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鬼族属方位考

黑龙江民族丛刊(双月刊) 2009年第6期(总第113期) 民族历史 流鬼族属方位考 张松 (黑龙江省民族研究所，哈尔滨150081) 摘 要：“流鬼”为尼夫赫人自称niwxgu的唐代音译。唐代的“流鬼国”在今尚塔尔群岛及其邻近的鄂 霍次克海沿岸地区。 关键词：流鬼；尼夫赫；唐代；尚塔尔群岛；鄂霍次克海 中图分类号：K289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4-4922{2009)06-0096-05 中国古代史籍中关于流鬼的零星记载一直令 中外学者深感兴趣，而他们对于流鬼的地理位置 则存在着分歧，有堪察加半岛和库页岛二说。相 关论著主要有：何秋涛《库页岛附近诸岛考》(《小 方壶斋舆地丛钞》，第1帙，光绪十七年石印本) 和《朔方备乘》卷32“周齐隋唐北徼诸国传”(咸 丰十年刻本)、丁谦《新唐书东夷地理考证》(《蓬 莱轩地理学丛书》，第1集，浙江图书馆，1915)、 石荣唪《库页岛志略》(阳新石氏蓉城仙馆， 1935)、丁国范《唐代的北海与小海》(《元史及北 方民族史研究集刊》第2期，南京大学历史系元 史组，1978)、周维衍《唐代的“流鬼”和“窟说”》 (《复旦学报》1984年第2期)、张锡彤等《中国历 史地图集释文汇编·东北卷》(中央民族学院出 版社，1988)、孙进己和冯永谦等《东北历史地理： 第2卷》(黑龙江人民出版社，1989)、王杰和李风 楼《唐代库页岛至堪察加半岛的海上航线》(《中 国航海》1991年第2期)；日本白鸟库吉《唐代的 库页岛》(《历史地理》，第9卷4—5号，第10卷 2、4、6号，1907—1908)、和田清《中国记载的黑龙 江下游土人》(《史学杂志》第48卷7号，1937)、 《唐代的东北亚诸国》(《东方学》第8号，1954)和 《中国文献中黑龙江下游的原住民》(《北方民族》 1994年第2—3期；原文载于《东亚学》第1辑， 1939)、菊池俊彦《棘辐与流鬼》(《黑龙江民族丛 刊》1996年第l期)、法国萨比尔(Sabir)《黑龙江 历史、地理和人种研究》(巴黎，1861)、荷兰施古 德(Schlegel)《中国史乘中未详诸国考证：》(冯承 钧译，商务印书馆，1928)等。 流鬼究属何种民族?这一问题似乎向未引起 学者们的特别注意。而确定流鬼的族属，则无疑 会对考定其地理位置起到关键作用。尼夫赫人自 古至今一直生活在黑龙江下游地区特别是人海口 附近和库页岛的大部分地方。他们在明代及以前 的中国文献中多被称为“吉列迷”(吉里迷、乞列 迷)，在清代文献中被称作“费雅喀”(斐雅喀、飞 牙哈)，在早期俄文文献中被称为吉利雅克(gil- iak)，苏联时期根据其民族自称，定族名为“尼夫 赫”(niwx)。黑龙江下游的尼夫赫人自称ni· wxgu⋯6。在尼夫赫语中，niwx的意思是“人”，gll 表示复数旧J3。“流鬼”(iiugui)当是niwxgu的相 应汉字音译。比较niwxgu和liugui，以语音学角 度观之，辅音n和l的发音部位相同，均为舌尖 前，在语流中两音容易相混淆，在一些汉语方言 中，n和l为同一音位，可自由替换，如两湖及蜀 中人士便大多n和l不分；半元音W与元音U在 发音上极为相近；X为舌面后擦音，g为舌面后塞 音，发音部位相同，语流中擦音X易与其后的塞音 收稿日期：2009—03—01 作者简介：张松(1969一)，哈尔滨人，助理研究员，主要从事北方少数民族语言文字及民族学研究。 ·96· 万方数据 g合并，即x护g；再比较gu和gui，U是“后高音区 圆唇元音”，语流中如果舌位稍向前移，唇形不够 圆，发音时间稍长，听起来就会近似于ui音。史 乘中关于流鬼的记述大同小异，追本溯源，皆当出 自贞观十四年(640)流鬼人贡时唐中央政府的官 方记录。彼时正值唐之盛期，文化上的优越感伴 随着偏见深植于唐人心中。在长安官员们的眼 中，来自殊俗遐方的流鬼人可能状貌似鬼魅，以 “鬼”字来对译相近的gu音自是在情理之中了。 将流鬼君长的名字音译为“孟蜂”亦属同理。再 考虑到语音的历史演变和汉语方言的因素，唐代 人用“流鬼”二字音译niwxgu的可能性是极大的。 另外，近代以前，尼夫赫人一直生活在亚洲极东部 远离文明中心的荒僻角落，很少受到其他民族的 干扰，生产和生活很少变化，因而他们语言的变化 也应不大。而像“人”这样的基本词汇和民族自 称应更加稳定。如果“流鬼”是niwxgu音译的假 说能够成立，流鬼即应为现代尼夫赫人的祖先。 再则，黑龙江下游和库页岛的两部分尼夫赫人之 间存在着方言差异，库页岛的尼夫赫人自称nixw- yngxun⋯6，显然不能用“流鬼”来音译。流鬼的地 理位置当在黑龙江人海口附近，而不可能是在堪 察加半岛。 史籍中关于流鬼的最早记载见于唐代杜佑的 《通典》。这部著作从唐代宗大历元年(766)开始 编纂，至唐德宗贞元十七年(801)完成，凡二百 卷。相关文字如下：“流鬼在北海之北，北至夜叉 国。余三面皆抵大海。南去莫设棘辐船行十五 日。无城郭，依海岛散居，掘地深数尺，两边斜竖 木构为屋。人皆皮服，又狗毛杂麻为布而衣之。 妇人冬衣豕鹿皮，夏衣鱼皮，制与獠同。多沮泽， 有盐鱼之利。地气冱寒，早霜雪。每坚冰之后，以 木广六寸，长七尺，施系其上，以践层冰，逐及奔 兽。俗多狗。胜兵万余人。无相敬之礼，官僚之 法。不识四时节序。有他盗入境，乃相呼召。弓 长四尺余，箭与中国同，以骨石为镞。乐有歌舞， 死解封树，哭之三年，无余服制。棘鞫有乘海至其 国货易，陈国家之盛业，于是其君长盂蚌遣其子可 也余志以唐贞观十四年三译而来朝贡。初至棘 辐，不解乘马，上即颠坠。其长老人传言，其国北 一月行有夜叉，人皆豕牙翘出，瞰人，莫有涉其界， 未尝通聘”。【3’元代马端临以《通典》为蓝本，撰成 <文献通考》一书，其中关于流鬼的记载完全袭自 《通典》，唯“深数尺”作“数尺深”【4J。唐德宗时， 苏冕编高祖到德宗九朝事迹，作《会要》四十卷。 唐宣宗大中七年(853)，杨绍复等人续编德宗朝 以后事，作《续会要》四十卷。宋初，王溥对二书 重加整理，补充宣宗至唐末史事，成《唐会要》一 百卷。书中有关“流鬼国”的记载如下：“去京师 一万五千里，边北海，多温泽，有渔盐之利。气冱 寒。每坚冰之后，以木广六寸，长七尺，施系其上， 以践层冰，遂及奔兽。俗多狗，以其皮毛为裘褐。 胜兵万人。南与万设袜韬邻接。未尝通聘中 国”。[5】卷99《旧唐书》中未见有关流鬼的记载。 《新唐书》的相关记载是：“流鬼去京师万五千里， 直黑水棘辐东北，少海之北。三面皆阻海，其北莫 知所穷。人依屿散居，多沮泽，有鱼盐之利。地蚤 寒，多霜雪。以木广六寸，长七尺，系其上以践冰， 逐走兽。土多狗，以皮为裘。俗披发。粟似莠而 小，无蔬菔它谷。胜兵万人。南与莫曳秫褐邻，东 南航海十五El行，乃至。贞观十四年，其王遣子可 也余莫貂皮，更三译来朝。授骑都尉，遣 专99[61卷220 ，‘一0 再看史籍中记载的流鬼诸要素：“三面阻 海”、“多沮泽”、“依海岛散居”。黑龙江人海口附 近唯一符合上述地理要素的地方便是江口稍北的 尚塔尔群岛及其邻近的鄂霍次克海(尚塔尔海) 沿岸地区。在这一地区，“鄂霍次克海深深地切 进陆地，形成了一个宽阔的海湾，尚塔尔群岛位于 湾中州7聊。从地图上即可看出，这一地区的海岸 呈M形，将尚塔尔群岛环抱其中，正是“三面阻 海”，而持堪察加半岛说者也正是为此句所惑。 这一地区多为滨海低地，有乌第河、特罗姆河、图 古尔河及众多小河流过，河两岸多沼泽，又有奥列 利湖和奇利亚湖，确是“多沮泽”。有尚塔尔群岛 和图古尔半岛及其他一些小半岛，这里的人们能 够依海岛散居。清代文献中也有“费雅喀在松花 江极东沿海岛散处”【81的记载。我们还要注意史 籍中“南去莫设棘羯船行十五日”、“南与万设棘 辐邻接”、“南与莫曳棘韬邻，东南航海十五日行， 乃至”的记载。莫曳(莫设、万设)为黑水棘羯边 缘四部落之一。黑水棘辐乃唐代东北之强族，莫 曳作为这强族之一部，必然拥有较为优越的自然 条件才可成就其强。那么，自尚塔尔群岛一带向 ．97· 万方数据 东再向南航行十五日是否可以找到这样一个适宜 的地方呢?答案是肯定的。这地方便是鞑靼海峡 西岸的达塔一带，包括稍南的哈吉湾(皇帝港、苏 维埃港)。据俄国人在19世纪中叶的记述，“达 塔河中既盛产江鱼，亦盛产海鱼，因而不论冬夏， 两岸皆有居民长期定居。在我踏勘过的地区，这 样的地方乃是绝无仅有。此屯是沿图姆宁河游牧 的所有居民，以及来自阿穆尔河的捕猎海豹者，或 去哈吉湾经商的过往行人必经之站”，“此河系图 姆宁河与奇拉玛里河两河汇合而成。据土著称， 自汇合处起，此河本身全长为一百五十俄里，蜿蜒 曲折，一段流经低洼地带，另一段则穿过山地。两 岸山上长满了粗大的白杨、雪松、落叶松和云杉。 林内盛产紫貂、狐狸、水獭等兽，在此地狩猎，便是 土著冬季的主要营生”o[91242-243而达塔南面不远 处的哈吉湾，“盛暑季节有堪达罕(驼鹿)成群结 伙来此，狩猎这种野兽是居民的主要营生”，“此 地居民大部分是半游牧，半定居，因为他们的迁徙 总是往返于两地之间。夏季，他们迁至海滨，等待 海上渔汛。他们在此捕捞海鱼作过冬储备，此后 则去达塔河和图姆宁河过冬。冬季，他们在达塔 河和图姆宁河猎捕堪达罕及其他毛皮兽。等待河 开，他们用据说此地盛产的粗大白杨树，制成小 舟，顺流回到自己的夏季住处，复又在此猎捕堪达 罕，打捞鲜鱼⋯⋯春天，渔汛未至前，土著驾着轻 快的独木舟(用桦树皮制成的舢板)，至海湾外部 打捞比目鱼、鲅虎鱼和龙虾，供此季节食用。秋季 鱼产往往很丰富，在此情况下，便有大部分人留在 自己的夏季住房里度过严冬”[9Ⅲ埘5。当时，此 地珍贵毛皮兽和鱼产极丰富，有近五千居民口j246。 因此，我们可以有充分的理由认为，唐代黑水棘韬 的莫曳部是在达塔一带。自古至今一直生活在这 里的奥罗奇人可能与莫曳部存在着渊源关系。上 面的推测如能成立，则更能证明流鬼是在尚塔尔 群岛及附近鄂霍次克海沿岸一带。而自堪察加半 岛向南或东南航行十五日是无法找到这样一个适 宜的地方的。流鬼“北一月行有夜叉”。这里的 “夜叉”应是因迪吉尔卡河流域、科雷马河流域的 尤卡吉尔人(Jokagir)和楚克奇人(Cuk6i)。这是 亚洲极东北隅两个关系密切的土著民族，都曾长 期处于原始状态。“夜叉”又写作“药叉、阅叉、夜 乞叉”，是佛教中所说的一种吃人恶鬼，为梵语 ·98- Yak．sa的音译¨0J。Yaksa与Jokagir和CuKi在 发音上较为接近。另外，“楚克奇人同其他部族 进行贸易——以物易物，方式也是非常有趣的。 例如，他们同注入北冰洋的河口附近岛民卡拉高 里人易货时，双方手中各执一件货物，另一只手各 执一把长刀，俩人都全神贯注，监视着对方的一举 一动，同时互递货物。其中一方稍有不慎，对方就 会猛然一刀刺过去，抢走货物。没有人为被害者 伸冤。‘他准保是个坏人!’人们这样解释说，然 后很快就会把他忘掉。”【lIJ弼也许正因如此，流鬼 人才将之描述得很可怕：“人皆豕牙翘出，瞰人”， 以致“莫有涉其界”者。唐朝官员也因此将其族 称音译为“夜叉”。 流鬼人“掘地深数尺，两边斜竖木构为屋”； 尼夫赫人的“冬窝棚是地窨子，墙壁用原木垒成， 整个窝棚形如被截掉尖端的四角锥体，外面培以 泥土”[12]132。流鬼“人皆皮服，又狗毛杂麻为布而 衣之。妇人冬衣豕鹿皮，夏衣鱼皮”；费雅喀人 “男女俱衣犬皮，夏日则用鱼皮为之”【sJ。流鬼人 “每坚冰之后，以木广六寸，长七尺，施系其上，以 践层冰，逐及奔兽”，这是包括尼夫赫人在内的亚 洲东北部诸民族中普遍应用的滑雪板。流鬼“俗 多狗”；而狗是尼夫赫人的“唯一家畜，他们大量 养狗，用于载人和运物品”【13】撕，冬季用来挽拉雪 橇，夏季驾船在江河中捕鱼时，甚至有人用狗来拉 纤[14瑚。流鬼“无相敬之礼，官僚之法”；尼夫赫 人过去“对家庭的长辈不够尊敬。父亲并不认为 他位在儿子之上；JL子也不尊敬父亲，可按照自己 的意志安排生活；年老的母亲在家中的权力，并不 比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大⋯⋯儿子殴打生身母亲 并把她赶出家门，而且谁也不敢对他说什么⋯⋯ 女性成员都同样是无权的，不论是老祖母、母亲， 还是襁褓中的小姑娘。她们都像是家畜，像是物 品，一律受到歧视；可以随便遗弃、买卖，像对待狗 似的用脚踢⋯⋯结婚被认为是无足轻重的事，其 重要程度远远比不上一次酒宴⋯⋯可以用一根长 矛、一条船或一条狗换到一个姑娘，把她领到自己 的窝棚，同她往熊皮褥子上一躺——这就是全部 过程”[121136。“向他们灌输关于权力和长幼尊卑 的概念，费了不少精力⋯⋯他们认为刀和体力是 唯一的权力”[9]152。而乞列迷人也是“父子不亲， 夫妇无别，父母疾，远构草庵处之，待其自死”【l引。 万方数据 尼夫赫人根据其生产活动的内容将一年分为十三 个月E21109-110，这在本质上与汉族的农历是一样 的，但内容却完全不同。唐代中原人认为流鬼人 “不识四时节序”，原因可能即在此。清末的曹廷 杰也说费雅喀人“不知岁时朔望”【16J翻5。流鬼人 “死解封树，哭之三年”，此句较难理解，今试作解 释。“解”的意思是剖开，这里应指雕刻。“封”训 为大。尼夫赫人死后通常火化。“因为尼夫赫人 认为他们源自落叶松，要砍一棵树来制作死者的 雕像，使之在已故祖先的村落中重生。因此，尼夫 赫人要想方设法砍一棵与死者的身材、年龄、资质 相符的落叶松。要给木雕像穿上妇女们在墓地缝 制的衣服，是无袖长袍，系上腰带，上面挂上一小 块鱼皮，一副精致的手套，一个烟荷包，一支烟具， 头上戴上帽子。要给女子的雕像缝制下摆处有金 属装饰的长袍，戴上耳环、指环。通常要给男子雕 像穿三套衣服，女子则是四套。雕像立在氏族椁 房中，那里安放着其他同族人的雕像”【14J147。“人 们把死者的骨灰装入这偶像中”【17J。这也即是乞 列迷人“男女老死，刳其腹焚之，以灰骨夹于木植 之”¨纠的葬俗。而曹廷杰对费雅喀人的葬俗亦有 类似记载：“亲丧则削木拟像，但具口眼，衣以熊 皮，置炕头。饮食必以少许供口内，亦备衾褥以安 寝。夫丧妻亦如是，增系一犬于木像傍。待积数 棺安葬方终丧”【16J2286。“哭之三年”的意思是要 对木雕像祭祀三年。因为“根据尼夫赫人的观 念，人们在自己的生命过程中，要经历三个世 界——地上生活、彼岸世界和自然世界”[13]143。 尼夫赫人在葬礼期间还要举行复杂的“树升天” 仪式。“必须在下雪之前举行这一仪式，如果是 在雪后进行树升天，死者将被扔下。他将住在雪 松林、狗窝、空仓房中，因为他无法进入亡灵 村”[21373。如果是在冬天死亡，则先火化遗体，等 到第二年再举行这一仪式。死生乃人生大事，某 一民族特有的荐亡仪式可能历千年而不磨。 流鬼能够于贞观十四年到长安朝贡，起因是 “棘羯有乘海至其国货易，陈国家之盛业”。根据 “南与莫曳棘褐邻，东南航海十五日行，乃至”的 记载，此处的棘羯应为莫曳部。唐代“黑水部全 盛分为十六部落”，“开元十三年，安东都护薛泰 请于黑水棘羯内置黑水军，续更以最大部落为黑 水府，仍以其首领为都督，诸部刺史隶属 焉”【5】棚。此外，尚有思慕、郡利、窟说、莫曳四个 边缘部落受其节制。流鬼人“初至棘羯，不解乘 马，上即颠坠”。此处的棘羯应为黑水部，而不是 莫曳部。因为莫曳部所在的达塔一带陆上交通工 是狗和鹿，而史书中却有黑水部“有车马”的记 载‘6】卷219。并且莫曳部与中原“不能自通”[6】巷2悖， 同唐中央的交往要通过黑水部来进行，郡利和窟 说两部也同样如此。这三个部落大概并不是因为 路途险远，自己无力前往中原，而可能是因为黑水 部自恃强大，要垄断对中原的朝贡贸易。三部慑 于其威势，自己不敢独自与唐中央交往。黑水部 当位于牡丹江与松花江交汇处的依兰一带。这里 是平原沃土带，宜耕宜牧，后世的建州女真即发祥 于此。依兰迤东，则逐渐进入三江平原，沼泽密 布，居民捕鱼为生，很少使用马匹。拥有马匹，当 是黑水部强大的重要因素。流鬼人贡长安是在贞 观十四年，而《唐会要》卷96和《册府元龟》卷 970【l副都有黑水棘辐在这一年入贡的记载。流鬼 的可也余志等人应是跟随黑水部使者到达长安 的。由此，可以设想一下流鬼人贡长安的路线：从 尚塔尔群岛出发，随莫曳商人稍向东航行，然后向 南进入鞑靼海峡，至达塔。在鞑靼海峡，有“较强 的里曼海流(Limancurrent)自北向南穿过海 峡”¨9J。流鬼和莫曳皆善航海，因而他们会继续 沿水路向南航行，至海参崴一带登陆。这里已属 渤海国了。至今，在波谢特湾尚留有渤海国时期 的港口遗迹。值得注意的是，19世纪中叶，俄国 的涅韦尔斯科伊和博什尼亚克一伙正是乘船沿着 这条航线“考察”我东北边疆的。使者们可能先 至龙泉府(今宁安渤海镇)进行贸易，然后再走水 路，沿牡丹江顺流而下至依兰一带的黑水府，在这 里同黑水部使者一道乘马经陆路去中原。顺便需 要提及的推断是：思慕在今铁力一带，郡利在乌苏 里江口的伯力附近，窟说在库页岛西岸波吉比附 近，因为这里是鞑靼海峡最狭窄处，在古代应为库 页岛与大陆之间的交通要道。尼夫赫人自古便是 海洋民族，捕鱼和捕猎海兽是尼夫赫人的主要生 计。鄂霍次克海和日本海为其主要海上活动范 围。尼夫赫语属古亚洲语系，与邻族的通古斯诸 语和爱努语完全不同，而流鬼人与唐中央交往时 则需辗转翻译，始能达其意。明宣德八年(1433) 《重建永宁寺记》碑上也有“人有⋯⋯吉列迷⋯⋯ ·99· 万方数据 非重译莫晓其言”闭1的记载。 虽然“鄂霍次克海有东亚‘冰窖’之称”【7】6， 但尚塔尔群岛附近的鄂霍次克海沿岸地区有西 南一东北走向，“长2500km，高2500m”【7】研，“山 势陡峻”【llJ啪的朱格朱尔山脉，能够阻挡源自蒙 古高原和西伯利亚东部的冬季西北寒风¨J34，因 而这里是鄂霍次克海沿岸一处躲避风寒的理想地 方。17世纪中叶，沙俄侵华头目哈巴罗夫率领的 哥萨克小队就曾乘帆船从黑龙江口前往尚塔尔群 岛，在图古尔河口建立冬营地⋯13。这一地区依 山面海，有多条大小河流流过，自然条件是非常优 越的。直到今天，这一带还有朱格朱尔、布列亚两 个自然保护区和俄罗斯的重要港口阿扬。这里的 尼古拉湾“是整个鄂霍次克海上唯一可以避各种 风的广阔的碇泊场”[9]117。“粟似莠而小，无蔬菔 它谷”，说明唐代的流鬼已有简单农业；而在19 世纪中叶，“在乌第河与土古尔河之间，有几条天 然界线，在其附近聚居着农民”[9】l靳。唐代，这里 的“流鬼国”当是古尼夫赫人分布的中心地区，库 页岛的北部也很可能是在“流鬼国”的范围内。 从1906年帕特卡诺夫根据1897年人口普查资料 和其他文献绘制的通古斯诸部落分布地图拉u来 看，19世纪末，这一地区已成了通古斯人的重要 分布区，尼夫赫人则很少，他们的分布区要稍靠南 些。这当是通古斯人不断挤压的结果。不过，在 18和19世纪，俄国人曾经在图古尔河口多次遇 到过尼夫赫人⋯8。1639年春天，“俄罗斯人到达 了尼福赫人居住的善塔尔群岛，看到岛上‘炊烟 四起’，但未敢下船登岸，因为岛上居民众多”mJ。 在唐代，流鬼有“胜兵万人”，而据2002年俄联邦 人口普查资料，尼夫赫人的总数只有5162人 了L23J。尚塔尔群岛及附近滨海地区向为我国领 土，1727年中俄签订的《恰克图条约》中尚记录着 中国大臣对俄使说的话：“因你方的人经常越界 到我方兴国、图古里克地区，如此次仍不划定，实 为危险，居住此地之两国人必定互相生事，引起不 和，有碍团结，故此次应予划定。”Ⅲo这里的图古 里克当指图古尔河流经的地区。1860年中俄《北 京条约》签订后，这一地区沦没于异族。 参考文献： [1]塔克萨米．尼夫赫人[M]．列宁格勒：科学出版社列宁 格勒分社，1967． ·100· [2]克赖诺维奇．尼夫赫人：萨哈林和阿穆尔的神秘居民 [M]．莫斯科：科学出版社，1973． [3]杜佑．通典：卷200[M]．上海：商务印书馆，1935． [4]马端临．文献通考：卷347[M]．北京：中华书局，1986． [5]王溥．唐会要[M]．景印文渊阁四库全书(史部三六 五)．台北：台湾商务印书馆，1983二 [6]欧阳修，宋祁．新唐书[M]。二十五史(6)．上海：上海 古籍出版社，上海书店，1986． [7]李乃胜，赵松龄，瓦西里耶夫．西北太平洋边缘海地质 [M]。哈尔滨：黑龙江教育出版社，2000。 [8]董诰．皇清职贡图：卷3[M]．天津：天津古籍出版社影 印乾隆武英殿刻本． [9]涅维尔斯科伊．俄国海军军官在俄国远东的功勋 [M]．郝建恒，高文风，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78． [10]刘正琰，等．汉语外来语词典[K]．上海：上海辞书出 版社，1984：385． [11]冈察洛夫．巴拉达号三桅战舰[M]．叶予，译．哈尔 滨：黑龙江人民出版社，1982． [123契诃夫．萨哈林旅行记[M]．刁绍华，姜长斌，译．哈 尔滨：黑龙江人民出版社，1980． [13]卡巴诺夫．黑龙江问题[M]．姜延祚，译．哈尔滨：黑 龙江人民出版社，1983：296． [14]塔克萨米．尼夫赫人民族学和历史学的基本问题 [M]．列宁格勒：科学出版社列宁格勒分社，1975． [15]毕恭．辽东志：卷9[M]．辽海丛书(1)．沈阳：辽沈书 社，1984． [16]曹廷杰．西伯利东偏纪要[M]．辽海丛书(4)．沈阳： 辽沈书社，1984． [17]别列兹尼茨基．下阿穆尔和东亚各民族的葬仪与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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