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略论钟馗及灵璧钟馗画 梁家贵* 内容摘要:钟馗的传说和信仰历史非常悠久。传说中的钟馗在自身体征、相貌以及功能方面均具有鲜明的特征。灵璧钟馗画历史同样也很悠久,它的兴起与当时的经济社会发展、社会环境状况、印刷技术进步有一定的联系,反映了人们对现实的批判和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与历史时期不同的是,当前人们更多地是从唯美的角度来欣赏、创作钟馗这个传说中的人物,以及钟馗画,反映出人们对当前生活的热爱。 关键词:钟馗灵璧钟馗画吴道子 钟馗的传说和信仰历史非常悠久,据称在西晋或东晋末就已经在民间相当流行了,[1]钟馗因而成为我国几乎家喻户晓、妇孺皆知的神祗,不仅存在绘画、戏剧、小说、诗词等艺术作品中,还成为木刻版画、剪纸、面塑、泥塑、木雕、玉雕、石刻、陶瓷、风筝等工艺作品的题材。此外,民间还流传跳钟馗的民俗习尚,迄今在大陆一些地区以及台湾地区仍保留跳这一民俗。钟馗信仰还走出国门,在国外也拥有较大影响。例如在日本,尤其是古代的日本民间,有着广泛的信仰,并由此而创造出一系列与之相关的文化,像他们古代的绘画艺术、说唱艺术、戏剧艺术之中都有钟馗神的题材。[2] 综合有关钟馗的传说和作品,可以得出有关钟馗如下三个特征: (一)从自身体征看,钟馗不仅有籍贯,还有功名,也就是说,钟馗是一个确确凿凿、完完整整的人。传说中的钟馗拥有举人的功名,死后被追封为进士,并具有终南山的籍贯,钟馗的名号就有了“终南进士”、“钟进士”或“终南人氏”等称谓。他首先是非正常死亡而引起关注、崇奉,进而由鬼变成专司驱除疫鬼的神祇。也就是说,钟馗尽管以鬼的面目出现,但他实则是人、神,沟通了天、地、人三界,是一个亦鬼亦人亦神的形象,反映了我国古代传统的鬼神观。 (二)从相貌特征上看,钟馗面目丑陋,也正是这个原因,他才名落孙山。文献纪录以及艺术作品中的钟馗身着襽衫,头戴幞头或帏帽,面相丑陋,长髯,怒目。据传,这是依据吴道子创作的“钟馗样”作为蓝本的。另外,据说温庭筠相貌丑陋,五代时期王定保《唐摭言》云:“温庭筠貌甚陋,人呼为温钟馗。” [3]p.47可见钟馗相貌特征是得到人们认可的。为何钟馗的相貌一定要是丑的?笔者认为主要有四个方面的原因。 一是为他“武德中,应举不捷”[4]p.118找一个较为圆满的理由,也就是既肯定他的才华,也不否定朝廷的清明以及最高统治者(唐德宗,另一说是唐明皇) *梁家贵(1968—),男,山东省茌平人,阜阳师范学院皖北文化研究中心教授,主要从事中国社会史 研究。 1 的开明。 二是我国民间有“厉鬼怕恶人”的说法,在傩戏中就有“吓鬼驱鬼”、“以恶制恶”、“以凶御凶”之做法,所以幻化出这个形象。 第三,我国历来重视的是“品德”,所谓“人不可貌相”,异人自然也有异相了。 第四,所谓的“美”与“丑”本身就是相对的,庄子云:“万物一也,是其所美者为神奇,其所恶者为臭腐;臭腐复化为神奇,神奇复化为臭腐。故曰:‘通天下一气耳。’圣人故贵一。”[5]p.290文学美学家刘熙载也说:“怪石以丑为美,丑到极处,便是美到极处。一丑字中,丘壑未易尽言。”[6]p.168石头如此,人、鬼乃至神何尝不是这样呢? (三)从功能特征来看,钟馗专司驱除疫鬼,无论传说中的啗鬼,还是摊仪中的驱鬼逐疫角色,以及戏曲、小说等艺术作品的为民驱魔降妖形象,均堪称一位人间的保护神。沈括《梦溪补笔谈》记载钟馗击鬼的故事内容最完整、情节最丰富,被学者认为是有关钟馗的最早记载。[7]但是,有学者考证,有关钟馗斩鬼的传说最早见于记载的是唐高宗麟德元年(664年)奉救为皇太子于灵应观写的《太上洞渊神咒经》。该经卷之斩鬼第七云: 今何鬼来病主人,主人今危厄,太上遣力士、赤卒,杀鬼之众万亿,孔子执刀,武王缚之,钟馗打杀(刹)得,便付之辟邪。[8]p.263 有学者认为,钟馗是原始巫的产物。鬼的观念出现后,神鬼分开,人们需要塑造出一个治鬼的神和统领诸鬼的大鬼(“圣鬼”)。钟馗就是适应这样一种需要而被人们朔造出来的神和大鬼。[1] 据传,灵壁县是钟馗的故乡,也是“钟馗画之乡”。作为灵璧三宝(又称三绝)“一美(虞姬)、一奇(灵璧石)、一丑(钟馗画)”之一,灵璧钟馗画历史悠久,清人齐周华曾指出:“由道子画能通神也,无如天下传写,渐失其真。惟灵璧所画,往往不脱吴道子原格,故世群推之。”[9]p.60由这段话可以推出两个论断:一是灵璧钟馗画源于吴道子画,并且深得真传;二是灵璧钟馗画出现在唐后、清前,考虑到北宋画家杨棐曾在淮泗一带生活、作画,[10]p.50那时灵璧一带已有一批专门画钟馗画的画师,因此,灵璧钟馗画的出现不应晚于北宋。明清时期灵璧画得到进一步发展,史载(灵璧县)“称曰灵判,一岁可售数万张,画工十余家衣食于斯。地方官亦岁以数千纸,供人求取其品。”[11]p.83民国时期灵璧著名画师韩本贵所画的《百馗图》,为《申报》刊登,其中珍品为当代中国美术馆所收藏。1915年,灵璧民间画师翟光远绘制的钟馗画参加“巴拿马万国博览会”,荣膺金奖,为北京故宫博物院收藏。[12]显然,很有必要开展对灵璧钟馗画的研究。 有学者归纳了灵璧钟馗画的特色,认为灵璧钟馗画具有“形象怪诞”、“具有人民性”、“形式多样化,着重钟馗人物内心世界的刻画”三大特色。[12]也有学者探讨了灵璧钟馗画的民俗意蕴,认为“不仅体现在物质文化和精神文化的 整合,以及创造主体内心炙热情感的外化,而且在一定程度上透视出中国民俗文化结构下特定的生活习俗、宗教信仰和审美理念。”[13]还有学者了灵璧钟馗画乡形成的历史文化因素,认为“灵璧钟馗画乡有着较为久远的历史形成过程,从区域人文历史、地理环境、民俗事项、民俗心理等层面分析,灵璧钟馗画这一民间艺术之乡的形成具有历史的必然性和偶然性。”[14]然而,灵璧钟馗画是在一种什么样的社会历史背景下产生的,换句话讲,就是灵璧钟馗画为何能产生,进而成为一种品牌?同时,从灵璧钟馗画上还能否解读出民俗之外的其他信息?笔者认为,至少还有两点需要重视。 首先,灵璧钟馗画是经济社会发展的产物,换言之,灵璧钟馗画的兴起与发展反映了当时的经济社会发展水平。灵璧,以及宿州等淮泗早期较为落后。大业元年(605年)三月,隋炀帝“发河南诸郡男女百余万……自西苑引谷、洛水达于河,自板诸引河通于淮。”[15]这就是著名的通济渠(又称汴河),它自板渚(今荥阳汜水镇东北)引黄河水,流经当时的汴州(今开封)、陈留、宋州(今商丘)、永城、埇桥(今宿州)、虹县、泗州,入淮河,从而为淮泗一带经济社会发展提供了契机。灵璧在这一时期迅速繁荣起来,史载该地“有大桥,即出船”。 [16]北宋熙宁十年(1077年),该地税额达到2156贯632文,超过了所属县虹县的2042贯894文,[17]很快由一个镇市发展为宿州属下的一个县。经济的繁荣推动了文化艺术的发展,钟馗画就是在这一背景下兴起并发展起来的。据传,灵璧钟馗画要由县官加盖官印一方,精品需要加盖“品”字形三方,后三方内容演变成“生意兴隆”等吉祥字样。[12]我们从中不难得出两点结论,一是灵璧钟馗画发展之繁荣、效益之大引起了县官的高度关注,反映了灵璧文化发展之水平;二是商业行为已被灵璧民众广泛推崇,“重本抑末”观念被摒弃,反映了灵璧经济社会发展之水平。 其次,灵璧钟馗画是当时社会环境状况的产物,换言之,灵璧钟馗画的兴起与发展反映了当时的社会环境状况。“鬼”有“好鬼”与“恶鬼”之分。“鬼”的出现有很久的历史,民间流传乃至文学艺术作品中的“鬼”,既反映了古代人们对彼岸世界的认知,也体现出人们对现实社会的感受。当社会环境良好时,民间流传乃至文学艺术作品的“鬼”少并且大都是“好鬼”,反之则多,并且大都是“恶鬼”。当“恶鬼”经常出现时,人们基于良好的愿望,幻想有“神”或者“好鬼”来保佑自己、制服“恶鬼”。实际上,傩戏中的驱鬼,不仅要驱来自彼岸世界的“鬼”,也要驱现实社会中的“鬼”,而后者恐怕才是驱除的重点。淮泗一带战争频发,如楚汉战争、宋金战争、元末战争等,加上“灵璧当睢颍濠泗之冲,盗所出没”[11];通济渠开通后,“舟子皆江湖积贼”,[18]导致当地民众生命财产经常遭到破坏,生活生产时常处于动荡不安之中。人们痛恨这种社会环境状况,渴望“降福消灾”、“四季平安”,[12]所以幻想出钟馗这样的神或者“圣鬼”来降服那些“恶鬼”。灵璧钟馗画就是这样兴起并发展起来了。 第三,印制技术的进步有力地促进了灵璧钟馗画的发展。宋代经济的繁荣有力推动了印刷技术的提高,据史料记载,北宋初年汴梁的印刷已达到相当的水平,进而辐射到全国其他地区,尤其是包括灵璧在内的汴河沿岸的城镇。熙 宁元年(1072年)皇帝曾将吴道子画的钟馗镂版印刷分赠大臣,而市街上逢年过节就有一般的门神钟馗等印就出卖(七夕有目连经印本发卖)。[19]p.120因此,历史上的灵璧钟馗画不仅仅是一种艺术作品,它和钟馗这个形象一样都反映了人们对现实的批判和对美好生活的向往。改革开放以来,经济社会发展迅速,人民安居乐业,灵璧钟馗画获得迅速发展。灵璧县成立了“中国灵璧钟馗画研究会”和“中国灵璧钟馗画苑”,也涌现出一大批著名专门画钟馗的画家,其中不少获得大奖。2003年,文化部正式命名灵璧县为“中国民间艺术(钟馗画)之乡”。与历史时期不同的是,当前人们更多地是从唯美的角度来欣赏、创作钟馗这个传说中的人物,以及钟馗画,反映出人们对当前生活的热爱。在国家提倡文化大发展、大繁荣的新形势下,相信灵璧钟馗画一定会发展得更好。 【注释】 [1]刘锡诚.钟馗传说和信仰的滥觞[J].中国文化研究,1998(秋). [2]麻国均,有泽晶子.日本的钟馗信仰、钟馗艺术与钟馗戏——中日祭祀演剧散论之一[J].戏曲,1997,(2). [3]曹绡君.游戏文学从刊[M].上,上海:文明书局,1931. [4]陈耀文.天中记[M].卷四,台北:文海出版社,1964. [5]庄子?外篇?知北游第二十二,王世舜.庄子注释[M].济南:齐鲁书社,2009. [6](清)刘熙载.艺概[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78. [7]刘燕萍.钟馗神话的由来及其形象[J].宗教学研究,2001(2). [8](法)艾丽白.敦煌写本中的“儿郎伟”和敬煌写本中的大傩仪礼[A].//: (法)谢和耐等.法国学者敦煌学论文选萃[M].耿升译,北京:中华书局,1993. [9](清)齐周华.名山藏画副本?钟馗像赞[A].王振德,李天庥.历代钟馗画研究[M].天津:天津人民美术出版社,1985. [10](宋)宣和画谱.王振德,李天庥.历代钟馗画研究[M].天津:天津人民美术出版社,1985. [11](清乾隆)灵璧县志略[M].卷四·物产,中国地方志集成?安徽府县志辑[M].第30册,南京:江苏古籍出版社,1998. [12]章新建.谈灵璧钟馗画[J].美与时代,2004,12(下). [13]郭红专.灵璧钟馗画意象图式的民俗意蕴探析[J].宿州学院学报,2010(3). [14]石亚萍,汪文哲.灵璧钟馗画乡形成的历史文化因素[J].宿州学院学报,2011(10). [15]隋书[Z].卷三,炀帝纪上. [16](日)成寻.参天台五台山记[M].卷第三,熙宁五年(1072年)九月二十六日. [17]宋会要辑稿[Z].食货十六,商税二. [18](清)吴炽昌.客窗闲话?金镖客[A].胡绪伟.文言侠义小说译评[M].海 口:海南出版社,2005. [19]陈佩雄.中国艺术史[M].长春:吉林文史出版社,2006. 通讯地址:安徽省阜阳市清河东路741号阜阳师范学院皖北文化研究中心,邮编236041 E-mail: jgliang2002@163.com 电话:13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