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心里的灰白色（一）

手心里的灰白色（一） 一 2010年7月16日 晴 当静坐在床上，心理突然觉得，是不是要该做点事情呢？可是寻思着，却也找不了什么。看书吧，可感觉头晕晕的，说睡觉吧，他们都还没有睡觉，我又怎么会去睡觉呢？倒不如发呆也好。可是发呆的时间长了，就会觉得更是无聊啊。我就翻了下书包，看看我会不会在包里放了一个让我惊喜的东西翻了半天，也没有什么，就几本书。还有个笔记本，哎，对啊，我就突然想把今天的所见所闻都记下来。一来嘛，倒是可以当件事情来打发时间，二来嘛，这样也许会有点纪念意义。呵呵呵，那就写呗，就从今天早上开始写吧。 还记得早上我还没有吃什么东西呢。怎么说呢，毕竟这是我的第一次去打工，走出镇雄，所以也就没有心情吃饭呢，就端着碗表示下意思。不知是前面的路太过于有诱惑力还是现实生活的太无奈，似乎想让我去逃避啊。吃饭的时候，总是埋怨车还没有来；车来了，又总是埋怨一同去的老乡还没有来，他们怎么就可以这样无所谓呢？ 好不容易，车才缓慢的启动。坐在车里，我不断的往车窗外看，看着熟悉的房屋逐渐被甩在身后，前面越来越陌生的时候。心里开始有按奈不住的激动。 对于一个大山里面的孩子，外面的一切就是他们的梦想，包括我在内。在我们的思想里，外面的哪怕是一花一草都充满诗意，美丽的霓虹就像我们大山里的彩虹。所以每年总是有无数的小孩子，还没有把学业弄完，就开始背上行李往外窜。像外面这种都一二十的人啦还读书，在村里实在是少之又少啊。而这一次，我随父亲等一行人前往贵州打工，除了想看看到底外面有毒打的诱惑之外，也想去尝尝那打工的滋味，当然那一定是辛苦的；能利用高考后这段时间去挣点钱理所当然的是好事，但最重要的是打发我那无聊而又焦虑地等待。我想，没有什么比高考后的那份等待更漫长了。 但终究，我也知道，其实我是在逃避高考的失败。我还记得我爸爸有一次对我说：“你现在就和而我干水泥工差不多，多少是有点名气的了，所以你就看到办。”是的，我不可否认这个事实，他在泥水工方面是有些名气的，而我也是学校指定的重点生可是最终我还是没有考上如意的重点，甚至连重点都还差几分。当然，这就无疑的吧我变成了一个刽子手，歹毒的刽子手。学校的，老师的，家长的，同学们的那美好的希望，被我撕摔得粉碎！ 失败，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残酷无情的，就像是一张死刑判决书那样恐怖！而相亲们那可怜的叹息声，更是想法官一样，在向我宣读那份处决。所以我不敢再呆在家里，因为别人的追问就像是一个闹钟，随时都提醒我：我是一个失败者。 并不是我喜欢沉浸在我的失败中，只是我还没有在失败中走出来。 我还需要一段时间来适应我的这次失败。 很快，八个多小时不小心就过去了。当我被告诉“到了，该下车了”的时候。才感到失望，路上的风景，依然是大山连着大山；这一路上都是颠簸，以为好路还在前面；而这里——我们的目的地——更让我讨厌，没有华丽光彩的世界，还是一个农村这也倒罢了，我也是来自农村。可是你看看周围，面前就是两条小河的交接处，一条支流还算有点小河的样子，那河水还算不上很浑浊；可是另一个分支，那就是一个臭水沟，白色的塑料泡沫就像是鱼儿投降的白旗，在向人类祈求宽恕；不远处是一个煤矿厂，轰隆的声音和污浊的空气就像是又让人回到了二战那战火硝烟的时代，让我感觉到有些恐慌。当车“呼”的一下从身边飞过，扬起的是浓浓的油烟和黑黑的煤粉飞尘，简直不敢深呼吸一下甚至连眼睛都不想睁开。只要在那路上站上十分钟，用纸巾擦一下脸，哎呀，真觉得自己就是一个采煤工人了。对于这样的世界，怎么会不失望呢？ 什么霓虹？什么车水马龙？倒不如说那是梦。 但最伤心的却是：我的梦破得连碎片都找不到。 下车的时候，他们边拿东西边开玩笑说：“都是从（云南镇雄的）大湾到（贵州六盘水）大湾，却坐了这么久的车！我们大湾好大哦！”我们都笑了一下，“不过这里是光秃秃的。”不错，这里唯一能让我欣慰的就是有个运煤的火车，或许也是因为我第一次看到火车吧！ 我们一行六个人将行李放在老板安排的那房东家里就上街去了，准备买炉子买菜什么的，不过最重要的是买一张电话卡，好给家里报平安。当然，今天不可能再生火做饭吃了。等我们把工具都买好后，天都快黑了。于是商量着去饭店吃饭。我们先走到路旁的一家饭店门口。老板一看生意来了，就笑着拿着菜谱出来迎接我们。 “哎呀，快进来坐嘛。”她站在门口笑着说道。 我们走上去问她：“有些什么饭菜呀？” 她递上菜谱。然后我们接过菜谱一看，“天啦，一个菜要好几十啊，好贵哦。”我在心里惊讶地叫道。当然，他们和我应该是同一种感受，因为他们的表情上是和我一样呢！他们递上菜谱，无赖而又尴尬地说“吃不起这么贵的菜”。呵呵，我就知道，此类东西，只可“远观”而未敢享受也。刚才还微笑的服务员突然板着脸就说道：“这也嫌贵，乡巴佬，土包子！”然后走了进去。 我们又来到一家小饭店，店里有便宜的炒饭，这是作为打工者最好的的选择。老实说，我们在家里除了车费就只带了一百多块来做生活费。来到这地方不是为了享受而是为了养家糊口。当然，嘿嘿，我可以除外。 我们一群人坐在桌子旁，眼睛盯着“噗噗”作响的锅，就像一群从牢里放出来的囚犯似的，真让人觉得搞笑。但这一天我们的确饿了，早上又没吃多少饭就上车的！看到桌子上的茶杯，我才想到可以先喝两杯茶来满足一下自己的饥饿感。于是我就叫那个在店里干活的和我年纪相仿的服务员说：“兄弟，弄个杯子来哈嘛，我想喝口茶。”我爷爷也叫了一个。他应了一声就去取杯子，可是洗干净的杯子没有了。他就在桌子上拿了两个去洗，可是杯子拿来时又发现茶没有了。我特别郁闷。我告诉他没茶了，可是他没有搭理我们。把两个空杯子放在我们的前面就不管了，好像是把我们当神仙---吃空气了！我从心底里就觉得不舒服，但一想到他们店的生意还不差，他们很忙，这也就原谅了。 可是后来发生的两件事就让我气愤了，根据玩呢那儿的习惯，吃米线都有一小碟酸萝卜、辣椒什么的；吃炒饭有一碗免费的酸汤。我要了一碗米线，米线很快就端上来了，可等了半天，他却似乎忘记了这个习惯；我只好问他一下，他才懒懒的弄一点酸萝卜来。我叔吃炒饭，可饭都快吃完了还没有弄碗汤上来。我就问我叔：“大伊，你怎么没有喝汤啊？看你那样子，都快吞不下去了。” “汤？不要了。” “为什么，免费的都不要？”我惊讶地问他。 “免费？”他更惊讶地看着我说道。 “你不知道？”我又问道，“炒饭不都有碗免费的酸汤吗？” “在浙江吃饭，那来的汤！现在全天下都一样！难道在这里还有免费的午餐？” “是免费的‘酸汤’。哈哈，看来你是在浙江呆久了，连家乡的这些习惯都忘记了。” “哈哈，是啊，我都出门好几年了，我看，”他想了一下，“应该有七八年了。” “呵呵，嗯，够长的。”我又问他，“哎，大伊，他们没有给你说那汤是免费的吗？” “他没有说啊。我根本就不知道，我还以为那汤是要钱的呢。”他还使劲得咽下那嘴里的饭。 一想到刚才的茶水情绪，再加上现在的酸汤情绪，我就气愤的问那伙计：“兄弟，吃炒饭没有汤吗？” 他看了一眼我，再看一眼我叔那狼狈的样子，忙笑道：“我忘了。” “忘了？真的吗？”我很是不高兴的质问他。 “那你说是真的吗？”他看着我。 “兄弟，做事不要这样子嘛，不要欺人太甚。”我眺了他一眼，“都是年轻人。” “哎哟，怎么了，我怎么欺负你了？”他瞪着我，说，“我就是忘了，怎么了？” “怎么了？你说呢？别把我当成外地人。好歹这里离我们那里不远。”我走上前去，攥紧了拳头。 “哎哟，意思是我还怕你了不成？”他也攥起了拳头，“我就欺负你们外地人，怎么了？有本事你就别来啊，你不就是个打工的吗？”他们都围过来，拉住了我们。我真是越想越气愤，想一拳头砸在他的脸上。 “小伙子，不要冲动，有啥子事情嘛好好的说，好好的商量。拳头不能解决问。”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说道。 “就是就是。”老板也走了过来，“小伙子，不要动气，我们不是那意思。大家都是打工的，所以没有什么看得起看不起的。”然后他转向他的伙计说道：“忘了嘛就快给人家整来嘛。你还……” “不用了不用了，我都吃完了。”我大叔叫住那伙计。 “哎呀，兄弟，对不起哈，这店里活多人少，很多时候都忙不过来，所以有些事做得不好。你就别和小娃娃一般见识。” “嗯，没事。就是他们年轻人火气望。”我叔拍拍我的肩膀说道。 老板也拍拍我的肩膀说：“小兄弟，就不要气啦，大家都是自己人。好说！啊！”虽然我心里还是很不服气，但还是为了给老板一点面子，所以点点头，说：“没事。”然后就这样结束了这件事。 “你小伙子火气还不小嘛！”我叔在回来的路上拍了拍我的肩膀说。 “不是啦，是他们嗯的欺人太甚了。”我说道，“先前是没有茶，这个还可以原谅，然后吃饭也还在忽悠我们，这当然是不想发脾气都不行了。” “你厉害，你有本事，你斗得过人家吗？人家是本地人！”我爸笑了笑。 “本地人本地人，就是仗着本地人才欺负我们外地人了。”我很是不服气这句话。 “在外边要记住，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能忍则忍。”我爷爷也说了一句。我只好不说了。面得一会儿熊老师和侯师傅也和起来攻击我，那我就无招了。 我这才按耐住心里的愤恨。不过心里也开始恨这里的人，尽管这种做法是错误的。 当老板带领我们看房子的时候，我大吃一惊，里面除了垃圾灰尘、还有几个空的瓶瓶罐罐和四口空空的棺材，其他的就什么也没有了。我真怀疑这是人住的地方吗？ “我们就在这里住吗？”我问道。 “嗯。”他们开始放下手中的行李。 我又问道：“这是人住的吗？” “哈哈，怎么不是人住的？我们就住在这里啊。”熊老师说道。 “就是，其实这地方都还算不错的了，要是你有过连住的地方都没有的时候，你就晓得好歹了。”我爸爸又说我，他老是挫我的锐气，我很是郁闷，但又不敢说什么，只有呆在旁边，等着他随时的派遣。 这时，老板娘来到我们那里，当然，我们的话题自然就停止了。他看见我们都是坐在行李上休息，于是就说：“你们如果想要木板，那边墙角有，你们去那里拿。但是不能弄坏哦。” “在哪里？”我爸爸站起来，问那老板娘。 “就在那里，”她指了指院子左边的那房子说道。 “带我们去看看嘛，可以不？”我爸爸问道。 “可以。”她走出来就叫道：“小权，你带他们去看一下那些木板，他们要用来铺床。”我们就跟这那男的去看木板。其实那是什么木板，就是一些废弃的机压板，不是那个叫什么小权的指给我们看，我还把它当成柴呢。我爸爸就我们去选几块好一点的木板拿去铺床。 “还有房子前面的那些砖，你们也可以用。但不要损坏哦。”他转向我们，“我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弄坏了你们是要赔的哦。” “几块烂东西，值几个钱哟，赔？在家里，你送我我都不要呢。”我心里直打咕噜。但一寻思，如果这里不修高速路，我们就不会在这里来打工。如果路修好了，我们也就得离开了，所以,这个住的地方也是暂时的，也没有必要太苛求。其实我也只有这样安慰自己了！ 我们开始打扫屋子。里面真的好脏哦，废旧的烟囱，还有落满灰尘的碗和筷子，还有角落里那厚厚的垃圾，乱得真是一团糟啊。我们弄了一个小时左右才把房间扫干净，把那些脏的玩和筷子洗了（留着我们自己用）；最后再抬来了几块砖垫在下面，又将拿来的那几块长短不一的木板组合在一起，已经有三十多公分高了。我们在上面铺上从家里带来的被子，拍拍、按按，再试一试，点点头，就可以当床了。看到这张简陋的床，心里就在打颤：这样的日子在七月还算能过，可要是到了寒冬腊月，这还能睡吗？ 他们看出了我那奇怪的表情下面的那份迷惑，就说：“小俊儿（儿化音），将就吧！到那方，息那方。（入乡随俗的意思）” “就是啊，能有这么个地方让我们睡觉就不错的了。只是你还小，没有尝到过那种连睡觉都没地儿的时候的那种滋味：一晚上都不知道要被冻醒多少回啊。” “很多小孩子都以为打工好，说句心里话，容易而又轻松的工是好打的，但若是打工是为了养家糊口，不流汗，恐怕会饿死一家人哟。” 在短暂的一阵沉默中，我点点头，爬上了这张简陋的床。因为大家都累了，都随便聊一下今天，一下明天，就不再有人说话。我虽然因为晕车，头还有些晕乎乎的，但睁着眼看着被隔壁照过来的白得恐怖的天花板；听着外面一群刚下班的工人边吃饭边闲扯着；扭头再看看那四口黑黢黢的棺材，感觉突然的安静，是那么的吓人，突然的黑夜，又是那么的深邃，此刻，我竟然不知道自己是属于哪一个空间！！！空间的我感到虚无，时间的我感觉到飘渺！ 在那虚无与飘渺中，在那深邃而又恐怖中，不知不觉，不知何时自己就睡着了，压着我的笔记本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