。回去的路上雪居然停了，雾气也渐渐散了。我想一定是爷爷担心我找不到回家的路，他只想我去见他一面，再看我一眼而已。大年二十八的今天，小镇的大街上满是手提大包小包的人群，又一年过去了，又一年要来了，就这么循环往复的岁月让我举手投足，一呼一吸都几近哽咽。 街道两边已经挂上了灯笼，笔直地伸向我来的地方，像森罗诸神点燃在雪中的红莲，如同每个人鲜血喷涌的热情与欲念，然而我的那盏有人为我点上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