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冬衣·浅披肩

深冬衣·浅披肩 想起母亲，便会想起一件深色靛蓝的土布冬衣。     那是母亲18岁结婚后的第一件冬衣。在那个年代，有一件厚厚的冬衣是一件令人羡慕的事情，而母亲无疑则成了乡人们羡慕的对象了。可是直到今日，冬衣还没有离开母亲那瘦弱的肩头，还一直在用它靛蓝的色彩为母亲遮阳挡灰。     它已经不再年轻了，它覆盖之下的青春美丽随着它曾经温暖的体温正一步步的冷却，一点点的变薄变脆。当白发爬上了那乌黑亮泽的秀发，鱼尾纹漾上了那曾如玉光洁的脸，年轻早已消失地无影无踪了。深蓝冬衣变薄了，变旧了，可是它还在那曾经美好的身上流连，忘记了是它把那个曾经温柔似水的江南女子侵蚀成了面目沧桑的农家主妇，变成了白发蔓延的女人。     小时候的冬天，母亲总是不放心我一个人呆在家中，便常常把我带到田地里，让我在她身边玩耍。记忆里的深蓝冬衣总是日复一日的弯着身子，把汗水滴入那灰褐的水稻土中，从冷风这头挥舞起锄头，把冷风远远地锄到了土地的另一头。此时的我一直在扮演着一头笨拙的小熊，穿着厚厚的棉衣傻楞楞地坐在稻草堆上，看着弯成90°的靛蓝的美丽在寒风里静静地跳跃。     初三那年，母亲穿上了那件靛蓝冬衣走进了镇里的粮食加工厂。因为她有足够的信心，一年后的我将会出现在县城里的重点中学继续我的学习生活。此时的冬衣已经不再是原来深蓝的美丽了，它开始泛白，成了浅浅的蓝。它也不再只有御寒的作用了，防痒、耐脏的美在冬衣宽坦的背部温柔的弥漫。     那段时间里，浅蓝冬衣总是先我一步跨出家门，急冲冲的向工厂里赶。而我则经常在走出家门时有意无意的回头，偷偷看看与我背道而走的冬衣。冬衣很笔挺，它的下面看起来是坚定的步伐，可是再仔细看，却有一种虚浮的感觉在荡漾，并且不小心在空气中瓢泼成了一种蹒跚的姿势。你也许不知道，工厂里的浅蓝冬衣，承受着比瘦弱女子身体还重的物什，一百二十多斤的谷袋，一百斤的米袋，一次又一次的重重地摩挲着冬衣，一遍遍的侵蚀冬衣下的女子那瘦小的气力。很多时候我去送饭，看见灰头耷脑的工人们中，就有一个是穿着浅蓝冬衣。     很快我就升到了高三。去年，这件曾经深蓝的冬衣不见了，它并没有彻底地消失。它早已丧失了青春，此刻连浅蓝的冬衣都做不成了，很多单薄的蓝色的线留在了曾经厚实已经单薄的背部。 它成了一个披肩，缀满许多补丁的浅蓝披肩。那时母亲也已离开了那个加工厂。母亲也不再有雷打不动的作息时间了，浅蓝披肩开始没有节制的跳跃在凌晨深夜。披肩上出现了灰黑滚烫的水泥，还有洁白干燥的石灰，逡黑细长的钢筋。这只是因为我即将进入大学。对一个家庭来说，一年一万多元的学费是一个天文数字。所以她选择每日没夜的出卖廉价的劳动力。 披肩下的肩膀比冬衣下的肩膀更加瘦弱了，肩膀的弧度却在我的眼里呈现出异常的美，那美是从那个瘦弱女子心里溢出来的醉心之美。蓝冬衣从来没有说过累，在历经侵蚀下变成了蓝披肩，继续为瘦弱的女子遮灰尘，挡风雨；用柔软但不软弱的身体去抵御坚硬。     蓝披肩此刻还在罗霄山脚遮住汗水淋漓，在赣江水滨轻轻舞动，那又宽又平的蓝披肩下，尽管只有八十几斤的体重，但却负荷起一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