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梦见我死后

我梦见我死后 这个周五的下午。   刚放学回到家，拖着疲惫的身子到洗漱间洗了脸。一抬头，猛发现镜子里自己苍白的脸，活像一只从水中钻出的鬼，发现自己全身冒冷汗。我惊得忙跑到客厅给自己倒了杯水，手却镇得厉害，握不住杯子，结果我心爱的海绵宝宝杯子在我面前碎了一地。我慌了，突然开始感觉到呼吸困难。我想我是太累了。   是该死的校园生活让我太累了。这么想着，我躺到床上休息，想着休息一下下就好了，想着等下要洗掉肮脏的袜子后再去洗澡，再是吃饭，再是开始研究那本中英对照的《Hausted house》，再......   1   我耳边响起一群人呜呜哭泣的声音，这使我从麻痹的意识中醒来。我睁开惺忪的睡眼，从床上坐起，突然发现我的房间挤满了家人。爸爸，妈妈，姐姐们，妹妹们，弟弟们，全红着双眼，拿着纸巾擦着泪。   我疑惑地走到他们面前问他们怎么了，可是没有人回答我。   喂！到底怎么回事啊？   你不用喊，没人能听到你说话。一个陌生男子出现在我面前。   你是谁？我不认识你。我疑惑地看着他。   我是上帝。可我完全像个人类。他轻松地笑了笑，仿佛在调侃自己。   我上下打量了下他，英俊高大魁梧，蓝眸子，一身便装。我所想象的上帝是有光环，有翅膀，一身洁白服饰的handsome man。的确像个人类，我说。他们为什么听不到我说话？我问，没有一点紧张和压力，似乎这是很自然的事情。   他叫我转个身。而当我转过身看见躺在床上的人的时候，如果我的眼睛能瞪得足够大，一定比夜间的猫眼还恐怖——床上那人正是我！床头柜上放着安眠药，躺在床上的那人正在微笑——我是微笑着死掉的！   我呆掉了。我触摸不到正在哭泣的每一个人。   其实在你死掉以前，你的生理反应有暗示过你......上帝发话。   不用说了，我知道。而我打断了他。现在我要怎么办？   咳咳......上帝茫然，很久后给了我四个字，我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我没有问上帝很多我想问的事情，比如我不记得我有服用安眠药自杀，比如在我睁开眼以前我快不能呼吸，比如我接受了这个现实，而我死了多久了，比如他是否真的是上帝，比如我是在做梦吗？而我在看见床上的那人的一刻起，已经没有了情和情绪。   门外几个人匆匆地跑了过来，是住在附近的亲戚们。他们在看到床上的人后都一副黯然神伤的表情，严肃和死沉沉的气氛浸死了我的整个房间。   我倒也死得奇怪了。这样想着我笑了。上帝告诉我，我笑了。   2   周六要补课。我对上帝说。   嗯？这位上帝又茫然了。然后他想了想，说，嗯，我记得你的班主任昨天宣布过，今天开始正式补课。那么，亲爱的小孩，你要干什么？   我要去学校。   啊？你都已经死了，去学校做什么？   我没说话。是啊，我去学校做什么？我问自己。   我把今天要上课的教科放进书包，拿出冰箱内的面包牛奶细嚼慢咽后慢吞吞地出门了。门外，天还没亮。   现在是凌晨四点，孩子。上帝跟在我旁边。   没有人能看见我，是吗？我抬头望着高大的上帝。   上帝看了下我的眼睛，是的。   路上的街灯昏暗的亮着。路上的行人稀少，偶尔看见推着水果车的老汉或挑着菜篮子的老妇或在街边阴暗的角落热恋中的情人。有只乌鸦在落光了树叶的枝头上发出了不动听的叫声。   它在说什么？我问上帝。   它在恭喜你进入了它的世界。   呵呵，谢谢。   25分钟后，我到了学校。学校的大校门从来不为我们学生而开，偶尔领导来检查才会大开闸门以表示热烈欢迎——其实学校也是出于对学生交通安全的考虑，因为学校所处的位置有点邪门，学校路口不时会发生交通事故——所以学校这么做情有可原可以谅解。常开的是学校的比较窄的侧门。保安室外只有一盏昏暗的灯泡，发出昏黄的光，室内一保安吊着沉重的睡眼目光呆滞地看着前方，这些保安平日里特嚣张，把没穿校服没带校卡的学生们扣留在门外进行整体罗列，绝对有古时把犯人关在笼里游行示众严惩不贷的精神！可是我可不喜欢这些保安，虽然没被他们扣押过，但从被扣押过的同学口里传知，他们不是好人。但是现在看他们为了保护学校里的师生安全和校园财产安全而熬夜，又不免有些可怜。   嘿，小孩，现在天还没亮呢，你到学校来要做什么？上帝似乎很开心。   听寄宿生说，学校因为靠山所以能看见星星。   所以你想看星星？   我不答，径直走到高二的教学楼，顺着楼梯摸上二楼右侧一班的教室。开门第一组第一张桌便是我的座位。   高二一班，上帝站在门外看着牌子念了一遍，然后走进来坐在我同桌的桌子上，低头看着我说，看来你很喜欢这个班。   我不喜欢！听到他的话我忽然感觉非常厌恶，大声地说以表示我对他的不赞同。稍后我平复了心情，我从来就没有喜欢过这个班。   是吗？那你为什么每次都梦见这个班的人？   我走到阳台，抬头望着布满星星的苍穹，闪亮闪亮的点点却照不亮我的心。这不能说明问题，我回答上帝。   不不不，小孩，事实上，我......上帝也望着苍穹，顿了顿，故作神秘，拥有怪异的梦分析超能力哦！说完后还不忘得意地笑了笑。   我看着他无言以对，但也不能不信，因为他是上帝。那你怎么分析？   孩子，你不止一次的梦见你们班的人，说明潜意识里你很在乎他们，你很需要他们，想要融入他们，虽然表面你很排斥厌恶他们，而潜意识里他们对你来说是很重要的。   完了？   完了。   我走进教室，把贴在墙上的内宿生安排表撕了下来，对上帝说，我要去趟学生公寓。   学生公寓分A栋女生宿舍和B栋男生宿舍。   要去找这个小子么?上帝指着我正在看着的安排表上的名字。   我点了点头。   你喜欢他很久了。   我已经死了。   很遗憾是么？   我不知道。   于是上了B栋三楼。进了X宿舍，一股汗酸味扑鼻而来，吝啬的学校只在顶上挂了两架旋转风扇，一宿舍十人，睡得烂熟。窄小的阳台上挂满了男生们换洗的衣服，已经晾干，被山边来的凉风簌簌地吹动着，像一群吊死鬼。虽然是夏天，但凌晨的山边很冷。我帮十人关了风扇，走过一张张床找我心爱的人。找到了，6号床下铺。他赤裸着上身（比他穿起衣服来要瘦得多），闭着眼轻熟地睡着，鼻子里发出憨憨的鼻鼾声。我摸了摸他的手臂，冰凉冰凉的，我帮他盖好他踢到脚边的被子，依偎在他的床边轻声用韩语说了句我爱你。   我帮其他的九个人盖好了被子，对另外三个我很爱的当成家人的男生说了同样的话。在出X宿舍门的时候流下了眼泪。   转而来到A栋宿舍，我找的不是我们班女孩们的宿舍，而是隔壁2班文科班的。我只是想去找2班班长。她们都一样，把被子踢蹬在脚边，大开着风扇，冰凉着身体。我同样为她们盖好了被子，关掉了风扇，吻了班长了脸后，我在她们门外鞠了一躬，在说出我爱你们四字后，我不知道我会泪流满面不能自已。   结束了学生公寓的行程后，我累了。我想休息一下。我对上帝说。   那么，介意我把时间加快到上课么？   我看着依旧是黑的天空，不介意。   于是眨眼间，天已大亮，我已坐在了一人不缺的高二一班上着早读课。大家都在很卖力地跟着台上的英语课代表诵读英语。   喂，你的同桌呢？我身后的同学问我的同桌。   不知道。   我才猛然记起我已不在。不过我也很高兴，因为有人因为我的缺席而问起了我。   课间，一群男生习惯地在阳台挤成一团高谈论阔他们的事情，也不缺某些男生爱撩逗一下女孩子。依旧是女生的欢声笑语男生的狂风暴雨。累赘交叉编织出了吵闹，我平日里是受不了的。但因为此时不再是往时，所以我已经无所谓了。忽然发现我的时间很充裕。于是我跑去了2班。那个往日爱恋过我也抛弃过我的男生正在教授另外一个男生泡妞的方法，我真想走过去给他们两个一人一巴掌，可是我不能，只能在“花男”的本子上写下大大的三字：我恨你。而后我发现高一时向我表白过但因嫌他比我小而被我拒绝了的男生——对于我来说，比我小的人只能算个孩子——他正埋头钻研他的地理。我看着他的努力，会心地笑了，在纸上写下“你要加油”悄悄放在他的桌旁。   离开2班后，我站在窗外看着他们两个看到字后不同的表情——一个惊慌失措茫然窘迫，一个暗自欣喜更加努力。我看着六十多位学生只有十个男生阴气超重的2班，你们会忘了我吧？忘了我吧！   我真想和每一个人拥抱之后再离开。   没了我，你们依旧能保持欢腾的情绪，依旧领先欢乐的基地，依旧能获取你们各自所需。没了我，不会像《歌舞青春3》因为女主角的离开而令得大家失魂落魄，这是个好结果。我想，也许这是我想要的结果。可我多想拥抱你们之后再离开。   第一节课，。我把凳子搬到我心爱的人隔壁，听他在课上傻乎乎地大声回答老师的问题，看他冥思苦想认真的做，看他有时候走神盯一下自己喜欢的女孩。是的，我知道他有心仪的对象了。   第二节课，物理。虽然身为理科班的学子，我对物理毫无兴趣。我呆坐在座位上，听着台上老师滔滔不绝地阐释物理的真谛，我一万次地对自己说，忍下这节课吧！结果课才上了十分钟，我就挎起书包对上帝说，我们回家吧。   我毫无动静地走出高二1班，比风还要没有声音。我驻足在教室门口。   不要留恋了，孩子。上帝轻声说。   我咬了咬嘴唇。没敢说出我想说的话。   说吧，只有我能听见。   我的眼泪哗啦地就流下来了，我，我想他们能留我。   上帝拉起我的手，反复强调他们看不见我和我已经死了，然后就牵着我回家。   3   家门前有一副灵柩，众数亲戚都来了。家里家外那氛围，只是欠缺了一直黑猫的衬托，每个人都印堂发黑。   我在那里面么？我问上帝。   是的。   不火化么？   你妈妈舍不得。   我忽然想起妈妈拉着我的手要我答应她好好学习要有出息为她争一口气时那憔悴的模样。我妈呢？   病倒在床上。上帝回答。   我急忙跑到妈的房间，她正一个人躺在床上。其他人负责护送我的灵柩到墓场。她的脸已经没有了表情，双眼浮肿，眼圈发黑，半咧着嘴，我很想握起她的手，可是我触碰不到她，看着她的样子，想起我违背我的诺言，我趴在她旁边流了太多眼泪。我想妈妈一定很恨我。因为我是她唯一的希望，而我忤逆过她太多。   我被上帝拉走了，去参加我的葬礼。我听到一些参葬的孩子们在笑。我看着我的灵柩在经过一系列仪式后被埋进了土里，和着坟场里的所有灵柩一起，被永远埋葬在地球的里面，当然，还有很多的十字架和墓碑。看着亲人们把一枝枝白花放在我的碑前，想起躺在床上妈妈的样子，忽然和家人们一起的不幸和幸福，和学校同学相处的欢快和痛苦的记忆翻滚涌起，在我脑海里瞬时闪现一幅幅画面......我无力地躺倒在上帝的怀里......   4   上帝在喊，孩子，快醒醒，快醒醒......   我睁开惺忪的睡眼，坐起身来，发现天还是黑的，一轮圆月隔着落光了树叶的树，发出暗弱的光，乌鸦在光秃的枝头叫了声不雅。借助微弱的月光我发现，在我身旁的都是十字架——我在坟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