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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体》韩丽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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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体》韩丽珠 連體 韓麗珠,香港作家,著有 《寧靜的獸》、《輸水管森 林》及《Hard Copies》n(合集)。小說收錄於《香 港短篇小說選96~97》n、《香港短篇小說選(九十 年代)》及《輸水管森林— 三城記小說系列》等選 集。曾獲香港中文文學雙年獎小說組推薦獎,第二十 屆聯合文學小說新人獎中篇小說首獎。 香港文學 ? ? ? ? ? ? ? ? 這並不是我的選擇 。也不是這裡任何一個人的 選擇 。必定早在很久之前 ,這樣的安排便已經確 定 ,而我們的工作就是共同承擔責任 。這樣的邏 輯 ,並不只是把身體連...
《连体》韩丽珠
連體 韓麗珠,香港作家,著有 《寧靜的獸》、《輸水管森 林》及《Hard Copies》n(合集)。小說收錄於《香 港短篇小說選96~97》n、《香港短篇小說選(九十 年代)》及《輸水管森林— 三城記小說系列》等選 集。曾獲香港中文文學雙年獎小說組推薦獎,第二十 屆聯合文學小說新人獎中篇小說首獎。 香港文學 ? ? ? ? ? ? ? ? 這並不是我的選擇 。也不是這裡任何一個人的 選擇 。必定早在很久之前 ,這樣的安排便已經確 定 ,而我們的工作就是共同承擔責任 。這樣的邏 輯 ,並不只是把身體連接到另一個人的身體之上 , 還是世上許多別的事 ,例如出生 ,例如成為一個 人,一個女的,或男的 。 但我曾經以為 ,可以逃避跟它們連上關係 。當 然那已是多年以前的事 ,當我跟城市內別的孩子一 樣 ,還沒有進入成年期 ,享受著短暫而有限的自 由,這些事情彷彿都存在於一個離家太遠的區域 , 使我們能保有一種虛妄的想像 ,在我們成長起來而 不得不面對它以前,或許一切已經改變過來 ,或許 我們已經夭折。 那時候,某種聲音像深邃的海 ,把我們包圍 , 甚至淹沒。那是像火車沿著發鏽的軌道從遠處駛近 的隆隆的聲響 ,最初 ,我只是偶爾在課室內走神時 才隱約聽見,後來 ,在放學的時候 ,經過兩旁都是 大廈的街道 ,聲音似乎從每一扇打開了的窗子奔竄 出來,然後我走進自己居住的樓宇 ,經過狹窄的走 廊 ,從每一個單位傳出的轟隆轟隆的巨響就像快要 輾過我 。我掏出了鑰匙 ,旋開了房子的門,卻發現 那裡堆滿了塑膠袋和不同形狀的布幔 ,母親坐在一 堆雜物的中央 ,皺著眉 ,聲音源自她使勁地操作的 一部簇新的腳踏縫紉機 ,很快 ,本來甚麼也沒有的 一幅白布上,便被拖曳出一列血紅的線。 「這裡終於恢復了一點點熱鬧的景象。」那天 晚上 ,吃飯的時候 ,母親看著剛剛完成縫製的一堆 病人服裝說。那是母親脫離長久的失業時期的第一 天 。自從這裡製造各類物件的工廠 ,紛紛遷到生產 成本更低的地方去,她便像這裡所有的製衣女工 , 再也找不到一份固定的工作。可是在連體法例正式 頒佈後的一星期 ,醫院便以外判工的形式聘請她 , 只要她能在限定的時期內,趕製出一批連體病人 服 ,以應付第一批進行接合身體手術的病人需要 , 她便會得到相當於全職員工的收入 。那一年 ,許多 從前被迫提早退休的醫護人員紛紛被重召回到原來 的崗位 ,待業了整年的醫科畢業生也找到了工作 ; 部分陷入了財政赤字的汽車生產商 ,因為一批設有 連體座椅的新型號座駕接獲超額預購而令業務重現 生機 ;閒賦已久的室內設計師、裝修工人 、建築師 和在地盤工作的人陸續投入不同的樓宇翻新和改建 的工程之中,例如加寬所有的出入口和通道 ,使相 連著的人能順利通過,而瀕臨結業的家具店 ,都為 了製作數以千計的,供連體人士使用的椅子、桌 子、馬桶 、浴缸和盥洗盆等用具而重新招請員工。 「嘈雜的環境 ,代表這裡的就業情況已逐漸改 善。」清洗盤子的時候 ,母親這樣告訴我 ,人們曾 經為了馬路上飛馳的車輛、交通燈的信號 、地盤挖 50 香港文學 2010 年 1 月號總第 301 期 2010 年 1 月 1 日 2 0 1 0 年 1 月 號 總 第 3 0 1 期 ? ? ? ? ? ? ? ? 泥和打樁的聲音,以及製造業發出的各種無法名 狀的巨響,跑到街上抗議超於正常分貝的噪音 ,不 但影響了他們的聽覺,使他們再也無法準確地理解 他人話裡的含義,而且,他們的神經也逐漸陷入衰 弱的狀態裡。可是,當各式各樣的生產項目逐一暫 停,人們才驚覺,尖銳的死寂,原來比紛紛攘攘的 聲音更使人無法忍受。 在一個探討連體法例的時事節目裡 ,被邀請作 嘉賓的心理學家卻反駁了立法只是為了經濟考慮的 說法,他認為現代社會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危機— 形同虛設的婚姻、種族的矛盾、貧富懸殊 ,以 及各種巧立名目的戰爭,其實是源於每個個體 ,先 天性的匱乏無法得到滿足所致。「沒有任何人是完 整的。」他說 ,這是目前的制度無法填補的空白。 「只有通過與另一個身體接合 ,在經歷過反覆不斷 的愉悅、心碎、融合和糾紛以後 ,才有可能邁向徹 底的圓滿。」面對主持人質疑連體帶來的種種難題 時,心理學家再次申明自己的主張。 反對黨派的領袖深切的憂慮卻始終不曾被理 解 ,甚至沒有引起足夠的注意。他說 ,這是一個深 謀遠慮的政治遊戲 ,為了使人們淡忘爭取多年的城 市獨立議案 ,政府便提出各種主張,使人們把生命 裡的精力全都耗在跟別人的身體互相糾纏和排斥之 中,再也沒有餘裕關心身處的社會狀況 。他憂心如 焚地表示 ,法例通過了以後 ,人們將會因為身體的 疼痛或障礙 ,再也無法參與遊行。 只有環境保護者始終對於法例抱持樂觀的期 望。「那時候 ,兩個身體被接合了的人 ,將會一起 洗澡、用膳 、乘車 ,無論汽油或水 ,都遠低於分別 使用的分量 ,而且 ,獨居的人數將會大幅減少 ,節 省了不必要的空間和家具。」她這樣描述未來的理 想藍圖。 對於各種紛陳的說法 ,幾乎從沒有人清晰地表 示贊成或反對 。很久以後 ,當我踏入了成年的階 段 ,才明白對於各種我們無法真正參與其中的政 策,只有保持不置可否的態度,才是最後也最湊效 的方法 ,保障僅餘的自由— 無可無不可地順從 , 或仔細地搜尋法例的漏洞 ,不著痕?地逸出它規管 的範圍。 為了確保製成的病人服沒有足以被扣減工錢的 瑕疵 ,每個完成了工作的黃昏 ,母親都要我把那些 白色的衣褲逐一套在身上,給她仔細地檢查。可是 我的身體只能填滿那衣服的一半。有時候 ,她任由 那兩隻空蕩蕩的袖子和褲管曳在半空或地板上,有 時候 ,她乾脆跨進那衣服的缺口內,用自己的身子 撐起它 ,然後 ,她的眼神便會變得異常複雜 ,像一 個我從不認識的人 。 隨著每天試穿的貨物愈來愈多,母親給我的賞 錢也相對地增加 ,我把錢攢下來 ,買了一面長方形 的鏡子 ,掛在衣櫥的門上 。每天清晨 ,從夢裡醒來 以後 ,便站在那面鏡子前 ,像母親檢查衣服那樣 , 檢視自己種種難以察覺的變化。不久 ,我便買了不 同顏色的衣服 ,還有胭脂、口紅、眉筆、粉餅和眼 線液 ,偶爾 ,用那些東西試圖把自己改變成另一個 人。母親總是漫不經心地站在一個可以盯著我的位 置 ,臉上滿是不以為然的神情。 立春的晚上 ,我站在鏡子前,母親把一件剛剛 縫好了的病人服罩在我身上 ,忽然有些甚麼令我們 不約而同地感到震懾 ,不知自甚麼時候開始 ,我的 身高已經快要符合衣服的尺寸。「只差那麼的一點 點。」母親以小指比了比。 「是潮濕的天氣使身體發脹嗎?」我問。可是 她並沒有回答 ,逕自穿上了衣服的另一半 。我注視 著鏡中的影像 ,彷彿跟她在扮演某個連體的角色。 然而不消一陣子 ,她頭上的灰髮 、臉上的細紋和鬆 弛的頸部便無比清晰地在鏡子展現 ,像刺的尖端。 她的眼神再次失去了焦點,像個陌生者 。我一直不 知道那表示失落 ,對於她的年紀已超過能進行連體 手術的上限,還是慶幸 ,她可以置身事外。後來的 經驗卻使我漸漸靠近了那種失神的狀況 ,每個人都 有著屬於自己的無法言喻的難題 ,那沒法跟任何人 分享 ,也不應指望任何人能分擔 。 51 香港文學 2010 年 1 月號總第 301 期 2010 年 1 月 1 日 香港文學 ? ? ? ? ? ? ? ? 那時候 ,我只是明白了 ,為甚麼母親總是在我 察視皮膚或頭髮的狀況 ,配襯衣服和鞋子時,流露 冷漠的神色 。她必然早已洞悉了 ,表象的不可信 靠 ,每個星期一的早上 ,當她把完成縫製的貨物送 到醫院的接待處 ,總是無法按捺心裡的衝動 ,利用 各種巧妙的藉口,在醫院裡縱橫交錯的走廊 ,甚至 禁止訪客進入的地方遊逛。她制止不了好奇的眼 睛,因此看過太多容貌標致的男女 ,他們緊繃無瑕 的皮膚 ,修長的四肢和結實的肌肉,都會在某個特 定的日子那個預約了的時間 ,被鋒利的手術刀剖 開,再以針和線縫合 ,而傷口癒合後的疤痕 ,得看 他們碰到的醫生那天置身在怎樣的氛圍裡 ,煩擾、 惱恨、平靜或漫不經心 ,都會影響他縫合皮膚的針 步 ,而這一點 ,卻不由那躺在手術™H上的人控制。 「無論他們碰到的醫生是一個怎樣的人 ,身體 經過切割以後 ,完好的部分也會慢慢C枯毀 ,像插在 瓶子內的花 ,燦爛得非常短暫 。」母親說 。我總是 希望能忘掉她對我說過的話 ,可是後來我再也不能 把剝離了主幹和根部的植物帶回家裡 ,因為它們看 起來,跟我在街上碰到的每一個途人那麼相像 ,使 我深深地懼怕。 「這不會使你得到長久的好處 。」母親常常注 視著我的梳妝檯說 ,那上面有許多東歪西倒的瓶 子 ,瓶子內有不同顏色的粉末和液體 。 可甚麼是絕對的益處呢,我一再細想 ,卻一無 所獲 。 決定進行手術之前,我和他先申請辦理更換身 份證明文件的手續 ,為了一個全新的、共同使用的 名字。我們都同意 ,放棄各自舊有的那一個 。「反 正 ,以後再也沒有人會只叫喚我們的其中一個 ,要 不,那是我們 ,要不,我們兩個都不是。」他說。 我並不肯定 ,但也找不到理由堅持自己的想法 ,於 是我懷疑 ,其實我並沒有真正屬於自己的想法。 收到新的身份證之後 ,我把它藏在抽屜的角落 裡。就像許多人無法在任何情況下流暢地背誦自己 的身份證號碼 ,我也常常想不起自己的新名字。在 各種場合碰到剛認識的陌生人時 ,當他們想知道 我的名字 ,我便陷入了一片尷尬的空白中難以自 拔。漸漸地 ,對於名字 ,我產生了一種惶恐 ,因為 短暫的沉默過去了以後 ,我總是渴望說出自己原來 的名字,雖然 ,每一次我都能順利地控制著自己的 嘴巴 ,可是我卻再次記起了 ,自己的 ,還有他的名 字。那是兩個迥然不同又各不相干的名字。如果我 們從沒有告訴對方自己的名字 ,不知道對方的存 在 ,不互相認識 ,便不會想到要連接彼此的身體。 那不過是個偶爾的機會 ,他走到我的跟前介紹自己 的名字是樂。 「並不是快樂的意思,而是人們常常用以麻醉 自己情緒的聲音。」他這樣解釋自己的名字 ,可是 那時候我並沒有打算把這名字放進心裡去 ,盡在想 著一些不存在的事情。 關鍵性的改變,總是從微小得難以言說的事情 開展 。想到這一點 ,我感到自己是個不諳泳術的 人 ,被捲進了巨大的漩渦之中。 那天,他走到我跟前,亮了亮手中的號碼牌 , 我也出示了我的 ,氣氛便變得輕鬆了起來 ,彷彿是 號碼牌帶來的安慰,它設定了我們冒險的範圍。 四周都是巨型的水族箱 ,箱內色彩斑斕的熱帶 魚朝著相同的方向浮游 ,那是一所剛開業的日本料 理 ,侍應遞上了熱茶和餐牌 ,但過了良久 ,也沒有 任何人先開口,直至一尾藍曼龍忽然追逐一尾金 曼龍 ,他說:「水族箱的水流動時有一種奇怪的節 奏。」 那並不是我們選擇的地點,也不是我們挑選的 時間,甚至站在面前的男人 ,也不是我渴望的吃午 飯的對象 ,可是我們卻欣然接受了那樣的安排 。因 為在大約一個月以前 ,我們不約而同地向一所名 為「奇妙午餐」的身體配對中心提出了申請,繳交 了會員費用後 ,他們便根據申請者的身高、體重、 膚色、年齡和新陳代謝的速度 ,進行配對 。打從開 始 ,我便抱著一種輕蔑的態度參與其中。 「如果你們發現論文再也寫不下去,腦子甚麼 都想不到就像塞滿了雜草 ,那表示你們不應再獃在 電腦前 ,要站起來行動。」腿子教授曾經在論文工 作坊作出這樣的提示。 52 香港文學 2010 年 1 月號總第 301 期 2010 年 1 月 1 日 2 0 1 0 年 1 月 號 總 第 3 0 1 期 ? ? ? ? ? ? ? ? 「那我們要做甚麼呢?」有人問。 「把你們的恐懼實現出來。使夢魘成為現實 , 然後站在它面前,不逃避、觀察它,如果可以的 話,記錄下來。」腿子教授說。 於是我在配對身體的表格上填寫自己的資料 後,電郵到廣告上的郵址。可是當我坐在涼颼颼的 餐室內,不但無法維持嘲弄的心態,而且前所未有 的慌亂。我喝了一口帶著淡淡的鐵鏽味的綠茶後便 發現,自我滿足的感覺,其實並不是來自於身體配 對計劃的可笑 ,而是當我假裝投入其中時 ,母親鬆 了一口氣似地說:「你終於願意考慮連體。」醫生 稱許我:「愈年輕的人施行手術,對於另一個身體 的排斥狀況愈少。」連配對中心職員從電話傳來的 語氣也充滿了奇特的希望,我竟然切切實實地感到 被接納的欣慰。我心裡便涼了下來 。 即使腿子教授並不知道這約會 ,我也從沒有跟 他提及自己的事,卻可以肯定 ,坐在餐室裡的我 , 必定是他所鄙視的人 。 「牠們會感到無地自容 ,或不被尊重嗎?所 有的食客都在牠們面前肆無忌憚地吞食牠們的同 類 。」樂把一塊三文魚刺身塞進口中後 ,便朝向水 族箱努了努嘴說。 我轉過頭去,視線剛好觸及一尾紅燈魚,在一 棵人造珊瑚的孔洞之間,以相同的姿勢重複地穿 插,使我想起了一些強迫症患者難以自控的行為。 「或許牠們的視力並不足以洞察桌上的食物, 或許牠們並不理解人們的行為,也有可能牠們對於 弱肉強食,早已習以為常,水族箱外的餐室,對牠 們來說,不過是一道無意義的風景罷了。」 「最重要的是,熱帶魚不適宜食用。」我咬了 一口腥濕的吞拿魚後 ,堅定地作出了結論 。 「據說,醫科學院的學生,為了適應解剖人體 的不安感,每天下課後,都會結伴去吃各種鮮宰而 未經烹調的肉類,直至對於帶血的軀體完全麻木, 才有機會成為出色的外科醫生。」他說。 我屏著氣息,仔細地聆聽水族箱內氣泡冒起的 聲音,最初那只有一點點,像不知名的蟲子在嘶 叫,不久後,那震動漸漸猖獗,向我們壓迫過來。 或許我要透過耳朵檢測的並不是水流的聲音 ,而是 他話裡的話 ,以及沒有說出來的部分,它們彷彿都 隨著水傾進了我的耳膜 。 「你打算把自己的身體跟別人的連接起來 嗎?」他終於無法忍受靜默,單刀直入地問我 。 「那 ,必須切掉自己身體的一部分吧。」 「也不一定 ,現今的連體醫學技術已進步了不 少 。」 「可是我害怕看見血,以及所有動物血肉模糊 的軀體 。」 「你甚麼也不會看見,注射了麻醉藥以後 ,你 會一直沉睡 ,醒來後 ,一切已經過去了。」 「可是切口仍然在身體上,我會清晰地感到它 存在 ,有些人連接了身體後 ,終其一生 ,創口始終 無法癒合 。」 「那只是非常少數的個案 ,任何事情也存在風 險 ,你怎麼能肯定 ,完好的皮膚不會惹來善妒的 連體人襲擊?又有誰能保持沒有缺陷的軀體一輩 子?」他提及了最近接連發生的好幾樁販賣人體四 肢和器官的案件。駭人聽聞的事情 ,其實每天在我 們四周不斷上演 ,只是為了保持愉悅的心情和安全 感而裝作毫不知情 ,這就是幸存者的生存之道 。 水族箱內最幼小的一尾魚 ,在許多水藻和玻璃 珠之間漂浮 ,像一顆塵埃,始終無法遇上另一尾體 形相若的魚 。我指著牠說:「在牠順利成長之前 , 會不會已被別的大魚吃掉?」 但他也無法確知,「那究竟是寵物,還是 食物?」 離開了餐廳以後 ,我幾乎立刻忘掉了樂的外 貌 、氣味和說話 ,就像從沒有碰到過他。只有好幾 尾瘦小的熱帶魚 ,擺動著身子,從渾濁的魚缸游向 我的腦袋 ,以致那個夜裡我無法入睡,打開了手提 電腦 ,開始寫作那已經延遲繳交了一個多月的論文 大綱 。或許是魚的催逼 ,使我沒法輕易停下來。鍵 入了文章的最後一句 ,我抬起頭,發現灰蒼蒼的天 空 ,像某一尾懸浮著的魚的肚腹。 53 香港文學 2010 年 1 月號總第 301 期 2010 年 1 月 1 日 香港文學 ? ? ? ? ? ? ? ? 「題目:隱藏的面目— 連體人的第三張臉 (待定) 撮要 :本文將從連體人在神話 、傳說及民間流 言呈現的早期形象、最早出現的連體動物、連體人 的源起 ,其社會地位的發展和轉變,探討兩個連接 了的身體之間,陰影如何急速滋長及擴犬,以及從 中會新增出怎樣的自我。 引言:在已有的文獻中,最早被發現的連體生 物,並不是人 ,而是一尾魚,寄居於印度北部一個 偏僻村落的魚塘中,後來研究連體胚胎的生物學家 為牠起名薩爾科斯。這一尾擁有一個軀幹、一個頭 顱和兩張臉的金黃色品種不明的魚兒 ,被判斷為連 體個案中的 『Diprosopus』,此類型的連體狀況多出 現於牛或羊之上 ,如果人類的胚 胎以這種形式分裂 ,大部分還來 不及發育成熟 ,便已胎死腹中。 大衛 .連 治 文 (David Lychmen)在 《閱讀文化 ,窺看 怪物》一書中,便透過描述薩爾 科斯的遭遇和下場,闡釋在1089 年的荒僻村落裡 ,人們對於異類 流露的慾望和恐懼。 1089年的春天,當薩爾科斯 優悠地在池塘裡暢泳時 ,並不知 道那足以扭轉牠命運 ,以及連體 學研究的關鍵時刻已悄悄降臨。 俯伏在池邊 ,注視了牠老半天的 八歲男孩彼得終於決定轉身跑回 家告訴他母親這一件奇怪的事, 而他的母親又丟下了圍裙和烤 焙中的X包奔到池塘,接著,住在他們附近的鄰 居、親友,以及所有好奇的人們都聚集在池塘,端 詳著薩爾科斯的兩張臉 ,交頭接耳地商討這究竟是 孩子的惡作劇 ,還是從天而降的畸形魚兒。確實, 薩爾科斯在一段短暫的時間裡 ,帶給這平靜村落如 嘉年華般的熱鬧x氣氛,每天下午,居民都趁著工作 的午休空檔 ,溜到池塘探望這尾與眾不同的雙面 魚,他們投擲飼料、硬幣,順道許下願望或告解抑 壓已久的思念 ,可是愉快的時光並不長久 ,薩爾科 斯強頑的繁殖能力使牠注定要承受早夭的命運。當 村民看見池塘裡的雙面魚悄悄地誕生而且急速成 長,以倍數增加,他們的興奮便被擔憂取替。村中 最年長的女人斷言:這是空前災難暴發前的警告。 村民便開始商討消滅雙面魚的方法。他們恐怕宰掉 魚兒後進食會吸收雙面的因素 ,要是焚燒或埋在泥 土裡也可能惹來惡靈的報復,最後才決定找來五隻 碩大而吃肉的龜 ,放進池塘內。 在村裡象徵福祉的巨龜不但為他 們抵擋了災難 ,也為沉悶的居民 上演了一幕廝殺雙面魚的戲碼。 大衛認為 ,在這一樁事件 中,雙面魚的出現 ,為村民提供 了奇觀 、集結及危機的處境 ,群 體的一致感及團結感總是需要對 立的事物才得以穩固 ,因此 , 在社會發展的過程裡 ,年代更 迭 ,代表著一切邪惡力量的 『怪 物』,起著不可或缺的作用。 對於村民來說 ,這或許是一 個喜訊 :要除之而後快的不止是 雙面魚,還有陸續誕生的連體雙 胞胎 ,以及 他們 的母 親 。直 至 1109年 ,距離雙面魚村落五十公 里的小鎮上,一位名叫薇薇安 (Vivian Rirka )的婦 人產下了對頭部相連的男嬰。接生婆從產婦的下體 揪出初生兒的第一句話是:『魔鬼!是上帝的懲罰 嗎?』薇薇安看了胎兒一眼,沒有說話只是流淚。 鎮上幾位長老卻認為這是神祇被觸怒的暗示,只有 帶罪的女人,才會誕下畸胎。於是他們作出了一個 果斷的決定 :為了平息神的怒意,必須趕及在薇薇 54 香港文學 2010 年 1 月號總第 301 期 2010 年 1 月 1 日 2 0 1 0 年 1 月 號 總 第 3 0 1 期 ? ? ? ? ? ? ? ? 安和新生兒身上的血污乾硬以前,把他們放在乾燥 的柴技上燒成灰燼,作活祭獻給上蒼,以免鎮上的 居民遭受池魚之殃。對此 ,虛弱的薇薇安並沒有反 抗 ,只是哀求把她抬往祭祖場的人 (也是她在鎮上 最親近的朋友):『快!趁阿當斯還沒有回來,他 討厭人血的味道。』 《閱讀文化 ,窺看怪物》一書 並沒有提及阿當斯發現妻兒失蹤後的反應,只記述 了他在六十天後娶了鎮上另一個女人 ,並生了八個 孩子,全都體格正常。 對於薇薇安懷上連體胎兒的成因,十六世紀的 教士和醫生曾經作出不同的揣測 ,包 括孕婦吃過不恰當的食物、看過太多 醜陋的畫像 ,或喝下污染了的牛奶 , 懷孕時歪倒的坐姿 ,甚至 ,是當獵人 的丈夫把被殺動物的積怨帶了回家, 但他們更傾向相信 ,是產婦可怕的想 像力,日思夜夢下導致了悲劇發生。 大衛 .連治文對此卻絲毫不感興趣 , 他只是極力探究薇薇安對於鎮民以愚 昧加諸在自己身上的刑罰逆來順受的 理由。他認為 『薇薇安站在鎮民同一 陣線之上 ,認同自己已被邪靈徹底入 侵 ,只有燒毀肉身,才能使靈魂得到 淨化。於是她和兩個孩子便陷入了絕 對孤單的境地。』 不過 ,大衛 .連治文是忽略 了 , 左右人們命運的,除了時間,還有地 理因素 。 在第一尾雙面魚降生之前 ,連體的形象早已存 在。古希臘的神話裡,雙面神Janus便擁有朝著相 反方向的兩張臉 ,能同時看見過去和未來;水神 Oannes有魚的身體和人類的足部,有兩個頭顱,一 個魚的,而另一個是男人的,他從海裡升起,教導 居民科學、藝術和法治,使他們知道如何分辨不同 的種籽 ,以及採摘蔬果的方法,當他完成了這些工 作 ,又潛進海裡去。以現代的醫學角度來看,雙面 神和水神都是典型的Diprosopus,一個身體、兩副臉 孔的連體人 。如果連體人不是神的詛咒 ,就是智慧 的來源?還是,兩者皆是?如果薇薇安的嬰兒並非 生於印度,而在英國,他們會不會就像居於肯特的 馬利和愛麗莎 (Mary and Eliza)?以Pygopagus連體 女孩臀部相連的軀體,既滿足群眾對於異類的獵奇 心態,也讓成千上萬的慈善家得到機會發輝他們個 性中悲天憫人的面向。馬利和愛麗莎聞名昭著的不 止是她們的身體,還有令人不解的、生死相隨的無 私精神。馬利在三十四歲那一年病危時,醫生立意 要進行分割手術 ,使愛麗莎能存活下來,但愛麗莎 卻婉拒說:『我們一起來,就讓我們 一起離開。』 (連體兒常見的爭執 、 打鬧,和困在相連身體裡的焦慮 ,似 乎並沒有出現在她們身上) 她們的死,使該地教會得到二十 公頃土地的捐獻 。每個禮拜天 ,印有 這對連體姊妹肖像的麵包和蛋糕便會 在教會派發,接濟飢餓貧苦的人。 馬田.史釗x域 (Martin Sterwart) 便在著作 《一半 :一體雙生的未來》 提及 『每個人的內心,都有一個連自 己也無法觸碰的黑暗角落 ,那裡藏著 一面鏡子 ,照見他們腦裡的全部意 識 ,那是拼圖的一塊 ,湊合所有的 小塊 ,便是世界的全貌。』根據他們 的說法 ,世上所有事物 ,必先存在於 人們的意念裡 (神話就是希臘人的想 像之物) ,才成為可觸和可見的東西。災難和祝 福同源,也是抽象化的一體雙生。在安穩的生活 中 ,恐曜也佔有著無法被取代的一席位 ,這就是 連體人存在的原因和理由。」 55 香港文學 2010 年 1 月號總第 301 期 2010 年 1 月 1 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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