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茄（小说）

番茄（小说） 生活在番茄地里的小女孩说，雨没有感情，风也没有。 昨天，小女孩守在被裹得严严实实的屋子里，透过被木板遮得只留下几个像鱼眼睛那般大的空隙的玻璃窗，望着雨相连成片的铺展下来，气势滂湃，还腾出一层层的雾，驾着风，在已经被砸出突兀的大洞的番茄棚上翻滚，像汹涌的海浪砸在礁石上，碎成粉末，不惜鱼死网破，慢慢侵蚀着像礁石一样坚强的番茄。 番茄是很坚强的。 小女孩和爷爷生活在一起。爷爷顺着一头花白的头发，一根根柔柔地垂下来，却很茂盛，倔强的皱纹只在爷爷笑的时候活动活动，年迈却勤奋、顽强。 她们生活在一个小村子里，四季如美好的童话那般怡人，村子里的每家每户都种植着蔬菜，不同种的蔬菜，和睦笼罩着这个村子的景致。一般人家都不富裕，他们把自己辛苦种出来的蔬菜搬到要翻越两座山淌过一条大河的小镇上去卖，以此来充盈自己的口袋，剩余的蔬菜，也留着自己吃。 小女孩和她的爷爷也一样。小女孩的爸妈住在小镇上，他们每周规定时间来一次，开着笨重的装货物的车子绕过那条大河颠着崎岖逶迤的山路，那车上常常出现的番茄是即将卖给小镇上的人们的。 红彤彤的番茄，犹如日照三竿的太阳，被运离故土，跟着小女孩的爸妈，来到小镇。 第一次到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小镇，已是多年前的事。 小女孩的爸妈跌跌撞撞地爬着路途来到小镇，那路途现在看来仿佛预示着他们之后的道路。来到小镇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要租个铺子，来给这些番茄安个家，让客人有个熟悉的地方来买这些可爱的蔬菜。 她们缓缓地开着载满番茄的车子，焦急的目光一边往路旁的房舍放眼望去，烈日熬着时光，终于见到个空房子，热情洋溢，赔笑问道：“价格多少？”回答的却是她们需要不为以后的柴米油盐做考虑才能买下的价格，眼见着这磨人的烈日和孩子似的已经吃不消了的番茄，又不愿舍弃掉，只能砍价求体谅，却没有料到，小镇上的人，并没有村子里的人淳朴。只能再往前行，心中滋长着希望能遇到个物美价廉的铺子。 烈日晒得番茄口舌干燥，爸妈脸上辛苦的汗水颗颗绽放。 太阳已经散着昏昏沉沉的气息，阳光快要落幕了。 她们俩决定下一个铺子一定要把它买下来，价格能砍就砍，否则，今晚就只有住大街了。 车又行驶了不久，眼前的一块告示牌唤起了她们眼中的喜悦，房东应该就是门旁这个微胖的中年女人。 她们已不知道今天第几次重复了这句“价格多少？”，她们眼里此时除了喜悦外，还有些许的疲惫。 那个房东在夕阳落幕下啃着西瓜，西瓜汁吸附在她嘴边，一副悠闲恰意的样子，和爸妈的景象成明暗反比。她倚着墙，眼神有意无意地瞟过夕阳的斜辉，再瞅了瞅那一车子的还无处安身的番茄，心里琢磨着些事情，不慌不忙地吐出西瓜子，慢悠悠地报出了价格，顺带着还加了句“天都快暗了，你们还拖着一车番茄，我看今天你们是租不到房子了”。 爸妈俩人明显感觉到这个房东是借着时间抬价格，但为了以后和今晚考虑，她们还是一边砍着价格，一边租了下来。 原以为租下这个铺子再加上自己的努力就会有源源不断的收获拢过来，但，哪有想到…… 那天，爸妈俩人离开了店铺去外边批发一些制作番茄酱的佐料，以扩大客源，临行前就拜托房东，帮忙照看一下店铺。 房东随口就答应了，搬出一台电风扇，懒洋洋地坐凳子上，看着来往的人群经过番茄摊。她正闲着无聊时，邻居在家门口大喊邀她去常常刚做完的点心，她一兴奋，喊了一声答应，转头就把照料番茄店的事情给忘了。 一转眼，闷热的天气摘掉了它的面具，暴雨如注。 爸妈赶着大雨回来时，已是目瞪口呆。 原本摆在店外为牵住客人目光的番茄被砸得遍体鳞伤。原本顾客就少，番茄就卖不出去，现在却还遇到了这种情况。 她们有想过去找房东说理，但，转个弯想到房东也许并不会理解她们，而且，她也许并不是故意的，也就作罢了。 然而，这一次，房东却是意识到了是自己的失职，一边摇着把扇子，一边扭扭捏捏地来道歉，竟然还决定补偿她们。她联系了小镇上的几家学校食堂，把她们因为顾客少而卖不出去的番茄给清空了。并且，这些食堂说，以后会继续来这家店购买。 在四面环绿的小村子里种番茄的爷爷和小女和知道了这个消息后，心里冒出了支持她们继续努力种番茄的欣喜。 当晨光还伸着懒腰打着哈欠，晨雾才刚从清爽的水中起身，拖着一身湿淋淋，迷迷糊糊地在散步时，她俩已经揣着装着各种农具和肥料的竹篮子，走在被杂草霸占得只剩下弯弯的一条小路上，杂草上长着保护自己的刺刺的毛，划过俩人的双腿。爷爷从来都没有因为路上的困难而阻断自己前进的道路。 杂草间有许多虫子，它们是番茄的宿敌，以不速之客的身份闯进番茄地，蛮不讲理地留下来，像顽强的小强，死缠烂打着不走。爷爷没办法，白天就早早来到番茄地，不仅要施肥、松土，也要在难忍的环境下，给被虫子侵蚀的番茄灌撒着千里迢迢从小镇带来的农药。做完这些他才会心安，才能够回到家，过几天再来望一望。 然而，再来到番茄地，虽然虫子是暂时驱走了，地里的幼苗竟都一副枯枝败柳的状态，翠绿生机的幼苗硬生生地被压弯了腰。爷爷正望着这一片怪景感到莫名其妙，倏忽间，邻居经过自家的番茄地，热火朝天的议论就飘进自己的耳朵，抓住声音转头望去，他们都一副惋惜的情。 “怎么了？”爷爷既好奇也出于关心问道。 “你还不知道啊？”他们诧异反问。“昨晚村子里潜进来一群鸟，它们糟蹋了我家不少的蔬菜啊！” 爷爷霎时就明白刚才番茄地里见到的景象是出于什么原因。但他没有沮丧，小困难才不会把它阻碍呢。 他看着邻居脸上气馁的表情，只能安慰道：“没事儿，蔬菜还能再长。乐观点，别这么容易就感到挫败。来，天气这么热，干脆先吃几个番茄。” 邻居一行人被爷爷这么一说皱皱眉想想却豁然了少许。 一行人把新鲜到刚刚摘下，才在清澈的小溪里面溜过一趟番茄大口大口咬下，汁水在清凉的心里回荡。番茄上的那个绿色的小帽子被当做放下心里苦恼的标记，印在土地里。 夜晚，爷爷没有回家，他得守在番茄地，以避免那群鸟再来侵扰。月光扎破薄薄的云层，休憩在爷爷洒满汗水却安详的脸上。 而他并没有歇息，他用他那粗糙的手指，悉心地呵护着弯下腰的番茄枝子。 番茄是很坚强的。就算番茄枝子离开了主体，它也可以独立的生存下去。 小女孩疑惑地看着爷爷把掉下的枝子像种花一样埋进泥土，便问了一句。 爷爷笑笑，习以为常：“番茄是很坚强的。枝掉了没事，把它种在地里，还会活过来。” 说着他就照做了。小女孩对这些脱离原本的生命源的枝子充满了期待和惊讶。 然而迎接这些全新的独立新生命的未来，并不是美好的阳光…… 第二天，小女孩的爸妈来了。她们表情凝重焦急，装货物的车上竟没有原本用来运番茄的框子，而是几根细细长长经过人工修理过的竹子和几卷惨白色的薄膜纸。爸爸下了车就火急火燎地抱着它们，一脸喜悦迎出来的爷爷见了这景象，冷了脸。 妈妈说，明天台风就要来了，强台风，卖是卖不掉了，摘了可能会烂掉，所以先保护起来。 所有人都忙了，架棚护田。他们要保护这些番茄，尽管番茄很坚强。 但没有预料到，棚，如此的脆弱。 小女孩透过窗缝，只见到大风卷着暴雨，击打在大棚上，不知棚里的番茄命运如何，她心心念念的番茄枝子会如何…… 台风过后，一片狼藉。颠覆原来阳光下坚强的样子。 番茄叶奄奄一息地黏糅在一角，散发出沙漠里绝望的黄颜色，原本红硕的番茄被大团大团的雨水鞭打得伤痕累累，令人怜惜，而前不久刚种下的番茄枝子，也已不知去向。 小女孩失望透了，在这些番茄原本正要采摘以前，她还抱着幻想能够在番茄换来的钱里支一小部分给自己买些心仪已久的东西，可现在，幻想破灭不说，连一家人辛苦的努力都腹水东流。 领居家的蔬菜的遭遇也是这种境况，但好在，风雨手下留情，也保住了一些。 但也也并没有难过，至少没有表现与表情。他让小女孩和他一起找找其他受损小的番茄，把那些先采摘来。 这些番茄的命运不是拿去卖的。 爷爷细心地把它们做成了番茄果酱，送给了那些同样遇难的领居们。 小女孩诧异不解：“为什么？” “任何时候，哪怕自己遇到了困难，也要体谅别人的难处。任何困难都会找到破解的办法” 这话说出后没多久，收到爷爷的番茄果酱的邻居们就送来了自家的蔬菜种子，各种各样，一个个眼里都溢满感激。 爷爷推三阻四却并没有得到效果。 这些种子，这些团队美好的品质所结出的种子，在爷爷不懈努力下的第二年，长出了生机勃勃的小苗。 它们盎然在风吹雨淋中成长的样子仿佛在表明：“一颗坚强的种子，在团队的帮助下，还会开出更加坚强的花。” 某一天早上，爷爷照常赶在日出之前来到曾经的番茄地照顾其他的蔬菜。一个锄头挥下去，他蓦然愣住了，锄头悬在半空，刚探出头的阳光在他眼前的景象跳舞。 阳光下的那个地方，是去年他请邻居吃番茄，邻居丢下的充满着烦恼的番茄上的小绿帽子长出来的新希望——一株株新的番茄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