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映青城却是春

雪映青城却是春 “新年都未有芳华，二月初惊见草芽。白雪却嫌春色晚，故穿庭树作飞花。” ——韩愈《春雪》   雪花漫天飞舞着，向车身袭卷而来。路上堆积着厚厚的雪被，纯净而又明亮。路外的山，是雪白的；山上的松，是雪白的；松下的路，依旧雪白。山间一点乳白的轻雾，与山上的雪景搭配得相得益彰，织构了这一幅纯净而又惬意的画面。这是一幅举世无双的名画，怎一个“粉妆玉砌” 能够形容——   然而这只是一场梦罢了。 梦醒时分，还是在前往青城山的路上。摇下车窗，一阵清风徐徐吹来，有泥土、树叶和雨水的香味，沁人心脾——这样的风，照例是属于山间的。 已是二月中，本应转入草长莺飞的晴朗春日，然而这时才显出一种冬的冷意来，窗户上总是结着一层白雾，抹也抹不去。前一天还在高兴呢：今年的春节这样暖和！于是准备着要早早脱下臃肿肥厚的羽绒衣裤了。然而次日便是意想不到的寒冷，整个天空呈现出一种茫然的惨白，风也变得粗粝起来，像一把把利刃从人脸上狠狠地刮过去。即使是成都这样不常寒冷的地方，也纷纷扬扬下起了雪，叫人吃惊。于是整个城市又笼罩在肥厚的羽绒衣裤里了，变得格外臃肿。 一年之中，总是有最寒冷的时候，即使迟了些，也不足为奇。然而这明明是个春天啊，日历，或者那块巨大的、画着一片翡翠般的青叶的广告，无不告诉着我们：这已是个春天了。春天还这么冷！谁都要抱怨。然而我们有什么呢？ 好吧，姑且算它是个春天吧！   山里总是一年四季常绿的，青城前山也不例外。此时山外虽是很寒冷，然而山林里还维持着四季如一的清凉。树木都还郁郁葱葱，除了偶有枯枝败叶落在脚边，和夏天别无二致。我盯着脚下的路，一面用余光贪婪地享受着那令人心旷神怡的绿色。 仰头饱吸一口气，那种山林、树叶带来的清爽气息，让我整个人为之一振——山间是多么美好啊！没有刀子般的凛冽寒风，只有一如既往的清凉。 然而猛地抬头望去，一条被树林掩映的小路，竟隐隐约约透出点白雪的颜色，明净而耀眼。是雪！是雪吗？这样的山间，也会有雪吗？带着略微的惊讶与兴奋，我继续向上爬去。 或是记不大清楚的缘故，总觉得雪是陡然增加了许多，仿佛刚才还是路边零零星星的几点雪，转上几道阶梯，就已置身在雪山之中了：路是白的，山是白的，树也是白的，一切都笼罩在冰冷的雾气之中，不甚真实。这不正是我梦中的场景吗？原以为成都是瞧不见了，却在不经意之间，在这里见到！我几乎是欣喜若狂。头上的树枝压了厚厚的白雪，时常听见“嘎吱”一声，便不知哪里落下一团软绵绵的白雪来，落在人的头上，肩上，然后变成大小不一的雪粒，滑下身去。而有些直接滚落在了发间，化成了水，间或落进脖颈，冰得我一缩脖子，直打冷战。 越到山顶，积雪越厚，而雾也越大。只看得清近处的东西。许多屋顶都盖了厚厚的白雪，像是一条条崭新的棉被披在了屋顶上，十分均匀，甚而连瓦片的痕迹也看不出来。屋顶就在白雾迷茫中变得格外明亮耀眼，仿佛在指引人们向前走去。仰头向山顶上望去，雾中的老君阁变得若隐若现，时而有时而无，越发增添了一种神秘之感。 下山的时候雾气稀薄了些，可以清楚地看见这山间的雪景。记得从前去雪山游玩，看见粗褐色的枝条配上明净的白雪，有一种“林寒涧肃”的萧条。幸好游人熙攘，为山间添了一丝生机。不过独身站在靠临山谷的道路上，看着山中的银装素裹，呼吸着冰冷彻骨的空气，大有一种北国风光的美丽。 然而褪了雾气的青城山，却不是这样的！本以为也是一番萧条的山中，却寻觅不到一丝萧条的影子。的确是冰雪天地，然而谁能想到，在冰雪之下，却是郁郁葱葱的树木！青翠欲滴的绿色与干净纯洁的白色搭配，其美丽远胜过白雪吞噬了粗黑枝条的景象。这是怎样一番奇异美丽而动人的图画呀！白雪尚未化去，山中的风也是寒冷彻骨的，然而那些枝芽，都在白雪覆盖下悄悄地长起来了，嫩绿的颜色，衬得冰冷的雪也可爱了不少。 山间一番郁郁葱葱的景象可算是极为常见，然而在这样寒冷的时节，这么厚的雪，仍能这样郁郁葱葱，而且是这样的嫩绿色，可就是不同寻常了！这些绿色，新得好像昨日才长出来，嫩得好像随时会被积雪压弯。这样的绿色，在这样的天气里，就算能够见到，也不过是转瞬即逝了吧？然而没有，这绿色，就好像是饱蘸绿墨的一笔，被画在了洁白柔软的宣纸上，慢慢浸染开来。这绿色，就在寒冷肃杀的山林里蔓延开来了，冬日残留的寒风抵挡不住，积在树上的白雪抵挡不住，它就那么蔓延开来了，并且准备着冲到最高寒的山顶上去，冲破冰封，冲破白雾！ 流连在这些被白雪遮掩的绿色前，我有些痴迷于这些树木的美丽。 这是春来临了。春的声音，不一定非要是莺啼燕啭，非要是冰雪消融后，化作山间一股泠泠作响的清泉。春的来临，也可以伴随着凛冽的寒风和纷飞的大雪啊！这些并不只是冬的权利吧？即使是这样，那些枝头不是也开始发芽了吗？娇嫩的新绿色，尽管它们本身并不是这样娇嫩。   元宵将至，春节已临近尾声。春节一过，必然就是春天了——谁能抵挡春的脚步呢？或许之前还是风掣红旗冻不翻的寒冷，或许春来时尚且还有未曾离去的冬日严寒，然而当春走遍了我们的大地，即使白雪，新弹的棉被似的白雪，覆盖在枝头和大地，它所能掩盖住的，也不过是春的足迹罢了！春的步伐，从来都是坚定的，不会因为它们而姗姗来迟。 瞧，这一日的阳光是多么和暖，把整个城市都笼罩在一层淡金色的光芒之中。 多美啊，是她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