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煮雨

时间煮雨 序曲 起风了 泻青的大树和被风轻轻吹动的白色衣襟。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① 我有理由讨厌苏乐，也有理由喜欢她。 而讨厌和喜欢的理由都是因为她的优秀。 嗯，她有漂亮的成绩，姣好的面容，活泼的性格。我和苏乐是从小学玩到初中的好闺蜜。我依然能够记得开学的时候小小的她从妈妈手上接过胆怯的我的手，然后咧开嘴露出她的小虎牙笑着说：“别怕”。那时的阳光在指间肆意深浅，那时的我为有苏乐这样优秀的闺蜜而感到自豪。但自上初中以来，苏乐身上的光芒笼罩着平凡的我，就像是今天正午的烈阳，穿过车窗，溶解进我的血液里，化作长满细针的藤蔓，卷紧了我的心脏。 我一边这样想着，一边把一颗一颗话梅往嘴里送。不知是在什么时候，车窗边窄窄的边缘已经被果核覆盖，而那些果核，在阳光的映照下，用着狰狞的面孔看着我。我微微侧头，就能看见靠在我肩上闭目的苏乐，阳光柔柔软软地撒了她一身，而我在一旁暗淡失色。我失神地看着她，内心深处翻涌着的巨浪像是要把我吞噬。也许是感受到了我目光的聚焦，她突然睁开眼。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在感受到了和她眼神交汇的红热滚烫后，我急忙把头扭开。她像往常一样嘻嘻哈哈地勾住了我的肩，调皮轻快的声线：“俞歌，一定是我长得太美了，你都被我吸引住直勾勾盯着我看了”然后做出一副“美不是我的错”的楚楚可怜。我笑面桃花：“是啊，你美得让我魂不守舍” 是啊，你多美啊，不像我，人群里一抓一大把。 心底早已惊涛骇浪，可脸上还是阳光灿烂。 机械的女声响起：“xx站到了，下车的乘客请携带好随身物品。” 苏乐一边佯装抱怨我没给她留几个杨梅，一边拉着我的手要站起来。我冲她笑笑：“苏乐，今天我就不去你家了，我家来客人。” 极其平淡的语气，我竟然能对她极其平静地撒谎了。 她楞了一下，含糊地应了声“好”。 汽车发动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看着站在窗外冲我挥手傻笑的苏乐，手心沁满了密密麻麻细微的汗珠就像撒了一手的玻璃渣子，划破皮肤，扯出痛感。 苏乐那明黄色的身影渐渐融进了阳光里，消失在我的视野里。 俞歌啊俞歌，你终于解脱了。   ② 第二天早上，苏乐迟到了。 那个格子衬衫的身影在上课五分钟后才匆匆出现在门口，带着一额头的汗珠和上气不接下气的声。不幸的是，这节正好是以严厉著称的老班的课，苏乐终于要当着全班人的面出丑了。邪恶的想法像是一朵黑色的花在我的内心滋长着。正当我挂着一脸笑容准备看她出丑时，老班摆了摆手示意她进来，只是轻描淡写的一句：“下次注意点”，然后继续讲她的被动语态。 笑容就这样僵在了我的脸上，好学生永远手持VIP卡。 那朵黑色的大花散发着恶臭，心脏像是被丢到了熔浆里，化得连渣都不剩。手里的纸被我捏成一团狠狠摔在了地上。 苏乐快步走到位于我位子前面的位置上，然后转过来做了一个伤心的情。一节课，我听得浑浑噩噩，导致第二节课做相关练习时我错得“惊天地，泣鬼神”。到了大课间，老班才以不舍的语气说：“我们今天就讲到这里“我暗自嘀咕：”那你还想讲到哪里”。老班一离开，苏乐就转过来，用小抱怨的语气：“俞歌，你今天怎么没等我啊。我在车站里等了你好久，然后以为你睡过头就去你家喊你，结果你妈妈说你一早就走了。你看，为了你我壮烈的迟到了，有没有觉得我很伟大。” 我头也没有抬，盯着那一排排英文“你不用当好人叫我，况且像你这种好学生，迟到又有什么关系。”我没有看她的表情，但也能想到她那一脸可笑的失措僵硬笑容的丑态。内心的黑色花朵腐烂了，散发着恶臭。 苏乐，你快生气呀，好让我看到你生气的丑态。 “俞歌，你今天是不是不太开心啊，来，吃个能让你开心的东西。 当当！”她像变戏法一般将两个奶黄包放到了我的面前。她砸吧砸吧嘴，做出一副享受的模样：“是那家我们每天都去的包子铺哦！记得以前每次你不高兴，吃了这个还是笑得跟个傻逼似的。” “谁说我喜欢吃这个了，我不要。”我又把包子推给她，面无表情。“如果没什么事的话，请不要打扰我学习。”然后我就继续低下头研究被动语态。尽管脑袋已经嗡嗡作响，一片空白。我能感觉到苏乐紧握住我的手臂。苏乐，你终于要发脾气了吗？ “俞歌，你前面两节课在听什么，怎么会做的这么差，来，我教你。” 她一边说，一边就拿过我手中的笔。苏乐此刻的好心在我眼中只有两个带刺的字：“显摆”，内心的巨浪又再一次不可收拾地涌起，我突然站起来冲她吼：“苏乐，你走啊！我才不需要你的同情呢！你以为你是太阳女神啊！不要那么自以为是！我就是猪脑子，哪像你，机智聪慧！”然后我就把那张练习当着她的面一点一点撕碎。” 她被我吼懵了，红着眼看着我。 而我，像个张牙舞爪的怪兽。然后，决绝地走出教室。 后来，苏乐向我回忆起那天我决绝的背影，她说那天我的背影在她眼中越来越小，最后化成一根针朝她胸腔里扎进去。 那天的后来，下雨了，下了很大很大的雨。 在雨里，一个叫苏乐的女孩被俞歌烧成了灰烬。 那一天，我没有理睬苏乐，她曾多次想找我说话，可我总是佯装和其他人打得火热。放学时，她低着头弱弱地扯扯我的衣袖：“你是刺猬吗？别生气了。”我面无表情，挣脱了她的手，独自走进雨里。 让一切，都烧成灰烬。 ③ 听说那天晚上苏乐很晚才回到家，因为她妈妈打电话来问过，结果看见苏乐一身湿漉漉地回来，什么也没说，只是拿了毛巾，吹风机把头发弄干。 我呆坐在床上，外面的雨下得格外的大，像是要把整个世界认真洗刷干净。我并没有想象中的幸灾乐祸，内心反倒是涌起一阵一阵的忧伤。 她是怎么回家的呢？ 哪个她？ 苏乐啊！ 你想苏乐干嘛！睡觉吧！ 脑袋里一直嗡嗡地循环播放着这段对话，眼前兀的出现了电视机嗡嗡的雪花屏，上面有三个鲜红的大字：“全剧终”。我拿着遥控器，一次又一次重启，却还是嗡嗡地雪花屏。 突然感觉到脸上一片潮湿，是没有关窗雨飘进来了吗？我颤抖着摸索到窗边，只感受到了雨滴透过玻璃窗传递的凉意。继而，我听到了，我的呜咽声。就那样真切地从我的喉咙里发出来，难听含糊地呜咽声。 我像发了疯一样冲进卫生间，一抬头就看见了镜子里那个披头散发，红着眼，满脸都是泪水的女孩。我突然意识到：我才是那个被烧成灰烬的女孩。而今天早上，我给自己奏响了哀乐，然后自己一人上演焚烧，而苏乐是唯一一个观众。她在拼命阻拦，而我还是笑着引火自焚。 俞歌，你真的是很可笑呢。 我抱着双膝蜷缩在床的一角，那一个个记忆现场步履缓缓地从回忆中走出来。我们曾经约定过一起穿着格子衬衫，白色帆布鞋，一起开个书店，养只肥肥的猫，用同一个耳机听“时间煮雨”。那是一颗泻青的大树下，风裹挟着夏日的香气。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想到这里，我勾了勾嘴角。 我渐渐，渐渐地意识到：“苏乐这个女孩啊，已经和我缠绕成血脉相连的姿态了。   ④ 整个房间，只剩下那“嘟嘟“的忙音了。 她果然没有接。 俞歌，你，善妒的人，自作自受。 窗户上留下一条一条丑陋的雨痕。 手机屏幕突然亮起，我颤抖着按下接听键。 “喂，俞歌。“ 我，哭了。在电话这头，用尽全身的力气哭了，   ⑤ 只是一个艳阳天。 我和苏乐并肩坐在香樟树下。 苏乐拉着我的手：“俞歌，你要满足我一个愿望呀。” 我笑着说：“好啊，我可以给你买一笼奶黄包！” 苏乐扑哧笑了：“我的愿望很简单，我要你以后每一天都没心没肺地笑，不对，是笑得跟个傻逼似的！” 尾声 我和苏乐， 和会时间煮雨里唱的一样， 有谁迷路了吗，     我们说好不分离，     要一直一直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