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你想做

当你想做 当你想做                        （一）     “当你特别想做成一件事情的时候” 有没有这样的经历呢——开学的时候竞选班干部演讲。举手就上，已经去了很多人。台上那个人在说什么完全听不进去，只是在脑海里温习自己的台词。感到口舌干燥，半只脚已经挪到过道里。手微微发抖，能听到自己的心跳。 哎呀。好想去做。好像把这件事做成。但是紧张。担心把它搞砸了，以后在众人里怎么抬得起头来。这种想法人人都有过，比如我从来就觉得“过程大于结果”是句扯淡的话。“我已经尽力了”听上去总有点心酸；我的座右铭是“一件事，你可以不去做，但一旦做了就必须做得漂亮”。 所以，当我中学时代的最后一场运动会，当我们文科班风格本来就华丽纤细，当所有能跑能跳的姑娘都已经项目缠身，我竟然能得以了却一桩以前不大可能今后也不太可能的心愿——去跑女子一百米的单项。 对一百米这种东西还是有点感情的。初中时候两场运动会，都去跑的4×100接力，而且我们小组两次都在学校的奖台上领四个银牌。那时候觉得，果然集体的力量就是强大啊。要我个人的话，是不敢去拿班级荣誉赌一个单项的。不敢承担责任。但是现在班里没办法了；所有需要技巧的运动我都不是特别擅长；又不好意思整个运动会什么都不做；就答应了。 “当你特别想做成一件事情的时候， “别担心。全世界都会帮你的。” 想不起这是哪家的心灵鸡皮疙瘩了。初看时觉得很励志。后来居然也还相信。距离开运动会还有个五六天吧，虽然之前以为自己只参加个接力不用锻炼，也完全预料到猛地一下开始锻炼会使两腿酸痛得抬不起来，但我还是义无反顾的开始狂练了。虽然我短跑的那点速度参加比赛有风险（这句话也只能我自己说；谁敢说出口我绝对饶不了他），我也还是很看得开——初中时接力不也挺好的嘛。大学了我一个大西部来的矮矬穷怎好意思争单项。如果这是最后一次，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于是剩下几天，下了三晚以后，背着书包，慢吞吞的走到操场；放下书包，脱了外套，小步跑到一百米跑道的另一端；心里默念“预备——跑”，一路狂奔，绝不减速；到了终点线刹车，喘口气，背上书包，慢吞吞的回宿舍去。 这样持续了三四天。有天晚上还遇到我那代表理科清北班苦逼跑一千米的堂哥。他客套般的夸赞说：“你还是跑的挺快的嘛。”心里当然窃喜。端着架子回答：“我们班跑得快的人都报了太多项目了。”意思是你特么就以为我们文青班是吃素的么。 ——当然最后运动会闭幕我们两个班都一个奖没拿到。这是后话了。 那几天还是很高兴，喜欢短跑。气喘吁吁的回宿舍里，洗个澡，仰面倒在床上。觉得很充实。 那几天还是很高兴。 是不是漏了什么。   （二）     “当你特别想做成一件事情的时候” 运动会的前一天晚上，放学了，我一边走，一边拨通了妈妈的电话。那边传来一声沙哑的“喂”，我的眼泪就不争气的流了出来（这个拟人句用得好平庸；唉不管了）。我开始哽咽，好久才挤出一句话：“妈妈。” 虽然我很喜欢林黛玉，但这并不代表我就赞成女孩子哭哭啼啼；眼泪是女性的武器，也是女性软弱的标志。唉，但是没办法了。如果不哭出来的话，心里很难受。 因为我明天跑不了一百米了。 我们在这里用一下电影的画面切换。让我们开始画面回放：得知自己要去参赛，每天晚上背着书包走去操场，跑，走出操场，披星戴月，头发蓬乱。我没觉得漏了什么啊。 所谓长久未曾锻炼。所谓剧烈运动。所谓——准备活动啊准备活动！！！ 我想套用两年前一篇文章里的一个句式：“笑话！我长这么大第一次听说公交车是分方向的！” 于是，我的人生又多了一项“第一次听说”。 前天晚上就已经觉得有点不对劲了。迈步的时候，好像在大腿内部有一根筋在抽痛，我甚至能感觉到它的横截面是三角形；每跨一步，就抽痛一次，完全没法加速。况且这几天两条腿本来就酸痛。以为会好的；睡一觉起来，发现更严重了。上网也搜了，周围的人也问了，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肌肉拉伤”。 能得到的建议也都不靠谱。按摩咯，贴膏药咯，针灸咯。只剩一天了，这一天只要双手空闲我都在捶打双腿。捶得太重怕痛，捶得太轻没效果，在最后时刻已经升华到了这种境界：捶哪儿都不痛，但跑起来大腿里那根筋就像钓鱼线被拉动，另一端扯动钩子钩着血肉，而我像鱼一点一点上浮，眼眶干燥呼吸困难渐渐被绝望吞噬。 那个下午全班到操场练习项目。我坐在绿茵场上，拼命压腿，每次俯下身去，都对着大地祈祷一次：行行好咯，发发慈悲咯。然后试着起跑，没几步就痛得刹住。抬起手来放到前额，试图平息心里涨满的失望。忽然有冲动摆开“大”字仰面倒在绿茵场上。摸了摸绿茵想还是算了，怪脏的。 心里觉得幻灭。晚自习再去试，操场黑糊糊的，靠场外路灯微弱光亮有班级在练长绳。听同学的新建议，坐下往死里揉搓大腿，促进血液循环。“特别有效的秘方一般人我不告诉她”的级别。我使劲的按摩啊，按摩啊，还有不到十个小时就比赛了啊，抬起头来昏黄的一片，夏日燥热的夜晚，长绳摆动的风声，嬉笑声，欢呼声，忽然心里一片凄凉。 当然了，我可以放弃。没关系的。参加比赛可以再找人，跑得比我还好的不在少数。只是觉得不甘心。这几天人去楼空的夜晚走进运动场的记忆化为了泡影，所有的努力都白费。又在我凉薄的人生经历里添了一次日后笑着说出口的故事。只有当事人才知道那种无力感。和所谓，徒劳无功。 “曾经拥有的东西被夺走，并不代表就会回到原来没有那种东西的时候。” 《白夜行》的台词。我站起身来，最后试一次。“拜托了，发发慈悲。” 握拳，起跑，加速。 然后停止，愣住。 当男主角死时，任何医生都束手无策，这时只有女主角的眼泪和催泪告白可以把他唤醒。“他又开始呼吸了，医生！”观众展颜而笑，擦干眼睛。这招屡试不爽；我们仍然相信，信念和真爱会带来奇迹。 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