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妖的声音 , 。营
一 草绿色夹克
她们两个人在餐桌上窃窃私语 , 脸上的
情显得怪异而又诡秘 。
我靠在晾衣杆上 , 我听不到她们在说什么 , 但我能从她们的眼神里看
到一些不安的情绪 。
吃饭的桌子放在屋子外面 , 屋子外面是一条路 , 桌子就放在路的中
间 。 是一条宽敞的水泥马路 , 但早已经不许通汽车了 。 穿灰色衣服的
过路人牵着一头小牛从她们身边绕过去。 小牛经过饭桌时 , 在桌子旁
停了片刻。 也就片刻时间 , 桌子底下就多了一堆黑色的粪便 。 她们朝
那堆新鲜的粪便看了一眼 , 就像看一裸不长叶子的枯树一样 、 没有任
何表情。 那堆热气腾腾的新鲜粪便一点也不影响她们继续坐在桌子旁
低着头咬着耳朵窃窃私语。
牛粪 、 饭 、 菜的热气在空气中一点点散尽 。
两个都是长头发的女人 , 都是我认识的人 。 一个是我姐 , 另一个
是我表姐 。 我比她们小多了 , 平时也很少在一起 , 对她们也不是特别
了解 。 认识她们 , 只是认识她们的长相而已 。 但我知道 , 我们互相都
很在意对方 。
母亲蹲在不远处的澳边洗衣服 。 一条清澈的小溪 , 终年都不断水 。
N O
. 夕足尹
. . . . . . . 曦妇. . . 气划桥. . . 翩. . . . . . . . . .
甸的篮子爬上岸来 · · · · ·一篮子
满满的衣服 , 是我们全家人的
衣服 。 有瘫痪在床上十五年已
经八十三岁的爷爷昨晚弄脏了
的内裤 , 也有被五岁的小外甥
女尿湿了的床单⋯⋯
我靠在晾衣杆上 , 我想上
去帮她一把 , 但我站着没动 , 我
似乎有些麻木了 。 母亲爬上岸
的时候就看到了我 。 岸就是路 ,
我靠在路边的晾衣杆上 , 朝母
亲微笑 , 母亲问: “前天晚上 , 你
睡得好吗? ”
我说 : “几乎一整夜都在做
梦 , 睡得很累⋯⋯ ”
母亲站在我旁边晒衣服 ,
她正在晒一件草绿色的夹克衫 。
是的 , 是草绿色的夹克衫 , 是我
前几天刚买的 。 平时总是穿黑
灰白三种颜色的我那天一走进
商场 , 就被这件草绿色的夹克
吸引住了 , 我买下了它 。 用它来
配五年前姐姐在我十八岁生 日
时送给我的那条紫红色休闲裤 。
草绿与紫红 , 两种张扬的颜色 ,
大胆地配在一起 , 竟然有着出
人意料的内敛与含蓄的效果 。
两天前 , 我穿着这套衣服
去了一个陌生的城市 , 我在那
里住了两个晚上⋯ ⋯这之前 ,
我曾在那个城市呆过一段时间 ,
说它陌生 , 是因为我一点都不
了解它。
昨天晚上 , 我刚从那个城
市回来 , 全家人都已经睡着了 。
我一个人坐在客厅里喝 了一杯
水 。 喝水时我将身上穿着的那
件草绿色夹克脱下来挂在椅子
上 。 我是穿着黑毛衣进房间睡
觉的 。 早上很迟起床 , 等穿好黑
毛衣到客厅拿那件草绿色外套
时 , 发现它已经从椅子上消失
了 。 肯定是母亲把它当脏衣服
拿去洗了 。
那是件有着特殊故事的衣
服 。 衣服上有着一种气味 。 是我
生命中的气味 , 它点燃过我冰
冷的血液 。 是闻着能让人颇栗
的 气 味 。 我 需 要 这 样 的 气
味⋯⋯我想保存着 , 它能让我
在颤栗中安静下来 。 它是一种
安慰 。
我害怕失去 , 失去那些摸
不着看不到但对我来说却又是
非常珍贵的东西 , 它的存在是
一种感觉 , 只要表面的迹象存
在着 , 感觉仍会延续下去 。 我无
法想象草绿色夹克衫在水里吸
荡的样子 , 我也无法想象衣服
上粘着的那点可怜的气味最终
将如烟雾一样在水里消散 , 不
见踪影 ⋯⋯我差不多都快急疯
了 。
我在房间里发疯般地到处
寻找那个放脏衣服的篮子 , 篮
子已经不见了⋯⋯我走出屋子 。
我看到姐与表姐两个人坐在饭
桌旁窃窃私语 , 表情怪异而又
诡秘 , 有头牛从她们后面经过 ,
并且在经过时停留了一下⋯⋯
母亲蹲在溪边的青石板上 , 脚
边叠着一大堆被水浸湿了的已
经擦过肥皂的衣服 。 我还看到
有肥皂泡从衣服堆里不断地冒
出来 , 然后消失在灿烂的阳光
里 。
草绿色夹克衫里的气味就
如消失 在阳光里的气泡一样 ,
算是完蛋了 , 不存在了 。 心里某
块地方被抽空了一样 , 有风在
里面来回地徘徊 。 我回想着草
绿色夹克衫上的故事 , 思绪在
回忆中变得迷离。 我软绵绵地
靠在晾衣杆上 , 很长一段时间
里耳朵里全是蜜蜂的嗡嗡声 。
正因为如此 , 一直以来听力非
常灵敏的我竟然听不到她们两
个人的窃窃私语声 。
那件有着某种象征意味的
衣服被母亲晾在了太阳底下 。
我除了能闻到肥皂与水的气味
外 , 再也无法感觉到任何别的
什么了 。 事实是无法改变的 。 在
无法改变的事实面前 , 靠在晾
衣杆上的我也慢慢恢复了正常
的听力 。
恢复听力后 , 我听到了她
们两个人的窃窃私语 。
是关于一条裤子的事情 。
二 黑白格子裤
她们在说一条格子裤的事
情 。 一条黑白相间的格子裤 。 一
条让她们紧张不安并且痛苦不
堪的格子裤 。
姐的神情有些可怕 。 她脸
上流露出来的表情是我从未领
教过的 。 是一种扭曲了的 、 蜡黄
的 、 阴郁的 、 悲痛的表情 。 她似
乎要哭出来了 , 为避免真的大
哭起来 , 她不得不时时咬紧 自
己的嘴唇 。 她看上去是那么的
虚弱 , 单薄的肩膀在阳光下不
停地抖动着。
我不知道她为何如此紧张 。
我为此感到迷惑 。 我一时不知
道是不是该走过去安慰她 , 她
紧张的样子真的让人无法忍受。
但我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
我 只能靠在晾衣杆上好奇地沉
默着 。 母亲晒完衣服后就回屋
去忙她的事了 , 她手里有永远
也做不完的事情 。 母亲好像没
N O
. 必罗
理会坐在饭桌前的那两个女人 ,
她们在母亲眼里似乎是不存在
的 。
但好奇的我经常会深深地
陷入由别人的秘密构成的世界
中 , 并且对那个世界充满好奇 ,
但并非对那些秘密本身充满好
奇 。 我真的就那么想知道那些
秘密吗 ?
事实并非如此⋯⋯
只不过好奇而已 。 只是喜
欢好奇的感觉而已 。 我并非想
要知道秘密本身 。 我害怕一切
不可知的并且会让人不安的事
物 , 如果能逃避我尽量逃避 。 我
可不想惹任何麻烦 。
可她是我姐姐 , 她光滑的
前额因为内心的焦虑而堆满了
皱纹 , 她的嘴巴在不停地活动
着 , 她时不时地用手拍一下自
己的头 , 看起来痛苦不堪 。 因为
她是我姐姐 , 我便靠在晾衣杆
上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 我并不
了解她 , 可我知道 , 我心里是爱
她的 , 就像我知道 , 她心里同样
也是喜欢我的一样 。
过了不久 , 我发现她突然
伸长了脖子惊恐地看着我身后
的屋子 , 并且情不自禁地站了
起来 , 那双又黑又大的眼晴似
乎急切地想捕捉到一个可靠的 、
可以保护她的东西 。 与此同时 ,
她站直 了的身子在 不停 地颤
抖⋯⋯
装着米饭的碗被她惊惶失
措的手碰撞了一下 , 掉在水泥
地上 , 发出清脆的破裂声⋯⋯
一只大公鸡不知从哪个角落里
飞了出来 , 拍着翅膀啄食着散
在水泥地上的白米饭 。
我顺着她的 目光扭过头去 ,
看到父亲正从屋子里慢吞吞地
走了出来⋯⋯
他看起来是如此的陌生 。
他就像生了场大病一样突然间
瘦了许多 , 额头上有了很深的
永久性的皱纹 , 脸上是一副苍
茫的 、 似笑非笑的表情 。 他带着
那副表情摆动着生硬的胳膊朝
我们慢悠悠地走过来 。
最让人觉得别扭的是 , 他
穿着一条非常招人眼的格子裤 。
那条裤子在我的视线里非常刺
眼地晃荡着 。 是一条黑白相间
式样夸张的格子裤 , 它穿在老
实本分的父亲身上 , 实在有点
让人无法接受 。 裤管是收缩了
的 , 用扣子扣在脚裸骨处 。 裤腿
很肥 , 风一吹 , 裤腿就像两面卷
起来的旗子在风中起舞 , 并且
舞得哗哗作响⋯⋯
姐满脸的难堪 。 她似乎正
陷在一阵眩晕之中 , 几乎就快
倒下了 , 表姐在一旁楼着她的
身体 。 表姐与她同岁 , 她们从小
就在一起玩 , 好得如同一个人
一样 。
姐用苍凉的 、 惊愕的表情
对表姐说道 : “我死都无法安
宁 。 ”
表姐搂着她虚弱的身体 ,
没说话 。 姐的嘴唇在表姐的沉
默中不停地哆嗦着 、 扭动着 , 然
后长长地叹了一 口 气 。 那是一
张被焦虑和恐惧吞噬了的嘴巴 ,
是一张没有血色的嘴巴 , 远远
看去 , 如同一个没嘴巴的人 , 模
样怪异可怕 。 那是一种能让人
窒息的模样 。
我靠在晾衣杆上 , 心里充
满了难以忍受的孤独 。 我很想
她们两个中的任何一个能招呼
我一声 , 我便会靠近她们 , 我会
对姐做 出安慰她的姿势 , 我也
会像表姐一样将她搂在怀里 。
但她们看都没看我一眼 , 她们
的态度让我觉得 自己就像是一
个隐形人 。 或者她们根本顾不
上看我 。
父亲赤脚从屋里走出来 。
是初春 。 是阴冷的初春 。
他就那么赤脚走在门口的
水泥路上 , 水泥地面上到处都
是小石头 、 锋利的玻璃碎片 、 腐
烂了的水果⋯⋯父亲微仰着头 ,
似笑非笑地朝我这边走过来 。
他逆风而行 , 粗硬的头发
在风 中像草垛一样竖立起来 ,
没刮过的胡子黑蚂蚁般爬满了
他的下 巴 , 他苍茫忧伤却又严
肃认真的眼神使人痛苦无比 。
我从小就怕父亲 , 如同姐怕父
亲一样怕父亲 。 但我心里 同样
也非常清楚 , 父亲是爱我的 , 就
像他爱姐一样爱着我 。
他走得非常缓慢 , 因为缓
慢 , 有限的距离因为等待而被
无限地拉长了⋯⋯ 自从看到穿
着黑 白格子裤的父亲从屋子里
走出来以后 , 姐的身体就从没
停止过颤抖 , 如同一个做了坏
事即将得到大人惩罚的孩子 。
一个吓坏了的孩子 。
父亲从我身边经过时 , 停
下来握住了我的手 。 他的手阴
郁而又坚决 。 他凝视着我 , 眼睛
里笼罩着寒意 , 却又充满了期
待 。 我在他的眼神里紧张得喘
不过气来 。
我害怕任何人对我的期待 ,
因为它会让我不由自主地放弃
一些我生命中原本喜欢的东西
而去追求另一些对我来说没有
N O
. 必琴
豁颧巍巍翔滋罐嘿熬蘸馨i翰释瓤姗瓜峨纂鳅酬靴撇瀚.
雌 :灯之睡嘿雪
任何意义的事物 , 它会更多地
让我感受到因失败带来的困惑 。
这困惑里头夹着永恒的带有悲
剧意义的色彩⋯⋯我说过 , 我
害怕任何人对我的期待。
时 间在他握着我的手里 、
在我们互相凝视的眼睛里凝固 。
父亲看起来疲惫不堪 , 健康被
沉淀在脸上皱纹中的寒冷 、 郁
闷以及孤独所吞噬 。
似乎是过了许久 , 父亲才
松开我的手转身离去 。 他在转
身离去的时候还朝我暖昧地笑
了笑 , 就好像我们之间早已敲
定了什么事情 。 我在笑容背后
看到的是他额头上的皱纹 、 是
他生命中那些无法排解的痛苦
以及骨子里头的脆弱无助 。
他朝摆在路中间的饭桌走
去 。 黑白格子裤离颤抖着的姐
姐越来越近 。 风再次将父亲的
裤子吹得哗哗响 , 响声刺耳 。
他已经靠近饭桌了 。 他没
与她们两个人中的任何一人说
话 。 父亲站在桌子边 , 不加掩饰
地盯着姐姐看 , 眼神里有着非
常复杂的含意⋯⋯
姐看起来都快虚脱了 , 几
乎全身都瘫倒在表姐的怀里了 。
表姐一边楼着她 , 一边惊慌地
看着父亲 。 父亲看着姐姐 , 嘴里
断断续续地低语着 , 但谁也听
不清他在说什么 。 黑白格子裤
仍旧在风里哗哗地 响个不停 。
姐姐瘫在表姐怀里 , 皱着眉头 ,
痛苦地 闭上 了眼睛。 父亲似乎
从一时的精神恍惚中清醒过来 ,
他拿起饭桌上的一个鸡腿 , 离
开了 。
他十分夸张地啃咬着鸡腿 ,
朝路下边的小溪走去 。 我看到
流动着的水面上闪动着灰色的
不祥的光 , 那光折射到我的眼
睛里 , 鬼火一样让人震惊 。
桥就 在我们的屋子旁边 。
一座很宽的可 以通汽车的桥 。
我站在屋子门口可以听到汽车
从桥上驶过的声音 。 它们沉重
地呼啸着爬上了桥 , 在快到桥
的尽头时 , 呼啸声变成了空虚
的颇抖 , 它们在颇抖声中驶向
桥那边的街道 。
母亲洗衣服时专用的那块
青石板就在桥底下 。 穿着黑白
N O 众形犷
看到他钓 眼睛就看到 T 自己 内 .。 里涌动钓激情 ,
它像优干一样清派透明 。 他是我钓影千 , 是我钓 声
音 。 我把他画在视网膜上 , 无论是 醒着成者睡去 , 他
都在我钓世界里存在着 。
各子裤的父亲朝那块青石板走
经。 他站在青石板上 , 抬头望了
一下明亮而空旷的天空 , 然后
爱久地呆在那儿 , 一动不动 。
我无法猜侧他当时的感受 。
睡个人身上都存在着一些别人
听不知的东西 , 那些神秘的事
南, 别人是无法依靠想象将其
清透的 。 但我知道父亲内心深
处某块潮湿的地方 , 肯定存在
着某种压抑 , 压抑让他变得有
些操动不安 , 并且领着他朝一
个他 自己都不知道的方向前进 ,
一个不理智的方向⋯⋯
他的举动看赶来似乎有些
疯了。
溪边的野草在初春的阳光
下明亮地摇晃着 。 父亲微倾的
背影陷在那片枯黄的野草丛中 ,
看起来 那么瘦 弱 、 单薄 、 无
助⋯ ⋯风中 、 那条肥大的黑白
格子裤在草丛中扭曲变形⋯⋯
我的心情在那一刻变得糟糕透
顶 , 有些寒冷的疼痛充电般一
下子弥漫在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
手心全都是汗 , 冰凉、 潮湿 。
空气中到处都是悲哀的残
屑 。
他一直在青石板上站着 。
过了许久 , 他回过头看了眼我
们家的房子 , 然后弯下腰去卷
裤管 。 我看到一把 闪烁着寒光
的尖刀 。 一把插在父亲腰背后
的尖刀 , 那是一把母亲平时用
来杀鸡的尖刀⋯⋯
他将裤腿卷到大腿上面 ,
他带着尖刀下水去了。 他赤脚
趋进澳水里 , 一步步缓慢地朝
澳对面走去。 走到澳中心时 , 水
已经漫过了他的大腿 , 黑白格
子裤沉没在澳水里 , 他在水里
孤独地向前移动 , 裤子又一戍
点从水面上浮现出来时 , 离洲
岸已经不远了 。 溪对岸就是街
道 。
他上了岸 。 赤脚朝人群中
走去 。 我看着他优心忡忡地越
走越远 。 他的肩膀正在不断地
往下沉 。 当他靠近溪对面那片
灰色的建筑群时 , 他灰白的头
发开始与那些冰冷的建筑物融
合在一起了 , 我听到大片的灰
尘落到他头发上的声音⋯⋯
我靠在晾衣杆上 , 用目光
远远地跟随着他 , 但他的背影
最终还是消失在那片灰色建筑
群的深处 , 我弄不清他是在哪
个转角处消失的 。
是哪一个封闭了我视线的
转角? 它将我与他彻底地隔绝
了。
, 时间悬滞在父亲消失的地
方 · ” . ”
姐像团烂泥 巴一样瘫在表
姐的怀里 , 脸色苍白蜡黄 。 她看
起来与死人没什么两样。 我靠
在晾衣杆上 , 我伸出了手 , 我在
想象中轻轻地抚摸着姐的脸 。
一张苍白 、 蜡黄 、 绝望 、 孤独 、
与死人没什么两样的脸 。 一张
年轻美丽的脸。 我的手似乎是
从几百公里以外的地方伸过去
的 , 手与她的脸之间隔着一个
无法侧量的距离 , 事实上 , 这个
距离也是无法靠想象超越的 。
父亲从屋里走出来然后消
失在那片灰色建筑群的某个转
角处 , 姐烂泥团一样地瘫倒在
表姐的怀里⋯⋯ 整个过程中 ,
母亲都不在场 。 母亲也不应该
在场 。 她太忙 , 她可没有闲工夫
像我一样靠在晾衣杆上硒太阳 。
很快就到了黄昏时分 , 阳
光已经薄得看不出多少光亮了。
父亲还没回来 , 姐与表姐也不
知去向 。 屋里只有我与母亲 , 一
个五岁的小外甥女 , 那是姐的
孩子 , 还有一个在床上瘫痪了
十五年已经八十三岁的爷爷 。
我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回来 ,
夜色已经来了 , 还是先去把晾
在外面的衣服收回来吧 。 我将
被小外甥女的尿弄混了的床单
收下来盛好 , 将那条被瘫痪在
床上的爷爷弄脏 了的内裤收下
来放在专门给他装衣服的草篮
. . . 妇自. 皿自目. 峨翩翻翻翩翻 叭愉祖泌几冬. . . . . 口碑十相. . 日. . 用 . 目霖翩自. 翩 .
子里 , 我还收下了别的一些杂
七杂八的衣服 , 后来 , 我在那件
草绿的夹克衫面前停住 了 。 我
伸出手去抚摸它⋯⋯
想象在抚摸中燃烧 。
思念在想象中颇栗 。
回忆在颤 栗中真 实地重
现 · ’ ‘ ” ’
那是一个陌生的城市 。 城
里有一个湖 , 一个很大的天然
湖。 湖边长满了柳树 。 是垂柳 ,
千万条柳枝千姿百态地垂挂在
湖面上 , 你无法想象风吹来的
时候它们是怎样轻抚湖面的 。
那是个典型的夏 日黄 昏 ,
在玫瑰色的暗影里 , 天边涂抹
着血色的彩霞 。 我在湖边散步
的时候遇到了他 。 他一尘不染 ,
衣衫考究。 国字脸 , 瘦而结实的
身材 , 小平头 , 高个子 。 他那双
清晰透亮的眼睛 , 似乎能击穿
眼前所有的事物 , 是一双带着
智慧与灵气的眼睛 。 是一个陌
生的男人 。
其实所有的男人对我来说
都是陌生的 , 包括我的父亲 。 从
陌生到熟悉有着一个漫长的距
离。 我已经二十三岁了 , 与父亲
在一起生活 了十八年 , 但他对
我来说仍是陌生的。 天天呆在
一起只是生活的一个表象而已 ,
它无法改变本质上的陌生感 。
有些陌生感即使用一辈子的时
间都无法超越。
在那个夏 日的黄昏 , 在湖
边的柳树下 , 我遇到了他 。 遇上
一个人不需要理 由 。 陌生在某
些时候是一种美 。 你可以不用
设防 , 你可以任想象随心所欲 。
爱从看到他的第一眼就已
经开始在心里起步旅行了⋯⋯
三 重复的雪
有两场雪 。 两场美丽而神
秘的雪 。 洁白的雪 。
那个城市有一个美丽的湖 。
湖边 , 狭长的圆形公园绕湖一
圈 。 公园里林木成簇 , 有花园小
径 , 草地上散落着黑色的木长
椅 。 湖一侧临街 , 另一侧依山 。
我经常会在湖边散步时遇
到他 , 与偶然无关⋯⋯
遇到他 , 认识他 , 并倾心于
他 。 或许这过程中存在着各式
各样的理由 , 但所有的理由都
是由各种各样微妙的感觉凑合
在一起的 , 是缺一不可的 , 是表
达不清楚的 。 永远无法表达 。 后
来 , 我离开了那座城市 , 带着他
的影子 。
我是坐汽车离开的 。 车快
出城时 , 下起了雪 。 突然间就下
起了雪 , 没有任何前兆 。 雪片飞
舞在车窗外 , 整个世界都被朦
胧的雪片包裹起来 , 一切都是
那么的柔美 。 很久没见到雪了 ,
是南方的雪 。 心里有着莫名的
惊喜 。
也就四五分钟的时间 , 雪
就停止了。 雪停时 , 车已出城 ,
上了高速。 天空一片晴朗 , 就像
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 车照旧
往前开着 , 离他越来越远 。 时间
照旧往深处滑去 , 离深冬越来
越近⋯⋯
回家了 。 离过年还有两个
月的时间 。
家里只有母亲 、 小外甥女 、
瘫痪在床上的爷爷 , 日子是寂
寥的 。 一直在寂寥中等待着下
雪的喜悦 , 可年都已经过完了 ,
天还没下雪 。
过完年 , 春天就到了。 正月
里 , 母亲给我介绍了好几个对
象 , 一些不可知的生活将会真
实可怕地呈现在我面前 , 不可
避免⋯⋯
母亲说 , 也不小 了, 该找个
本分老实有份好工作会顾家会
心疼女人的男人谈谈恋爱 了 ,
如果中意 , 也可以结婚了 , 结婚
后生个儿子 , 你的小外甥女也
大了 , 我现在身体还行 , 还能为
你带几年孩子⋯⋯ 母亲说这话
的时候 , 面容显得十分柔美 , 眼
睛里荡漾着柔软的光泽 , 嘴唇
柔和地呈现 出弯曲的弧度 。 这
是母亲最美的时候 , 几乎巳经
有五年时间没见她这样美丽过
了。 她的眼睛里全都是期待 , 对
我未来美好生活的期待 , 按她
自己想象的期待着。
我的美好就是她的美好 。
这些美好将给她的生活注入进
新鲜的血液 。 是的 , 大家都需要
新鲜的血液 , 那些老了的陈旧
了的带着伤痕的血液会影响人
的情绪与健康的 。 家里需要有
一个健康真实的男人 。 一个能
给大家带 来新鲜血液的男人 。
那男人将会娶我 , 做我的丈夫。
他是一个从没结过婚的男人 ,
一个好男人 , 是母亲眼里的好
男人 , 将做 她期待 中的好女
婿⋯⋯她期待着有这样的一个
男人出现在我与她还有小外甥
女的生活里 。 瘫痪在床上的爷
爷走得已经很累了 , 随时都会
停止呼吸 , 跑到世界的另一面
去 , 但三个女人的 日子却还很
长⋯⋯
母亲对我说话的时候 , 声
音十分坚定 , 甚至有些刺耳 。 母
N O
. 挤夕
亲说 , 那是我与你父亲共同的
期待⋯⋯
可我最怕别人的期待 。 我
说过的 。 我怕 。
母亲不会知道 , 我每 日每
夜几乎都在有他的梦境里沉迷 。
那个在湖边柳树下散步时遇到
的他 。 那个一尘不染 , 衣衫考究
的他 。 他每次在我的梦里出现
时 , 梦都能为他颤出一圈圈让
人眩晕的波纹 。
我在梦里从不对他诉说什
么 , 我只是微笑着朝他走过去 ,
靠在他结实厚重的胸膛上 , 我
从不诉说 。 语言是多余而又浅
薄的 。 许多时候 , 不用开口 。 他
什么都知道 。 我的眼睛早已向
他透露了一切 。 他有一双清晰
透亮 、 能击穿眼前所有事物的
眼睛 , 是一双带着智慧与灵气
的眼睛 。
我的清醒与生命中涌动着
的激情结合在一起 , 它真实而
诗意地存在着。 矛盾地存在着 。
我陷在一个落寞孤独的漩涡里 ,
想浮却又浮不上来 。
我的姐姐 , 我的父亲 , 他们
在遥远的地方看着我 , 他们眼
里藏着太多能让我窒息的东西 ,
那里有着我无法逾越的困惑 。
我能从他们的眼睛里清楚地看
到自己的痛苦。 我想听从内心 ,
但结果却是令人惧怕的 。 我在
惧怕面前看到 了一个女人的缺
点 , 惧怕把那些缺点最细微的
地方都无限夸张地放大⋯⋯
最终 , 我仍旧决定去看他 。
我想终止一些想法 , 开始
另一种属于正常生活的生活 ,
是母亲所说的那种生活 。 就按
母亲说的那样去做吧 。 终究是
要面对并且开始的 。 有开始才
有结束 , 然后在结束中轮回 。
去看他的前一天 , 母亲又
托亲戚为我介绍了一个男人 ,
一个对我来说和前几个同样无
聊沉闷的男人 。 一个在证券交
易所工作 、 自称爱好文学的男
人 。
见过这个自称是爱好文学
的男人的第二天 , 我坐上汽车 ,
前往一个陌生的城市 。 那城市
里有一个很大的天然湖 , 最重
要的是 , 那个城市里有他 。
去之前 , 我特意去商场买
了一件夹克衫 , 一件草绿色的
夹克衫 , 用它来配一条紫红色
的休闲裤 。 一条五年前姐在我
十八岁生 日时送给我的休闲裤 ,
一条我从没穿过的紫红色的休
闲裤 。 我穿上这套衣服去了那
个城市 , 这样的色彩能给我增
加不少力量 , 是一种感觉 。
车离他越来越近了⋯⋯
进城时 , 窗外下起了雪 。 绒
毛一样柔美的雪 。
发现下雪时 , 车正绕着一
个很大的圆形花坛向左转 , 不
用十来分钟 , 车就快到站了。 花
坛是进城和离城的分界处 。 上
次离开这座城市时 , 我也是在
这儿发现有雪片在窗外飞舞的 。
在同一个位置发现雪 。 不
同的是 , 上次是离开 , 这次是靠
近 。 也就一会儿工夫 , 等车快到
站时 , 雪就停了。
下雪的时间也就三四分钟
左右 。 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
样。 转瞬即逝 。
车很快就到站了 。 出口 处
聚集着很多接客的人 , 黑压压
的一片 。 我第一个出来 , 我的目
光越过一张又一张陌生的脸 ,
却没有可以停留的地方 。 没有
他的脸 。
他不知道我的到来。
四 水妖的声音
到达那个城市时已经是傍
晚时分了 。 我住在一个古朴典
雅 、 具有欧洲风格的饭店里 。 是
一个依山傍湖的饭店。 那饭店
是有年代的 , 灰色的墙 , 藏在一
片浓密的树林里 。 宾馆内部是
刚装修过的 , 温馨而又舒适 。 室
内还有背景音乐 。 我要了一个
面湖的房间 。
我站在窗前 , 一片橘黄色
的黄昏雍容华贵地垂落在窗前。
窗格子上涂满了甜蜜的黄昏的
光泽 。 那两场短暂的雪就像发
生在梦里 , 梦已经被梦过了 。
我给他打了个电话 。 他就
在电话那头 。 他的声音让人窒
息 。 他在我的神经里已住得太
久了⋯⋯
窗外一片朦胧 。 湖上笼罩
着雾气 。 暮色下的雾气 。 天已经
暗了 。 夜正式从窗外的暮色里
抵达 。 我将房间里的灯打开 , 夜
的颜色又快速地退回到了窗户
外面 。
他来了 , 穿着蓝色的休闲
牛仔裤 、 天蓝色的休闲羊毛衫 。
他就站在我面前 , 微笑着 。 他有
些羞涩却又似乎对一切都了如
指掌 。 他独有的魅力就在这样
的矛盾里从他天蓝色羊毛衫的
最里层强有力地透射出来 , 完
美地呈现在我的面前⋯⋯
看到他的眼睛就看到了自
己内心里涌动的激情 , 它像镜
子一样清澈透明。 他是我的影
N O
.乙穴宁
幽蘸撼巍撇爆黝黝巍缈撇撇黝撇翰气翩郭口口口系翻. 翻暇阅. . 口口口. .
子 , 是我的声音。 我把他画在视
网膜上 , 无论是醒着或者睡去 ,
他都在我的世界里存在着。
他什么都知道 , 我的眼睛
早已经向他诉说 了我想要表达
的一切 。 无需语言 。 微笑或者沉
默远比语言美妙动人 。 他坐在
我面前 , 他抽着烟 , 他不停地抽
烟 。 我能看到他的上嘴唇在颤
抖 , 不停地颇抖着 。 他的眼睛里
有着一种拼命想掩饰紧张情绪
的孩儿一样的神色 。 我注意到
了那个神情 。 我走近他 。 看着他
的眼睛 。 我用手去按住他颇抖
的嘴唇 , 我的灵魂与我的手一
起贴在他的嘴唇上 。
愉悦和幸福的感觉潮水般
层层席卷上来 。 我看着他的眼
睛⋯⋯他伸出手来 , 他楼住了
我⋯⋯吻我⋯ ⋯他的手在我的
腰间颇抖⋯⋯
周围全是他的气息⋯ ⋯是
香草 、 肥皂 、 晚霜 、 烟草混合在
一起的气息 。 我几乎在这样的
气息里窒息 。 这样的情景早已
经在想象中发生过无数次 了 ,
但有许多细微的感觉凭想象是
永远无法抵达的。
在那个面湖的房间里 , 没
有尘土的气味。
是夜色初降的时刻 。 那时 ,
我听到厚厚的窗帘外面突然响
起来的雨声 。 窗帘是黑色的 。 能
将夜色彻底地遮挡在外面 。 雨
声却是挡不住的 。
他激动地用手去引导着我。
他的手轻巧 、 微妙 、 洁净 , 是艺
术的手 , 它能让你产生幻觉 , 一
些复杂神秘却又纯粹快乐的幻
觉 。 身体燃烧起来了 。 高温笼罩
在赤裸的身躯外面 。 激情在床
单上落泪 。 音乐在空中轻柔地
旋转 。 是飞扬的感觉 。
他 已经在我的身体里了 。
是一条鱼 。 一条游动的鱼 。 是一
条小溪 。 一个清澈的湖 。 一片润
泽 。 是男女交融在一起时的眼
泪 。 是可以疗伤的凤凰的眼泪 。
我跨过了从女孩到女人的
门槛 , 由他引着进入到一个最
佳的境地 。 充满了和谐的美好 。
我听到了他的呻吟声 , 浑厚有
力 , 仿佛是想象中的一种鸟的
叫声 。
他被我捉住了⋯⋯ 而我落
在了他的圈套里 。 甜蜜的圈套。
他 的脸会偶尔抽搐一下 ,
他的眼皮在微颇 , 他被吞没了 。
我知道他是快乐的 , 因为他将
快乐传染给了我 · · · · ·一切都来
得那么快 , 那么突然。 它真实地
发生了 。 如此地柔美。 他在温柔
地折磨着我 。 我如蝙蝠一样舒
展开翅膀 , 我在感受 。 空气中隐
藏着诡秘的气息⋯ ⋯这世界上
所有的人都不会知道 , 他的折
磨让我的身体充满了怎样的生
机 。
我的身体在他的气息里丝
绸般地柔软 , 我将他缠住 , 将他
缠进只有两个人的世界里 。 那
里香气四溢 。 我希望自己能与
他永久地凝固在一起 。 永远不
要停止 。 就这样无休无止地重
复下去 。
他开始奔跑 了 , 他发出鸟
一 样 的 叫 声 , 是 快 乐的 叫
声⋯⋯我在他的奔跑中飞翔起
来。 周围异常的宁谧 。 我不再动
弹 , 我不再呼吸 , 我闭上眼睛等
待着静静地死去 , 一切的一切
不复存在 。 那是一种令人窒息
的感觉 。
灯光消失了 。 生命消失了 。
父亲 、 母亲 、 姐姐以及与我有关
的所有的人 , 所有的一切全都
在那一刻躲开了 。 身体里的浓
雾迅速散去 , 而后又重新圈拢
过来 。 思绪在浓雾中停顿 。 片刻
的停顿 , 雾又开始缓慢地褪 了
下去⋯⋯
灯又亮了 , 我睁开了眼晴 。
空气流动起来 , 呼吸顺杨极了。
到处都是美妙 自由的气息。 我
轻 轻地舒 了 口气 , 对着他微
笑⋯⋯
过程中 , 窗外的雨一直没
停止过 。
我站起来去洗手间 。 我赤
裸着身体 。 “太美了 ! 永远都别
走吧 ! ” 那是他的声音。 是他的
声音 。 他躺在床上抽烟 。 这些话
在夜里听起来是能让人激情澎
湃的 , 事情最初总是这样 。 我相
信那刻 , 这话是从他心底里涌
出来的 。
我从洗手间回来 , 他依旧
躺在床上 , 嘴里的烟是新点上
的 。 他发烫的身体释放着潮湿
的热气 。 我用细胳膊缠绕着他
的脖子 , 他楼着我 。 他用低沉的
声音与我说着话 , 用颇抖着的
嘴唇慌乱地吻我的脸颊 , 我在
他怀里 , 像个天真的孩子 。
抽完第五支烟后 , 继续做
爱。 充满了激情 , 发自彼此的内
心 、 含蓄而又真实的激情 。 但我
非常清楚地知道 , 做爱不只是
一个目的 , 只是为了表达 , 为了
完成无法用语言完成的交流 。
是无法言说的交流 。 但我同时
更清醒地知道 , 他身上存在的 、
我所未知的以及我眼前看不清
N O
. 研夕
方向的、 迷雾一样的未来 , 都是
永远无法通过做爱来将其准确
地穿透的。
永远也无法 。
窗外的湖已经被夜色掩盖
住了 , 雾与夜色连在一起 , 不分
彼此 。 有雨洒在湖面上 , 湖在雨
声中真实地存在着。
夜里 , 他留在我的房间里 ,
在我的身边 。
他说 : “今晚我可以不走 。 ”
喜悦让我无法开口 。 他就
躺在我的身边 , 如同在梦里 。 我
整夜都无法安静地人睡 。 我将
脸贴在他的胸前 , 我需要听到
他心脏的跳动 , 听到他轻微的
呼吸 。 这些声音能帮助我证实
这一切都不是在梦里 。 是沮馨
的 。 这样的夜 , 用来睡觉实在是
可惜了 。
他有时醒来 , 然后又睡去 ,
睡得很沉 。 我紧紧地握住他的
手 , 一直握着。 我蜷曲在他的怀
里 。 全都是他的气味 。 他翻了个
身 , 他的手从我的手里无意识
地抽开 , 他在梦里 , 他背对着
我。
我躲在他的背后面 , 我的
手无处可伸⋯⋯
颇动的古怪的车流声涌入
房间 。 除了颇动的车流声外 , 我
似乎还能听到另外一些声音 ,
它彻夜不停地在窗外的湖水里
穿梭 。 不是雨声 , 是一个来 自遥
远的神秘的声音 。 它在呼唤 , 不
停地呼唤 。
是水妖的声音 。 我在独 自
醒着的夜里被这样的声音刺痛 。
有着一种被挫伤的感觉 。 这样
的声音在黑暗的 、 弥漫着他的
气 息 的 房 间 里 烟 雾 一 样 飘
荡⋯⋯
五 滚狂的世界
整个晚上都处在翻狂的状
态中。 互相折磨着对方 。 不是目
的 , 只是一种表达方式 。 一种也
许是错误的表达方式 。 它在肉
体上愉悦对方的同时也让对方
陷落到更加痛苦的境地 。
实在累了 , 便在痛苦的甜
蜜中疲惫地睡去 。 随时都会醒
来 。 醒来后 , 听水妖在湖里滑动
时的声音。 打开灯 , 彼此在灯光
下看着对方 。 看够了 , 接吻 , 然
后再彼此折磨。 睡去 , 躺在他怀
里 , 他翻身 , 背对着我 。 我躲在
他的背后面 , 心里充满了悲伤
的无助 。 感觉身边的一切随时
都会离我而去 。
醒了又睡 , 睡了又醒 。 持续
地反复 。 天亮了 。 谁也不想起
床。 还没睡够 , 还要从睡梦中醒
来。 身体里的激情在梦的深处
积蓄起来 , 在醒来时爆发。 彼此
都情不自禁 。
外面一直在下雨 。
我躲在被子下面 。 他又从
梦里醒来了 , 他缓慢地 、 轻柔
地 、 不出声地将他自己的身体
放在我的身体上 。 他的体重是
如此地可爱。 他连做爱也是含
蓄的 , 动作里有着少见的踌躇
与胆怯 , 他兴奋 , 可好像又故意
压抑着不让它随身体表现出来 ,
而这一切却又是如此地迷 人 。
雨.声不断 。
我又恐惧又兴奋 , 我抱着
他 。 父亲疲惫不堪的 、 赤脚往水
里走去的背影会不时地出现在
我的大脑里 , 身体里所有的感
觉会被父亲那些沉淀在皱纹中
的寒冷 、 郁 闷 以及孤 独所吞
噬⋯⋯我害怕起来。 我闭上了
眼睛。 我抱紧他 , 我说 : “把我
吞下去好吗? ”
天快亮的时候 , 我咬了他
一 口 , 我尝到了他骨头的味道 ,
是没有味道的味道 。 我在没有
味道的味道中倾栗并且恐惧 。
不明白为什么恐惧 , 正因为不
明白 , 恐惧才显得那么突出 。 它
在幽暗的内心世界里泛着黑色
的光泽 。 白色的灯光照亮了房
间里的一切 , 空气中弥漫着类
似温馨的气氛 。 到处都是他的
气息 。 情绪与外在的世界是如
此的矛盾 。
我和他在这样的矛盾中赤
裸着身体翩翩起舞。 在洁白的
床上 。 那是一个大型的舞台 。 没
有观众 。 只有我与他 。 人人都渴
望如此表达 , 但很多事物却无
法通过身体的交融来穿透 。 永
远也不可能⋯⋯
整个白天都呆在房间里 ,
哪也不想去 , 饿了 , 就吃点饼
干 , 喝点开水。 一刻也不想离开
房间 。 一刻也不想。 就那么呆着
吧 。 如果能因此延伸到永远的
话 , 那么就这样呆着吧⋯⋯抚
摸着对方 , 内心无比的空旷 。 因
为空旷 , 便疯狂地想去充实对
方 。 互相占有着。 充实了 , 然后
在充实中又回归到虚无 。
对方就在眼前 , 但你对他
无能为力 。 力量总是有限的。 于
是 , 你会在真实的面前感到虚
无 , 并且在虚无中害怕 。 但在他
的身体与我的身体之间 , 我能
感受到一种特别的东西 。 它是
永恒的。
生命中不是每一次都有这
N O
. 民5沙
. . 叫翩麟嘟翩麒翩翻翻口翻豁毓觑 调豁派. . . 刁创. . . . . . . 砚赚目. . . .
样强烈的感觉 。 我知道这一点 。
因为知道 , 所以害怕 。 害怕没有
结局 。 也明知没有结局 。 在远没
有开始之前 , 这样的结局就早
已经等在前面了 。
所谓的只在乎过程 , 只是
明知没有结局时 自己给 自己的
一种安慰 。 无奈的 、 假模假样的
安慰 。 内心隐藏着的感受却在
自己的世 界里狂风一样咆哮 。
没有谁能听得到 , 能听得到的
只有你自己 。
我一直相信 , 在相同的天
空下相同的一棵树 , 从每个角
度去看 , 它都不是同一棵树 , 因
为看的人不同 , 树也就变了 。 但
树仍是真实的 , 仍是那裸树 。
爱的季节已经错过了 。 他
的那个季节不是我的季节。
父亲的影子 , 姐姐的影子
会与我的影子重叠在一起 。 我
永远也无法走出那片可怕的阴
影 。 还有生活在阴影里的母亲。
一辈子只知道付 出 、 付出得失
去了自己的母亲 。 我能听到 自
己内心里那些非常微弱的声音 ,
仿佛 出自一颗 豆荚的爆炸 声 ,
又薄又脆 。 我在听那些又薄又
脆的爆炸声时 , 他说 , 他真的饿
极了⋯⋯
他说话的时候正躺在床上
仰着头看我 , 我那时刚好坐在
床上喝水 。 我说 , 那么就起来出
去吃饭吧 。 我说着话 , 并伸出手
去抚摸他的喉结 , 谁都无法明
白 , 我是如此地迷恋那个喉结 。
是他的喉结 。 完美的喉结 。 谁也
无法明白 。
外面一直在下雨 。 夜的灯
光不知何时又上来了 , 水妖声
与夜色一起从窗外浸透进来 。
整个被雨水淋湿了的城市笼罩
在淡薄的夜灯下 , 到处都闪着
绿莹莹的诡秘而又神奇的光泽 。
一 夜 一 天 就 那 样 过 去
了⋯⋯
我们离开了房间 。 外面仍
在下雨 。
在一家特色小吃店吃过晚
饭后 , 他带我去了广场 。 这个城
市最大的位于市 中心的广场 。
我们坐在广场旁边一幢大厦 门
口 的石阶上 , 那里淋不到雨 。
四周闪着幽暗的光 。 是雨
的世界 。 广场上没什么人 。 整个
城市都在雨里痉挛 , 人们躲在
屋子里持续 自己活着时的行为 ,
包括睡觉 。 有 只飞虫在我面前
无力地飞舞着 , 翅膀被雨打湿
了 。 上帝最卑贱的子民 , 正处在
存亡的危急关头 。 一只没有灵
魂但同样有着美丽生命的飞虫 。
它最终不可避免地掉在了地上 。
生命在一片潮湿的世界里挣扎
着 , 然后停止 。 是水的世界 。 我
看着飞虫 。 他看着我 。 周围开始
变暗 , 他似乎是躲在一层薄薄
的蓝色幕布后面看我 。 幕布后
面 , 他无需掩饰什么 。 他一直盯
着我看 , 我能感觉到他的眼睛
在笑 。 无人知道那笑是什么意
思 , 也许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 。
他在抽烟 , 不停地抽 , 一根
接一根 。 刚才经过一家小店时 ,
他说要买包烟 。 万宝路 , 他只抽
这个牌子的烟 。 他说他喜欢万
宝路的口味 。 是原汁原味的烟
草气息 。 他喜欢烟盒上的颜色 ,
很沉稳的红 , 又仿佛是一个矛
盾的结合体 , 含蓄而张扬 。 那曾
是旧的包装 。 现在的包装全都
变了 , 变得热烈奔放 , 一条烟中
没有任何一包的烟壳是一样的 ,
每包烟都有着自己的包装 , 是
个性化了的 , 设计者给 了它灵
魂与思想 。
他抽 出了其中一包 , 是一
个骑马的牛仔 , 在奔跑中抛套
绳 , 马蹄所到之处 , 尘土飞扬 。
我在尘土里闻到了一股熟悉的
烟草味 , 是从他身上发出来的 。
香烟燃烧的味道并不好闻 , 我
认为那只不过是布头着火的气
味。 但那气味经他的皮肤过滤 ,
从他细微的毛孔里散发 出来 ,
却又是另一种味道了 。 我喜欢
上了从他身上发出来的烟草味 。
我也喜欢上了那些精美的 、 独
特的 、 个性化了的烟壳 。 只是喜
欢烟壳而已 。 我从不抽烟 。
后来 , 我说 , 还是买一条
吧 。 他说 , 那好吧 , 就买一条 ,
一包还不够今天晚上抽呢 。 是
的 , 一包不够 。 永远也不够 , 只
要活着 。
下着雨 。 癫狂 了的可怕的
雨 。
我与他坐在大理石的台阶
上 。 他看着我 。 我们没说话 。 不
用说话 。 语言在很多时候都是
多余的 、 苍白的 。 我讨厌说话 ,
即使说了 , 有时仍会后悔 。 后悔
自己为何要说那么多根本没必
要说的废话 。 那些话说出来后
就像是一只死苍蝇 。
亮着的烟头在城市面上的
灯光中闪动 , 一点点燃烧 , 缩短
着烟与嘴唇的距离 。 一支烟的
存在是短暂的 。
周围有一些声音 。 是鱼在
空中游动的声音 。 很 多很 多的
鱼 , 它们闪动着鳞片 , 在雨中舞
动 , 动作健康柔美 。 整个城市都
N O
. 决石丫
在鱼的舞动声中颇抖 。 那些鱼
尾巴像春天里的花 , 盛开在无
边无际的雨水里⋯⋯
听鱼跳舞的心是沉甸甸的 。
广场上几乎一个人都没有
了。
他说: “走吧 。 ” 我看到了他
黑色眼珠里闪现出来的某种光 ,
听到了他声音中包含着的某种
小心谨慎的提议 。
我说 : “走吧 , 你也该回去
了 。 ”
我想让他先走。 我说 : “还
是让我看着你先走吧 。 ”
一辆出租车过来了 。 他抱
了抱我 , 然后低下头 , 钻进车里
去 , 车在大厦的转角处消失 。
我在雨中站 了一会儿 , 他
留下来的气息在空气中渐渐散
去 。 我拦了一辆出租车 , 回到饭
店里 。 我打开背景音乐。 我没洗
澡 。 我身上全是他的气息。 我不
想洗澡。 累极了 。 到十二点时 ,
房间里的背景音乐停止了 。 十
二点了 , 是该睡去的时候了。 我
躺在床上 , 精疲力竭 , 却无法人
睡 。
醒着 。 但总不能永远都醒
着 , 近凌晨一点时 , 迷迷糊糊地
到了梦里 。 很快又从梦中惊醒 。
是凌晨二点二十五分⋯⋯
六 纸的另一面
外公从远处朝我走来 , 离
我越来越近 。 我老远就能闻到
他身上的气味 , 这气味与以前
没什么两样。
已经好久没见到外公了 。
他还是老样子 。 一双善良仁慈
的眼睛 , 垂挂在胸前的白胡子 ,
驼背 , 身子瘦弱矮小 , 走路有些
跳姗 。 仍旧穿着那套天蓝色的
对襟布衣 。 布衣还是崭新的 , 没
有一点皱折 。 是他穿走的那一
套 , 是母亲为他赶做的。
外公是一个简单透明的人 ,
是我爱的人 。
他带回来一张凳子 。 他在
我面前站住了 , 朝我微笑着 , 但
不说话 。 他将凳子放在地上 。 他
的手一离开凳子 , 凳子便翻倒
在地上了 。 我弯下腰想去把它
扶正 , 但无论我怎样努力 , 那张
凳子始终都无法立起来 。 我烦
了 , 朝它踢了一脚 。 凳子破了一
个洞 , 原来是纸糊的。 我又踢了
一脚 , 凳子被我踢飞到路下边
的小溪里去了 , 白纸像花瓣一
样散在水面上 , 顺水而去 , 很快
就不见了踪影 。
外公安详地看着我 , 微笑 。
他永远都不会因为我做错什么
而责怪我 , 从来都不会 。 他也不
会对任何人提任何要求。 他说 ,
要心平气和地过 日子 , 摆脱一
切束缚 , 安安静静地活着 , 安安
静静地死去 。
外公站在我面前 。 周围的
人都躲着他 , 包括母亲。 我从他
们的眼睛里看到了惶恐 。 手足
无措 。 他们几乎都保持着同一
个姿势 , 一个随时准备逃跑的
姿势 。 这样的姿势刺痛了我 。 外
公是个多么和蔼的人呀 , 他的
微笑就是他善良灵魂最真实的
表露 。
我走到外公身边 , 我的身
体与他贴得很近 , 我在他的怀
里 。 是一个安全的温暖的怀抱 。
我想将脸贴在他的脸上 , 我以
前都是这样做的 。 我刚想这样
做的时候 , 就听到了母亲的尖
叫 。 她的尖叫声阻止了我的行
为 。 她说 : “离他远一点 , 你是
不是疯了 , 离他远一点 。 ” 我回
过头去 , 看到她站在不远处 , 眨
巴着眼睛不停地暗示我 。 我不
懂她的暗示 。 我也不需要懂她
的暗示 。
见鬼去吧 。 我觉得她才真
的疯了 。
我拉起外公的手扭头就往
街那边走去。 外公的手非常的
僵硬 , 冰冷 。 他跟着我 , 像孩子
一样跟着我小心翼冀地往前走。
他不停地东张西望 。 他眼
睛里流露出来的几乎全是孩子
般的好奇。 街头改变了许多。 已
经不是他离开时的模样了 。 老
房子全都拆掉了 , 街道比原来
宽了两倍 。 他经常带我去看电
影的那家电影院也重新装修过
了 , 门票也从原来的两块涨到
了二十块 。
我牵着他的手 , 带着他四
处乱转 。 后来 , 他在一家商场的
等离子电视机前站住不走 了 。
他张大嘴 , 眼睛里闪动着惊奇。
电视里 , 几个男人为了抢一块
红宝石疯狂地互相残杀 , 电视
的画面被血染成一片血红 。 我
能闻到血的气味 , 热乎乎的 , 带
着浓郁的腥气⋯⋯
外公站在电视机前 , 看呆
了 。 喜欢讲鬼故事的他非常爱
看电视 , 外公穿着那套蓝色对
襟布衫离开的时候 , 家里只有
一台十四寸的黑白电视 。
我陪外公站 在电视机前 ,
脑子里却是另一些场面 。 所有
与那个男人有关的场面 。 在湖
边 , 在饭店的房间里 , 在广场
上 , 在雨中。 思念像雾一样将我
}
N O
.众呈夕
黔邹⋯脚肠溉分漪黔才秘黔姗耀价{犷⋯⋯丫卿哪嘿黝邵t枷机魏蕊粼那翩癫黔黝{梦菇是洲 “酬”撇勺’,详甲嘿
包围 , 是能穿透的 , 却看不清楚
前面的方向 。 有那么些时刻 , 我
甚至 无法想起他脸部的轮廓 。
那时 , 他就像一张褪了色的胶
片 , 是模糊不清的 。
我知道 , 总有一天 , 男人的
脸会在记忆 中淡薄下去⋯ ⋯酸
痛的感觉从电视机里潮水一样
向我涌来 , 是红色的 , 血一样的
红 。 它比真实还要真实 。 我知
道 , 一切都会慢慢消逝在现实
面前 。 发生的与或许会发生的 ,
因为不能彼此拥有 , 都像在梦
里 。 只有感觉是清晰的。
母亲曾告诉我 , 要学会在
回忆中忘记⋯⋯
外公要离开了 。 外公拉 了
拉我的衣服 , 告诉我 , 他要回去
了 。 是他的眼睛在说话 。 从见到
外公到现在 , 他一直都没开 口
说过话 。 但我能够听懂他眼睛
里的话 , 尽管那是无声的 。
外公抱了抱我 。 我看着外
公 , 我的表情是矛盾的 。 它是我
内心真实的折射 。 我很想对他
说点什么 , 但我不知道如何开
口 。 外公拍了拍我的脸 , 动作里
充满了怜爱 。 外公转身离去 。 我
只能站在原地看着他离我越来
越远 。
外公的背影越来越小 , 几
乎就快从我的视线里消失 了 。
内心里有一个声音 : “追上外
公 , 让外公帮助你 。 ” 我听从了
那个声音 , 疯了一样飞跑着朝
外公追去 。 我呼喊着 。 外公站在
远处等我 。 我紧紧地拉住他的
手 。 我有许多话要说 , 我是那么
的无助 。 我看着他的眼睛 。 我在
流泪 。 我说 : “能否帮我托梦给
一个男人 , 让我每天都能出现
在他的梦里 。 ”
外公看着我 , 充满了怜爱 。
外公的眼睛告诉我 , 他其实早
就知道 了我身上所发生的 一 切 ,
他能从我的眼睛里看得清清楚
楚 。
我哭泣着说 : “帮我托梦给
一个男人 , 一个我倾心的却又
无能为力的男人⋯ ⋯ ” 我听到
自己从喉咙里发出的抑郁的哭
泣声 。 我的身体在收缩 , 下沉 ,
被抽空 。 我几乎快跪下去了。 外
公伸出皱巴巴的手 , 他用手按
住我因哭泣而颤抖的嘴唇 。 外
公无力地摇了摇头 。 外公的眼
睛里表现出来的全是无助 , 与
我一样的无助 。
谁都帮不了我⋯⋯
他无力地抱 了抱我 , 转身
再次离我远去。 他的背影在我
的视线里渐渐淡去 , 越来越淡 ,
最后成了一片朦胧的灰色 , 然
后烟消云散 , 没了踪影⋯⋯
我在那刻突然清醒过 来 ,
外公已经是另一个世界的人了。
N O
. 汉灯
他能在那个世界里清楚地看到
我的痛苦。 他惦记着我 。 他从他
的世界里慢悠悠地走过来看我。
生与死 只隔着一张纸的距离 。
外公在纸的另一边 , 在另一个
活着的人无法 知道的世界里 。
他从遥远的地方回来陪我 , 他
知道发生了什么 。 其实彼此心
里都明白 , 不是所有的事都能
有办法解决的 。 谁都无需开口 ,
我因为执著却仍在他转身离去
时提出了要求 。 我的要求带给
他的只有不安与牵挂 。
他无奈苍茫的眼神让人痛
苦。 我流泪了。 我渴望能顺着外
公离去时的脚印追赶过去 , 我
希望能在生与死的交界处赶上
他 。 但他已经无法像活着的人
那样在走过的路上留下脚印了。
我所有的希望只能在那些个在
外公留下的却又是看不见的脚
印里一点点散去 。
我蹲在地上 。 抱头痛哭 。
从哪里开始 , 就从哪里结
束”””
七 从梦里回来
是凌晨二点二十五分 。
我从梦里惊醒 。 在傍山依
湖的饭店里 。 在饭店的房间里 。
在他曾经睡过一夜的床上 。 我
从梦里惊醒 。 外公已在梦里走
远 。 一身冷汗 。
草绿色夹克衫 、 穿着黑白
格子裤的父亲 、 母亲 、 从纸的另
一面回来的外公 、 所有发生过
的以及还没来得及发生的事情
都 在梦 里 展 现 , 在 梦里 消
失⋯⋯
这些东西在梦与现实之间
几乎没有距离 。 如果有距离 , 那
也是一张白纸的距离 。 它可以
存在 , 也可以不存在 。
我睡在他昨晚睡过的位置
上 。 睡在床的左边。 被子上粘着
他的气味。 全是他的气息 , 是香
草、 肥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