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读 《简 ·爱 》论女权
———析简 ·爱的出走和复回
彭 莹
(北京航空航天大学 北京 100083)
摘 要 : 本文从女性主义角度重新解读了简 ·爱的出走和复回。简 ·爱出走的根本原因是她不愿意做经济上依附
于男性的他者 , 出走是她为争取女性自由和独立身份做出的抗争 ; 简 ·爱的复回也并不是出走的失败 , 出走前的简 ·
爱和复回后的简 ·爱有着质的不同 , 简 ·爱的复回是女性自由和独立身份的进一步巩固 , 是简 ·爱女权意识的升华 ,
对女权主义的发展更是一种启发。
关键词 : 简 ·爱 ; 出走 ; 复回 ; 女性主义
[中图分类号 ] I5611074 [文献标识码 ] A [文章编号 ] 1003 - 6539 (2008) 08 - 0053 - 05
A Re2appra isa l of J ane Eyre from a Fem in ist Perspective
Peng Ying
(Beihang University, Beijing 100083, China)
Abstract: The essay intends to interp ret Jane Eyre’s departure from Thornfield and return to Rochester from a fem inist per2
spective. Her departure arises from her unwillingness to become an O ther that is econom ically dependent on the opposite sex and
is her striving for fem inist freedom and independent identity. Her return to Rochester, however, does not point to a failed endeav2
our, but is endowed with further connotations: it is the consolidation of her fem inist freedom and independent identity and the
sublimation of her fem inist thought, which boosts further development of fem inism.
Key words: Jane Eyre; departure; return; fem inism
一、引言
《简 ·爱 》问世 160多年以来 , 始终是英语
小说中拥有广大读者的一部作品。这部小说通过
简 ·爱与罗切斯特之间一波三折的爱情故事 , 塑
造了一个出身低微、生活道路曲折 , 却始终坚持
维护独立人格、追求个性自由、主张人生平等、
不向人生低头的坚强女性 , 创造了英国小说中第
一个对爱情、生活和社会都采取了独立自主态度
的女性形象。1847年出炉后 , 《简 ·爱 》就在文
学界引起了巨大的反响。时至今日 , 这部小说依
然是文学批评界的宠儿 , 每年都有新的批评文章
问世。随着 20世纪中期女性主义批评的崛起 ,
《简 ·爱 》成为一部经典的女性主义批评文本。
女性主义批评家深入挖掘了文本中的独立女性意
识和简 ·爱的双重人格意识 , 阐释了女作家的双
声话语和挑战父权制的微妙写作策略。
女性主义批评家大都聚焦于简·爱的独立反
抗意识 , 对简 ·爱从桑菲尔德府出走的选择大加
赞赏。与此同时 , 对于最后简 ·爱重新回到罗切
斯特身边 , 大家则众口一词 , 一致认为这是作者
对社会的妥协 , 也是简 ·爱对自我经过千辛万苦
换得的独立女性身份的放弃 , 因此是小说的一大
败笔。有人认为 , 这部小说的结局表达了对男人
的力量和权利的敬意 (林树明 , 2004: 30)。英
美女性主义批评的代表人物伊莱恩·肖瓦尔特提
[收稿日期 ] 2007 - 10 - 29
[作者简介 ] 彭莹 (1978~ ) , 女 , 北京航空航天大学外语系讲师 , 硕士。研究方向 : 英美小说和女性主义文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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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 《简爱 》时也曾批评道 : “19世纪那些独立的
女主角 , 通常都被设计为最终都回到了男人的大
氅和安慰的避难所 ” ( Showalter, 1973: 13)。那
么简 ·爱的复回到底是不是意味着她女性独立意
识的彻底颠覆 ? 这种复回是不是出走的失败 ?简
·爱的复回对女权意识的发展到底是一种警戒还
是一种启发 ? 女权主义理论诞生 100多年来 , 已
有了全面的发展和完善 , 那么这些问题很有必要
在新的形势下进行进一步考察。
二、简 ·爱的出走
离家出走可以说是女性争取自我解放的一个
基本步骤。贝蒂 ·弗里丹在 《女性的奥秘 》中
谈到妇女的离家出走时说 : “这些妇女的行为是
一种叛逆 , 是对当时规定的妇女地位的一种强有
力的反叛 ” (弗里丹 , 1988: 83)。简 ·爱的出走
也是为了她作为女性的独立身份和地位。
从表面看来 , 简 ·爱的出走是因为罗切斯特
还有一个活着的妻子 , 而简 ·爱的独立意识绝不
允许她沦落为情妇 , 所以她不得不走。但这只是
导致简 ·爱出走的直接原因。在简 ·爱出走的背
后 , 还有关系到女性的生存方式和身份的问题。
在 《阁楼上的疯女人 ———女作家与十九世纪文
学想象 》一书中 , 美国批评家吉尔伯特和古芭
就认为简与罗切斯特的婚姻不仅存在着一层法律
的障碍 , 更有双方在心理上设置的障碍 , 小说中
有许多细节能表明简并不盼望与罗切斯特结婚 ,
相反 , 简说话的语气流露出最好能推迟结婚 , 最
好不要当简 ·罗切斯特 (吉尔伯、古芭 ,
1979)。这固然有书中所提到的简的双重人格意
识的因素 , 但更重要的原因是简和罗切斯特的婚
姻将会让简变成罗切斯特的一个附属品 , 成为一
个 “他者 ”。
简作为一本小说的主人公 , 从一出场就打破
了父权文化机制对女性的期待和幻想。她长相平
平 , 也没有过人的天资 , 更没有殷实的家境。这
和男性父权制社会中理想的女性形象是背道而驰
的。更难得的是 , 简不愿意做一个沉默的听者。
简自己也深知 “女人一般总被认为是非常安静
的” (勃朗特 , 1990: 136) , 但她选择了 “说 ”,
当她受到别人的践踏和压迫时 , 她一定要 “反
咬 ”。这种 “说 ”的行为使简 “越说越欣喜、越
说越舒畅 ”, 并感受到 “一种从来没有过的自由
感和胜利感 ” (同上 : 39)。正因如此 , 简向往
自由 , 渴望自由。成人以后 , 简对自由的渴望转
换成了对独立女性身份的追求。这种追求最终促
使简从桑菲尔德府出走。
从某种意义上说 , 罗切斯特不同于同时代的
其他男子。虽然他为了财产缔结的第一次婚姻并
不值得称道 , 但至少在和简的关系中 , 他打破了
世俗的束缚。他不在乎简的平常相貌和一无所
有。而且 , 他对简的独立自主和大胆言说颇为欣
赏 , 事实上 , 这也是简能够吸引他的一个重要原
因。然而 , 罗切斯特并没有摆脱父权制文化价值
对他的影响。在罗切斯特和简的关系中 , 他一直
处于主动地位 , 他把简控制在他的股掌之中 , 而
没有考虑到简作为一名女性的感情和尊严。为了
激起简的嫉妒之情 , 他假装追求英格拉姆小姐 ,
并不在乎简内心所受的煎熬 , 而在他获得简的芳
心以后 , 他又以英格拉姆贪图他的财产为由心安
理得地把她抛之脑后。即便在他向简表达他的爱
慕之情时 , 他也是以一种漫不经心的口吻宣布了
他要娶简为妻的决定。这足以说明 , 在罗切斯特
看来 , 女性只是被他规定和设计的 “物 ”。千百
年来 , 女人一直被降低为男人的对象。女人被认
为 “是偶像 , 仆人 , 生命之本 ; 又是魔鬼 , 阴
谋家 , 搬弄是非之人 , 骗子 ” (波娃 , 1988:
70)。罗切斯特很显然并没把女性看作和他地位
平等的个体 , 因此 , 他的宠爱就是对她们的恩
赐 , 而他的抛弃便是她们罪有应得。相反 , 作为
一个有着独立自主意识的女性 , 简坚持认为男女
在感情上是平等的 , 女性的尊严和感情应该得到
尊重 , 因此 , 她认为罗切斯特的做法 , “简直是
奇耻大辱、丢脸之极 ” (勃朗特 , 1990: 337)。
简并没有为取代英格拉姆小姐感到欣喜 , 而是对
罗切斯特这种漠视女性尊严和感情的做法表示鄙
夷和厌恶。所以 , 简和罗切斯特的关系从一开始
就蒙上了阴影。
在简所生活的时代 , 由于经济上对男性的依
附 , 女性为了生存必须取悦男性并安于男性安排
给她的地位和身份 , 不去争取自由。 “她被教
导 , 她必须取悦别人 , 她必须将自己变成
‘物 ’, 人们才会喜欢 ; 因此 , 她应该放弃自发
性。人们对待她 , 像对待一具活娃娃 , 她得不到
自由 ” (波娃 , 1986: 36)。罗切斯特想当然地
认为简愿意依附于他并享受他带来的荣华富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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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在他博得简的感情以后 , 他就试图以自己的
好恶把简设计成附属于他的 “物 ”。罗切斯特对
简的爱就是把简变成他的 “珍宝 ”和 “天使 ”。
而对于简来说 , 尽管她深爱着罗切斯特 , 但她认
为他们 “一同站立在上帝的跟前 , 彼此平等 ”,
就像他们 “本来就是的那样 ” (勃朗特 , 1990:
323)。简不愿意做一只落进罗网的小鸟 , 不愿
放弃她的自由和独立。这便是简和罗切斯特之间
的根本矛盾 , 也是简出走的根本原因。
罗切斯特和简彼此相爱 , 但他们对爱的理解
却完全不同。对简来说 , 她 “未来的丈夫愈来
愈成为她的整个世界 ” (同上 : 353) , 而罗切斯
特需要简 , 仅仅是因为 “在那道难以下咽的菜
之后想用她来换一换口味 ” (同上 : 379)。罗切
斯特并不在乎简的相貌 , 但一旦拥有她 , 他就想
用尽一切办法把简打扮成男人心目中的 “美人 ”
和他眼里的 “爱宠 ”。他要给简带上钻石项链 ,
配上头饰 , 手指上戴满戒指。他要把简变成
“一位真正的天使给他安慰作伴 ” (同上 : 39) ,
他要完全抓住简 , 并牢牢占住不放。很显然 , 罗
切斯特只想占有和控制简 , 并按照他的需要来规
定简的本质和功能 , 却并不关心简到底想要什
么。这种男权中心论无论过去现在都是十分普遍
的。但是 , 对于罗切斯特的安排 , 简给与了坚决
反抗。简不愿意接受罗切斯特
送给她的首饰
珠宝 , 因为她不愿意成为 “一只穿着花花绿绿
小丑衣服的猴子 , ———一只披着别人羽毛的八哥
鸟” (同上 , 332) , 她一再强调她只是 “相貌平
常、像个贵格会教徒的家庭教师 ” (同上 :
331)。简相信她和罗切斯特在感情上是平等的 ,
她不愿意接受罗切斯特给她的、众多女性梦寐以
求的恩赐 , 她更不愿意放弃自己的独立身份 , 沦
落为供罗切斯特消遣的财产。正因为如此 , 在简
听到简 ·罗切斯特这个名字时 , 她感到的不是喜
悦而是恐惧 , 她严正地告诉他 : “罗切斯特先
生 , 我不愿成为你的 ” (同上 : 408)。她断然拒
绝罗切斯特对她的安排 : “我可不是个天使 , 而
且到死也不想做 , 我就是我 ” (同上 : 333)。简
道出了在男权社会中处于受压制地位的妇女的共
同心声。事实上 , 这句话已成为女权主义者经久
不衰的口号。
更为可贵的是 , 简深知女性受压制的根本原
因在于经济上对男性的依附。她渴望有自己的独
立财产 , 这不是因为她自卑 , 而是因为唯有经济
上的独立才能让她为自己做主。罗切斯特给简买
的东西越多 , 她就越感到烦恼和屈辱。简不愿意
罗切斯特把她 “打扮得像个玩偶 , 或者像第二
个戴娜厄那样每天沐浴在金雨之下 ” (同上 :
344) , 因为这样只会让他们在感情上处于不平
等的地位 , 而这恰恰是简最不能忍受的。在简看
来 , 罗切斯特的笑容 “正像一位苏丹在喜悦钟
爱的时刻 , 对一个他刚慷慨赠以金银财宝的奴隶
所赐的笑容一样 ” (同上 : 345)。简不愿意做奴
隶 , 所以她直截了当地告诉罗切斯特 : “我不愿
做你的英国的塞莉纳 ·瓦伦。我要继续作为阿黛
儿的家庭教师 , 我要凭这个来挣我的食宿 , 外加
一年三十镑薪水。我要从这笔钱里开支我的衣
着 , 你什么也不用给我 , 除了你的敬重 ” (同
上 : 346)。简深知要想获得独立平等的身份地
位 , 就必须在经济上摆脱自己的依附地位 , 所以
她宁愿继续以做家庭教师为生 , 也不愿接受罗切
斯特居高临下的恩赐。即便罗切斯特没有一位活
着的疯妻子 , 简迟早也会离家出走 , 因为他们之
间有一道不可逾越的意识上的鸿沟。简的出走是
她对男权制社会的抗争 , 也是她对女性命运和身
份的重新选择。
三、简 ·爱的复回
当年 , 易卜生让娜拉从一个令人窒息的家里
出走 , 但出走之后的娜拉何去何从的问题至今也
无定论。娜拉出走之后人们不免担心她最终不得
不回来 , 那么简 ·爱的复回是不是就像人们所担
心的那样 , 最终又回到了 “男人的大氅和安慰
的避难所 ”? 要回答这个问题 , 就必须要弄清楚
简 ·爱是否放弃了对自由和权利的追求以及复回
后的简 ·爱和出走前的简 ·爱在女性身份地位上
有没有质的不同。
首先 , 简 ·爱不可能自动放弃她的自由和独
立。出走后的简经受了又一次考验和洗礼 , 这表
现在她和圣约翰的关系上。圣约翰和罗切斯特性
格迥异 , 但他也同样要让简一定成为他的 , 这不
是因为爱情 , 而是为了他的事业。简非常清楚 ,
圣约翰对她的欣赏 “就像士兵珍爱一件好的武
器 , 如此而已 ” (同上 : 525)。对于简来说 , 一
辈子和一个男人拴在一起 , 而只被他当作一件有
用的工具 , 是一件无法忍受的事。除此以外 , 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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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翰总是试图让简回到男权社会所规定的女性轨
道上来 , 他责备简的大胆言说是女人不该说的 ,
他试图改变和控制简 , 如同 “一个牧师在召唤
他迷途的羔羊 , ———或者更恰当点说 , 像是一位
保护天使在望着他负责照看的灵魂 ” (同上 :
543)。简知道 , 圣约翰只会让她失去头脑的自
由 , 她憎恨这种奴隶状态 , 她不愿意她的真情实
感被奴役 , 她的自我被摧残 , 更不愿意放弃她自
由的心灵。所以 , 虽然简不想让圣约翰失望 , 她
还是直截了当地一口回绝。由此可见 , 简的独立
意识是无法摧毁的 , 她绝不会为了任何人任何原
因放弃自己的天性和追求。
简回到了罗切斯特身边 , 这不是因为她不得
不回 , 而是她自由做出的选择。女性能否解放自
己 , 主要取决于她们在经济上能否摆脱自己的依
附地位。出走前的简身无分文 , 即便她与罗切斯
特顺利结婚 , 也只能一切听从罗切斯特的安排 ,
做他的爱宠和天使。但复回后的简有了 5000镑
的遗产 , 这笔钱象征着简有了独立的经济地位 ,
使她成为一个能够自立的人 , 正如简向罗切斯特
宣布的那样 : “我是独立自主的 , 不光是有钱 ,
我自己可以替自己做主 ” (同上 : 566)。简独立
的经济地位使她成为和男性一样的主体性而非仅
仅是对象性的存在。这是简能够回到罗切斯特身
边的基本前提。
除此以外 , 桑菲尔德庄园所代表的那个男权
世界倒塌了 , 成了一堆焦黑的废墟 , “只剩垛薄
壳似的墙 , 很高 , 看上去很脆弱 , 上面敞着一个
个没有玻璃的窗洞 ; 既没有屋顶 , 没有雉堞 , 也
没有烟囱 , ———一切全都倒塌在里面了 ” (同
上 : 552)。这个男权世界的主人 ———罗切斯特
———双目失明 , 并失去了一只手。他的双目失明
意味着他再也不能以男权的目光看待女性和这个
世界 , 他少了一只手 , 也表明他再也不能独断专
行 , 一切唯他的意志是从 , 他现在需要依靠他人
才能幸福地存活。简就是罗切斯特的眼睛 , 他看
书、看大自然都是通过简。也就是说 , 罗切斯特
现在只能通过简女性的眼光重新审视这个世界 ,
他开始用女性的观点理解身边的事物。同时 , 他
需要简用女性的语言为他描绘周围的一切 , 男权
社会中曾被压抑的女性话语现在却成了他的主
宰。简还是他的右手 , 这象征着简是他的拐杖 ,
他的依赖 , 他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 而不是附属于
他、可有可无的物。女权主义从一开始就带有激
进的色彩 , 男权压迫使女权主义者把斗争的锋芒
毫不留情地对准所有男性 , 但这个世界毕竟是由
男性和女性共同组成的 , 女权主义的追求不可能
在女性自我的圈子里孤立地实现 , 女权斗争不仅
要代表女性的利益 , 还应当和整个社会的现实和
进步相一致。女性要彻底打破男权樊篱并建构新
的社会秩序 , 必须要有男性的参与和配合。如果
没有罗切斯特意识上的改变 , 即便简取得了独立
的经济地位 , 她也不会得到彻底解放。
伍尔夫在 《一间自己的屋子 》中提出 “成
为自己比什么都重要 ” (伍尔夫 , 1989: 136)。
但这里 “自己 ”的涵义到底是什么 ? 女权主义
者罗瑟琳 ·科渥德也曾指出 : “只有在我们能够
帮助这些妇女改变生活 , 使她们的才智 ———甚至
她们自身的存在不再受到挫折、不再被遗忘的时
候 , 我们的斗争才会富有意义 ” (张京媛 :
1992: 72)。那么 , 什么样的存在才对女性具有
真正的吸引力 ? 女权主义思想从 19世纪发展至
今对于女性到底想要什么并没有一个
答案 ,
那么女权斗争应该以什么为终极目标 ? 对于这些
问题 , 简 ·爱为我们提供了答案 : “我觉得我希
望快乐就是合适的目的 , 我要快乐 ” (勃朗特 ,
1990: 508)。女性要争取平等权利 , 并成为真正
的自己 , 因为自由让她们快乐。女性要推翻男女
二元对立 , 因为父权制的压迫让她们不快乐。女
权斗争的目的绝不是让女性远离家庭 , 也不是永
远和男性成为敌人 , 更不是要陷入女性中心主
义。快乐才是最重要的原则和目的。简的复回正
是体现了这一原则 , 因为对简来说 , “家人的亲
热和家庭的乐趣是世上最好的两样东西 ” (同
上 , 507)。家庭让简体会到一种快乐 , 所以简
才会毫不犹豫地回到罗切斯特身边。简的复回恰
好证明了她从不会放弃自己想要而且能够拥有的
幸福和快乐 , 这也是她的女权思想的体现。
获得独立后回到罗切斯特身边的简和出走前
的简在本质上是不同的。和罗切斯特在一起 , 简
不再感到屈辱 , 不再有被奴役的感觉。相反 , 她
完全轻松自在 , 这种感觉让简高兴 , 并焕发了她
的整个天性 (同上 : 569)。之所以会发生这样
的变化 , 是因为父权中心的文化不仅对女性形成
一种压抑 , 而且也扭曲着男性。罗切斯特知道简
向往自由 , 如果她愿意 , 她就自己悄然地飞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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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 , 投进他怀里 ; 而不顾她的意愿硬抓住她 , 她
就会像一种香气似的从他手里溜走 (同上 :
411)。即便如此 , 父权制的影响还是让罗切斯
特不由自主地想把简控制起来。而当简不再甘心
扮演父权文化要求她扮演的角色时 , 男性和女性
之间业已形成的固有关系模式被打破了 , 男性开
始重新审视这个世界。当罗切斯特的男权世界面
目全非 , 他开始用女性的眼光和话语来理解这个
世界 , 他也慢慢懂得了自己并不是天生的强者 ,
并不天生具有占有另一性的权利。过去他骄傲地
什么人也不愿意依靠 , 除了施予和保护 , 他不屑
于扮演任何其他的角色 , 但现在他愿意简来照顾
他 , 在生活中引导他 , 并认为这是一桩经常的乐
事 (同上 : 580)。简为这一点感到由衷的快乐 ,
因为她可以真正对他有所帮助 , 而且他并不对此
感到痛苦羞愧或沮丧屈辱 , 他们在感情上平等地
站在了一起。具有戏剧色彩的是 , 简用同样的手
段对罗切斯特当初伤害她的行为进行了 “报
复 ”, 她以圣约翰为诱饵 , 让他也尝到了嫉妒和
绝望的滋味。这下 , 他们两不相欠、完全平等
了。
简 ·爱的出走是必然的 , 但她的复回并不意
味着出走的失败。相反 , 她的复回为女权主义的
发展拓展了空间 , 更为女性出走后何去何从提供
了一个成功范例。获得经济独立地位的女性必须
协助男性来适应新的角色 , 只有这样 , 女性的独
立意识才能得到尊重 , 女性的独立身份才能在社
会中得以稳固 , 女权主义才不会陷入困境。从这
个意义上说 , 简 ·爱的复回是更高层次的女性境
界 , 也是女权意识的升华。
四、结语
女权主义发展至今已有 100多年的历史 , 女
性的地位和处境也有了明显的改善。女权主义以
解构男女二元对立为主要手段 , 以争取女性权利
为主要目的。但解构的结果不应该是新的二元对
立的形成 , 女性权利也绝不意味着要把男性从女
性生活中完全排除出去。如果说疯女人伯莎烧毁
罗切斯特的庄园是女性毁灭男权世界的象征 , 那
么伯莎的死亡也意味着在这场战斗中 , 女性会付
出惨重的代价 , 甚至牺牲自己的生命。这种结果
绝不是任何女权主义者愿意看到的。简 ·爱的出
走为女性展示了反抗男权世界的道路 , 但她的复
回更让我们看到了女权的真正含义。女权斗争固
然要以女性为主角 , 但只有女性的参与是远远不
够的。只有当男性像罗切斯特那样学会用客观的
眼光来看待自己和另一个性别 , 也只有男性和女
性都意识到建立新型的男女关系的重要性时 , 这
个世界才是女性真正想要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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