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克·吐温小说的幽默艺术

涪陵师范学院学报 Joumal0fFulingTeachersCouege 第18卷第3期 2002年5月 V01．18No．3 May2002 马克·吐温小说的幽默艺术 何东燕 (涪陵师范学院成人教育学院，重庆408000) [摘要] 19世纪美国批判现实主义作家马克-吐温的小说以幽默讽刺表现对社会的批判， 有严肃而深刻的内核。马克·吐温小说独特的幽默风格体现在人物刻划、情节结构安排、语言 运用等方面。 [关键词】马克·吐温；小说；艺术风格；幽默 [中图分类号]1106．4[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8—9594(2002)03—0060—03 马克·吐温是19世纪后期美国著名的批判现 实主义作家。他将幽默与讽刺结合起来，对美国社 会生活中的种种丑陋现象进行了无情的揭露和批 判。他大量的脍炙人口的作品表现出来的卓越的幽 默讽刺艺术，不仅在当时的美国文坛独树一帜，而 且对以后的美国文学也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马克·吐温的创作活动开始于19世纪60年 代，其时正是美国幽默文学兴盛的时期。这种幽默 文学植根于民间的口头文学，体现了幽默、夸张的 特点，但往往缺乏深刻的思想内涵，只是停留在逗 笑取乐的层面上。马克·吐温接受传统幽默的影 响，并将其与讽刺熔为一炉，从而使自己的创作具 有更加严肃、深厚和丰富的社会意义，正如他自己 所说：“不能一味逗乐，要有更高的理想。”他有着坚 实的生活基础，能够凭着自己锐利的眼光，透过那 些表面荒谬可笑的现象，洞悉事物的本质。因而他 的作品在令读者解颐开颜之后，能够引发他们的深 思。如他的早期作品《加利维拉县有名的跳蛙》，描 写了一个名叫吉姆·斯迈利的人，他嗜赌如命，随 时随地都想跟人打赌。斗鸡、斗狗、赛马他要赌，栅 栏上的鸟儿哪只先飞他要赌，一位牧师的老婆得了 病会不会好，他也要打赌。他花了三个月时间将一 只青蛙训练出“超乎寻常”的能力，能够在空中跳 跃、翻筋斗。他带着青蛙到处跟人打赌，所向元敌。 后来一位过路客人悄悄往青蛙肚子里灌满打鸟用 的铅弹，青蛙便稳稳地蹲在那儿，“好象一座教堂”， 再也蹦跳不起来，吉姆·期迈利输给了过路人40 元钱。表面上看，这个故事不过表现了一个人性格 怪诞，而实际上，作者却通过它讽刺了小市民极端 空虚无聊的精神世界。《田纳西的新闻界》把一场枪 弹横飞的格斗写得十分轻松有趣，看起来是一个荒 诞无稽的幽默故事，但仔细琢磨，便会发现它并非 仅仅为了向人们提供“逗乐”的笑料，而是旨在揭露 流行于美国报刊界的诸如信口开河、恶语伤人的种 种恶劣风气。 严肃而深刻的思想内核，是马克·吐温的作品 高于一般幽默小品的地方。越往后，随着资本主义 弊端的日益显露，马克·吐温对美国社会的认识也 越来越深人，他对社会问题的讽刺揭露也越来越尖 锐、辛辣。他的批判触及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竞 选州长》以犀利的笔锋，揭穿美国“自由竞选”的丑 剧，撕下了美国式“民主”的虚伪面纱；《我给参议员 当秘书的经历》、《被偷的白象》等戳穿了资产阶级 的官场内幕；《镀金时代》、《败坏了哈德莱堡的人》 等将“拜金主义”、贪污行贿、阴谋暗算、寡廉鲜耻等 丑恶现象一一展示在读者面前；《坏孩子的故事》、 《好孩子的故事》、《爱德华·密尔士和乔治·本顿 的故事》等揭露了宗教的欺骗性，表达了对虚伪的 资产阶级道德的鄙视和批判；《傻瓜威尔逊》则表达 了作者反对种族歧视的思想。他的代表作《哈克贝 利·费恩历险记》，通过描写一个10多岁的白种男 孩哈克与受尽欺凌的老黑奴吉姆为追求自由幸福 生活而流浪冒险的经历，展示了一幅南北战争前美 国社会生活的生动画卷。 【收稿日期]200l一09一06 [作者简介】何东燕(1965一)，女，重庆丰都人，涪陵师范学院成人教育学院讲师。 万方数据 第18卷第3期 我们读马克·吐温的作品，不仅会被其中强大 的现实主义批判力量所摄服，而且还会对他绝妙的 幽默讽刺艺术倾倒。马克·吐温的所有作品，元一例 外都体现了他独特的幽默风格，这种幽默风格渗透 在他小说的人物刻划、情节结构、语言表达等各个要 素之中。 马克·吐温小说中的人物刻划别具一格，常常 塑造一个头脑简单、天真颟顸的主人公。他喜欢幻 想，在现实面前碰得头破血流而自己却不明就里，由 此产生幽默的讽刺效果。譬如《高尔斯密士的朋友再 度出洋》中的主人公，一个名叫艾颂喜的中国劳工， 他满怀梦想漂洋过海前往美国，一心以为在美国这 个“人人自由”、“人人平等”的“幸福天堂”，会得到 “面包、工作和自由”，它“不分民族、信仰和肤色、情 愿将自己的博爱分给每一个外国人”。而事实上，当 他一踏上美国领土就遭到棒打、脚踢、搜身等一连串 的欺辱，接着行李被没收，仅有的10元钱也被强迫 用于种痘。他一无所有地走在美国大街上，仍然心怀 憧憬，庆幸自己是在“老天爷给好些受压迫的、无依 无靠的苦人安排的避难所”里。当他正自宽自解的时 候，忽然几个年轻人唆使一条恶狗扑过来，咬得他遍 体鳞伤，鲜血直流，警察过来不仅不替他主持公道， 反而以妨害治安和破坏秩序的罪名将他逮捕，投人 牢狱，并对他极尽侮辱：“你这个外国杂种⋯⋯美国 是没有地方收容你这种家伙和你们那种民族的。” 至此，艾颂喜天真的美国梦被残酷的现实击个粉 碎。在作者笔下，人物的主观幻想与客观现实之间是 矛盾的，正是这种矛盾，构成了作品的讽刺基调。 在人物刻划方面，最能体现马克·吐温幽默讽 刺的深刻性的，是他对人物的心理描写和心理， 中篇小说《败坏哈德莱堡的人》是这类作品的代表。 小说中的哈德莱堡是一个自诩“最诚实最清高”的市 镇，它已将这种“光荣”保持了三代之久，以至于邻近 的人们不得不承认它是“一个不可败坏”的市镇。然 而有一天深夜，一个陌生人来到这里，将一袋金币交 给银行职员理查兹，请理查兹代转曾搭求过他的不 知名的恩人。消息传开后，镇上的人们对这一袋金币 垂涎三尺，特别是那19位“首要公民”，一个个揭下 “清高”的面具，费尽心机要冒充“恩人”，为了得到金 币不惜互相攻击，恶语谩骂，连被公认为“纯洁、善 良、正直、清廉”的化身的理查兹老两口也禁不住诱 惑，表现出对金币的占有欲望。在一袋金币面前，这 些表面上道貌岸然，实际上贪婪卑劣的伪君子丑态 何东燕：马克·吐温小说的幽默艺术口 61 百出，原形毕露。具有讽刺意味的是，那袋让整个哈 德莱堡名誉扫地的“金币”不过是镀金的铅饼。一方 面要夸耀自己的虚伪道德，另一方面要贪婪地追逐 金钱；既想攫取那袋金币，但又担心露出马脚，作者 在小说中人木三分地剖析了这种复杂而矛盾的心 理，揭示了在金钱主宰一切的社会里人们道德的沦 丧，灵魂的肮脏。 《三万元的遗产》有着与《败坏哈德莱堡的人》 相似的主题。小说写了赛拉丁·福斯特夫妇等待一 位远房亲戚的3万元遗产。在等待的过程中，他们 狂热地幻想利用这3万元钱投资生意，赚取大量财 富，成为亿万富翁，到头来却落得竹篮打水一场空， 夫妇二人精神崩溃，抑郁而终。与《败坏哈德莱堡的 人》一样，这篇小说也侧重于心理分析，从开端人物 对平静、节俭、温馨的小日子的心安理得，到意外收 到3万元遗产的喜讯时的欣喜若狂，到由遗产引起 的天马行空式的发财狂想，再到美梦破灭后的巨大 失落与痛悔，作者抓住人物贪求财富的狂热心态， 层层解剖，揭示出金钱对人的心灵的腐蚀与毒化。 这种别具匠心的心理刻划，使作品的讽刺深入到了 人物的内心世界，揭露性和批判性大大增强了。 马克·吐温的幽默还体现于作品的情节结构 之中。马克·吐温小说的情节极富戏剧性，往往是 开篇便大肆铺垫、渲染，使读者按照常理作出如此 这般的推想，然而情节发展却与此相悖，出现一个 意料之外的结局，而这种违反生活逻辑的“意外”比 “常理”更真实地反映了生活的本质，因此也就形成 了一种幽默讽刺效果。 著名短篇小说《竞选州长》描述的就是一个离 奇的故事。故事写了包括“我”在内的三位候选人竞 选纽约州州长，“我”自认为为人“正派”、“声望好”， 有显著的长处，另外两位候选人则是“对各式各样 可能的罪行都习以为常了”。照常理而论，声望好的 “我”理应比两位竞争对手更有资格当选州长，“我” 对此充满信心，读者也对此深信不疑。然而，情节却 朝着另一方向发展，两个竞争对手不择手段地对 “我”进行诬蔑、栽赃、恐吓与迫害，“我”一下子变成 了“伪证犯、小偷、盗尸犯、酒疯子、舞弊分子和讹诈 专家”。更有甚者，在一个公开集会上，9个刚学走路 的穷形怪相的小孩子，被教唆着闯到讲台上来，抱 着“我”的腿，叫“我”“爸爸”。终于，“我”不得不甘拜 下风，退出竞选。这样的结果出乎常理之外，显得荒 唐而悖情理。但恰恰是这种荒唐，暴露了资产阶级 万方数据 62 标榜的所谓民主政治，不过是骗人的把戏。此外， 《百万英镑的钞票》、《被偷的白象》、《稀奇的经验》、 《罗马卡庇托尔博物馆的维纳斯神像》等小说，也是 以曲折离奇，引人人胜的情节结构来展示思想内 容，并增强喜剧性的讽刺效果的。 马克·吐温的幽默艺术，还通过作品的语言显 示出来。马克·吐温出身寒微，早年曾做过排字工、 水手、领航员，还淘过金，这些经历使他广泛接触社 会，熟悉了人民生活，民间语言。他对民间口头语言 加以提炼，创造出了一种富有深厚生活气息，为大 众所喜闻乐见的语言。他的形象、生动、洗练、机智、 风趣的语言特点，使他的作品妙趣横生，韵味无 穷。 在《王子与贫儿》中有这样一段描述： 汤姆忍痛说道： “我求你们别见怪；我的鼻子 简直痒得要命，请问对于这种意 外的应付你们向来的风俗习惯是 什么呢?请你们快一点，因为我简 直受不住了。”没有一个人笑，大 家都绷着一张脸，痛苦地你望我 我望你，想寻个办法解决王子的 问题，但天啊，英国自有历史以来 也没有这种前例。司仪大臣又逢 不在王宫，因此无一人敢冒昧上 条陈以解决此空前严肃的问题。 天!为何不设一位世袭的搔痒公 爵!同时汤姆的眼泪也已冲岸而 漫流于两颊之上了。他搐筋的鼻 子要求解放的冲动愈来愈强烈。 口涪陵师范学院学报 最后还是本能突破礼仪的藩篱，汤 姆先心里祷告一番如作错了事。请 上天原谅，随后自己用手去搔了一 阵鼻子，如此一朝廷的公爵的心头 石块方掉了下来。 鼻子发痒，本是生活中的一件微不足道的事，谁 也不会被它难倒，但在这里却成了一件关乎王子威 仪的大事，成了“英国自有历史以来”从未遇到过的 “空前严肃的问题”，乃至于需要“设一位世袭的搔痒 公爵”来加以解决。这种描述看起来过于夸张，实际 上却准确表达了作者对贵族的种种规矩的讽刺与嘲 笑。 这样的妙语在马克·吐温的作品中比比皆是。 他还常将讽喻、拟人、借代、双关等多种修辞手法灵 活运用于小说创作中，使作品的语言具有一种神奇 的力量，令人捧腹之余，又耐人咀嚼。20世纪美国著 名的黑色幽默作家库特·冯尼格曾对马克·吐温的 语言作了高度的评价：“如果不是马克·吐温的天 才，我们这个民族就不会以具有丰富、有趣、常常是 美丽的语言闻名。只有一位天才方能如此漂亮的向 我们、向外界诙谐地表现我们的语言、我们的机智、 我们的常情和我们通常的体面。” 作为一代幽默大师，马克·吐温的幽默，是一种 建筑在对世事人情的深刻洞察之上的幽默，是一种 融合了哲学家的睿智、艺术家的想象和社会批评家 的锐利的幽默。它以丰富的思想作底蕴，以风趣的文 字为形式，外谐内庄，既富有哲理意味，又具有强烈 的艺术感染力。因其独特的幽默讽刺艺术，马克·吐 温的作品，无论历时多久，都将散发着迷人的魅力。 ontheHumorinNoVelsbyMarkTwain HEDong—yan (ForeignLanguagesDepartment，FulingTeachersCollege，Chongqing408003，China) Abstract：Withtheirsolemnandpmfoundthinkingnucleus，thehumorandironyinnovelsbyMark7rwain aretheexpressionsofcriticismofthel9theenturyAmericansociety．ThehumorousstylepeculiartoMarkTwainis embodiedinthedepictionofcharacters，theaHangementofplot，theexploitationoflanguageandsoon． Keys：MarkTwain；novel；artisticstyle；humor [编辑：江媛] 万方数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