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声

无声 “爸，我想吃水果。” 我哑着嗓子，喉咙里火辣辣的灼痛烫得我肺都似烧焦了一般。我靠在床上，有气无力地哀求。 没有任何回应。无声的屋内寂静得只听到钟滴答走动和我自己过快的心跳声。院墙外杂乱的电线杆上立着一只乌雀，一如的沉默着。迟暮阳光将一切染成朱红，把父亲挺直的背影拉得很长很长。 他一动不动，听到我的话后皱了皱眉头，看了看腕表，烦躁地翻阅着手中的。我用力盯住封面，隐隐看到“交通……治安……”几个字。 我突然感觉眼里酸酸涩涩的。父亲一直很忙，我知道，他牺牲了很多，我也理解。父亲不是我一个人的，他还是那些过马路不知道走斑马线要一个一个牵着走的小孩子的父亲，他也是那些不会好好走路一天到晚摔跤要一步一步小心搀扶的老人的儿子。是的，父亲并不善言辞，可他那如春风般和煦的笑容和小意温柔体贴却从不给过我。每每坐在值班亭里等他，看着他亲切的面容，我都觉得是莫大的讽刺。 疲惫从四面八方涌来，回忆挤压得我喘不过气。模糊之间，我于一片无声处听见了父亲的声音：“事故？……好，我马上到。” 似有所觉般我猛然惊醒，心里被这股灼热烙得火烫，一千句挽留却无从说起，只换来了撕心裂肺的咳嗽和排山倒海般身体的战栗。 坚定地步子迟疑了，父亲的眉头皱成一道马里亚纳海沟，抬手又看了看腕表，片刻间似乎已做好了决断。他迅速套上制服，“好好休息。我很快回来。” 门猛地关上。我听到院墙外警用摩托车特有的汽笛声一阵轰鸣，又隐约远去。 暮色渐深，天边火烧云翻滚涌动，院墙上的青灰色砖瓦黯然无光，屋檐上斑驳的黛色鸳瓦染上霞色，变得模糊不清。我转头看向床头不知何时放着的一杯水，只觉莫名可笑。 如墓穴般无声死寂的房间里，突兀地传来了一阵玻璃破碎的声音，还有此起彼伏的抽泣声。  华灯初上，天边的一群归鸟扑棱棱从院墙上空飞过，那只孤零零的乌雀忽然不见了。 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我只以为还在梦中。 父亲在削苹果。他握惯了手枪警棍的粗糙大手，此时却拿着一把小小的水果刀。黝黑的手配上白嫩的苹果，却莫名和谐。一丝不苟的制服被卷到了小臂处，赫然漏出三道狰狞的疤痕。 “那是什么？”我立刻反应过来，十分心疼。 “上次抓人时不小心被砍的。”父亲轻描淡写地放下袖子。 我哑然，张了张口只能注视着他，无声安慰。父亲面不改色，小心地把苹果切成小块。银白的月光轻轻笼罩，父亲冷硬的脸庞也渐渐柔和起来，我甚至眼尖地发现他嘴角勾起了一个很小很小的弧度。 父亲，在笑？ 我以为自己烧坏了眼睛，仔细揉了又揉，可这梦中的温柔是我从来可望不可及的，心潮澎湃间我仿佛置身云端，飘飘然不知心中千言万语从何说起。 “这么大了还摔杯子？” “啊？我……” “以为我不管你发脾气？” “……嗯……”声音细弱蚊呐，我很不好意思，但事实如此，我很生气！ 父亲看了看表。“我已经请了三天假。” “嗯……什么？！” 我睁大眼睛，不可置信，“那刚才……” “高速上出事故。”见我一脸呆愣不解，他难得耐心地解释，“非同小可，我去帮忙。路上绕道买水果，才晚了。“ 我瞪着肿成桃的眼睛傻傻看着父亲，突然觉得心头涨的满满的要溢出来了。是不是春花秋月无常，春去秋来，你的爱，早已无声？原来，父亲的无言沉默下，埋藏着永远是无声的大爱。多想靠近你，告诉你，其实我一直很爱你。父亲。 时光如水了无痕，沉默年代如同黑白默片，无声了对白。 然而那一夜，月光洒遍，尽透天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