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分之一夏天

二分之一夏天 二分之一夏天  　　 文樱子　　 　　[一] 　　“影，你说如果把梧桐的叶子撕去一半，它还能长回来吗？”若坐在石凳上，歪着头，指着前方那片层林尽染的黄色海洋，缓缓说道。 　　“这个，不太可能吧！” 　　“真的不可能吗？”若轻轻地晃着双腿，眼神澄澈，若有所思。 　　“是呀！这片叶子会枯萎凋零，然后再长出新的叶子。” 我浅显地回答，虽然心中对她的发问有些疑惑。 　　“而且就算真的长出了另一半，也不会再是从前的那个二分之一了吧！？”若的声音轻飘飘的。我那个时候在想，我亲爱的若，豆蔻年华的女孩，为何会有如此奇怪的想法？ 　　[二] 　　我在放学后，时常会看见若的耳朵上戴着一副简朴的白色大耳机，独自在校园里漫步。我喜欢悄悄地跟在她的身后，大概三四米远的距离吧！看黄昏的余晖笼罩着她的周身。我有时候会隐约听见她在轻声哼着歌，调子的旋律很悠扬，声音很清澈。 　　或许是学习了一天之后神经紧张过度了吧！在这个时刻总想放松一会，拿起手机拍拍蓝天白云，还有萦绕着光辉的若的背影。若每次发现我的时候，都会突然停住，然后慢悠悠地转过身来，瘪着嘴，冲我微笑着说道：“喂，跟着我很好玩吗？”这时，我便会一脸粲然地捧着手机，举到她面前去给她看照片。 我们就像连体婴儿，在校园中形影不离，仿佛无论在任何时刻少了对方都会让人心里很不踏实。 　　当天空开始变得澄澈湛蓝的时候，我便知道夏天快要来了，同时伴随前进的还有中考的脚步。 　　我是在初一的时候认识若的，在学校的回廊上，她戴着耳机，轻声哼着歌。一晃两年半已过，万物变迁，而若呢？却依旧喜欢戴着她的耳机，在落日的余晖中安静地哼着歌。 　　我也没多大变化，只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染上了望着天空发呆的毛病，并且一望就是好一会，那个时候，我想的都是同一件事情——未来。或许每个到了中考、高考前的孩子都会有这样的烦扰，毕竟我们正站在风尖浪口，准备接受洗礼。 　　 [三] 　　 炎热的夏季、压抑的气氛让我喘不过起来，然而万恶的中考却偏偏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中强势袭来。 　　 那个时候我很少和若聊天了，因为我们约定要一起上最好的高中，有好几次我拨通若的电话，也都只是匆匆几句关怀的话语便结束了。于是，我们的夏天突然变得有些乏味，因为我已经好久没有跟在若的身后听她唱歌，好久没有两个人一起迎着风向着阳光欢笑了…… 　　 录取结果公布的那天，在人群攒动的办公室里，我收到了我的录取通知书，红色的封面，灿烂的烫金题头。我竭力压制住心中的喜悦，一股脑儿地挤出了办公室，冲到后花园去找若。 　　 在芭蕉树下，我看到了若，阳光透过繁密的树叶，洒下点点碎星般的光芒，若戴着耳机，望着远处的我，甜甜地笑着，一对迷人的酒窝深陷。 　　“若，考上了吗？”我气喘吁吁地说。 　　“考上了，我们都考上了。”若抓着我的手，咧开嘴笑得灿烂。 　　“太好了。又可以在一起了。” “......” 这三年已经让我习惯了两个人的生活，我们都是彼此生命中的二分之一，缺了谁都不完整，所以，那时的我一直相信着这“二分之一童话”可以长长久久地叙写下去…… 　　 [四] 　　我生日前的二十七天，开学前的四十天。若给我打了电话，她说，影，我们出来走走吧！ 　　或许若上辈子是住在海里的精灵，因为身处海边的她，是这样充满活力。夏日傍晚的海风是温暖的，透着一股淡淡的腥味，若喜欢在海水里蹦蹦跳跳，而我则沿着海水边缘，用树枝画着横线。 　　许久之后回头望望，发现身后是一排深浅不一的脚印，和被海水冲得只留下淡淡痕迹的横线。再转头时，若早已跑到离我很远的地方，淡薄的身影在风中晃动着，好像一不小心便会被海水吞没掉，然后永远的离开我的视线，这样的想法让我不禁打了个寒颤。　　 海岸线上方的云是灰蓝中透着淡淡的紫色，我突然发现，我们来错了方向。夕阳在海的另一边，在鳞次栉比的房屋后探出半个灿灿的脸孔。或许，我和若，也在无声无息地背道而驰。　　 　　 [五] 　　“影，当你读到这些文字的时候，我应该已经离开了这座城市，请原谅我的不告而别。”我的若，你终究还是选择了离开，只是为何你给予我的告别方式竟仅是一封信而已呢？ 　　 若曾经问过我许多次，她说：“影，如果我们考上了重点高中，可是我家付不出择校费怎么办呢？就算付了这择校费，三年后不能在这里高考又怎么办？”就因为这该死的户口因素，“若”不得不与她心仪的学校失之交臂了。 　　“影，你还记不记得，我曾经问过你，一片被撕掉一半的树叶还能不能长出失去的那二分之一呢？事实证明，这是不可能的。这场中考让我失去了你，失去了在这里继续生活读书的机会。从我选择离开的那刻开始，我们之间的种种，或许便会和这梧桐树的叶子一般。影，也许有一天我们会重逢，但是，那天的我们还会记得曾经的初衷吗？所以，我亲爱的影，我只能陪伴你走到这里了，我相信，你还会找到另外一个与你相知相惜的二分之一，珍重。” 　　[六] 　　当我背起书包，出现在新的校园里，开始新生活的时候，而若，也在另一座城市里，同我一样地生活着。　　 　　夏末的时候，我一个人去了一次海边，风已经有些凉了。 　　我在书包最内层的口袋里掏着那封若给我的信，居然没了踪影，我记得是一直放在这的。 　　我用眼角的余光瞟着四周，夕阳的余晖在身旁放肆地张扬着，愈加觉得心里空荡荡的，似乎是弄丢了什么，又似乎是从来没被填满过。 而这个夏天，也仿佛只剩下二分之一的光彩，我们终究是走散了。也许，多少年后，我们还会怀念那些年彼此生命里的二分之一…… [后记] 这只是一个小小的幻想罢了，我一直在想象着有一个人，可以陪着我生活、学习，从幼儿园到大学。 　　可是我没有遇到，所以，营造了这样一场短暂的相遇。 过客无限。但是，我想我可以好好珍惜现在的那些有限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