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是真正的聪明

什么是真正的聪明如果说，教育的目的是要让人变得更为聪明，恐怕没有人会反对。至少，人们不会公开反对，至于事实上是变得更聪明了，还是变得更愚笨了，那是需要进一步探究的。中国圣贤书，常常把人读得愚笨是一个不争的事实。不仅是内容，仅那死记硬背的方法，就足以让一个天生聪明的孩子变得迂腐愚笨，成为四脚书橱。这种愚笨，人们是比较容易理解的，但是，诸葛亮式的阴谋诡计，狡猾与狡辩，人们并不会认为是另一种愚蠢，反而常常顶礼膜拜，世代相传。其实，这也是另一种愚蠢。千百年来，中国人被一种有害的文化弄得愚蠢了，还不自知。因此，探究一下真正的聪明是很有必要的。什么是聪明是一回事，什么是真正的聪明是另一回事，自以为聪明与实质上聪明与否又是另一回事。我们常常自以为聪明的，其实可能并不是真正的聪明。我们有时以为很愚蠢的，可能其实是很聪明。但在日常生活中，我们都喜欢人家说自己聪明，最痛恨别人说自己蠢笨如猪。聪明有时可以现为有大智慧，有时可以表现为只是狡黠而已。因为，我们的成语就有“大智若愚”，“大巧若拙”之说。所以，有一些人喜欢取名为“若愚”，其实意是指有“大智”的意思。这在词典中并不难找到其意思。但是要在生活中真正明白他的含义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红楼梦》里有一个《聪明累》的诗是这样说的：“机关算尽太聪明，反算了卿卿性命!生前心已碎，死后性空灵。”表达的是人如果太聪明了，有时反而变成为一种累赘，成为一种极其愚蠢的行为。聪明过头，有时就会变成极其愚蠢。人有时蠢而不自知。比如前几年广东某市因为特别不守信用，特别善于运用聪明才智欺骗外地客户商人。而且每每成功。表现得相当厉害。可是后来，全国人民都知道了。并且有十几个省市由政府下文件，不准国有公司与这个地方的任何经济实体打交道。结果这个本来有着非常好的经济基础，并且具备了天时、地利、人和的城市，却连年经济发展速度在全省倒数第一。这就是聪明过头的代价。一旦聪明得使自己失去了信誉，这样的聪明其实是最愚蠢的。我们国家的商业信誉不是很好，可能与我们的这样的聪明有着相当大的关系吧。这样的聪明叫“中国式的聪明”。西方式的聪明在我们中国人看来是极其愚蠢的。比如，前几年著名作家王蒙先生到了一次美国，在商店里买东西时，想消化一些零钱，所以买了一个十元零八角的东西，给了他一百元零八角。结果营业员拿到这一百元零八角时居然怔了半天，然后终于明白，笑嘻嘻地把八角钱还回给了王蒙，然后又找了一堆零钱给了王蒙。王蒙哭笑不得。回来后直骂美国人简直笨死了。还有美国的中小学生居然连一些很简单的加减运算都要掏出计算机来才能够解决问。这点小问题在中国小学生那里一点问题都不会有。难怪连杨振宁先生都要夸中国的基础教育是世界上最好的。美国只是高等教育了得，基础教育与中国相比要差一大截的。果真如此吗？恐怕这个问题没有这样简单。中国人的聪明善于利用自己的身体的技艺与机智作为本钱。比如中国人喜欢说“有薄技在身，胜过腰缠万贯”，“学得文武艺，货与帝王家”，都是靠自己十年磨一剑的功夫来挣饭吃的。所以，中国人学手艺，据说师傅总会留一手，如此，中国人的手艺也是一代不如一代的了。木匠的祖师爷鲁班据说手艺非常了得，制作小鸟的工艺之巧，之灵，据说可以在天上飞上几天几夜都不会掉下来。这样的手艺，可惜后来就失传了。与其说失传，不如说是鲁班故意留了一手，怕教会了徒弟抢走了自己的饭碗。所以，鲁迅就借九斤老太太的口说出了中国人总是“一代不如一代”的祖传秘诀了。西方的智慧，常常是把那些薄技，变成机器与工具，然后傻瓜化，把人的聪明才智与时间精力节省出来，因此，他们就此有越来越多的发明创造。每一代都可以站在前人的基础上，作一些改进，作为前人为后人留下知识与智慧，作为后代站在前人的基础上作出进一步的创造与发明。这才是有真正的大智慧的文化。可惜，中国人，常常守着一点祖传秘方与宫廷秘诀当宝贝，多少年了，落后而不自知。学问上也是这样的。比如，孔子我们现在早已叫他为“圣人”了。可是接替他的孟子，虽然也很有才华，学问传到孟子时，毕竟就打了折扣。尽管他苦心孤旨撰写洋洋四万言的，非常富有雄辩力的逻辑一贯的专著《孟子》，这其实是比孔子“述而不作，信而好古”的史料编集《春秋》要强许多。比后来孔子百家弟子合力撰写的片言只语的大杂烩《论语》也更有文采多了。可是毕竟发生在孔子之后，所以也只能称之为“亚圣”，亚，即二流货色也。可见在中国，学术无论大小，人无论贤愚，关健是要生得早，起步要早。要抢在别人前面出世，并且抢好一个地盘，占他一个地盘，然后你就是这一行业的祖师爷了。至于实际水平却无关紧要的。中国人最大的聪明才智，还是表现在做人上。那种在人际关系上的八面玲珑，善于察言观色，远非西方人的聪明可以相提并论。去过西方，或者与洋人打过交道的人都觉得洋人有时简直就是马大哈。他们笨拙幼稚得不行。比如怎么就那么容易轻信人？怎么就那么容易上当？怎么就那么严格守规则？老老实实，一板一眼，决不敢越过雷池半步？中国人在这方面的生存能力特别强。比如中国曾几何时，在交通上既学了人家西方，在城市里也搞起了红绿灯之类的交通标志。可是，在我们这里也不是很管用的。人们还是习惯了“因地制宜”，“相机而动”，利用善于察言观色的优点长处来一个见缝插针。管他什么红灯还是绿灯呢。不像外国人，没有车来也死死守住个红灯，笨笨的，就是不过去，这样浪费时间。外国人见是法律政策规定不能做的，一般就老老实实不做。可是，如果在中国的话，这就要愚笨得只有饿死了。这叫“没有憋死的牛，只有愚死的汉”，活人还能被这尿憋死？这在中国人看来外国佬大多就是那“愚死的汉”“被尿憋死的活人”无疑了。外国佬在中国生活一定会很艰难。因为，在中国工作生活不是靠明规则，而是靠了暗规则与潜规则，甚至是无规则。也就叫“运用之妙，存乎一心”。而这暗规则与潜规则也是没有人会明确告诉你的。只有全靠中国式的聪明来悟出了。在中国做事难，是因为长期存在着像鲁迅曾经说过的这样的现实情况：有时中国人说要这样，却其实是要那样的；有时说要做，其实是并不做的；有时说不做，其实是要做的；有时这样说，却是那样做的，但也有时这样说，也就这样做的。这里究竟怎样，并没有什么规律可以确定下来，特别是不能写成条文，形成公式，这与西方人的习惯就是不同。没有中国式的聪明，确实难以悟出其中的玄机奥妙的。这也就是为什么中国人特别喜欢强调要“学会做人”，“学会办事”，却就是不肯“学会做事”的原因。不像美国佬、英国佬，一见陌生人就直接问人家做得怎样(HOWDOYOUDO？)，或者朋友见面就问过得怎样？(HOWAREYOU？)，人家注重的是做事的能力。好像要交朋友，其最重要的条件就是你有没有做事的能力。不能做事，你就不配与我交朋友了。在我们中国，见面以前是问对方“吃了没有？”这除了说明中国历史上经常闹饥荒外，还有一点就是中国人的聪明才智主要是用来考虑吃了。因为别的懒得或者不允许去动智慧的。只有莫谈国事，只谈吃了。连事业顺利了，也叫“吃香”，或者“喝辣”。如果你没有足够的中国式的聪明，那么你只有做给别人吃了。这也叫“有劳心者，有劳力者。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会“治人”的聪明人，就可以居高位，享受清福；不会治人的人自然愚蠢，只有受人支配，做给别人吃了。在明代，冯梦龙先生曾经对千百年来，中国人的“聪明智慧”进行了归纳，并总结在《智囊》中。其褒扬的对象就包括大量充满诡诈机心的流氓手段；而可以将一切极端无耻的反文化都纳入“智慧”范畴，这种流氓式的狡诈，竟然也成了聪明的表现。可怕的聪明!可见在中国做人很难。你没有这样的聪明加匪气与痞气，你就处处被动，处处吃亏。连评个职称或者拿个奖，你若不会动用聪明智慧去找人，或者找的人不够力，都只有被开涮的份了。中国人的聪明往往不是用在如何把戏演好，或者把歌唱好上，而是如何想办法把舞台占据。然后让真正想唱戏的人，向他交租金。所以用好舞台的能力，远远不如抢舞台的聪明智慧。所以，能做事的，也远不如能做人的。认识清楚这种文化，对于想在中国生存的人来说是非常重要的。有时我们作为教师确实很矛盾，你要是教给学生要诚实守法，坚守真理，按逻辑与科学事实说话，他若是个书呆子，出了校门肯定是要吃大亏的。因为我们的社会处处流行的是这样的信念：“自古有天理倒没饭吃”；“神鬼怕恶人”；“有奶便是娘”；“恨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等等。可是你如果不教他们坚守真理，诚实做人，按逻辑与科学事实说话做事呢，又有违背我们的教育宗旨与教育良心,让良心不安。所以，我们的教育始终存在着一个是让学生适应社会，还是让学生来超越社会的问题。让学生适应吧，这种鬼聪明代代相传，没个尽头；超越吧，很可能不但没有超越过去，而且是碰得个头破血流,会让我们寝食不安。这也不难理解在中国只有成绩中下的学生将来在社会上会有一点出息。因为，他们不是那么听话，“中毒”还不是那么深，很快就转过神来了，适应这样的社会就快了。至于手段呢，先别管他，等到当了大官，发了大财，自然有人来替你树碑立传。所以，在中国的学校里，我们极少提倡“学会做事”，特别喜欢提“学会做人”及“学会办事”。学校的校名呢，也最怕打上“职业技术”之类的名称。因为，有了这些，意味着将来只有做事的份了。也就是被人治了。这样的结局是何等悲惨啊!难怪前几年广东某高校改名，加上了“职业技术”四个字，当年的招生竟然一落千丈，原来一直很火爆的大学一下子竟连学生都招不满了。后来向上级强烈要求之下才把“职业”二字去掉了。招生才有所恢复。可是再也恢复不到以前连“技术”二字也没有的时候的状况了。中国人的聪明与西方人聪明似乎有很大的不同。西方人的聪明主要是表现在做事上。比如美国的原子弹之父奥本海默，就是一个只会研究、做事的人。他人际关系的处理能力极差，他对于不善于做事的人，从来是毫不留情地当面批评。却凭着过人的研究能力，成功地领导了美国的原子弹研究工作。虽然不会做人，但有过人的做事的本领，所以在美国科学家们还是很敬服他的。在大学读书时，他经常听着课，突然有了比正在上课的教授更好的想法，就把教授挤兑到一边去，自己代替教授讲解起来。而教授居然不为此感到羞愧与愤怒，而是为他的精彩观点带头鼓掌。一点也不会像中国的学生那样在教授面前“已懂的还要装一些不懂”，太懂令教授讨厌，教授觉得没有面子。所以聪明的学生总是懂得要给教授一些面子，让他有尊严。但是又不能太不懂，太不懂让教授小瞧你，所以最好是把自己放在懂与不懂之间。世故城府之深，年纪轻轻，就练就了一副八面玲珑的好身骨。真是令人叹为观止。中国人的聪明智慧的最高代表是孔明，他最善于使用机巧、谋术与欺诈，其杰出心智在谋人。西方人的聪明智慧，主要是用在探求真理，寻找方法，把聪明智慧用公式定律与方程固定下来，以便后来的人可以在这个基础上步步为营，逐渐进步。所以，他们崇尚的是新一代必胜过前一代，不像我们总是崇尚老一代。而且是越老越好。在中国如果你说这是孔子的思想，大家立即肃然起敬，就不必再辩论或者论证下去了。孔子是权威，你只要站在孔子一边说话，你也就是当然的权威了。可是，在西方，你如果告诉人们说，这是利用古希腊的大物理学家，亚里斯多德的《物理学》原理制造的飞机，恐怕没有人敢坐这个飞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