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_叭儿狗_到_牧羊狗_美国传媒与政府关系的角色转变

� 环球视窗 国际新闻界 � 2005. 4 [收稿日期 ] � 2005- 06- 08 [作者简介 ] � 明安香,男,中国社会科学院新闻与传播研究所研究员、传播学研究室主任、世界传媒研究中心主任。 * 本文是作者主持的中国社科院重大课题 � 21世纪世界新闻传播格局研究 之第一部!美国超级传媒帝国 ∀的后期成果。 [文章编号 ] � 1002- 5685( 2005) 03- 0016- 08 从 �叭儿狗 到 �牧羊狗 : 美国传媒与政府关系的角色转变 # 明安香 (中国社会科学院新闻与传播研究所;北京, 100026) � � [内容提要 ] � 美国政府号称信奉新闻自由原则, 而且两党轮流执政, 似乎很难操 纵美国传媒。约瑟夫 ∃斯特劳布哈尔和罗伯特 ∃拉罗斯认为美国媒体与政府的关系从 第一次世界大战到越南战争再到水门事件, 经历了从 �叭儿狗 到 �看门狗 再到 �攻击 狗 三个角色的转变。本文对此展开论述,进而提出, �水门事件 后,特别是 � 9∃ 11 事 件和第二次美伊战争后,美国传媒特别是主流新闻传媒与政府的关系已经转变为第四 个角色,即 �牧羊狗 角色。 [关键词 ] � 美国传媒;政府;叭儿狗;牧羊狗 [中图分类号 ] � G210� � � [文献标识码 ] � A � � 美国传媒特别是新闻传媒与政府究竟是 什么关系? 众说纷纭。 美国传媒除个别例外,如美国之音和公共 广播系统,基本上都是私营的。他们在经济上 不受政府的直接控制,在法律上又受到宪法第 一修正案的保护,享有相当的新闻自由权利。 因此,美国传媒特别是新闻传媒往往自认为是 独立于美国既存三大权力 (行政、立法和司 法 )体系之外的第四权力体系,是美国社会中 不受政府制约的、不必像总统、国会那样经过 大选产生的 �无冕之王 , 与政府之间的关系 是 �对手关系 ( adversary relationship) ,是代 民众监督政府的 �看门狗 。% 美国政府号称是信奉新闻自由原则的。 早在 1787年,托马斯 ∃杰斐逊 ( T hom as Jeffer� son)总统的名言把这一理念推到了极致: �假 如要我决定我们是应该要一个没有报纸的政 府还是没有政府的报纸,我将毫不犹豫地选择 后者 。在 20世纪 70年代、80年代国际社会 关于建立世界新闻传播新秩序的斗争中,美国 政府强烈反对第三世界国家的主要理由就是 要坚持新闻自由和国际间的新闻自由流动。 美国政府是两党轮流执政的政府。 �铁打的 营盘流水的兵 ,美国政府在不停地换届, 媒 体老板却很少变动。在这种情况下,似乎美国 政府很难操纵美国传媒特别是新闻传媒。 美国传媒与政府的关系果真这么简单吗? 美国学者约瑟夫 ∃ 斯特劳布哈尔 ( Joseph 16 � 国际新闻界 � 2005. 4 环球视窗 Straubhaar) 和罗伯特 ∃ 拉罗斯 ( Robert La Rose)在其 !今日媒体: 信息时代的传媒 ∀ ( 2002年第三版 )一书中简要地提出了一个论 点,认为美国媒体与政府的关系从第一次世界 大战起到越南战争再到水门事件,经历了从 �叭儿狗 ( lapdog)到 �看门狗 ( watchdog)再 到 �攻击狗 ( attack dog)三个角色的转变。 笔者认为,这是一种相当形象也相当准确 的概括,与笔者多年来研究的初步结论不谋而 合。同时笔者还认为,水门事件以后,特别是 � 9 ∃ 11 事件和第二次美伊战争以后,美国传媒特 别是主流新闻传媒与政府的关系已经转变成了 第四个角色, 即 �牧羊犬 ( sheepdog )角色。下 面,笔者拟就这四个时期美国传媒在与政府的 关系中所扮演的四种角色,作一些展开论列。 两次世界大战: �叭儿狗 角色 从美国新闻史的角度考察,美国传媒特别 是新闻传媒与美国政府的关系,并非美国传媒 后来经常自诩的 �对手关系 ,而是密切的合 作关系,美国传媒并不是代表公众监督政府的 �看门狗 关系,而是为政府呐喊的 �叭儿狗 。 这种密切关系至少可以追溯到它们在两次世 界大战期间的突出表现。 在两次世界大战中,美国传媒都以爱国主 义为由,大力支持美国政府。 第一次世界大战发生于 1914年 7月至 1918年 11月,是一次无正义可言的地道帝国 主义掠夺性战争。出于对德国 �文明 的厌 恶,美国政府在战争初期表面上保持 �中立 , 实际上却暗中倾向以英国为首的协约国。在 此期间,美国政府一边在 �中立 名义下同交 战双方做买卖,发战争财,一边进行战争准备, 伺机参战。美国媒体 & & & 当时主要是报纸、杂 志 & & & 与美国政府的战争意图配合默契。有 些报纸从一开始就是同情协约国的, !纽约时 报 ∀更是协约国的坚定支持者。它们刻意渲 染某些事件来为美国参战作舆论准备。 其中最突出的表现是, 1915年 5月 7日, 德国潜艇击沉了英国库纳德轮船公司的游轮 卢西塔尼亚号,这是当时大西洋航线上最大的 客轮。在遇难的 1, 198名乘客中,有 114名美 国乘客。美国媒体对此进行了耸人听闻的报 道,激起了美国民众参战的愤怒情绪。 1917年 4月美国正式对德宣战。宣战后一 周,时任总统威尔逊就任命成立了一个公共新 闻委员会 ( Comm ittee on Public Information),并 提名新闻记者乔治 ∃克里尔 (George Creel)领 导该委员会的工作,负责协调政府的宣传工作, 加强政府与报纸之间的联系。克里尔上任后的 第一件工作就是向报界发出一个简短的解释性 ,要求各报自动检查禁止发表的新闻。 �在 整个战争期间,各报主编出于支持战争的愿望 一般都能完成克里尔的最低限度的要求,而且 有过之而无不及。 由于美国的参战并没有带来 持久的和平,战后的美国有一种普遍的说法,认 为是 �美国报纸受外国宣传人员和资本家战争 贩子的欺骗,从而把读者引入歧途。 发生于 1939年 9月至 1945年 9月的第 二次世界大战,是一次反对德、意、日法西斯侵 略的正义战争。美国媒体包括报纸、杂志、广 播、电影等,更是不遗余力地配合美国政府,积 极报道战争进程,自觉接受新闻审查,努力宣 传官方政策,大力瓦解敌军士气,成为美军在 第二次世界大战中的一个重要方面军。美国 学者甚至认为, 在这场战争中,美国传媒对于 官方采取的各种政策基本上是无保留全盘接 受的。 这种 �叭儿狗 的状况一直持续到朝鲜战 争和越南战争初期。 越南战争: �看门狗 角色 在越战初期,美国的新闻传媒延续了两次 世界大战中的传统,坚定地支持美国政府的战 争政策,相信越南战争是为了反对苏联和中国 进行的共产主义扩张。 越战初期:媒体与军方的 �蜜月 时期 1962年 2月 8日,美国在西贡设立了由保 罗 ∃哈金斯将军指挥的军事司令部,这标志着 美国直接介入越南战争的开始。 17 � 环球视窗 国际新闻界 � 2005. 4 据一部研究越南战争新闻报道的专著 !报道越南: 战争中的媒体与军队 ∀的研究表 明: �在这场冲突的起初,当约翰逊行政当局 通过参与南越的战争试图遏制中国和苏联面 对南亚的雄心的时候,全国默认了这一举动。 美国新闻传媒尽管自称其对政府抱怀疑态度 是一个原则问题,但是 (在新闻报道中 )还是 既反映又加强了这种趋势,原封不动地传达了 官方关于这场战争价值之所在的陈述,并且支 持战场上的士兵,虽说并不总是支持他们的将 军。 �在这场战争的初期, 诸如尼尔 ∃ 希恩、 马尔科姆 ∃布朗、戴维 ∃哈伯斯塔姆和彼得 ∃ 阿内特等记者虽然有时不同意官方的政策,但 是他们的报道从来没有怀疑过这场战争的结 果。 这就是说,在这场战争的初期, 美国新闻 界对美国政府的侵越战争政策是坚信不疑的, 对这场侵略战争的支持也是坚定不移的,他们 与美国政府、军方的合作是密切的。甚至可以 说,美国新闻界和美国政府、军方在侵越战争 初期曾经度过了一个 �蜜月时期 。 当时,美国新闻界在西贡已经驻有一个阵 容强大的记者团。其中多数是主战派。例如, !纽约先驱论坛报 ∀的玛格丽特 ∃希金斯是报 道过第二次世界大战和朝鲜战争的老记者,她 公开宣称自己是 �鹰派 。她主张不管在什么 地方, 只要需要击退共产党,就可以使用原子 弹。当然,这个记者团内部也开始出现不同声 音。其中有三名记者是指明美国有陷入印支 泥淖危险的领袖人物。但是他们往往遭到内 外攻击。 1963年 9月, !时代 ∀周刊攻击西贡 记者团通过歪曲报道, �助长了局势的混乱, 使国内读者无法了解真相 。 美军深陷泥潭: �叭儿狗 被迫变成 �看门 狗 随着时间的推移,美军在越南战场上的伤 亡越来越惨重、美军的 �地毯式轰炸 、�焦土 战术等也越来越难以奏效,美军和美国政府在 越南战场上的泥潭越陷越深、不能自拔。美国 社会开始出现否定美国政府最初决策的情绪。 再加上约翰逊政府后期、尼克松政府初期 明知在越南战场上苦熬已无以为继,但是又欲 罢不能、欲退还羞,处于进退两难、举棋不定的 尴尬境地。这时, 美国新闻界想与政府、军方 合作已经不可能了。因为政府、军方的举措经 常自相矛盾,使新闻界不知所措。于是, �随 着撤军的继续以及这场战争所坚持的全部目 标的逐步丧失,在日益分化的美国精英中的知 情人士带领下,美国新闻媒介才开始对于发生 在南越的各种事件越来越持批评态度。 在美 国侵越战争后期,美国报刊、广播、电视记者的 新闻报道特别是电视报道,开始比较客观地向 美国人民反映了侵略战争的真相。美国传媒 被迫从政府 �叭儿狗 的角色转而成为代表公 众监督政府的 �看门狗 角色。 1965年 8月, 哥伦比亚广播公司的莫利 ∃塞弗和两名越南的摄影记者拍摄了美国海 军陆战队在越南 �火烧锦尼村 农民茅屋的真 实镜头。沃尔特 ∃克朗凯特在主持节目中采 用了其中的一些镜头,结果引起轩然大波。批 评者认为这部影片太写实、太片面、太消极了, 不应该批评美军士兵。塞弗为此还差一点丢 了饭碗。 1977年, !纽约时报 ∀和 !华盛顿邮 报 ∀、!波士顿环球报 ∀等报甚至不顾法院判决 的禁令,交替连续刊登涉及侵越战争真相的五 角大楼机密文件。在美国国内再次掀起了轩 然大波,激起了反战浪潮。美国国内反战运动 声势之大、参加人数之多、影响范围之广在美 国历史上都是空前的。 1973年 1月 27日,美国政府被迫与越南 民主共和国在关于越南战争的 !巴黎协定 ∀上 签字,宣告侵越战争的失败。 1975年 4月 30 日,最后一批美军和美国驻西贡使馆人员,仓 皇搭乘直升飞机逃离越南。美国在那片热土 上进行了长达十年的侵略战争, 以惨败而告 终:丢掉了 5. 8万人的生命、受伤 30万人并花 费上千亿美元。 从来没有从历史的角度来报道这场战争 即使是在这一时期, 人们看到, 西贡记者 团和美国传媒对于一些重大事件仍然是瞒报 或缓报了。例如 1968年 5月 16日,一支侵越 美军在越南广义省 �美莱 (M y Lai)村野蛮屠 杀村民,其中大多数是妇女、儿童和老人。其 18 � 国际新闻界 � 2005. 4 环球视窗 中仅一位美军上尉威廉 ∃ 卡利 (W illiam Cal� ley)至少屠杀了 22名越南平民百姓。这条大 屠杀的新闻,事隔一年多以后, 直到 1969年 10月才由自由投稿作家西摩 ∃赫什 ( Seym our H ersh)报道出来。正因为对于一些重大事件 的瞒报和缓报,这就使得美国传媒上已经报道 的一些关于越南战场的新闻事件成为一个个 孤立的事件,从而难以反映出战场的全貌。 然而,对美国新闻界最严厉的批评, 也许 在于他们从来没有从历史的角度来报道这场 战争。 �除了偶尔的 '爆炸性 '分析文章或电视 新闻纪录片外,美国新闻工作者虽然报道了有 关战争的一切,但是就是没有触及到实质性问 题,即究竟为什么打这场战争。 水门事件 : �攻击狗 角色 �水门事件 水落石出:总统辞职 1974年 8月 9日, 理查德 ∃尼克松总统 因 �水门事件 面临国会迫在眉睫的弹劾而被 迫辞职,成为美国历史上第一位被迫辞职的总 统,轰动了美国和世界。 此后, �某某门 成为美国各种政治丑闻 的代名词, 在此后的历届总统任期内, �兰思 门 (卡特 )、�伊朗门 (里根 )、�白水门 乃至 �拉链门 (克林顿 )等不绝于美国新闻媒介。 客观地说, 如果没有 !华盛顿邮报 ∀这两位年 轻记者的不辞辛苦、不避风险和穷追猛打,是 不可能有水门事件的水落石出和尼克松总统 的被迫辞职的。但是明眼人也看得很清楚,如 果 !华盛顿邮报 ∀的这两位年轻记者没有得到 时任该报老板的格雷厄姆夫人的支持,他们要 在前景未卜甚至受到各种威胁的情况下完成 长达 26个月的调查和报道也是不可能的,更 不要说使堂堂的美国总统因此而辞职了。 水门事件和随之而来的弹劾尼克松总统 的运动, 表面上看似乎是新闻传媒与政府之 争、共和党与民主党之争,从深层次上分析,实 际上是美国不同权势集团内部的矛盾斗争。 �这种宗派的分裂, 凌驾于民主党与共和党之 上,也凌驾于国会与总统之间的分裂之上,还凌 驾于有组织的利益集团之间的小傾轧上。 在水 门事件达到高潮的时候,美国独立调查记者安 德鲁 ∃ 科普金德在 !莫尔 ∀新闻评论中指出: �至少有 20个大企业的董事们把水门事件的磨 盘推到了如今的地步。但是,尽管他们在这个 大丑闻中扮演了至关重要的角色, 他们仍不为 人们所知,而且实际上是为新闻界所忽视的。 两大创伤、逆向反思: �看门狗 不该变成 �攻击狗 无论如何,越战失败和水门事件是美国现 代社会的两大心理创伤。而这两大心理创伤 都与美国新闻界有密切联系。痛定思痛,美国 主流社会纷纷把矛头指向了美国新闻界。 对于越南战争的失败,美国的一些军政要 人不是认真反思侵略战争多行不义必自毙的 根本问题,而是怪罪于新闻传媒,普遍对侵越 战争期间的 �新闻失控 痛心疾首。尼克松曾 经宣称: �我们的最糟糕的敌人看来是新闻 界! 侵越美军司令威斯特摩兰认为, �拿破仑 写道: '三份不友善的报纸比一千把刺刀更为 可怕。 ' �如果国家要进行战争 & & & 不论宣战 与否 & & & 就应规定一项兼顾新闻界与政府利 益的政策,避免出现在南越出现过的那种模棱 两可的关系。 从 20世纪 70年代中期开始,美 国开始制定所谓 �兼顾新闻界与政府利益的 政策 ,即战时新闻政策,逐步加紧了对美国 新闻媒介的战时新闻控制。 对于水门事件的结局,美国统治集团也并 不满意。他们普遍认为,新闻界的某些人似乎 走得太远了。密切观察水门事件的 !新共和 ∀ 杂志老记者约翰 ∃奥斯本形象地概括了这种 情况。他说,在水门事件的调查中, 新闻界担 当了 �必要的和恰当的 角色, �与此同时我又 不得不说,他们 (指新闻界 -引者 )就像狗一 样,闻出了血迹, 但是追上去咬死了那只狐 狸。 这段话生动而又含蓄地道出了 �猎狗 、 �狐狸 还有 �主人 三者之间的微妙关系。 美国新闻界不是一贯以 �看门狗 自居 么? 这里的 �猎狗 就是美国的新闻机构和新 闻记者; �狐狸 则是权势集团在相互斗争中 抛出的替罪羊和牺牲品,其作用是缓和内部矛 19 � 环球视窗 国际新闻界 � 2005. 4 盾、平息社会舆论;这里的 �主人 当然不是美 国人民而是美国的权势集团了。在一定条件 下,在权势集团的允许或默认下, �猎狗 是可 以 �自由地 猎捕他们抛出的替罪羊和牺牲品 的;但是,一般来说,不能咬死猎物 & & & 这样有 时会伤害到权势集团的利益,难免引起兔死狐 悲之慨。当然, �猎狗 更不能在主人 & & & 权 势集团身上嗅来嗅去了。否则, �猎狗 就跑 的 �太远 了。水门事件之初,权势集团并不 想整垮尼克松,而只是想教训教训他而已。然 而,由于调查记者抓住不放、穷追猛打,揭开了 �潘朵拉盒子 ,使得权势集团欲罢不能,才不 得不 �挥泪斩马谡 。 自从水门事件以后,美国新闻界特别是美 国报界这种揭露性报道已经似乎成为一种潮 流。从里根总统时的 �伊朗门 到克林顿总统 时的 �白水门 , 一方面是要履行传媒 �看门 狗 的,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增加传媒的销 路。这种趋势到了克林顿的 �拉链门 事件 时,已经发展到了极致。这类揭露性报道已经 与传媒特别是报纸主要受众的核心价值观相 冲突, 这些受众主要是一些有教养、有年头的 中产阶级人士。他们认为,从水门事件开始到 拉链门事件,美国新闻传媒利用美国社会赋予 的 �新闻自由 的权利, 将真正的调查性报道 逐渐蜕变成了追求耸人听闻的 �公共窥淫癖 ( public voyeurism )和 �丑闻兜售 ( scandal- mongering),美国传媒的社会角色也从监督政府 的 �看门狗 演变成了追腥逐臭的 �攻击狗 了。 � 9∃ 11 事件和美伊战争以来: �牧羊狗 角色 � � 所以,从越战失败和水门事件以后, 美国 社会要求对新闻界 �滥用新闻自由 的言行进 行规范的呼声此起彼伏,美国新闻界从此也像 犯了错误的 �猎狗 一样开始小心谨慎地规范 起自己的言行来了。然而,在美国右翼当权者 看来 �攻击狗 变成了 �听话狗 、�驯服狗 还 远远不够, 还应该进而成为引导美国民众的 �牧羊狗 ,特别是在 � 9∃ 11 事件以后和第二 次美伊战争开战前后。 美伊战争后自爆家丑:布什政府的 �牧羊 狗 美国主流媒体在美伊战争前对布什政府 及其战争政策众口一词、没有异议的支持,使 得他们在战后处于尴尬境地。于是他们不得 不纷纷公开进行反思或悔过,被迫承认在此过 程中实际上扮演了布什政府误导公众的 �牧 羊狗 ,以便对其受众好赖有个交代。 请看如下几例: 以揭露水门事件丑闻出名、而后以开展调 查性报道著称的 !华盛顿邮报 ∀,于 2004年 8 月 12日在头版显著位置刊登该报正式撰稿人 霍华德 ∃ 库尔兹 ( How ard Kurtz)的长篇反思 文章 !在走向战争过程中被抛到一边的报 道 ∀。该文披露,该报资深记者沃尔特 ∃ 平卡 斯 (W alter P incus )在战争打响前写了一篇质 疑布什政府关于萨达姆隐瞒大规模杀伤性武 器的文章,差点遭到编辑们的封杀。后经现任 报社总编助理、原揭露水门事件丑闻的著名记 者伍德沃德协调才勉强刊登在该报第 17版 上。该报现任总编辑、!新一代揭丑者 ∀一书 作者莱昂纳德 ∃ 唐尼 ( L eonard Downie Jr. )承 认, �我们过去对于阐释政府在做什么过于关 注了,以至于我们对那些认为打仗不是什么好 主意并且质疑政府合理性的人们,关注得远远 不够。 据统计,从 2002年 8月至 2003年 3月 19日伊拉克战战争打响,该报在 220余篇头 版文章里,至少有 140多篇是旗帜鲜明地倒向 布什政府的。 2004年 5月 26日, !纽约时报 ∀在当天头 版给读者的启示中首次承认,该报关于伊拉克 拥有生化和核武器的报道从来就没有得到证 实过。他们发现 �很多报道的事实不够严 谨 ,一些有争议的消息现在看来是有问题 的。该报还说,他们是在 �确信有必要进攻伊 拉克的美国官员 鼓励下进行这些报道的。 正因为如此,在战争开始前, 报社将与伊拉克 拥有大规模杀伤性武器论调观点不同的稿子 统统给 �枪毙 了。 2004年 2月 11日,布什伊拉克战争的著 20 � 国际新闻界 � 2005. 4 环球视窗 名铁杆支持者,美国福克斯电视网新闻频道谈 话节目主持人、新闻评论员比尔 ∃奥赖利公开 为自己对伊拉克战争的支持表示歉意。他曾 在他的节目中坚决支持布什总统的战争观 点 & & & 因为萨达姆拥有大规模杀伤性武器,所 以给美国带来了危险。他曾在节目中猛烈抨 击法国、加拿大和德国等反战国家,他说: �我不 相信亚克 ∃希拉克的说法,我认为它是骗子。 他曾在 2003年 3月份战争打响之前许诺,如果 没有发现任何非法武器,他将为此道歉。然而, 面对战后根本未能在伊拉克发现大规模杀伤性 武器的事实,奥赖利只好对美国广播公司的记 者说: �我很抱歉,我的分析是错误的,我对入侵 伊拉克的必要性做出了错误的判断。 2003年 5月 8日,由美国 15名新闻调查 记者合写的揭露美国传媒界与当局 �勾结 的 !黑名单 ∀一书作者之一, 前哥伦比亚广播公 司和有线电视新闻公司记者克里斯蒂娜 ∃伯 耶松在接受 !费加罗报 ∀记者采访时披露:哥 伦比亚广播公司记者格雷戈 ∃帕拉斯特在调 查 2000年美国总统选举时发现,佛罗里达州 州长、布什总统的弟弟杰布 ∃布什曾经命令选 举委员会从名单中划掉了 5. 8万选民。∋∋ 而哥伦比亚广播公司的监制人不想公布这项 调查结果。帕拉斯特在 !黑名单 ∀一书里也讲 述了自己的经历。 为什么美国的传媒特别是主流新闻传媒 表现得如此如出一辙,尤其是在 � 9∃ 11 事件 以后和第二次美伊战争开战前后:凡是布什总 统的政策特别是战争政策都毫无保留、不加验 证地加以支持;凡是布什政府官员给传媒提供 的各种真真假假的材料都毫无保留、不加验证 地接收并照登不误;凡是反对或不利于布什总 统的报道和观点都受到封杀、压制和排斥。 事后根据美国新闻界披露的各种内幕和 真相来看,这些行为和现象并非偶然。 统一口径、集体决定:压制批评意见 据 !华盛顿邮报 ∀报道,美国有线电视新 闻网主编依萨克森在给国际新闻记者的备忘 录中, 要求他们尽量避免被塔利班利用, 在报 道中要强调塔利班如何利用平民,如何窝藏那 些造成数千人死亡的恐怖分子。这等于是明 确要求记者把在阿富汗战场上发生的一切都 算在塔利班身上, 而不要让美军承担任何责 任。 !纽约时报 ∀报道说, 其他电视台也采取 了与之相仿的报道方针。 美国 !国际先驱论坛报 ∀于 2004年 5月 30日发表的一篇反思文章披露: � 9∃ 11 事件 后,美国报界做出了一个集体决定: 为了国家 团结必须压制对总司令的批评意见。为了表 示不偏不倚,一些温和的自由派新闻从业人员 (有记者也有评论员 )经常要为保守派讲几句 好话。这就更加增加了保守派、开战派和主流 派在美国公众中的误导、欺骗作用。 自此,人们完全可以说, 自 � 9∃ 11 事件 以后和第二次美伊战争开战前后,美国的传媒 特别是主流新闻传媒已经完全从自我标榜的 代表美国人民利益监督美国政府的 �看门狗 蜕变成了地地道道的 �牧羊狗 & & & 帮助当局 引导美国公众,甚至蓄意误导美国民众! 这是 他们自己也无法否认的事实。 那么,他们为什么要事后自报家丑、公开 悔过呢? 他们之所以要这样做,当然绝不是纯 粹出于职业道德良心受到谴责的缘故,感到自 己在此过程中瞒报、误报、扣发的新闻太多了, 误导了美国民众;更重要的是,因为当初他们 毫无保留地支持布什开战的两大理由 & & & 萨 达姆拥有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并与 �基地 组织 有联系 & & & 实际上为迄今为止的事实证明均 为子虚乌有。在美国传媒追随布什政府为美 国民众营造了这么一个弥天大谎、从而造成大 批美国兵和伊拉克平民伤亡而真相又已大白 于天下的今天, 再不出来公开悔过, 日后公信 力何在? 以后还如何混日子?! 当然,犯了错 误老老实实认错总比若无其事拒不认错要好。 但是,承认错误能否认真改正则有待观察。 据美国学者对美国新闻报道的统计结果 表明,从美国新闻史上看,美国新闻传媒界在 重大国策的报道上根本不是什么他们标榜的 �政府的反对派 ,而是与政府的政策相当吻 合。美国具有头号影响力的大报 !纽约时 报 ∀, 在这方面就表现得十分突出。远的不 21 � 环球视窗 国际新闻界 � 2005. 4 说,仅以世纪之交前后为例。在上世纪末美国 国内掀起的一股 �中国威胁论 的邪风中,该 报就是一马当先,扮演了极不光彩的角色。当 时所谓 �中国核间谍 李文和案件的始作俑者 就是 !纽约时报 ∀。正是 !纽约时报 ∀在 1999 年 3月 6日刊登了所谓美国政府调查人员发 现在美国国家实验室工作的华裔科学家帮助 中国 �窃取美核武机密 的文章, 在中美关系 紧张的时候,引起轩然大波。后来在李文和无 罪获释后, !纽约时报 ∀虽然没有勇气向李文 和公开赔礼道歉, 却不得不于 2000年 9月 26 日发表该报总编的反思专文 !时报和李文 和 ∀。该文羞羞答答地承认, �回头看去,我们 发现在报道 (李文和案件 )过程中,有些事情 我们希望本该做得有所不同一些,在证据不足 的情况下应该假定李博士是完全清白的 。 �在这些情况下,我们的这篇报道未能达到我 们的,主要问题在于那些指导这篇报道的 人当时没有提出一些应该质疑的问题,而这些 问题不久之后就摆在我们面前了。 几年之后 的美伊战争中, !纽约时报 ∀又重复这种错误, 重复这种检讨,不管是敷衍的还是深刻的检讨。 配合密切由来有自 美伊战争特别是虐俘丑闻暴光后,美军形 象大受其损。据报道,美军为了改善自己的恶 劣形象,决定 �主动出击 , 重新包装。美军听 从专业形象塑造公司的建议,认定行销全球的 好莱坞影片,最能有效地扭转外界对美军的恶 劣观感。 当局锁定从美国空军入手,采取一系列举 措,分批邀请好莱坞导演、制片人参观美国西 海岸的空军基地;与刚从伊拉克、阿富汗前线 归来的飞行员会面,听取他们在战场的经历和 所见所闻;空军人员也准备向导演、制片展示 空军的飞行训练和战斗演习,甚至为他们举办 一次模拟夜间跳伞。据空军部门表示,待虐俘 案告一个段落后,陆军也将提供训练优秀的士 兵与军事装备,协助好莱坞导演、制片推出现 代战争片,希望能以各式宣传手法来重新包装 美军,塑造 �英勇形象 。 电影是这样,新闻媒体在这方面更是有过 之而无不及。正如美国路易斯安娜大学新闻 学教授约翰 ∃ 梅里尔所说, �从传统上看, 美 国新闻界与官方信息来源的关系一直是相当 密切、相当倚重和相当合作的。毫无疑问这会 产生一些问题, 但是它也一直是其优势之 一。 美国新闻界所谓的 �政府反对派 的角 色,充其量主要是表现为个别总统 (如尼克 松、克林顿等 )个人的 �反对派角色 而已。 客观地说,在美主流媒体开始心甘情愿地 充当政府的 �牧羊狗 的时候,美国媒体中不 是没有持不同意见者, 不是没有注重职业道 德、坚持新闻真实性报道的专业人士。但是他 们或是在媒体内部受到封杀、受到压制、受到 排斥,甚至丢掉饭碗;或是在外部受到巨大压 力:他们可能从此无法接触到那些能成就自己 新闻生涯的内部官方信息,可能收到大批谴责 声讨的邮件,可能受到右翼组织和共和党人对 个人声誉的诋毁, 也可能因为 �不爱国 的莫 须有罪名而失去了言论自由。 本来,新闻传媒作为社会的信息传播工 具,只要在尊重新闻事实的真实性、尊重新闻 报道的客观规律、服务于公众根本利益的根本 前提下,在充分发挥新闻传媒的信息传播主功 能的同时, 适当发挥某种 �牧羊犬 功能 & & & 积极、正确地引导舆论,也是题中应有之义、无 可厚非。现在的问题在于,美国的主流新闻传 媒一方面公开宣称自己是 �政府的反对派 、 是代表美国民众监督政府的 �看门狗 ; 另一 方面却暗中担当起官方的 �牧羊狗 , 帮助官 方引导公众甚至误导公众,把公众导向侵略战 争的 �虎口 。那就成了中国俗话所说的 �挂 羊头卖狗肉 了。 注释: % E verette E. Denn is and John C. M erril,l M ed ia Debates: Issues inM assC omm un icat ion, New York: Longm an Pub� lish ing G roup, 1991, 20. ( W arren K. Agee, Ph illipH. Au lt andEdw in Em ery, Intro� duct ion to M ass Commun ications, 8 th. E d. , New York: H arper& Row, 1985, 44. ) Straubhaar, Joseph and RobertLaRose. M ed ia Now: Com� 22 � 国际新闻界 � 2005. 4 环球视窗 mun icationsM ed ia in the In form ation Age, 3 rd Ed ition, Belm on t: W adsw orth Group, 2002, 120- 21. ∗参见明安香: !美国新闻自由历史性沉沦的历程碑 & & & 科索沃战争一周年回顾 ∀, !新闻与传播研究 ∀2000年第 2期。 + [美 ]埃德温∃ 埃默里、迈克尔∃ 埃默里著: !美国新闻 史 & & & 报业与政治、经济和社会潮流的关系 ∀ (苏金琥 等译 ) ,新华出版社, 1982年, 432- 38页。 ,W illiamM. H amm ond, Report ing V ietnam: M ed ia& M il i� tary atW ar, Un iversity P ress ofKan sas, 1997, 291, 296. − !美国新闻史 & & & 报业与政治、经济和社会潮流的关 系 ∀, 1982年, 466页。 . Reporting V ietn am: M edia& M ilitary atW ar, 1997, 296。 / L eonard Down ie Jr. , The New Muckrakers, W ash ington: New R epub lic B ook C o. , 1976, 71- 85. 0 !美国新闻史 & & & 报业与政治、经济和社会潮流的关 系 ∀, 1982年, 473页。 ���明安香: !美国的调查性报道评介 ∀,载!社会科学战线 ∀ 1982年冬季号, 222- 223页。 �� 托马斯∃ 戴伊: !谁掌管美国 ∀,世界知识出版社, 1980 年, 243页。 ��!Lou is E. Ingelhart, PressAnd Sp eech Freedom s In Am eri� ca ( 1619- 1995 ) : A C hrono logy, C I: Greenw ood Press, 1997, 292. ��∀齐长明: !美国 �战时新闻管制 析 ∀, 载 !人民日报 ∀ 1999年 7月 8日,第 7版。 ��# Pau lW illiam s, In vestigative R eport ing and Ed iting, NJ: P rent ice- H al,l Inc. , 1978, preface. ��∃ !美国新闻自由历史性沉沦的历程碑 & & & 科索沃战争 一周年回顾 ∀。 ��% M edia Now: Commun ications M ed ia in th e In form ation Age, 2002, 121. ��&H ow ard Ku rtz, S tories Pushed As ide in theM arch toW ar: Post E d itors Say They Underplayed Skep tical Reports on WMDs, Wash ington Post, August 12, 2004, A1, A20. ��∋钟翔: !美国新闻正失信于民 ∀, !环球时报 ∀ 2004年 5 月 28日, 6版。 �()法新社华盛顿 2004年 2月 11日电: !为布什所累名主 持道歉 ∀,转引自!参考消息 ∀2004年 2月 14日, 3版。 �(�法国!费加罗报 ∀2003年 5月 8日报道: !一些记者揭露 美国新闻界的双重性 ∀, 转引自 !参考消息 ∀ 2003年 5月 26日, 16版。 �( 丁刚: !美国媒体为谁服务? ∀, !环球时报 ∀2001年 12月 7日, 6版。 �(!保罗∃ 克鲁格曼: !美国报界对布什太软 ∀, 转引自!参 考消息 ∀2004年 6月 12日, 3版。 �(∀From th e Ed itors: The T im es andW enH o Lee, N ew York T im es, Sep tem ber 26, 2000, A2. �(#新加坡联合早报网 2004年 5月 11日讯: !美军邀好莱 坞合作重塑形象 ∀。 �(∃M edia Debates: Issu es InM assComm un icat ion, 1991, 22. From � Lapdog to � sheepdog : sh ifting of Am erican m edia 's relationship w ith the governm ent M ING An- x iang ( Ch ina Academy o f Social Sc iences, B eijing 100026) Abstract: The American government has a lso cla imed to upho ld the princ ipal o f free press. H ow� ever, American scho lars Joseph S traubhaar and RobertLaRose po inted ou,t in the ir co- authored textbook, that w ith theV ietnam W ar and theW atergate scanda,l themed ia s' re lationsh ip w ith the government began to shift from � lapdog sinceW orldW ar I to � watchdog and � a ttack dog . The author expounds the ir po ints and proves further that this relat ionship has become the � sheep� dog ro le a fterW atergate scanda,l espec ia lly after � 9. 11 and the second America- IraqW ar in 2003. Key words: relat ionship; w atchdog; lapdog; sheepdog; attack dog [责任编辑: 刘小燕 ] 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