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学事业的健康发展关系到人民健康、社会
安定的大局,而目前中国医疗卫生行业的发展却
陷入了困境,医患关系高度紧张,医生职业群体道
德素质下滑。在这种现实境遇下,着重加强医学生
思想政治教育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
一、当代医学生综合素质教育及其问题
在“人的全面发展”的目标之下,当代医学生
的思想政治教育至少包括两个方面的内容:一是
职业人素质教育,包括职业技能教育和职业道德
教育两大部分。前者一般来说包括专业知识、职业
技能、职业综合素质、科学研究能力和职业发展能
力等内容;后者应该包括职业价值观、职业责任观
和职业忠诚等内容。二是社会公民素质教育,至少
包括人格健康教育、一般人文素质教育和公民思
想政治素质教育三大部分。人格健康教育具体包
括独立、自信、积极等健康人格的养成,以及个体
顺利实现社会化和道德化的这两重目标;一般人
文素质教育应包括基本人文知识的传授和人文精
神的养成两大任务;公民思想政治素质教育则指
向作为一个国家公民在政治、法律、思想品质以及
行为等方面所应该达到的目标。职业人素质教育
构成了医学生全面发展教育体系的纵轴,社会公
民素质教育则在横向上予以扩展和充实,形成了
一个在纵向横向相结合,既针对不同层面、各有侧
重但又彼此关联、相互支持、相互促进的生态系统
工程。
医学职业素质教育目标体系具有很强的专业
指向性,我国普通高校的医学思想教育通常以“医
学伦理学”课程为主体,目前大多数医学伦理学教
材都沿袭了西方的医学伦理学思路。医学生思想
教育体系是一个典型的职业伦理教育体系,有以
下四个方面特点。
其一,医生职业责任指向的是职业活动服务
对象的利益,与整个社会的公共利益并不直接相
同。医生的首要职责是实现自己这一个病人的最
大利益,而何为最大利益应该以病人自己的判断
为依据。因为“既然俗世的情况下道德权威既无法
从上帝也无法从理性那里推导出来,那么它只能
源于个人”,[1]西方医学伦理学原则体系中,最核心
的义务就是尊重病人的自由权利和自主意愿。[2]在
传统医学文化在当代医学生思想政治
教育中的价值
凤启龙
(东南大学 医学院, 江苏 南京 210009)
[摘 要]当代医学生思想政治教育由于沿袭西方医学伦理学思路,存在职业人素质教育
与社会公民素质教育相互割裂的问题。在这个问题上,中国传统医学文化可以提供非常重要的
参考价值。中国传统医学文化中个人—家庭—国家融会贯通的价值观体系,将履行职业责任与
履行公民责任相结合,将医学专业知识教育与思想素质教育融为一体,成为重构当代医学生思
想政治教育内在精神支柱的必要环节。
[关键词]传统医学文化;医学生;思想教育;价值
〔中图分类号〕G641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2- 5707(2011)09- 0096- 04
本文为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研究专项任务项目“家庭教育在高校思想政治教育体系中的作用研究” (项目编号 09JD-
SZ3037)阶段成果
思 想 教 育 研 究
Studies in Ideological Education 实践与探索
2011年 09月
第 09期 总第 198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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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多元化的社会中,医学伦理学不应当受某一
种道德观的支配,它应当教育医生对待他们同病
人之间的关系和他们的职业同社会之间的关系变
得更加谨慎并善于思考。
其二,职业人通过在具体的职业活动中完成
自己的职业功能来间接地履行自己的社会责任。
这是因为,既然社会公共利益的实现是通过社会
中每一个人追求自己的利益而实现的,那么职业
人在具体的职业活动中只要促进自己“客户”的具
体利益就可以了,只要所有的职业人都能够履行
自己的职业责任,社会整体利益就会自然而然地
实现。在这种情况下,医生在其职业活动中的道德
责任是而且只是促进自己“客户”的具体利益,而
促进这种具体利益的实现需要遵循一系列的职业
伦理要求;医生这个职业群体的社会责任,则是在
社会有机构成的基础上通过每一个职业群体履行
自己的责任而最终实现。
其三,职业伦理比较强调职业群体内部的伦
理感,一旦加入某个职业群体,首先应该注重自身
对该职业群体的道德责任。正如涂尔干所说:职业
伦理是一种道德特殊主义,这种道德责任虽然也
接受普遍性道德的制约,但首先指向的是职业共
同体内部事务。[3]即职业群体虽然也承担一定的社
会责任,但群体内的个人不需要考虑这种普遍道
德要求,他只要履行好自己对这个群体的义务就
可以了;反言之,如果职业个人不能把职业忠诚放
在第一位,忽视了自己对职业群体自身利益的义
务,如一个医生为了保护某个具体患者的权益而
严重破坏整个医学职业规则体系,他将会因为妨
碍职业群体履行自己的社会功能而间接地妨碍了
社会公共利益的实现。
其四,在西方现代社会中,个人与职业的关系
主要是一种利益依赖关系。西方现代社会本质上
是一个由理性经济人组成的经济共同体。马克思
早就指出了资本主义世界生产活动和人类自身的
异化:个人的生产活动及其产品对他来说是一种
异化的存在,只有通过价值交换才能够实现对生
产者自身的价值。[4]涂尔干通过探索西方职业群体
的历史发展过程得到了相似的结论,职业人个体
对职业群体的道德感,源于个体对职业群体利益
的依附。虽然韦伯利用新教“天职”观为资本主义
世俗的职业活动赋予了道德辩护,指出职业活动
即“完成个人在现世里所处地位赋予他的责任和
义务”是每个人的“天职”,是“上帝应许的唯一生
存方式”。[5]但韦伯同样指出,这种职业观在促进了
资本主义发展的同时也使工具理性获得了不恰当
的扩张,职业活动的宗教神圣性开始丧失,仅仅具
有谋生的价值。因此,现代职业人之所以选择自己
的职业生涯,更主要的是一种工具理性的选择,物
质和金钱才是职业活动所追求的直接目的。
因此,西方的医学伦理学思路下的职业人素
质教育体系的价值指向,与我们在大学生思想政
治教育中所希望达到的目标———自由个体、职业
人和社会公民三者相统一的全面发展目标,具有
一些精神气质上的分歧。
二、中国传统医学文化提供的价值补充
与这种西方化的医学职业素质教育不同,中
国传统医学文化观中提供了一种个人、家庭、社
会、国家相统一的价值观体系,这对于目前我国医
学生思想政治教育是一种重要的补充。中国传统
医学知识体系与人文知识体系的统一性,在本体
论的层面上解决了职业素质教育与思想政治教育
的之间的裂隙问题。
而医学之所以与儒家人文知识一致,是因为
它们具有共同的知识论渊源:中医学基本经典《黄
帝内经》的思想核心是“天人合一的阴阳五行理
论”。[6]中国传统医学强调医学活动对象的社会、灵
魂、身体的同一性,因此医学职业技能本身就包括
对患者身体、心灵和社会生活状态的了解;而且医
疗活动也必须在身体、心灵和社会生活关系体系
中综合发挥作用。这就意味着,在中国文化传统
中,作为专业技术知识的医学和作为人文政治知
识的儒学在本质上是统一的。所以,学习医学的职
业技能,同时也就是从另一条道路上掌握伦理道
德知识,故元代医学大家朱震亨认为“医乃吾儒格
物致知一事”,[7]学习医学要以学习传统文化尤其
是古典道德哲学为基础,而不能以职业技能作为
唯一的内容。如明代李梃在“习医规格”一文中说,
想要学好医学,需要“每早对先天图静坐,玩读《孝
经》、《论语》、《
》;大有资力者,次及全部四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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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易白文,及《书经》、《洪範》、《无逸》、《尧典》,理
会大意,不必强记。盖医出于儒,非读书明理,终是
庸俗昏昧,不能疏通变化。”[8]
传统医学文化对医学生思想政治教育的补充
作用,还体现在医学职业活动的价值论证上。中国
传统医学文化观,强调医学是统摄治国、治民、治
身的大道。所以,对医生虽然也有“上医听声,中医
察色,下医诊脉。又曰上医医未病之病,中医医欲
病之病,下医医已病之病”等从技术能力角度进行
的划分,但更重要的是其在国家王政中的作用,
《国语·晋语八》中有记载:“上医医国,其次疾人,
固医官也”,认为只有能够“医国”的医生才是真正
的良医。即,医学职业的价值论证,必须在这一职
业活动对个人、家庭、国家三者统一的整体价值结
构中才能够获得论证。东汉张仲景在《伤寒论·自
序》说“上以疗君亲之疾,下以救贫贱之厄,中以保
身长世,以养其身”,具体技术活动在此以类似于儒
士“修、齐、治、平”之道的方式获得了道德论证。[9]
其次,医学活动本身就有助于社会伦理生活和伦
理关系的保存,唐王勃和金张子和均认为学习医
术是子孙辈事亲者尽孝之道,故读书人习医活人
是其履行忠臣孝子的道德责任的必修课———为儒
者不可不兼夫医,故曰医为儒者之一事。北宋儒臣
范仲淹更有“良相、良医”论———“能及小大生民
者,固惟相为然。既不可得矣,夫能行救人利物之
心者,莫如良医。果能为良医也,上以疗君亲之疾,
下以救贫民之厄,中以保命长年。在下而能及小大
生民者,舍夫良医,则未之有也。”[10]由此可以看出,
习医并行医在中国古代是被看作知识分子履行道
德责任、提高道德修养的重要
———如果有机
会出将入相,在国家政治层面履行社会责任当然
最好,如果没有这个机会,隐于医道,救治黎民百
姓,也是履行道德责任的合适途径。[11]
总而言之,中国传统医学文化将医生、医学和
医疗活动视为专业知识与政治伦理知识相统一、
个人价值与公共价值相统一的知行合一的道德领
域,而不是某种狭隘的职业群体和职业活动,更不
是用来谋取利益的工作。个人从事医学活动,首先
是因为学习医学可以促进个人心智的成长和对天
道的体认,其次是可以通过医学活动履行为人子
女的孝道,再次是可以通过救治君上和百姓履行
自己作为国家公民的责任,并通过这一系列活动
最终实现自身道德修养的完成,通过行医活动获
得经济报酬在这一价值体系中仅仅具有非常次要
的地位。
三、中国传统医学文化在医学生思想政
治教育中的价值
无论是作为自由个体、理性职业人还是国家
公民,其思想道德品质的养成都不能仅仅依靠学
校教育来完成。有国外学者曾经指出,塑造医生个
性的决定性因素并不取决于正规的课程,而是取
决于较敏感的“隐性课程”。[12]医学职业道德和职业
精神的教育必须融入整体的文化背景之中,才能
够达到理想的效果。这给我们的思想政治教育提
供了一个重要启示:如果在学生成长的整体环境
中,不存在一种普遍的将个人、职业和国家联系在
一起的文化精神氛围,就很难真正实现我国大学
生思想政治教育中“人的全面发展”的目标。但是,
由于我们目前的医学专业教育体系和医学人文素
质教育体系都来自于西方,其中都隐含着个人与
职业人、职业人与社会公民之间的裂隙,所以并不
能够为医学生的思想政治教育提供足够的“隐性
课程”。
与此相对应,中国传统医学教育提供了另外
一条道路,在教育形式上,将医学专业知识教育和
思想素质教育融为一个整体。学界认为,中国传统
医学与现代西方医学不同,是一种默会知识,以个
人经验、印象、感悟、团队的默契、技术诀窍、组织
文化、风俗等形式存在,是在整体的生活和职业活
动中把握经验并重组经验并实现对它的理解控
制。[13]中国传统医学教育与医疗实践都在持续地以
“默会”的方式,将社会道德与职业技能融会在一
起并渗入个体的思想之中。在这样一种职业素质
教育中成长出来的医生,能够自然地将个人价值、
家庭价值和国家社会价值的要求统一起来并内化
为自身修养的一部分。当然,在今天的医学高等教
育模式下,想要重现中国传统医学的教育方式并
不现实,所以,我们更要注重的是,中国传统医学
文化的内在精神结构对当前医学生思想政治教育
的重要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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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文化传统对医生的道德要求,以孙思邈
所说苍生大医为标志:“凡大医治病,必当安神定
志,无欲无求,先发大慈侧隐之心,誓愿普救含灵
之苦。若有疾厄来求救者,不得问其贵贱贫富、长
幼妍蛋、怨亲善友、华夷愚智,普同一等,皆如至亲
之想。亦不得瞻前顾后,自虑吉凶、护借身命。见彼
苦恼,若己有之,深心凄枪,勿避险峨,昼夜寒暑,
饥渴疲劳,一心赴救,无作功夫形迹之心,如此可
为苍生大医。”这样一种高尚的道德要求,想要在
今日的经济社会获得共鸣,必须存在一种普遍性
的道德精神作为支撑。中国传统医学文化所倡导
的是一种贯通个人、家庭、国家价值的职业价值
观,它在内在精神气质上解决了职业人与社会公
民之间的角色冲突问题,将履行职业责任直接与
履行公民责任相结合,并且将这两者都统一在个
人道德修养之中。
西方文化传统中,家庭一直都是私人生活的
领域,与公共政治生活相对立,古希腊人认为,家
庭事务的目的就是要让公民能够解放出来从事
“公民的自由活动”。[14]因此,个人对家庭与民族国
家的义务是相互对立的。相对来说,中国传统文化
中家国一体的思想,则能够将个人自身的价值通
过家庭这个环节,直接转化为对整个民族国家的
价值,其原因并不仅仅是因为“修、齐”是“治、平”
的个人素质前提,还因为家庭与国家之间存在历
史和逻辑结构上的共同性———家庭是个体理解和
接受共同体价值的基础,自然家庭以及发生在其
中的“爱”和婚姻是伦理生活的逻辑基础和历史始
点。[15]所以,中国传统的家国一体思想,是中国人理
解自己与他人和国家关系的核心环节。但是随着
市场经济体制的建立、西方文化的传播,当代中国
人打破了传统的个人—家庭—国家三位一体的思
想结构,将个人—家庭与民族国家对立起来。家庭
异化成独立的经济单位,今天的个人职业活动,仅
仅是对家庭之经济功能的必要补充。这一切不仅
使家庭丧失了帮助个人树立集体主义价值观和国
家公民意识的功能,还在某种程度上使其变成了
社会公民思想形成的障碍。
因此,从思想政治教育自身的目的“人的全面
成长”出发,家庭教育以及传统的家庭伦理生活,
还是构成当代中国大学生思想政治教育的内在精
神支柱的必要环节。如果说,在西方文化传统中可
以通过“天职”观为职业人与社会公民的统一提供
价值基础,那么当今中国如何重建一种合理的个
人—家庭—国家融会贯通的价值观,则是我们的
当务之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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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 李红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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