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于江湖

忘于江湖     《大宗师》有云:水涸，鱼相与处于路，相呴以湿，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说鱼在干涸之地虽体现“相助"之德义，却不如让它们回归生命的本然状态，于江湖之中优游。这是道家“无为"之思，“忘"即指无知无识的本然境地。     俄罗斯著名作曲家格拉祖诺夫听两个年轻人弹奏勃拉姆斯《第二交响乐》。他们弹得很糟。格拉祖诺夫问他们过去听过没有，他们老实回答说：“没有，没听过。”格拉祖诺夫叹了口气说：“你们真幸运，年轻人，有那么多美好的事物等着你们去发现，而我呢，什么都已经涉猎了，不幸啊。”     如果说两个年轻人未曾闻《第二交响乐》而弹此曲是无知状态，那么格拉祖诺夫便是感慨自己被知识框定，如同陆地上的鱼动弹不得，不可优游于生命中了。     无知状态可谓肤浅，但正因其“无"而充满了惊喜的可能。仿若白净无暇的瓷釉，能接纳任意抹涂，笔笔生花。前路辅展延伸到无穷未知的远方。     电影《怦然心动》中，有一场景印象极深。小女孩茱莉爬到高高的梧桐树上，眺望远方。朝霞将天际渲染成旖旎的颜色，光影明净澄澈，恍若天上神殿。她隐匿在树叶阴翳之中，睁开少年迷蒙的双眸，打开童稚的心房，任辽阔苍茫的天空将她的心打造地如彩虹般绚丽。气质疑干净的孩子如同白纸，世间那么多美好事物等侍他们发现。虽然世间大美打下的鼓点节奏她还无法分辨一二，但浸润在霞光中的小小心灵，却是达到超验之境，进入无识无知的“江湖”中了。     孩子天然本真的“忘"固然是完美的，但人长大后是否就真的只能变得“不幸”呢？私以为格拉祖诺夫说的话未免悲观了些。诚然，当人已成为世界运转体糸的一个部件，被知识经验组构认知时，再想发现美好事物是不易的。但浩瀚宇宙无穷尽之说，那么每个人都处于无知状态，倒也没有“什么都已经涉猎”之谈。             人习惯将大同世界拆为零碎，在经验范围内划分了自我的苍穹却也无可厚非。毕竟对客观外在而言人的认识有限。但庄子提出“相忘于江湖"一说却是为人们的生寻得了出口。不论有识无识，尽可摒弃有限，全然忘我，在无尽的“无"中发现无限可能的“有"。     拉祖诺夫若是熟谙老庄哲学，就不必艳羡年轻人的潜力了。鱼困于陆，是不幸。但仍可挣脱自我认知的禁锢，优游于江湖之中。唯留一首发于情的交响乐曲在天地间飘荡，氤氲出几抹淡淡香意，同同归江湖中人共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