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号，这是最后一次

13号，这是最后一次               1 小学三年级，我转校到另一个班级。 “诶，你走开啊，这不是你的位子。”有人推开我。不擅长与人交往的我，在那时只能无言的走到下一个位子。每个人，每个人都用厌恶的眼神看我。 "肯定是她要来我们班，**才转班。”窃窃私语此起彼伏。 我的呼吸有些透不过来。每个人的目光都在传打一个信息：你走开，你走开，你不该，你不该。 真是令人讨厌的班级，真想回家。那时候的我，连挤出一个微笑的力量也没有。 看啊，13号，没你在，我什么也做不到，我真的好想念你。                 2 初中，更大的教室，更多的同学，和，更加麻烦的初中生活。 “好了，我现在是你们的新班主任。。。。”新的班主任在讲台滔滔不绝。我在新课桌上昏昏欲睡。 “喂，”有人打我的肩膀，我一惊，回头是一张放大的脸：“你为什么想睡啊？啊，对了，我是安沐，你嘞？” 从未想过我会被人搭讪，我吐不出一句话。 “喔，你叫夏珞，很好听的名字啊。”那个女生已经把我的书抢走了。我愣了愣，点头。 “那么，从今天开始，我们就是朋友了。”她把书还给我。 朋友，吗？我的心里有了小小的雀跃。多久了呢，多久我没具备为人朋友这个属性了呢？是好久了呢。 “好了，现在我们来选举班干部。”讲台上的班主任停下来。 “班长还是你们小学的班长，嗯，接下来是各科的课代，学习委员，劳动委员，生活委员，纪律委员。开始是语文课代表，有意的人把名字报上来。” 和我无关的活动。我翻开带来的小说，从放了书签的地方开始看。 绿色的书签上绘着无规律的图纹，好像在向我诉说着什么。也许当初它是恐龙蛋上揭下来的某一位置的蛋壳。这样想着，我慢慢地翻动书页。 好像过了很久，又好像是一瞬，我听见有人喊我的名字。我抬起头，黑板上蓝色粉笔写着“夏珞”上面是红色粉笔写的“纪律委员”。 “开始投票！”我被班主任的声音吓了一跳。我完全不必要关心这个，我一定不会被选上的。      可是结果出乎意料，几乎全班都把手举起来了。我终于把心思收回，老生没几个人知道我，新生也就只认得坐在我后面的那一个，为什么要举手呢，没必要的。我看向举手的人的脸，一个一个在脑中过滤，用网捞鱼的样子一一记下那些人的脸。我又感觉自己这么做没必要，于是打算在老师点完人数后，告诉她我不会做的。 “47票，好，夏珞是纪律委员。”我听到想立即站起来，可有人先将手放在我的嘴上：“喂，不是吧，你这个人也真是，我好不容易动员所有新生举你的手诶，你怎么这么不领情啊。”是身后的安沐。就这一瞬，我是纪律委员已成定局，只能在全班的鼓掌声中瞪着安沐。 开学就这样开始，只是仍旧少了一个人。 我还是不能忘记你，13号。                   3 骑车上学，上课，下课，放学，午休，上课，下课，放学。我们这一届是特殊的，没分班，不用来学校上晚自习。于我，是再好不过：不用搭理同学，可以一个人静静的看书，做什么都可以，就是讨厌有人吵。说话真的是件累人的事，真不知为什么世上有人会对这样的事乐此不疲，奇怪的人种。 与小学唯一区别是，现在有人在我看书的时候吵个不停。 “喂，夏珞，为什么你不爱讲话？” “喂，夏珞，你可以等一下再看书吗?" “喂，夏珞。。。。。。” 安沐不是一般的能讲，是特殊人种中的奇行种。 “你不要吵了，有事等下再讲。”我能做的只有不停的换看书的位置。奇怪的是，我一点也不生气，尽管安沐很吵。 在这样吵闹的日子，似乎我很少想起13号了。可是在夜深人静，那些历历在目的事一点一点地从我的心脏漫出，压抑到我感觉空气中似乎掺入了什么物质。一日一日的，白天我可以在吵闹中静静看书，即使面无表情也不会让人害怕；到晚上，就像剥开外壳的蚌，里面是已腐烂的肉体，像个怪物。 那么，我又有什么资格讲别人是“奇怪的人种”呢。             4 “嘭。”我关上教室门。走到教室的窗边，现在教室空无一人。我喜欢这个时候的教室，空荡荡的，连风撞在墙上的声音也可以听见。远比上课的日子让人喜爱得多。 我坐回座位，打开书，书签从指缝滑落。把书翻转盖在桌面，我弯下腰去捡它。 抬头，看见了一双腿挡在眼前。我撑着凳子坐起来。是穿着绿色外套的安沐： “为什么还没回去？” 我将书签放回书中：“马上了。” “为什么每次你都要这样，拒绝和我一起回家，好歹我们也共了一段路啊。偏偏还要留到现在，你到底想怎样啊？” “这样啊，我不想太早回家，总不能叫你等我，像我这样麻烦的人。”我用手轻抚书签。 她拉开我身旁的凳子：“我等你，不论到多晚。” 我顿了一下：“不用的，快回去吧，我不需要你等。” “快点，把你要看的书看完，然后回家。”她望着我，眼眸里倒映着窗外的云，是漂亮的棕色眼眸。 我望了一眼合上的书，“走吧，回家吧。” “咦，你不看了吗，我说了等你就会等你的，没关系的。” “走吧，我不想看了。”我拎起书包。 “嘭！”我锁上教室门。  天色已晚，路上没有很多的行人，连学生样子的一个也没有。昏黄的路灯下，行人一一向我们投以好奇的目光。准是把我们当成是坏学生了。想到这里，我不自觉的勾起嘴角。回头看向安沐，她正喜滋滋的讲些什么。 “我脸上有东西吗?这么看着我。” “没，只是忽然心情很好。”说着，我收回目光。 到家了，一片漆黑，又是可以杀死人的沉默。又没人。是不想见我吧，我这个“杀人犯”。不见面，大家都好过。 我草草的吃完晚饭。躺在床上，忽然想起那时的事。那天之前一切都是正常的不能再正常了。 13号，你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吧，这次，请一定，一定听我讲完。              5 我们一起在乡下长大。一起上学，一起放学，作业一起写完，就像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无比的熟悉。你会帮我在被欺负时还手，会挡在我的面前，留给我一个温暖的背影。 那天，我们像往常一样去小河的上游玩，很开心很开心。 我在给你讲冬不拉的故事。我模仿着国王儿子的英勇向你泼水，你躲开。我不满你的躲避，继续追着你，向你泼水，撒沙子。你继续向上游跑。我们一路跑着。到了大人警告的深水区也没发现。 我把一大把沙子撒向你。你后退，我惊恐地发现你在向下滑，你也发现了。你尖叫起来，我上前想去拉你的手可是没能够着，你被潜藏的水流卷了下去。我全身发冷，不敢往前走，一瞬间忘记去叫大人。 我看着你在挣扎。我看着你的身子，你的头，你的手在被水浸没。你的手随后挣扎了几次，想抓住什么，可我连上前的勇气也没有，就消失了。 当水面归于平静时，我的灵魂才归位。我尖叫着跑回家，没流一滴眼泪。见着大人，口齿不清的讲你的名字，当大人终于明白我在讲什么，赶去救你时，只捞到你的尸体。我躲在大人身后看着你，你的脸色惨白，连唇色也是没有一点血色，你的双眼瞪大，是在责怪我吗？我听不见一点声音，你的妈妈哭得很伤心，很伤心，就像要这样死去了一样。你的爸爸随后赶到，那个凶声恶煞的男子也一瞬红了眼。 我感觉整个世界似乎在翻转，所有人都指着我吼：杀人犯，杀人犯，杀人犯。 之后发生了什么我不记得了，满眼只剩你那双眼睛，挥之不去。                6 短信：“夏珞，明天一起去玩吧——安沐” 我把手机放在一边，带着13号的那双眼睛入睡。               7 “夏珞！！！”安沐很开心的向我招手。她的身旁是另一个女生。我对她笑笑。 边玩边到了一条河边。我不敢靠近河的边沿，只在稍远些看着安沐和另一个女生。 天气真好啊，蓝得不真切，几朵白云像粘贴画一样在天上。人的心情也好了很多。我听着安沐的笑声，忽然想到了13号，若是她还活着，也许也能像安沐一样的笑了吧。我的心又沉重了起来。重新看向河边，那个女生正向安沐掷石子，眼熟的一幕！ 我跑向她们，可是安沐以为我在和她开玩笑，向离我更远的方向跑去。那里，是河！ 曾经发生的一切都与眼前的一幕重合。安沐滑向了水中！那个女生在尖叫。这条河挖过沙，河床坑坑洼洼，一不小心就会淹死。怎么可以乱来，安沐！ “安沐！”我比平常更快的速度跑向那个位子。 抓住了！抓住了！我抓住了安沐露出水面的一只手，朝那个女生大吼：“快来帮忙！” 看到安沐安全地坐在沙地上，我放声大哭。不只为安沐，也为我自己，也为，13号。 13号，我终于能为你哭了，终于能为你哭了。 旁边的安沐轻轻说：“我以为你没有正常人的表情了呢。”              8 13号，对不起，我真的很想你，我真的为你哭了一次。 13号，这一次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接下来，我要好好活下去，你会和我一起看着的，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