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 影 剧 本
34 世界电影 WORLD CINEMA
俄 罗 斯 问 题X
文 /〔俄罗斯〕瓦列京#切尔内赫
译 /李芝芳
狙击手将新枪托装在自己的步枪
上。
经历了夜间战斗和跋涉的战士们疲
惫不堪地就地躺下。伤病员很多,卫生员
在给他们缠绷带。*
一位中士驾着摩托驶近团部。他与
一般中士的穿着不同,他穿着军官服:绿
色的上装,蓝色的马裤,袖子上是众所周
知的/契卡0①的标志 ) ) ) /盾与剑0。
这位肃反工作者将公文袋交给30岁
的少校。少校看完文件后,对来者说:
/我报告过了,我已经无法聚集连队
和战斗力了。0
肃反工作者默不做声。少校叹了口
气,对正在填写伤亡人数表的年轻的政
治指导员说: /给中士弄些吃的。0
端来了稀饭和罐头。中士在吃饭,少
校抽着烟,注视着一只在玻璃上乱撞的
苍蝇。政治指导员把牺牲者的名单写在
屋里的一个梁柱上。
外面传来不太清晰的隆隆声, 肃反
工作者仔细听了一会儿说: /坦克。0
/现在,大家会把任何响声都当做坦
克的。0
/德国坦克, 0肃反工作者肯定地说,
/距离不过100米。0
少校似乎清醒了。他跳上台阶喊着:
/战斗警报!占领环形防线。0
疲惫不堪的红军战士很勉强地站了
起来。有人命令道: / 以排为单位列队。0
肃反工作者没有注意政治指导员正
在急匆匆地将文件装进一个大的帆布口
袋。他吃完了稀饭,喝完了罐头里的水果
汁,才拿起了自己的什帕金冲锋枪。他刚
走到台阶上便看到德军的坦克和装甲车
已开到广场上。德军的冲锋枪手正从车
上跳下来。紧跟着跑出来的政治指导员
立即做出了射击的姿势,他叉开双腿,微
侧着身,用手枪瞄准敌人的坦克。
一名狙击手占领了列宁塑像后的有
*
①
X 译自俄罗斯《电影剧本》杂志2003年第5期。
根据该剧本拍摄的影片《自己人》曾获2004年第26
届莫斯科国际电影节最佳影片、最佳导演及最佳男
主角三项大奖。) ) ) 编者
肃清反革命和怠工特别委员会,肃反委员
会的缩写。) ) ) 译者
俄 罗 斯 问 题
世界电影 WORLD CINEMA 35
利地势,用狙击手枪射击。他镇静自若的
每一次点射,都使冲向团部的德军冲锋
枪手中有一人倒下。
肃反工作者用冲锋枪打了几梭子弹
后跑开,并向政治指导员喊道:
/跟我来!0
政治指导员随肃反工作者跑去,却
又停了下来问: /我为什么要服从您?0
/可以不服从。0肃反工作者说。
此刻,敌人坦克射出的炮弹已经飞
上几秒钟前政治指导员和肃反工作者曾
待过的台阶,他们眼看着台阶炸开了。肃
反工作者隐蔽在挂着/理发店0牌子的石
头房子的墙后, 政治指导员蹲在他的身
旁。
从紧邻的挂着/工业用品商店0牌子
的大楼里走出两个身着黑西服,头戴灰
毡帽,脚蹬白帆布鞋的男子。他们从肃反
工作者和政治指导员身边走过,视而不
见地钻进了隔壁房子的便门。
肃反工作者向理发店看了一眼。看
来理发师刚逃跑,剃须刀和理发用的推
子还放在镜前。
肃反工作者在镜子里看了看自己和
政治指导员,拿起推子,只用了几秒钟就
神速地改变了自己的发型, 随后按下政
治指导员的头,开始给他剃头。
/您干吗?0政治指导员想挣脱。
/德国人不抓指挥官和政委当俘虏,
而是就地枪决。0
/我可没想投降当俘虏。0
/我也是。0肃反工作者说着,将一个
不大的剃刀装进衣袋。
他们出了理发店, 肃反工作者顺势
跳进/工业用品商店0。入口处有两套被
丢弃的红军军装、马裤、皮鞋、裹腿和军
人证。
/这些饭桶,逃兵。0政治指导员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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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 世界电影 WORLD CINEMA
/您很善于观察。0肃反工作者说着,
扔掉自己的军官服,试图换上便服。他一
件件地试着穿衣架上的衣服, 但是都嫌
小,便勉强选了一身军便服。
/别傻了,换上吧!0肃反工作者说了
一声。
政治指导员犹豫了一下, 也脱掉自
己的军官服,穿上被弃置的红军便服。
/证件!0肃反工作者说着拿出身份
证。
政治指导员把自己的证件交给肃反
工作者,后者仔细看了看被丢弃的军人
证,把一个留给自己, 一个递给指导员,
然后把他们的军官证塞进暖气管里。
就在此刻,他们听到近处一声巨响。
肃反工作者看到一名狙击手正卧倒在
/工业用品商店0旁的石柱后面用步枪射
击。德军冲锋枪手已经出现在街头,听到
响声后,他俩立即卧倒隐蔽。
肃反工作者从商店里跳了出来,夺
过狙击手的步枪,沿街跑去。狙击手跟在
他后面:
/你干吗?疯了?!把枪还给我!0
肃反工作者没有停步,把枪还给了
他。
现在,他们3个人一起跑,,邻近的
街上全是德国兵。德军冲锋枪手在每座
房子前留下1人站岗,另有3人进屋搜查。
肃反工作者打开井盖,把自己的自
动冲锋枪和 TT 手枪丢到井里,又伸手
去拿步枪。
/不。0狙击手说道,开始摘掉枪上的
瞄准镜。他把瞄准镜藏在木柴垛里,然后
自己把枪扔进井里。
德国人刚刚靠近屋子, 3个人便举着
手走了出来。他们看起来既可笑,又可
怜:匆忙剪的头型根本不成样子。还有,
肃反工作者穿的衣服显得太小,政治指
导员的衣服又过于肥大。德国人忍不住
发笑,给他们拍照。政治指导员被隔开,
肃反工作者像个白痴似地傻笑,狙击手
胆怯地看着这一切。
他们行进在一支庞大的三列纵队
里,这些人满身灰土,蓬头垢面,缠着脏
兮兮的绷带。他们已经不再是军人,而是
一群普通俘虏。
狙击手、肃反工作者和政治指导员
排成一列走着。看到小丘上的小教堂后,
狙击手说:
/这儿离我家有40俄里,明天晚上就
会路过我们村子。0
/你家里有什么人?0肃反工作者问。
/父亲、两个妹妹。0
/妹妹多大了?0
/一个22,一个20。0
/正合适。0
/她们已经出嫁了。0
/这甚至更好,你什么时候入伍的?0
/我在芬兰前线打了3个月仗。秋天
本该复员的,又作为狙击手被留下了。你
呢?0
肃反工作者发现, 走在他们身后的
人在注意偷听他们的谈话,于是说:
/天真闷,该下雨了。0
晚上,给俘虏们吃的是稀土豆汤。俘
虏们在灶前排队打饭。一个高大的小伙
子挤到政治指导员身后,说:
俄 罗 斯 问 题
世界电影 WORLD CINEMA 37
/听着,把你的那份给我。0
/会熬过去的。0指导员回答。
/别自找没趣,否则我会告发你们。0
小伙子警告道, / 你也知道,供出政治委
员和犹太人会发给一个面包和一块肝酱
灌肠的。0
/还有30个小银币。0政治指导员补
充道。
/至于银子,那是你们犹太人的事。0
政治指导员领到一勺带有煮土豆的
稀汤。小伙子站在一旁等着。政治指导员
把刚领到的自己的那一份汤倒进小伙子
的饭盒。
政治指导员坐下, 用手捂着脸, 哭
了。
/没用的, 0肃反工作者说, / 他不会
放过你,不是今天,就是明天, 他会出卖
你。0
小伙子坐在草棚的一个角落里,贪
婪地吃着。肃反工作者在他身旁坐了下
来。
/你干吗紧挨着我?0突然他的声音
变嘶哑了,还跺着脚企图推开肃反工作
者。
肃反工作者把那小伙子的脸转向墙
壁,他收起剃刀,藏到皮鞋里, 拿过那小
伙子的饭盒,把汤还给政治指导员。
早上,大家都在列队,草棚里只剩下
了一个俘虏。德国人翻转他的身子,看到
他的喉咙被切开了。
德国军官们已经开过会了。一名穿
着便服的翻译站在俘虏们面前 ) ) )
/同志们, 0他开始讲话,突然醒悟过
来,连忙纠正: /先生们,是谁杀死了那名
俘虏,请站出来,只要老实承认,就不做
任何惩罚。0
没有人站出来。德国军士沿着队列
走过,在每10个人中挑出一个,让他们站
在俘虏面前,于是翻译解释道:
/如果杀人者自己不承认,那么就会
枪毙这10个人,这是德国人的规矩。0
肃反工作者看到政治指导员马上就
要出列,赶紧抓住了他的手。
/如果你站出去,他们会让你说出刀
子在哪儿, 你没别的办法, 只好供出我,
那时, 他们枪毙的不是10个人, 而是12
个。0
德国军官发出口令, 3个自动枪手在
3秒钟内枪杀了10个俘虏兵。
俘虏队伍继续前行。太阳已经西沉,
押解俘虏的德国兵用俄语喊道:
/步子大些!0
口令听起来不连贯也不清楚, 因为
是德国人在喊。
/ 向右转了, 也就是说, 不许进村
了。0狙击手说道。
/那这儿离你家有多远?0肃反工作
者问。
/直走3俄里。0
/右边不是沼泽地吗?0
/沼泽不沼泽的,我不清楚,可都是
泥地。秋天我们在那儿摘过酸果。0
/你们村的地名是什么?0肃反工作
者问。
/勃里内。0
/你父亲姓什么?0
/和我一样, 勃里诺夫。我们半个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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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 世界电影 WORLD CINEMA
子的人都姓勃里诺
夫。0
/听着, 0肃反工
作者说: /看见了吗,
前边就是拐弯了。队
伍一拐弯我们立刻
向右跑。后边的德国
人在5至7秒钟内看
不到我们,前边的押
解者, 上帝保佑, 但
愿他们不回头。这里
距沼泽地50米, 我们以世界赛跑冠军的
速度跑,他们有两条狗,只会放一条追我
们。0
/也许,再等等。0狙击手开始犹豫。
/我跑。0政治指导员说道。
/好吧, 0狙击手下了决心, / 我们一
起跑。0
队伍拐弯时肃反工作者第一个出
逃,紧跟其后的是狙击手,政治指导员断
后。
肃反工作者数着:
/ 1、2、3、4、5 ,,0
传来敌人射出的第一梭子冲锋枪的
子弹声。德国人的马在一块块大石头中
间不能快跑。另一个德国人松开绳子,放
出了一条狗,也用冲锋枪扫射起来。
狗在沼泽地里追上了政治指导员。
指导员抓住狗的喉咙, 狙击手用干树枝
戳它。那狗痛得尖叫起来, 跳到一边,不
再追赶,只是狂吠。
德国人只能站在沼泽地边打枪,却
不敢追进沼泽地。
黎明时狙击手、肃反工作者和政治
指导员走出沼泽。他们拧干衣服,倒掉皮
鞋里的水,向在晨雾中隐约可见的村庄
走去。
当狗叫累了不再出声时,他们从房
后的菜园子那边向屋子靠近。狙击手喊
了声/茹尔卡, 0狗便不再做声,高兴地跳
了起来,试图靠近他。
台阶上出现了穿着内衣的老头子。
/爸爸。0狙击手轻声叫道。
/米奇卡,是你吗?0老头子问道。
/是我。0
/你一个人,还是3个?0
/ 3个。0
/你们去草棚吧。0
/拿些面包来,我们要吃东西。0
/马上就拿来。0
他们在草棚里等着。
/我以为他是你爷爷呢。0肃反工作
者说道。
/爸爸在军队里服役后留在了列宁
格勒,以前那地方叫彼得堡。后来他同城
俄 罗 斯 问 题
世界电影 WORLD CINEMA 39
里的妻子离了婚,回到了农村,和我妈妈
结了婚。那时他已经40多岁了,但还生了
3个孩子, 3年前我妈妈过世了。0
老头子用篮子拿来吃的, 在干草上
铺上毛巾,拿出沙拉、烧土豆、盐渍黄瓜,
还有一把葱。他打开一升装的酒瓶瓶盖,
将混浊的液体倒进精致的杯子。
狙击手和政治指导员即刻喝酒,开
始大口地吃了起来。
肃反工作者放下自己的杯子:
/现在我们应该清醒了。0
老头子又倒了一杯酒,说:
/早就应该清醒了。0
他一饮而尽,肃反工作者犹豫了一
下,也一口干了。狙击手第一个躺下,接
着指导员也睡着了。
/怎么知道我们是3个人?0肃反工作
者问道。
/我问的。昨天警察搜查了所有的人
家,通知说跑了3个俘虏,如果有谁看见,
立即报告。0
/已经有警察局了?0
/德国人是文明的民族,很快就建了
新政权。0
/谁得到了这样的荣誉?0肃反工作
者问道。
/那些被苏维埃政权折磨过的人,比
如我。0
/可是并没有指定你当警察啊?0
/职务更高。我被任命为村长,这好
比是村委员会主席, 也是集体农庄主
席。0
/那苏维埃政权为什么让你受苦?0
/不为什么,我不想加入集体农庄。
政权代表宣传时说道: 如果加入集体农
庄,就会得到一块肥皂。可当时根本没有
肥皂。结果是我给了他肥皂,于是就得罪
了他。我被打成富农并被发配到西伯利
亚。0
/后来搞清楚了,平反了?0
/别瞎想了,我跑啦。0
/没有证件,穿过了整个国家。0
/为什么没有证件。做了些证件。一
个聪明人用土豆刻了所有的图章, 走了
两个月我回到了家。现在我还没有合法
身份呢,已经10年了。0
/ 10年内没有人看到过你?0
/全都看到了。我还在集体农庄干
活,只是不参加选举,选票中没有我。0
/就没有人,,0肃反工作者又开始
盘问。
/没有人。0老头子全都明白,立即回
应道, /村子里的人都互相了解。我还有
兄弟,他们的儿子,我的侄子。当然,我们
这儿不是高加索,没有血海深仇,没有那
些一会儿放火,一会儿夜里砍头,或者淹
死人的事端。我们不杀第五代。一般只杀
父亲和儿子,到孙子辈就不再动了。你听
着,喝多了,我第一次陪犹太人喝这么多
酒。0
/这么肯定?0
/看得出, 他既是犹太人, 又是政治
指导员,以红军身份被俘。他刚剃了头,
但是不成型, 也许是太急了。再看他的
手,像个知识分子。0
/那我呢?0
/我想,你是肃反工作者。0
/怎么判断的?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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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 世界电影 WORLD CINEMA
/我被肃反工作者审问过多次。你同
他们一样狂妄。你们先静静地坐着。我的
女儿们要去做客。她们没有必要知道你
们在这儿。我先把她们送到区中心, 之
后,我们再决定怎么办。要处理这种问
题,晚上比早上更清醒。晚上会有更多的
消息: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发生的?为什
么发生?0
狙击手和指导员在草垛上睡着了。
肃反工作者在打盹,他还要注意院子里
的动静。太阳升起,露珠闪烁。屋门打开
了,一位身着丝织睡衣、披着一头长发的
年轻女子站在了台阶上。她紧裹的内衣
凸现出全身的曲线。肃反工作者不相信
眼前所见,这么漂亮的女人,穿着如此漂
亮的睡衣,他还只是在电影里看到过。他
闭上眼睛, 又睁开来,眼前所见并未消
失。女人突然笑了一下,转身回到屋里去
了。
太阳当空。老头子往院子里的柴垛
上摞劈柴,女人在用弯刀为小猪剁白菜
帮和甜菜的叶。她穿着鲜艳的马尔基
赛①连衣裙,显得有些紧, 特别是臀部。
她撩起裙子,露出浑圆而美丽的双腿。
肃反工作者和政治指导员透过草棚
的缝隙看着,女人用力剁猪食时,富于弹
性的乳房在不时地颤动。
狙击手醒来后,也加入他们的窥视
行列。
安娜来到菜园,撩起裙子的下摆摘
黄瓜。
/你姐姐?0肃反工作者问道。
/邻居。0
/有怪癖,是吗?0
/干吗有怪癖?0
/哪有正常的女人往马尔基赛做的
连衣裙的下摆里装黄瓜的。黄瓜长在地
里,可是早上的地是湿的。还有,如果是
邻居,干吗住在你们家。我看见了, 她夜
里穿着睡衣到院子里来过。0
/是这么回事,你一时半会儿不会明
白,,0
/我是个明白人,她是邻居,老爷子
和她一起生活?0
/爸爸在芬兰战争前就把我们家的
姑娘嫁了人,于是, 我和他,在生活上没
有任何女人的关照。她们的妈妈比我妈
妈死得还早,她们没有任何男人的关怀
和照顾,,0
/于是,你们的老爷子开始关照这个
妞啦?0
/也许是关照,但对此我不想说他什
么,他会扇我耳光的。0
/扇过谁耳光吗?0
/还用问?0
屋里走出两个年轻妇人,她们和安
娜说起什么,拍着手笑了起来。
/妹妹?0肃反工作者悄声问道。
狙击手点了点头。
/多好的姑娘!0肃反工作者竟然叹
了口气。
老头子把马套在敞篷马车上。这是
四人坐的轻便小车。安娜将装着粮食的
口袋和一篮刚刚摘下的黄瓜放在车上。
老头赶车出了院子。
① 一种做衬衫等用的细布。) ) ) 译者。
俄 罗 斯 问 题
世界电影 WORLD CINEMA 41
/出来吧, 米奇卡。0老头子刚走出
去,安娜便关上了大门。狙击手刚走出来
她又说:
/我已经告诉了卡佳,她在澡堂等
你。0
狙击手像冲锋似地以短跑的速度冲
进澡堂。穿着薄薄的太阳裙的卡捷琳娜
正坐在澡堂炉旁的凳子上等着他。她年
轻而结实。当狙击手抓住她拥抱时,她轻
轻/哎哟0了一声。狙击手立即撩起她的
太阳裙,又开始扯她的内裤,卡捷琳娜生
气了 ) ) )
/你干吗呀?先说说话不行吗?0
/过会儿再说话, 过会儿,过会儿。0
狙击手迫不及待地喘着粗气。
/现在就说。0卡捷琳娜推开他的手。
狙击手坐在一边,默不做声。
/干吗不说话?0卡捷琳娜问道。
/脑子不转了,只想着干那事。0
/在部队里不干那事你是怎么过
的?0
狙击手不说话,想卷一根纸烟,手却
在发抖。
/好吧, 0卡捷琳娜说道, / 转过身去,
我脱衣服。0
狙击手转过身,但忍不住又转了回
来,看到卡捷琳娜丰满的处女胴体,幸福
得深深地喘了一口气。
肃反工作者和政治指导员躺在草棚
里的草垛上。
/闻到了酒肉味。0肃反工作者说。
老头子从屋里出来,身后是狙击手,
走在最后边的是一个小伙子。他身着衬
衫,腰里扎着皮带,背后是点3口径的卡
宾枪。套在胳臂上的袖章上用德语和俄
语分别写着/ 警察0的字样。
政治指导员抓起长把铁叉站在门
后。
/别急着动手, 0肃反工作者说道,
/先谈谈。0
/有新消息了, 0老头子进屋后说,然
后又对警察说: /说吧。0
/他们审问了俘虏。俘虏说,逃跑的
人可能是我们村的人。他们听到一个俘
虏说过,他们的村子在3俄里之内。看来,
逃跑的俘虏也许是我们村的,也许是佩
尔里查村的,也许是库尔采沃村的。德国
人命令监视那些有人服役的人家。我们
村有3个人被征入伍。0
/这么快就算出来了。0政治指导员
说。
/少说废话, 0老头子回应道, / 我弟
弟住在另一个区,你们先休息一昼夜。明
天傍晚,他带你们去那边。0老头子向警
察点了点头。
/要不今天就去?0肃反工作者问道。
/ 今天不行。晚上他还要值勤, 还
有,,警察排查了库尔采沃村,也许晚
上就会到我们村来检查。如果搜查起来,
就深藏在草垛里,只是别太靠墙。一般情
况下,他们会用铁条往墙里扎,我说得对
吗?0老头子问肃反工作者。他没等到回
答便走出草棚。狙击手跟在他身后,警察
侧着身子跟在狙击手的后边,竭力不背
对着他们,但是,他一直看着那个手里拿
着铁叉的指导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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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 世界电影 WORLD CINEMA
肃反工作者、狙击手和政治指导员
透过草棚的缝隙观看家里的日常生活。
安娜在院子里剁白菜, 她又穿了一件新
的连衣裙,色彩鲜艳。肃反工作者揉了揉
太阳穴。/ 得了吧, 你, 0狙击手说道, / 我
问过她了。她说,自己从拉脱维亚撤退的
军官妻子手里买了8条连衣裙。干吗舍不
得呢,于是她就穿上了。她还说,她想要
年轻的男人喜欢她,想让他们看看,如果
穿上漂亮的衣服,农村的姑娘不比城里
的差。0
/什么?她是这么说的吗?0肃反工作
者问道。
/是这么说的。0
澡堂在冒烟。女人们撩起裙子的下
摆,掖在腰里, 在小河里洗衣服。一个20
岁的小伙子像白痴一样盯着她们。她们
并不感到难堪。
/吉柳沙, 0一个女人对小伙子说,
/你还是给我们唱首歌吧。0
于是,小伙子像小孩一样跑跳着去
取来了手风琴, 开始
弹唱起一首战前大
家都熟悉的歌曲:
/啊,你, 战
马,你们是钢铁
铸成的战马,
拖拉机,欢
快地叫着。
战友 ,,
亲爱的,我们准
备去远征。0
于是,几个三五
岁的孩子跑来,把棍子扛在肩上,开始操
练。他们跟着村里的傻小子唱起了也许
他们还不懂得含意的歌:
/我们同铁马一起走遍整个大
地,收割、播种、开垦,
我们的步伐坚定,敌人永远不
能踏进我们的国家。0
女人们看着那些/操练0的孩子们笑
了起来。肃反工作者和指导员默默地看
着他们,眼神里透出明显的无奈。
/我很快就回来。0狙击手说。
/带本
来看看。0指导员说。
/好。0狙击手应道。
狙击手几乎匍匐着穿过菜园, 跳进
邻居家的院子,跑进屋里。
卡捷琳娜正在用磙子烫熨洗过的衣
服。狙击手抱住她就扯她的连衣裙。
/吉柳什卡就要回来了。0卡捷琳娜
试图反抗。
就在此刻,手风琴不响了,歌声也中
断了,卡捷琳娜朝窗口望去。
俄 罗 斯 问 题
世界电影 WORLD CINEMA 43
两个警察坐着轻便马车从木屋旁驶
过,在村口停了下来。他们手里拿着卡宾
枪。
女人们领着自己的孩子从河边逃
走,躲进屋子里。只有那个傻小子微笑着
向警察局长走去。警察局长40多岁,是那
些人中间最年长的。傻小子重新拉起手
风琴,而且忘情地唱了起来:
/我们的步伐坚定, 敌人永远
踏不进我们的国家。0
/带走?0一个警察问。
/他是个白痴, 0警察局长说, /脱了
他的裤子,狠揍一顿完事。0
/用马鞭抽?0警察问。
/用皮带,他还是个孩子。0
于是,傻小子被按在锯木柴用的支
架上,警察用皮带在他的光屁股上狠揍
了一顿。那傻小子哭叫着。
警察局长和3个警察开始搜查所有
的院子、地下室和屋顶的阁楼。
整个草棚堆满了干草,警察向草垛
开了3枪,并仔细倾听。老头子陪着他们。
警察来到老头子的家门口,最终还
是进了院子,搜查了地下室和阁楼。后来
又走进草棚。警察照例放了规定的3枪。
警察局长观察着老头子的动静。
/再从上边打3枪。0警察局长说道。
/如果对我都不信任,那你就开枪好
了。0老头子对警察局长说道: / 明天我去
司令部,把我的差交了。0
老头子走出草棚坐在土台棱上抽起
烟来。警察已经做好了连射的准备,警察
局长用手制止了他们。他走出草棚,在老
头子身旁坐下,也抽起了烟。
/我可是谁都不相信, 0警察局长说,
/因为, 如果是你的儿子或者女婿回来
了,你总不会供出来吧?0
/不会。0老头子承认道。
/因此,对你也不例外。0警察局长又
补充道: /我会找到逃跑的俘虏的, 他们
跑不了多远。还有一个指示, 抓住犹太
人、茨冈人和赤贫者,立即送往集中营。0
/关于这个命令,我该做点什么呢?0
/我知道这个白痴音乐家吉柳哈是
你的纽尔卡的弟弟,也许,就连纽尔卡也
不特别正常?0
/说什么呢?你也知道,吉柳什卡生
下不到一周,就被摔了一下,脑门至今还
是软的。0
/直到今天也还没有变硬,,0
老头子走进草棚,仔细听了听,说:
/爬出来吧,他们走了。0
没有回音,草垛里边没有一丝动静。
老头默默地等着。肃反工作者和政治指
导员几乎同时跳了出来,高兴而茫然地
笑着。老头子静静地看着他们,默默地转
身走出草棚。
天已经暗了,屋里点起了煤油灯。肃
反工作者和指导员躺在草棚里。
他们看着走过村子的牛群。女人们
迎着牛群走去。安娜把两头牛和一头牛
犊赶进院子,端来一盆水,洗了洗牛的乳
头,开始挤奶。
她又换了一件色彩艳丽的皱纹布连
衣裙。肃反工作者看着她, 非常喜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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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 世界电影 WORLD CINEMA
辫子的头发,还喜欢她蹲着的样子。
/今天晚上,老头子要除掉我们。0肃
反工作者说道。
/为什么?0政治指导员问, 一脸茫
然。
/我们打扰了他。他要保护自己的儿
子。只把他一个人藏在地下室里,要藏几
个月。等一切谈妥了, 再为他申请证件。
为了保护一个人德国人或许会原谅他,
可是3个人却是永远不可能的。0
/我们总要离开的。0
/如果我们被抓住呢?我们也许会出
卖他,他不会冒这个险的。0
/怎么除掉我们?0
/简单得很。给我们喝他自制的酒,
在酒里放上麻醉剂之类的东西,先让我
们睡死,再用斧头砍下头。所以别喝酒,
还要把铁叉放在手边。0
天黑后狙击手从家里用瓦盆端来了
汤,拿来了碗和一瓶自制的酒,还有黄
瓜、葱、盐等吃的。
狙击手把酒倒在每个杯子里。指导
员发现,给他和肃反工作者的杯子倒的
多,给自己只倒了一杯底。肃反工作者尝
了一口酒,问道:
/警察不会出卖我们吧?0
/他怎么, 不想活了?他虽然是远房
的,但总还是亲戚呀。0
/他在哪儿值勤?0肃反工作者问道。
/缅尼查, 守护河上的桥。明天晚上
他把我们带到一个可靠的地方。0
/我们今天就走。0政治指导员说。
/明天走。吃饭,喝酒。0
/今天就走。0政治指导员重复道:
/你和我们一起走,还是留下?0
/当然和你们一起走啦。干嘛不喝?
喝呀!什么时候能喝上酒?我再去拿些面
包来。0
狙击手向草棚的门走去,肃反工作
者一把抓住他的衣袖,把他拉过来,敏捷
地扭住他的胳膊,把剃刀放在他的喉咙
上。
/现在说实话,你要干掉我们?0
/你这是干吗?干吗呀?0狙击手想挣
脱开。
/别动! 0肃反工作者警告着: / 你自
己知道,我用两个手指头就能弄死人。说
实话,不会死的,否则的话,你只有几分
钟的,,0
/谁也不会被割喉咙。0狙击手说,
/明天,要把你们枪杀在小河谷。0
肃反工作者松开狙击手说:
/你会因为与敌人合作而被推上法
庭的。0
/我还没有合作。0狙击手反驳道。
/我们这就走。0政治指导员说道。
/送我们到安全的地方。0肃反工作
者说。
/那有什么用。0狙击手回道: / 米什
卡总是盯着爸爸, 他说,把他们-交给强
力部门,我们可以领到奖金。. 而爸爸却
说:-不,悄悄地干掉他们。. 0
/你父亲倒是个人道主义者。0指导
员说。
/什么呀?0狙击手回应道: / 如果米
什卡不发现我们,他也一样会出卖我们
的。要知道,就这一夜我们是走不远的。
应该解决米什卡的问题。早上他值勤归
俄 罗 斯 问 题
世界电影 WORLD CINEMA 45
来,我们把他收拾到河谷里。0
/空手收拾?0肃反工作者问道。
/干吗空手?0狙击手问道,挺起身子
从房顶取下一包东西。打开包裹,几个人
看到一支被截短的点3口径步枪。
/它早就在你们这儿?0肃反工作者
问道。
/一直在。0狙击手回答。
/我们管这叫-富农的梦想.。0肃反
工作者说道。
/叫得对。0狙击手表示同意。
黎明时分, 3个人走出草棚。狙击手
将截短的步枪别在腰上,指导员和肃反
工作者则每人拿着一把斧头。
警察骑着自行车,背上挎着卡宾枪,
腰里别着把手枪。在低洼处的树丛前他
为了尽快登上高处突然加快速度。
狙击手按住扳机,勾了一下, 可是,
子弹卡住了。
/枪管受潮了。0狙击手悄声说。
肃反工作者和狙击手看着越来越远
的警察的背影,而指导员却向警察扑去。
警察听到脚步声和喘息声便转过头
跳下车。他还没来得及拔出手枪,两个人
便摔倒在了泥地上。高大而有力的警察
很快占了上风。他仍想掏枪,但他刚一松
手,政治指导员便要翻身。于是,警察开
始扼住指导员的喉咙。
肃反工作者和狙击手回过神来,便
跑去帮助指导员。
/开枪!0肃反工作者喊道。
/干吗要弄出声来?0狙击手说着拿
出一把又窄又长的刀子,看了一下,便扎
进警察的左肋。
肃反工作者和狙击手扔掉警察的尸
体,用枯树枝盖住。政治指导员坐在一边
艰难地喘着气。
狙击手在草丛里擦了一下刀子。
/这把刀子是为杀人准备的?0肃反
工作者问道。
/杀猪的。0狙击手解释道: / 我杀猪
很拿手,许多人请我去杀猪。0
肃反工作者、狙击手和政治指导员
栖身在房子的阁楼里。他们把摘掉了合
页的旧门板支起来当桌子,吃着大麦粥。
他们像刚刚干完了重体力活的男人一
样,饥肠辘辘, 吃的很香。老头子没有看
他们。安娜将饭盛进大碗。她又换了一件
新连衣裙。狙击手的身旁放着一支卡宾
枪。肃反工作者的腰上别着装着手枪的
皮枪盒。
肃反工作者舔净了勺子,拣起面包
的碎屑说:
/你啊,老家伙,因为组织谋杀红军
战士要上军事法庭的。0
/什么战士?0老头子问道, / 我看是
从俘虏营逃出来的流浪者,而不是战士。
你想干什么?0
/逃脱不了的, 他已经给了我们证
据。0肃反工作者指了指狙击手。
/如果把剃须刀按在你的脖子上,你
也会招供一切的。0
/别绕弯子!0肃反工作者命令道,
/老实交待, 你为什么要为德国人服务?
坦白回答!0
电 影 剧 本
46 世界电影 WORLD CINEMA
/也许,可以用提问的方式作回答?0
/可以用提问的方式回答。0肃反工
作者同意道。
/你是谁?0老头子问。
/就当是政权的代表吧。0
/什么政权的代表?谁授权于你?请
出示证件。0
/暂时没有证件。0
/去你的吧,现在就走,别让我再看
到你。0
/夜里就走。0
/现在就走!像条蛇一样钻到林子里
去,在那儿再像兔子一样跳来蹦去的,直
到被射杀为止。别的你不配。你把一切都
丢了:冲锋枪、手枪、军官服和党证。你会
因为拥有党证而受审。0
在他们对话时,狙击手把卡宾枪改
成了一支狙击手的步枪。他把一个被踩
碎的战地望远镜的半个镜片装在卡宾枪
上。
老头子说完了。因为气愤和恼怒,他
不断地喘着粗气。安娜抚摸着他的头,像
在安抚小孩子一样,说道:
/别神经质啦,他们不值得你这样。0
一阵沉默。
/好吧。0老头子最终说
道: /上帝是我们所有人的
审判官。这就是我的问题。
什么警察, 什么宪兵,什么
盖世太保,什么内务部的警
察,全都是侦探。他们发现
那个死了的警察后会干什
么呢?如果你的卫兵丢了,
你会做什么呢?0老头子问
肃反工作者。
肃反工作者沉思起来,老头子耐心
地等待着。
/我想,要审讯所有的嫌疑人, 调回
战斗部队,开始在全区进行排查。主要是
针对我们的。既然有3个人跑了,最大的
可能就是他们杀了警察。我们在那个洼
地里留下了许多脚印。尽管,我试图消除
那些明显的印迹,但总会留下证据,,0
/米奇卡, 0老头子叫道: / 带上肃反
工作者到地下室,把淹酸白菜的大缸放
在种土豆的菜园子里。必须做一个备用
密室。在他们搬大缸的时候,你们有时间
出门从院子里进入地下室。纽拉,教教他
们,该怎样在地下室藏身。0
/请拿本书来,让我看看。0政治指导
员再次请求。
/我给你送来。0老头子答应着。
狙击手第一个从屋子的阁楼上下
来。第二个是肃反工作者。安娜下得很
慢。狙击手转过脸去,看到肃反工作者扶
着梯子,看安娜走下梯子的样子。他没法
不看 ) ) ) 她的双腿实在是太诱人了。
也许是安娜的动作不对,也许是肃
俄 罗 斯 问 题
世界电影 WORLD CINEMA 47
反工作者晃了一下梯子,安娜一下子滑
了下去。肃反工作者一把抓住她,怎么都
不想放开。
/哎,抓女人要像抓奶牛的乳头一
样,温柔些。0安娜悄悄地对肃反工作者
说。
他退后一步,就像刚练过跑步那样
不断地喘着粗气,以调整自己的呼吸。
警察从一个院子里拉出一个半老男
人同他的妻子。警察局长和老头子在观
察发生的事情。
那女人从他们身旁走过时说道:
/欺负我们,会遭报应的。0
村里的那个傻小子紧挨着警察局长
站着。他忘情地拉着手风琴,边拉边唱:
/假如明天有战争,
假如明天去出征,
假如黑暗势力突然出现,
全体苏联人民会像一个人一样,
起来为亲爱的祖国而斗争。
在大地,在天空,在海洋,
我们的歌曲雄伟、庄严。
假如明天有战争,
假如明天要出征,
今天,我们就准备征程。0
警察局长向一名警察说:
/用铁条给我收拾他。0
于是,几个警察从枪管里抽出了铁
条。
/别, 0老头子求道: / 他不懂事。人们
总是在夸他的歌和音乐。他给你们唱,是
想让你们喜欢,也想让你们夸他。0
/挨了铁条就不唱了。0一个警察说
道。
此刻,已经有人扯下了傻小子的裤
子,用铁条抽他。傻小子疼得大声叫喊,
嚎啕大哭。
从屋子里拽出一个年轻女人和一个
老太太。
/这个院里没有人参加红军。0老头
说。
/有人, 0警察局长反驳道,用手指了
指名单上的姓: /区军事委员会里有所有
服役人员的名单。他们村里的3户人家中
有人应征当了红军。那两家的人我已经
抓了。0
/现在只剩下了我。0老头子说。
/可你是村长, 0警察局长回道: / 而
且不是我任命的。我会向警备司令部说
明,你也是嫌疑人,也要抓你。不过,先得
抓你家的傻小子,要是你不去告诉他,该
唱什么歌,,0
这次搜查特别仔细,既查屋子,也查
附属的建筑,用长长的铁条扎草垛。屋子
的阁楼和地下室也都仔细查过。
/谈谈我的事?0警察局长向老头子
提议。
/走你的吧!0
/今天我走,明天你会来找我, 到那
时就晚了,,0
肃反工作者、政治指导员和狙击手
躺在地势较高的地方。小河将他们同村
子隔开。狙击手从缠在卡宾枪上的半个
望远镜中注视着对面。他们既听到了歌
声,也听到了喊声。有几次狙击手已经在
电 影 剧 本
48 世界电影 WORLD CINEMA
瞄准器中盯住了警察局长,但又移开了
目光,他在裤子上擦着出汗的手。肃反工
作者仍然拿着那支手枪,政治指导员则
拿着被截短了的旧步枪。
夜里,他们 过河, 来到草棚,老头
子已在等他们。
/村里的两家人已经被抓了, 0老头
子说, / 你们该走了。0
/明天就走。0肃反工作者许诺道。
/干吗要拖到明天, 0老头子说, / 现
在就走,米奇卡留下。0
/你会把卡宾枪给我们吗?0政治指
导员问狙击手。
/那我怎么办呢?0狙击手问。
/你要留下来,可我们还得战斗!0
/你们用卡宾枪和那支手枪打不了
多久的。0
/管他打多久呢, 我们不会再当俘
虏。0
狙击手沉默了,想了想,做出最后决
定:
/我和你们一起走。0
/哪儿也别想去。0老头子说。
/走。0狙击手坚定地说, / 他们是城
里人,在森林里会迷路的。0
/他们应该习惯在森林里生活, 0老
头子说, / 我从警察那儿听到, 德国人已
经拿下了莫斯科。0
/拿破仑也拿下了莫斯科,后来又跑
了。0肃反工作者反驳道。
/德国人也会跑的, 0老头子表示同
意: /只是什么时候?10年之后, 还是100
年之后?0
/他们没有占领莫斯科, 0政治指导
员说, /如果他们占领了莫斯科,会到处
奏音乐、贴标语、挂旗子。他们对宣传的
理解不比我们差。0
/对呀。0老头子表示赞同。
大家都不说话。指导员裹着湿漉漉
的大衣,不住地发抖。老头子用手掌摸了
摸他的额头,说:
/小伙子, 你的情况不好。我告诉妞
拉,让她拿些蜂蜜和马蔺草来。村里没有
其他药。你们不得不延迟启程。0
/我很健康。0
肃反工作者、政治指导员和狙击手
坐在阁楼里。窗外时而有车灯划破夜色。
/必须搞些武器来。0政治指导员说。
/现在最好不要惹那些家伙?0狙击
手回答道。
/不是惹他们,是要打死他们。他们
总共有8000万。0
/我们整个红军都没有这么多子
弹, 0狙击手说, / 只是唠叨:爱惜子弹,爱
惜子弹。直到被送往狙击手学校,宣誓前
我只用步枪发射过3颗子弹。0
政治指导员果断地站起,几乎是命
令:
/中士,如果你不去,请把那支手枪
给我,我必须弄到武器继续战斗。0
/把卡宾枪给我。0肃反工作者恳求
狙击手。
/好吧, 0狙击手回答, /我和你们一
起去。0
傻小子手风琴手趴在凳子上, 老头
子在给他的屁股涂抹柏油膏。卡捷琳娜
和安娜把脸转向一旁。
俄 罗 斯 问 题
世界电影 WORLD CINEMA 49
/干吗转过脸去, 屁股被抽烂了,难
道没看见?0老头子问道。
/没看见。0卡捷琳娜回答。
/会习惯的,,不能唱这些歌。0老
头说。
/为什么不能?0傻小子问, / 挺好的
歌。0
/政权变了,要唱别的歌。0卡捷琳娜
开导弟弟。
/那唱什么歌呢?0傻小子问。
卡捷琳娜想了想,唱了起来:
/黑夜里,
芦苇沙沙响,
树枝低下头,
一对相爱的恋人,
整夜散步,直到清晨。0
/不, 0傻小子说, / 这歌太忧郁,我唱
的歌更欢快。0于是又唱道:
/我们的装甲车
坚实耐用,
坦克的行动
敏捷快速,
我们的人民
勇敢无畏,
苏联的坦克兵,
伟大祖国的
儿子,
正在严阵以待。0
/ 你要再唱这些歌, 他
们就会再用铁条抽你的屁
股。0老头子说。
/打架不好。0傻小子回
答。
卡捷琳娜痛心地叹了
一口气。
老头子边抽烟边看着姐弟俩玩自制
跳棋。输的一方被对方弹一下额头。大家
都笑了。也许他们相信,老头子什么问题
都能解决,什么事情都能办好。
狙击手和肃反工作者拔掉路上的牌
子,又从旧割草机上拆下生锈的锯齿,把
它钉在牌子上。
肃反工作者和政治指导员选好地
点,跳上土路, 放好钉着锯齿的木板,给
上面撒了一层土。他们平整了路面后开
始等待。手拿卡宾枪的肃反工作者在观
察着。
巨大的柴油卡车靠近了。它从钉有
锯齿的木板上驶过。他们觉得汽车的轮
胎没有被扎破。然而卡车往前行驶了几
米便停了下来。
从车上跳下4个德国兵。两个人躺在
前轮旁,另两个人在检查车后边。后来一
个司机和一个看来是他的搭档的人从驾
驶室走了出来。
他们既专业又熟练地快速换了两个
轮胎。然后若有所思地回到各自的位置,
电 影 剧 本
50 世界电影 WORLD CINEMA
先是司机,后是护卫兵。
/他们全都想到了。0狙击手说。
于是,他们又重新躺在路旁。传来发
动机的响声。
/摩托车。0政治指导员说, / 我看到
地沟里有一根铁丝。0
他们很快抽出铁丝,将它的一端缠
在路边的树上,用土盖着,另一头握在肃
反工作者手里。敞篷三轮摩托驶近后,肃
反工作者猛地一拽铁丝,驾驶摩托的德
国兵便从车座里摔了出去,可是肃反工
作者也因反作用力而飞到了公路上,躺
在那里一动不动。坐在车斗里守在机枪
旁的第二个德国兵也被震晕了,也躺倒
在路上。
周围一片沉寂,一个摩托兵动了动,
政治指导员扑向他,用石块砸他,随后又
砸第二个摩托兵,他顺手又朝肃反工作
者的头举起了石头。
/你干吗,傻了?0肃反工作者问道,
说着坐了起来。
肃反工作者查看了一下车座上的机
枪。政治指导员从另一个摩托兵的身上
摘下冲锋枪,狙击手把装有巴拉贝伦枪
的枪盒别在腰带上,摘下摩托兵的手表
戴在手上。从摩托车斗里拿出两瓶法国
白兰地,罐头和巧克力。
/得赶紧走, 0狙击手说, / 天很快就
要亮了。0
肃反工作者戴上德国兵的头盔,穿
上他的风衣,将另一个头盔递给政治指
导员,发动摩托,让指导员坐进车斗里,
指了指摩托车的后座让狙击手坐好。
摩托车开足马力。他们在还是黑夜
的公路上行驶。政治指导员紧抓着车帮,
把头盔压低,遮住了他的眼睛。
突然肃反工作者放慢了速度, 直起
身子,将摩托调转车头。
/你干吗?0狙击手喊道, /停下?!0
/来了好多车子!0肃反工作者喊叫
着, /一群野兽!你看,时速100公里!0
/调头,他妈的!来不及回家了。0
/来得及!0肃反工作者喊道, / 我们
有机枪。有机枪就什么都来得及。0
肃反工作者跃过一条小河,便改变
了方向。政治指导员从车斗里取出机枪,
肃反工作者用皮带扎紧了油门,让摩托
翻进河里,沉入河底。
安娜把煮好的土豆、盐渍黄瓜、沙
拉、葱、蒜、一大碗酸白菜装进口装。
老头子把一本《圣经》装进口袋,向
草棚走去。
老头子走进草棚,悄声喊道:
/米奇卡,,0
登上阁楼,他一眼看到了机枪。机枪
旁的肃反工作者在睡觉。政治指导员靠
着冲锋枪也睡着了。肃反工作者的脑袋
旁有一瓶喝了一半的法国白兰地和开了
盖的荷兰鱼罐头。
老头子从肃反工作者的枪盒子里抽
出那支手枪,用鞋头踢了踢他,用德语喊
道:
/举起手来!0
政治指导员下意识地伸手去拿冲锋
枪,,
/你们已经被打死了。难道不害羞
吗?0老头问, / 算算看,一周内第二次被
俄 罗 斯 问 题
世界电影 WORLD CINEMA 51
俘。0
/惭愧。0政治指导员表示同意。
/米奇卡在哪儿?0老头子问。
/上木房去了。也许,你们刚好错过
了。0
/明白了,去了那儿。哪儿来的机枪,
法国白兰地,罐头?0
/撞翻了摩托兵的摩托车。0肃反工
作者答道。
/就在村旁?0
/在公路上,在被毁的仓库后面。0
/等着,别睡觉!0老头命令道, / 我很
快就带那小子回来。0
老头子摸了摸政治指导员的额头:
/体温很高,现在马蔺草已经不管用
了。0
/摩托兵的书包里好像有什么药。0
肃反工作者把一包药递给老头子。
老头子仔细看了看药:
/这是治腹泻的, 这是阿司匹林,也
许对支气管炎有点儿用。0
/我有点儿不太明白,看起来您好像
是个普通农民,,0
/那么不从表面看呢?0老头子反问
道。
/您怎么认定,这是法国白兰地?看
来,您懂法语?0
/我在部队当过炮兵,所以不光知道
基里尔文,还知道拉丁文。而你,为了以防
万一,请记住:太普通的人是没有的。所有
的人都是复杂的 ) ) ) 不管是农民,还是肃
反工作者,还是政委,还是像我的米奇卡
一样的聪明人。政委,你该躺在更暖和的
地方,或者在澡堂子里蒸一下。看来就得
这样,两天之后,你要么站起来,要么死
掉。我给你带来了一本书,读读吧,清洗清
洗脑子。0他把《圣经》递给了政治指导员。
/把那支枪给我。0肃反工作者恳求
道。
/算了吧, 0老头子回应道, / 现在这
是我的战利品,你还有机枪呢。0
老头子走出草棚。肃反工作者拿起
《圣经》说:
/富农分子在挖苦我们,给我们拿来
了禁书。0
老头子几乎是跑着沿河岸走去。他
顺墙走着,仔细听着,在一间澡堂旁停了
下来,打开了/吱呀0作响的门, 走了进
去。
卡捷琳娜裸着身子躺在床板上,看
着老头子。
/别出声, 0狙击手将巴拉贝伦枪的
枪管顶在老头的后脑勺上,警告道, / 举
起手来。0
/还有什么。0老头子应声转过身来。
狙击手认出父亲,放下手枪,用双手
遮住下身。
/卡捷琳娜,你怎么就这么躺着?0
/瓦尼叔叔,你转过身去, 我这就穿
衣服。0
老头子哼了一声扭转身。卡捷琳娜
从床板上跳了下来, 急忙穿上衣服, 提
议: /也许,和我们一起喝上一杯?这儿有
家酿酒和下酒菜。0
/我还能干什么,只有喝酒了。0老头
子应声。喝了酒,夸赞道, /好酒。0
/蒸了两次呢。0卡捷琳娜说着又问,
电 影 剧 本
52 世界电影 WORLD CINEMA
/瓦尼叔叔,还要忍耐多久啊?我跟米奇
卡说了,也许可以干掉那个警察头子?0
/怎么干?他们人太多, 而我只有1
个。0
/怎么1个?0卡捷琳娜惊讶道: / 村里
人都说你们是3个人。0
/干掉,干掉, 0狙击手打断了卡捷琳
娜的话, /用什么去干,就用这个?0他指
了指巴拉贝伦手枪。
/怎么,难道我们弄不到武器?0卡捷
琳娜问道。
/不用你操心,我们会搞定的。0老头
子打断了她,喝完酒,靠在炉子上立刻进
入梦乡。
狙击手给他盖上皮短大衣,说:
/老头子老了, 以前半公升不在话
下,现在3杯下肚就动不了啦。0
/这不是酒的问题,是心里难过。0卡
捷琳娜反驳道。
政治指导员躺在阁楼里, 盖着羊皮
袄还在瑟瑟发抖。他听见了安娜和老头
子在屋里的谈话 ) ) )
/ 政委太虚弱
了。0老头子说。
有人敲门, 听
到一个女 人的声
音 )) )
/ 瓦尼, 你的两
个女儿昨天被抓走
了,关在学校里。德
国人把学校改成了
监狱。她们的邻居叶
芙多基娅捎话,要你
去趟区中心。也许给某个人塞些钱,就能
放她们出来。0
政治指导员挪到阁楼的窗口旁,注
视着阳光照耀下的田野。河边,女人们将
裙边掖在腰上,正在洗衣服。
老头子登上阁楼,放下一瓶家酿酒,
还有面包、沙拉、盐渍黄瓜。他斟上酒,
说:
/喝杯好酒,裹上皮袄,你得发发汗。
麻烦来了,你们必须走,可你却病得不像
人样。0
/我的体温已经降下来了。0政治指
导员说着,喝了一杯酒。
老头子摸了摸他的额头,说:
/夜里,卡捷琳娜会烧好澡堂的。可
以提个问题吗?0
/可以。0
/德国人枪杀犹太人、茨冈人和赤贫
者,这是真的吗?0
/真的。他们的种族歧视理论是,德
国人只能和德国人结婚,不能和任何其
他人种混血。0
/那为什么要杀赤贫者呢?0
俄 罗 斯 问 题
世界电影 WORLD CINEMA 53
/干吗不问为什么要杀犹太人和茨
冈人呢?0
/茨冈人偷别人的马。0
/俄罗斯人就不偷?0
/也对呀。那他们对俄罗斯人有什么
打算?0
/德国人有 8000万, 俄罗斯人有
15000万,几乎多一倍。0
/等等,这就是说,我们会打败他们
的! 0
/我也对你有个问题, 0指导员说,
/为什么有人去为德国人效力?0
/主要是因为委屈。你们在国内战争
时期杀了成千上万的人,后来又将成千
上万的人划为富农,没收了他们的财产。
不过,人们是不会原谅的。不仅儿子辈,
就是孙子辈也会报复的。请记住我的话:
替换苏维埃政权的新的俄罗斯执政者将
从被没收了财产的富农当中产生。0
/委屈总是有的,但是俄罗斯人还从
没有因为委屈,而为敌人效力。0
/还说没有, 0老头子反驳, / 既为鞑
靼人效过力,也为波兰人卖过命,还为立
陶宛人干过活。从一个王公到另一个王
公来回地跑,谁给的钱多就给谁干。我们
俄罗斯人和所有人一样,也是各种各样。
我知道,你有一个主要的问题:为什么我
当了村长?不是我要干的, 是村民安排
的。他们知道我不会干坏事,还知道我不
是笨蛋。也许他们认为,同聪明人在一起
失掉些什么总比同笨蛋在一起得到点什
么好。你除了做政委,还有什么专业?0
/我是历史学家, 毕业于莫斯科大
学。0
/如果是历史学家,那你就不应该向
我提问题,而应该是我向你提问题。你怎
么想,这件麻烦事将如何结束?最终会是
什么样?0
/最终是德国人败退。0
/如果胜了呢?0
/不会胜的。我们国家这么大, 德国
人没有足够的力量来统治它。0
/如果同布尔什维克达成
呢?德
国人占领乌拉尔以西, 布尔什维克转到
西伯利亚呢?0
/这样的协议人们是不会原谅的,人
们会起来反抗,起来斗争的,直到没有一
个德国人为止。0
/也许相反,同德国人一样,被消灭
的还有布尔什维克。0
政治指导员没有做声。
/好啦, 0老头子说, / 莫斯科可以让
出,也可以再夺回来。也就是说,冬天将
是坚守战, 到了夏天,或是我们进攻,或
是他们进攻。0
/我们有更多的资源, 有人力, 有耐
心。可德国人经不住极度的紧张。0
/好在我们自己能经得住。今天晚上
或者明天早上我就回来,再考虑我们下
一步怎么办。警察局长把我的两个女儿
关起来了。像猎熊一样,他们开始围上我
了。0
/他干吗这么不喜欢你?0
/想娶我的侄孙女,我不同意。0
/这应该由她本人决定。0
/应该我来决定。我们家族中, 我是
最年长的,,她的未婚夫入伍时曾求过
我,如果发生什么事,希望我能帮助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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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 世界电影 WORLD CINEMA
你不明白,我们两家的关系非同一般。我
和他爷爷一起在军队服过役, 他过世的
父亲在我被划成富农, 在西伯利亚流浪
时曾经帮助过我的家眷。0
/警察局长不是本地人?0政治指导
员问。
/本地人。也是我的亲戚,只是远亲,
八竿子打不着的远亲。这个你不懂,,0
老头子到区中心去。他从主街上拐
进一个胡同, 在一幢挂着/警察局0牌子
的大楼旁下了马车;他想进院子,被岗哨
挡住了。
/怎么通报?0岗哨问。
/就说勃里诺夫村的村长来找他。0
老头子在大门外等候。挎着苏联冲
锋枪的警察在院子里来回走动。有几个
警察身上还挂着骑兵军刀。老头子等得
太久了便在栅栏旁蹲下,像老鸟栖树一
样打起盹来。
/让进去呢。0终于有人在台阶上喊。
老头子走进警察局长的办公室。警
察局长的办公桌上有一支苏制捷格佳廖
夫冲锋枪,墙上挂着希特勒的彩色画像。
/喝杯茶?0警察局长问。
/好啊。0老头子应道。
他们喝着茶。警察局长用套着银质
杯托的茶杯喝, 老头子像往常一样用茶
碟喝。
/因为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