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米尔高原上的河

国 土 文 苑 GUOTUW ENYUAN■ 帕米尔高原是一棵老树 ．喀什噶尔仅是挂在这 棵老树上的一片叶子 随意捻起一串儿喀什噶尔老 巷里的掌故 ，依稀能嗅到几千年闻飘荡的烟尘 ，人 们却很难有一鳞半瓜判断帕米尔高原的凭据 帕米尔高原上的河 帕米 尔高 原 的隆 起是 地 球的 一极 ， 距今 1．2亿年 ，是何等的古老 !曾经发 生的，依 旧存在的，都会对我们的生存有 广泛的影响 ，犹如喀什噶尔平原秋后的 风 ，透骨的寒意有刀锋的质感 ，它来自高 原 ，刚刚从帕米尔群峰 叠摞的冰岩之间 擦 过 。 帕 米 尔 高 原 给 人 最 突 出 的 印 象 是 山，连 绵不尽 ，山峦 相叠 。但 是 ，仅注 意到 山，说明你还是个外来者或观光客，赋予 帕 米 尔高 原 灵魂 的东 西 是 水 ，使 沉 寂 的 高原开始 有了生气 ，有 了娓娓 的叙 述 帕米尔素有“山结 ”之称 ，世界上最 著名的数条大山脉的缰绳都系在这儿 ， 同时，这儿也是万水之源，每一条山脉都 有一条伴生的河。在帕米尔高原东部， 塔什库尔干河和扎莱甫相河是两条最重 要 的水脉 ，我的帕米尔之旅实际上就是 一 次跨越两大水脉之旅。 塔什库尔干河是塔什库尔干河谷之 间流 量 最大 、流 经线路 最长 的河 流 ，像是 老祖 母 的一 条 臂 膀 。她 揽 着 河谷 间的 大 片牧场、麦田和塔什库尔干人日月交迭 的日子，她的上游有两条河，一条是发源 于红其拉甫河谷的红其拉甫河 ，一条是 从卡 拉其 库河谷 流 出来 的卡拉 秋库 尔达 里亚河。卡拉秋库尔达里亚河上游被称 作 明铁盖 河 ，再上 游分 作 罗布盖孜 河和 火 石壁 河。汇入 火石 壁的 河流 ，还 有克 克 吐鲁 克河 、卡拉 秋库 尔苏 河 、托克 苏 河和 瓦根 基 河 。每 年 的 5月 以后 ，冰 洁 的雪 峰支 撑着 大片 湛蓝 的天空 ，散 淡的 牦牛 和羊群像是铅笔随意涂抹在碧绿的草甸 上的风景 ，过 了很久也很难变换一下。阳 光 灿烂 ，坚硬 的砾 石 石面溅 得阳 光的鳞 片飞进 ，空中有 隐 约的 鸣响 ，阳光 下 的河 流 蜿 蜒如歌 ，闪烁 着宝 石蓝的 光泽 ⋯⋯ — — 这 是 卡拉其 库峡 谷 间夏 日最经 典 的高原 风光 。 在卡 拉其 库沟 口的排依 克边境 派 出 所 ，地图上随意指划一下 ，我发现那些被 称作上游的河流就有数十条之多，这还 不包括地图上未被标识的那些更多地 尚 在当地人 口传中的河流——几乎每条沟 里都会有一条溢出的流水 ，密如蛛 网，不 ■刘湘晨 见经传 ，却与人的生息紧密相联 ，这是帕 米尔高原尚不被人所知的隐秘。 卡拉其库峡谷水脉 疏稀的分布，大 致是帕米尔高原河流全貌的缩影和它构 成 的说 明。 在整个高原 ，塔什库尔干河并不是 一 条最著名的河流 ，能够进入传载系统 之中惟一的原因是她流经整个塔什库尔 干 河谷 ，这 是东 部帕 米尔高 原最 宽 阔、平 坦的河谷，舒舒缓缓铺陈近百多公里 ，出 峡口后连接塔合曼草甸，抵达如今的卡 拉苏一带，这里能见到遍地的野山葱。离 开中原历经一年或两年多的艰难辗转之 后，野山葱是他们有可能吃到的第一 口 青绿的东西，以干粮、肉干和水为主的食 谱得到了一次调剂 ，由此留下了一个透 着微微辛辣和青色的地名：葱岭大道。 葱岭大 道延 用 了数千年 !一 直到 丝 绸之路作为一条国际大通道衰落之后的 许多岁月。与上述这个原因有关 ，塔什库 尔干河流域丝绸之路年代的遗传最为丰 富，从石头城、吉勒尕勒驿站、吐拉炮台 到南瓦根基达坂连成一线 ，成 了往 日文 CHINA TERRITORY TODAY 2003·2 ■_ 61 维普资讯 http://www.cqvip.com 国 土 文 苑 ■ GUOTUW ENYUAN 明盛景的明确标志和说明。法尔哈提大 渠经 久 曝 晒和 风 尘 的打 磨 ，河床 遗 迹 秃 褪 ，很 难 看 出与 山基 >中积 扇 堆积 起 来 的 土丘有什么区别。稍经指点 ，把散落在 高原荒僻坡地互无关联的破碎片断连接 起来，它上起达布达尔乡，下至提孜那甫 乡的 斯塔 尔 孜 ，断 断续 续 的 地 显 露 有 8O公 里 ，说 明塔 什 库尔 干河 谷 曾有非 常 发达 的灌溉 农 业— — 法尔 哈提 大渠 的修 建本 身就是帕米尔高原最伟大的奇迹 ! 更重要的意义还在于 ：这样一条大渠 ，从 修建立项到用水管理 (这 涉及到大面积 的农业作业 )，再到大渠的维护修缮 ，必 须 有一 个十 分稳 定的政 府机 制 支撑和 能 延续许 多年不间断的周密规划与有效管 理。 在我 这次 往高 原之 间短短 的二 三十 天 里 ，就 几 次 听 到县 委 记 带 着 人 去拦 河堵坝了，达布达尔乡乡长胡西地力每 年 夏 季 最重 要 、最 费 神的 工 作 之一 就 是 修被他视作命脉的一条大渠。塔什库尔 干县 至今 很难 找到连 续 使 用一二十 年 以 上的完善水利设施 ，法尔哈提大渠历经 时 岁久 远 而 未决 堤 ，它的有 效 利 用 为 当 时 的羯 盘佗 国提供 了充 足 的粮食供 给和 牧业支持——从某种 角度讲 ，法尔哈提 大渠 是 羯盘 佗 国 盛世 的 终极 原 因 ，从 公 元 2OO年 到 公 元 7OO年 前 后 ，她 延 续 了 5OO年 ! 沿 塔 什库 尔 干 河 谷往 复 穿 梭 ，使我 第一次对这一片区域有 了较为清晰的地 理 概念 ： 以穆斯塔格 山脉为界 ，一边是卡拉 其库峡谷腹地 ，一边是巴控克什米尔地 区，其间分列着四个天然沟 口，依次为 ： 东克 吐鲁 克达 坂 ：西克 吐鲁 克达 坂 ；北根 基达 坂 ；南 瓦根基 达 坂。其 中 ，南 瓦根基 达坂就是丝绸之路在帕米尔高原如今中 国境内的终端孔道 ，其 间过往的许 多声 名 赫 赫 的 人 物 都 是 当 时 羯 盘 佗 国 的 国 宾 ，最著 名 的有 宋 云 、马可 ·波 罗和 当 时 从 罗布盖 孜峡 谷游 学 归来的 唐玄 奘。 塔 什库 尔干 河谷令 人最 不可 思议 的 隐秘 是 吉 勒尕 勒 古 人类 文 化遗 址 ，丝 绸 之路 与吉 勒 尕勒 驿站 相距 不过 25O米 ， 两 点 相 距 的 时 间却 有 8千 年 到 1．2万 年 ! 吉勒 尕勒古 人 类文化 遗址 是一 处 旧 石 器晚期 的 用火遗 址 ，太 阳路 过子 午线 以后 ，渐 渐西 斜 的 t3光 使几 个在 吉勒尕 勒 古堆积 崖 上掏 出来的洞 穴开 始有 了一 天最亮的光照。光照从洞穴的顶端透进 来 ，像 撕 开 一块 大 帽 ，先 是一 条 缝 隙 ，然 后 逐渐扩 大 ，在 接近洞 穴底 部 的时候 ，可 以看 到与上 下沙砾 堆积 层不 一样 的一 层 略带 赭色 的土层 ，宽度不 会超 过两指 ，这 是新疆 至今 发现 的惟一 一处 古人 类文化 遗址 ，由此可以肯定帕米尔高原与人类 62 —■■ 2003·2—3 CHINA T E：RRITORY TODAY 维普资讯 http://www.cqvip.com ≮ ≯蟛 维普资讯 http://www.cqvip.com 国 土 文 苑 ■ GUOTUW ENYUAN 第一步。据以往 的经历 ，我知道扎莱甫 相河谷的托库孜布拉克 (九眼泉 )也有 丝绸之路年代的遗存 ，扎莱甫相河谷很 有 可 能也 是 丝 绸 之 路 当年 的重 要 路 径 之一——尽 管与塔什库 尔干河谷 之间 有 无数 的 大 山相 隔 。但 是 ，与丝 绸之 路 的隐约关联并不是 扎莱甫相河显得 比 塔什库尔干河声名更卓著 的原 因，而是 她与叶尔羌河更直接的因缘。 塔什 库尔干河仅 是数条最终汇入 叶尔羌河 的支流之一 ，扎莱甫相河完全 不 同 ，她 是叶 尔 羌 河在 不 同 到 河段 的不 同称谓 ，更上游是克 尔钦 河 ，由乔戈里 山地冰川钦部 的冰川融水汇流而来 ，成 为纵横塔 里木盆 地近 2000公 里 的塔 里木河最重要的水源 ，她是塔里木盆地 草木枯荣和植被繁衍最重要的依据。从 南缘切入塔克拉玛干沙漠纵深 ，可 以看 到塔里木河 的古河床遗迹 ，一片相距或 近或远的危楼魅影 ，夕阳之下 ，迎着光 照的一面接近赤红 ，稍经风吹 ，土 沿儿 上轻尘拂动 ，让人能看到岁月流逝的轻 盈轨迹。若是掀起一块儿来 ，我想能拉 60吨货的一辆大卡车也 未必拉得动 。 如此致密的质感和巨大的体积 ，足以想 见塔里木河 当年水旺 之极 的情 景和流 经的年代久远 。这些古河床的残段距今 天的塔里木河 150公里 ，这样大幅度的 摆动只不过是近 200年间的事。遥想 当 年 ，随着塔里木 河的龙尾一摆 ，丝绸之 路的繁荣盛景被一扫而空 ，从此成为往 事 。但是 ，人文对水文的依赖仍是几千 年间基本未变的事实。 已经接近 7月 ，我第一次 目睹了让 人惊愕的乌鲁克苏牧场的状况。看着羊 头抵 着地面 以两排细碎的牙薅着草 根 子啃 ，隐约觉得一场瘟疫正在迫近 。没 有水 ，草荒得重。轻风扫过 ，能看到淡淡 的烟 尘 腾起 。 当地 人说 太 冷 了 ，雪水 没 下来，见不到往年 山脚儿碎 石沟里几步 外就能看到水头 ：听不到充斥在峡谷每 一 寸 空气 中不 绝 于耳 的 喧 嚣 ，整个 乌 鲁 苏峡谷是一种被弃的单调 ，一个有意布 置 出来 的 阴谋 正 在 实施 。绝 想 不 到 ，世 界范围 的气候异 常在帕米尔高原夏牧 场的一角也表现得如此突兀，让人猝不 及 防 ! 沿着下行的河水继续小半天 ，河水 通 过 经 久 冲 刷 成 的 峡 口 滚 入 了 ～ 望 无 际的高 崖之下 ，那是大 山渐渐沉落的大 片 冲积 扇经 河 水 冲 刷 突 然 坍 塌 形 成 的 断裂边缘 ，探 下去再半步 ，就是极 为开 阔的河谷谷地 ，其间乱石杂陈 ，骑着骆 驼或牦牛三五个小时也未必趟得过去。 河谷几乎是在 天地 之间凿出来的一条 大沟 ，两边挟持的 山也 显得低 了 ，让人 很 难准 确判 断 其间 相距 的实 际距 离 。像 是一 笔 天书 从 天 涯尽 头 落笔 ，然后 再 运 力十足地拉下来 ，蜿蜒流动的一条水脉 姿意流畅，那是东帕米尔高原最著名的 大河——扎莱甫相河。 以 前没 有 注 意 到 ，再经 勘 看 ，才 知 道扎莱 甫相河 河段和克尔钦河的一部 分 ，正好是叶尔羌河上游水脉初孕形成 的地 方 ，深 切 幅 度 大 ，河 岸 景 观 波 澜 壮 阔，显出自然手笔的十足力道。与我同 行 的小 苏捡 了一 处 河湾 子 甩 下鱼 钩 ，不 大的功夫就钓上 了足有半 条小臂长的 一 条鱼。鱼被扔在地上 ，这是帕米尔高 原 正承 受正 午 阳光 曝 晒 的 时刻 ，气浪 漫 舞有足 以烘熟羊排的温度。我看不懂鱼 的眼 神 ，只看 到它 从地 面 上 不 停地 弹 起 来竭力向空中最极致 的可能地跳 ，每次 弹起来身上都裹敷了更多的沙土。最触 目惊心的是 它的嘴极尽可 能张大的那 状态 ，不知道 出于惊 恐 ，还是试图在空 气中吸吮最后一 口水?估计 ，鱼儿不知 道空气 中没有 水 ，只是 出于本能 的挣 扎，它张开嘴向世界做最后一次发布， 或者 ，实在是试图向我们人类讲述最后 的一 句话 ? 从塔什库 尔干河流域 到扎莱甫相 河流域 ，整个帕米尔高原东部的草荒很 重 ，每条住人的沟里能烧的薪柴越来越 少。很难看到雪豹的蹄印儿了 ，雪鸡和 黄羊依 然是 人们 约定俗 成的传统美味 ⋯ ⋯ 在人 口稍微密集一点的地方 ，如今 各家饭馆最时兴的菜就是产 自大河 里 的鱼。这种珍贵的高寒鱼种 ，没有三五 年的功夫长不到 30厘米以上 ，它的叫 法很诗意 ：雪鱼豚。 这条鱼最后的命运是 再次被装在 塑料袋儿里拎走，晚上在我们留住的人 家被油炸好端上席，连那些从没有吃过 鱼的塔吉克 乡亲们也盛赞 它的肉鲜美 至极。 r作者 ：新疆电视台摄影师J 84 —_ 2003·2．3 CHINA TERRITORY TODAY 维普资讯 http://www.cqvi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