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望（一）

打望（一） 王涩有事没事总喜欢叼着烟倚在阳台栏杆上，双眼色迷迷地盯着楼下的南北大道。他的目光一向锁定在穿长裙、超短或是打扮妖艳的性感女生身上。 每当他在阳台上打望的时候，我总是习惯性地拍拍他的肩膀，又看上了哪位美女？ 他双眼眯成一条缝，弹弹手中的烟灰说，美女实在是太多了，看的我眼花缭乱，还没决定好挑谁呢！ 然后我不屑地丢给他一句，像你这么色又花心的男人这辈子肯定找不到女友！ 他就歪着嘴胡乱反驳道，我这不叫正事？谁不是说我站在楼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下看我，于是我就成了风景！一副十足的痞子相。 我说，要是她们看到你了，肯定由看风景变尽疯！ 王涩除了眼睛有点小，其他地方还是对得起大众的，而且还天生伴着一丝幽默感，这样的男生在大学还是算畅销的。可王涩的命运就有些特殊了，之前他追过三个女生均以失败告终。这三个女生均是经过打望确定的目标，然后用不同的方式制造出一个个巧合，顺理成章地成了有缘人，最后发起攻击。   他制造巧合的功夫实在令我佩服，什么奇异招数都使得出来，饭堂假装帮美女刷错卡，球场专门把球射向女生，每次选修课故意坐在同一女生旁边……可惜最后追女生的结果都一样。 我帮他分析说一切失败的根源只有一个，都是打望惹的祸。   他追第一个女生时，先是轻松地把她约了出来，一起打网球，一起逛街，一起去学校外面的滨江大道上散步，眼看着就要成功的时候，他们身边出现一个穿着暴露打扮妖娆的女生，因一时色心大发双眼紧跟着女生而忘了身边的佳人，结果两人因此不欢而散；第二个的时候，他更夸张地忘了旁边的女生而跟踪穿超短的性感女郎，结果不言而喻；第三个失败的起因其实也不算什么，就是一起散步时王涩一不小心对女生说了句：“看，前面那个女生多——时尚。”这相对之前已经收敛很多了，还是被女生狠狠地骂了句“你去死吧”后各奔东西。经过三次失败后他依然锲而不舍继续寻找新目标，发动新的进攻，总是乐此不疲。当然，这三次失败也许不能完全归于王涩的问题。 六月的一天，这正是打望的最佳时节，我和王涩吃完午饭后没精打采地往寝室走，王涩提醒着我说今天是打望的好天气，路上一定有风景！ 我回答说，你小子取错名了，不应该叫王涩，应该叫色王！ 他不仅毫不在意这个称呼，还厚颜无耻地回答说，色王至少也是个王啊！从此，色王便成了他的绰号。 我说你简直无可救药了，色到骨髓里去了！ 就在我为他的色心感到无可奈何时，他猛的拍了下我的肩膀，说，快看，前面那个穿黑丝袜的女生怎么样？ 我朝着那个女生望去，十米开外的距离，几百度的近视恰好又没戴眼镜，我说，看不清脸，腿好像有些长！ 他毫不害臊地大声对我说，没欣赏水平！可悲，你连打望都不知道怎么打！ 我好奇地低声回答，生怕哪个女生听到，该怎么打？ 这时女生正好经过我们身边，王涩没有色咪咪地盯着那个女生的脸，而是把眼睛死死地锁定在她的脚上，完全不顾我的提问。 等那女生走过后，色王还不忘回头看了几眼，这才趾高气扬地给我讲打望经验，说，打望嘛，其实很简单，教你句口诀：远看头，近看脚，不远不近看中腰。 最后他还恬不知耻地补上一句，其实打望也是一种艺术！ 我说，那你岂不是都已经成艺术大师了！ 他说，大师还不敢，多多少少也算个专业人士吧！你看我给你分析一下刚刚我们所看到的，远看整体形象，近看局部形状，刚才那女生身材苗条，体型丰满而匀称，脚踝不高不低，小腿修长，手指纤细而白嫩，腰如水蛇，锁骨深浅恰到好处，脸型大小适中，双眼大如水蜜桃，嘴似樱桃，皮肤白皙，两个圆形大耳环与整体形象相得益彰，衣服鞋子颜色搭配天衣无缝，散发着无穷的女性魅力，令人回味无穷啊！ 耶——果然够专业！连锁骨这么细微的地方就你小子看出来了！我惊讶于他独到的眼光和观察力。 他听了句夸奖，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开始自吹自擂起来，也不看看我是谁！一丝一毫是美都逃不过我这双火眼金睛！ 见他这么嚣张，我毫不留情地说，光发现美有啥用啊！有种就走近去欣赏美，把她追到手那才叫真本事！ 对于我的激将，他脸上露出一个信心十足的微笑，你就等着看我是怎么抱得美人归的吧。这大大出乎我的意料。 我诧异：这么迷人的女孩还没男朋友？不做第三者可是做人的底线！ 首先，她刚刚是一个人出行，这证明他应该还是单身；其次，他的目光微微向上仰，这说明她是个心高气傲的女生，这样的女生让很多男生望而怯步，这便增加了她现在还是单身的机会；最后，她左手小指上的戒指，更加证明了她目前还是单身!这样的的条分缕析，让我不得不佩服他不仅是个打望的专业人士，还是个研究谁是单身的高手。 这样的观察力让我深信不疑刚刚这个迷人的女孩迟早会对他投怀送抱，不过我还是有些不服地说道，不愧是专业人士，不过你也不一定能搞得定她，那么多人都未能搞定，小心到时候死得很惨！ 此后，色王打望时竟然放弃了大众路线，专门守候这个散发着无穷魅力的女孩，他把下巴耷拉在阳台上，双眼炯炯有神地扫视着南北大道上的人影，当看到她的出现时，依然是一脸色相。我想，要是这家伙以后出身社会了，肯定有很多良家妇女会被他引上歪门邪道。 经过几番打听，最后得知她叫莫筱琴，和我们同一年级，音乐学院的，曾多次在市里获得各种音乐比赛大奖。身后有着一大批男生对她情有独钟，甚至还有人发誓说这辈子非她不娶。 我笑着对王涩说，这下你小子有得追了，搞艺术的可不像之前那些小女生那么好追，何况她身后还有那么多痴情种。 他一副信心十足的样子，没什么好追与不好追，只是追的方法不同罢了。 在我看来，这根本不是在追女孩子，而是在玩一个上瘾的游戏，每升级到一定阶段的时候，热情便会大大下降，然后再换对象，继续重复着这个游戏，并且乐此不疲。一开始我鄙视这种行为，但因为王涩是我在大学里最好的哥们，时间久了也就见怪不怪了，渐渐地我不再反感这种做法。 接下来的日子里，色王想尽一切办法和莫筱琴碰面，尽力抓住一切机会和她搭讪，可总是好事多磨，随随便便地和她打招呼不仅没有来由，还会毁掉她对他的第一印象，色王苦心期待着最佳时机的到来。 经过多次的细心观察，色王欣喜若狂地对我说道，机会来了！机会来了！她每天下午经过我们楼下的时候会掏出手机看一阵，要是这时我也掏出手机，和她来个碰撞，哈哈哈哈，说不定就会撞出爱情的火花！ 你小子行啊！虽然这招够贱，不过效果肯定不错！我不得不更加佩服起色王来。 他开始了一系列的策划，该怎么穿着，该从什么角度去碰撞，该是怎样的情，然后改说什么话，甚至连以后该怎么牵手亲嘴都想好了。 我说你丫的就只会意淫，做人要一步一个脚印，脚踏实地才好，才有女生喜欢。 他抿嘴笑笑，你那些都是些过时的狗屁理论，现在行不通咯！要学会变通，不要太呆板了，这样才会有漂亮女生喜欢！ 当天上午，我上了两个小时的网，感觉眼睛干涩，在阳台朝远处的小山丘望了望，当我把目光转向楼下的小道时，眼前的一幕让我惊呆了，我没想到色王这么缜密的推理也会出错。 王涩王涩，快来看！我看到一个高大男子走在莫筱琴的右侧，嘴角在不停地蠕动，莫筱琴却一言不发地继续往前走。 还在打网游的他骂了句，妈的，又被挂了！ 快来快来！再不来你的梦中情人都快被别人拐走了！这下子他比谁都动得快，打着赤脚迅速窜到阳台。 妈的，没想到有人会捷足先登……望着莫筱琴和一个陌生男子的背影，色王像胀大的气球一下子瘪了。 还是趁早实施行动吧，趁他们现在还没牵手，要不连机会都没了！ 第二天下午，乌黑的云铺天盖地，燥热的空气上下翻滚，色王决定把他自认为完美无缺的策划付诸行动，他穿好西装，打好领带，然后骑着破单车直奔北门。 他说，这次我一定要将那个陌生男子打到，让无数美女拜倒在朕的西裤下，然后只取独压群芳的莫筱琴让天下所有男人眼红到想自杀身亡！眼看火烧眉毛了，没想到他还能有这么好的心态。 算准了时间，锁好单车，然后昂首挺胸满面春风地直奔南苑。我在阳台上看见他箭步若风，每过一棵小树，可怜的树苗就摇摇欲坠。他走到事先预计的碰撞点时，那里却空无一人，只有他身后的花花草草还在左摇右晃。突然，大颗大颗的雨滴嘀嘀嗒嗒从天空中淋下来，他看看手表，慌忙地冲向宿舍。 我看着他落汤鸡似的回到寝室，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他自嘲道，妈的，我这一身皮尔卡丹没招来美女，倒招来了场暴雨！ 这应该叫偷鸡不成蚀把米吧？ 切，这叫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淋其身子，然后抱得美人归笑傲江湖视女人如黄金视男人如粪土！ 这次忽略了天气情况，美人没撞到反而遭到了我的嘲笑。天公不作美并没有让色王知难而退，反而加剧了他征服莫筱琴的决心。为了能有共同点，他天天早上起来就对着电脑深情地唱《冰雨》，下午在楼道上搂着吉他，还边弹边唱“找一个最爱的深爱的想爱的亲爱的人来告别单身”。   几天下来，他信心十足地对我说，这次我又多了一份胜算，不说胜券在握，至少也是十拿九稳！ 那接下来怎么行动？我假装好奇地问。 还是原计划，今天天气不错，应该不会像上次那么狼狈了。   这次他不穿西装不打领带了，改穿白色的阿迪达斯T恤，深蓝色的牛仔裤和白色耐克鞋。他曾专门算了南北大道的步数，刚好250步，按照他一贯的速度，从大门到碰撞点需1分33秒，他掐好时间低着头顺着南北大道向南苑走来，250步的距离可以让他随时调整自己的状态。我站在阳台上，观察这下面的风吹草动。很快，他出现在我的视野里，正匀速向着我这边移动，接着，莫筱琴出现了，这次她穿着波西米亚风格的长裙，这正是色王所喜欢的风格之一。果然，她将手机从皮包里掏出，动作熟练而轻盈，然后低着头用纤细的手指在手机键盘上轻盈地按着，我仿佛听见了按键发出“啵啵”的响声。这个动作让我也跟着兴奋起来，期待着色王筹备已久即将上演的戏码。 此时，我看见色王正在左右裤兜里胡乱摸着。糟糕！没带手机!   没想到他自以为天衣无缝的计划还是出现了纰漏，没了道具，我等着看这一场好戏会以怎样的形式上演。   眼看着就要到碰撞地点了，色王还在摸左右裤兜，甚至连屁股后面的口袋都不放过。确定没带手机之后，他突然低着头唱起了《冰雨》，刚唱完第一句“我是在等待----一个女孩”，啪——就迎头撞上！我看见太阳下两个影子合二为一后又迅速分开，旁观的路人接二连三地发出“哇、哇”声。 女孩后退几步差点倒地，手机掉在了地上，色王则风雨不动安如山地杵在原地。我想，这家伙怎么一点也不知道怜香惜玉啊。 他俩尴尬地对视了几秒钟。当然，色王的尴尬很可能是装出来的。 他上前几步，捡起手机，然后递给女孩。 喏，你的手机!此时女孩正鼓着腮帮，似乎马上就要爆发了。 Nokia手机屏幕已经出现了一条裂痕，屏幕却还亮着，小巧的机身上摔掉了几小点漆。 就在我以为她要爆发的时候，没想到她竟然哭了。后来的路人摇摇头：真不是男人，连女朋友都欺负！ 色王见女孩哭了，赶忙上去安慰，没事，手机我拿去帮你修好就是了，你先用我的手机吧。说着又在自己的裤带里摸来摸去…… 不好意思，手机忘带了，你等着，我马上上去拿。 女孩始终没说一句话。 色王冲上楼时手里拿着莫筱琴的手机，然后慌忙地一把抓起了自己的手机，又冲下楼去。 女孩还在原地待着，泪水已经干了，眼睛有些微红。此时的她可爱极了，同时让人心生出一份怜悯。 色王把自己的手机塞着女孩的手里，卡已经换过来了，我号码也已经存你卡里了——王涩，王者归来的王，羞涩的涩。手机修好了我会给你电话的。 女孩终于发话了，谢谢你，我感觉好多了！ 色王听的一头雾水，明明自己撞了别人还撞坏了对方的手机，对方还说了谢谢？ 呵呵，为了表达我的歉意，晚上一起喝奶茶怎么样？到时候给你电话。 恩，到时候看吧，我先去图书馆了。由此可以推断，莫筱琴是个爱学习的孩子，色王平时是很少去图书馆的，只有期末才抱着一大堆书到那里临时抱佛脚。 我在楼上看见色王嘴角荡出一丝淫荡的笑，转身上楼。 哟，收获不小啊！第一次就搞到手机号码了，还拿了她的手机。好小子！ 说实话，这次撞的挺心疼的，本来是想撞轻点…… 我说呢，还以为你小子不知道怜香惜玉呢！   我今晚约了她，她给我的感觉说不清道不明，高傲得拒人于千里之外，同时她又像磁铁一样，让人不由自主地想靠近。还有她泪水划过脸颊的一刹那，我的心竟莫名其妙的剧痛，我的心从来没有像这样痛过。那一刻，我发誓要好好呵护这个女人。 下午六点多，色王给莫筱琴打了个电话，并约好晚上8点一起去北门喝台湾奶茶。 还才七点半的时候，他就关了电脑，打理了一下头发，检查了钱包还剩多少钱，然后转着自行车钥匙圈说，我出去了。 记得给我带杯烧仙草回来，不要花生。 No problem！ 莫筱琴到的时候色王已经在北门等候多时了。 去哪家？左边右边还是右边左边？ 她扬起小手，毫不犹豫地向左指了指，以前我一个人经常去那一家，那里的烧仙草特别好喝！ 好吧，你说哪里就是哪里！走咯！ 莫筱琴在前面快步走着，好像等不及了一样，一辆摩托车正对着她疾驰而来，他猛地冲上前去拉住她的手向左边闪躲，幸好反应迅速没有出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