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oc】胸脯旅馆

【doc】胸脯旅馆 胸脯旅馆 胸脯旅馆 "大腿旅馆!"哈里说,"更像是胸脯旅 馆." "离开那扇窗子,"布伦达说,"别像个偷 窥者似的." "你什么意思,偷窥者?"哈里说着,继续 从他们卧室百叶窗的缝隙间朝下面的游泳池 看着,"偷窥者是侵犯别人隐私的人." "这是一家有隐私的旅馆." "奶头旅馆.布里斯托尔斯旅馆.嘿,那 倒不坏!"他转过头朝房间另一头的布伦达咧 嘴一笑,"布里斯托尔斯旅馆,还是复数,注意 到了吗?" 即使布伦达注意到了,她也不会对此留 下印象.哈里继续朝下面看,"我没有触犯任 何人的隐私,"他说,"要是她们不想别人朝她 们的奶头看,那她们干嘛不遮上?" "那么就下去看,不要偷看.下去到泳池 边上好好地看."布伦达拿了把梳子气呼呼地 在头上梳着."好好视察." "要知道,布伦达,这个假期结束之前你 也会脱光衣服的." 布伦达不屑地哼了一声. "干嘛不呢?你又没什么好害臊的."他 又回头,用鼓动和挑逗的眼神看着她."你的 仍然是很美的." ? 14? [英国]戴维?洛奇 陈宁译 "非常感谢,这一点我也确信,"布伦达 说,"不过我愿意一如既往地保留它们." "在罗马的时候,"哈里说. "这里不是罗马,这是在海边." "在一片奶头旁边,"哈里说,"在一片胸 脯的旁边." "要是早知道你会这样,"布伦达说,"我 绝对不会到这儿来." 多年来,哈里和布伦达每年夏天都到根 西去度假,布伦达的父母住在那里.但既然 孩子们都大到可以自己做安排了,他们决定 改变一下.布伦达一直想去法国南部看看, 他们又都觉得有权好好款待自己一次.他们 有条件舒舒服服地度假——布伦达是教师, 工作是全日制的,最近她又通过函授取得了 大学毕业证.在巴纳德投票处的经理餐厅 里,同事们正在争论是去贝尔多姆,帕尔马斯 还是去这里或那里的海边好时,哈里无意透 露了他们度假目的地的名字,立刻引起了一 阵赞同的骚动. "法国的里维拉,哈里?" "是的,一家靠近圣?拉斐尔的小旅馆. 布伦达从一本书上找到的旅馆名字." "我们要去世界上最高级的地方,不是 吗?" "没错,这的确代价不菲.不过我和布伦 达想,干嘛不趁我们还没有老到不能享受的 时候奢侈一次呢." "你说的是,享受看那些光着上身的小鸟 的乐趣吧." "有什么不对吗?"哈里说,带着一份并不 完全是装出来的无辜情.当然,他知道地 中海有些地方,姑娘会裸露上半身晒日光浴, 他在秘书订的Et报上看过这样的照片.只要 有这种照片,他就照例会把报纸偷偷拿走. 但是实际情况仍令他吃了一惊海滩上毫无 顾忌,不知姓名的裸露者并不多,旅馆泳池边 距离更近,社会联系更紧密的裸露者倒是更 常见.让这个游泳池不同寻常,也更困扰人 的是:整Et半裸着躺在泳池边缘的女人们,就 是那些你能在晚餐时遇见的穿着整洁,或是 在大厅里朝你点头致意,礼貌微笑的女人,或 是在酒吧间里一起聊天气的女人.自从布伦 达发现了这个内陆几英里处有树荫遮盖的泳 池,比又热又挤,阳光炫目(更不提可能有海 洋污染)的海滩要好得多之后,这里就成为哈 里练习乳房窥看那一套规矩习惯的主要舞 台. 哈里自己也并不介意承认,他一直对女 人的乳房很着迷.有些男人喜欢女人的腿, 有些喜欢屁股,不过就像巴纳德的小伙子们 说的那样,哈里是个胸脯痴迷者."你断奶太 早了,"布伦达常会这样说,哈里则心满意足 地咧嘴笑着接受这个诊断. 只要具有性吸引力的女性一进入他的办 公地带,哈里就会朝她们的胸部看上一眼,这 是种简单的应激反应.他会花费许多空闲时 间去推测那被毛衣,衬衫和胸罩遮盖住的乳 房的形状.而在普罗旺斯的阳光下,这种无 伤大雅,可以用来打发时间的推测变得不必 要了,这令人感到心烦意乱.哈里刚一开始 观察旅馆里女人们的身形,她们就满足了他 对每一个毛孔的好奇.事实上,多数情况是, 他在正式场合遇见她们之前就见过她们半裸 的样子.比如那个趾高气昂的英国女人,她 有一对双胞胎男孩.她的丈夫是个胖滚滚的 证券经纪人,人们每次遇见他,都见他手里拿 着一份金融时报,脸上带着洋洋得意的微笑 还有那对德国夫妇中做妻子的,这对夫妇带 着宗教热情来膜拜太阳,在石英钟的协助下 严格按照时间表在阳光下翻身,涂抹油膏. 还有那个晒得黝黑的褐发黑肤女子,哈里私 下叫她卡门?米兰达,因为侍者安托万频频送 来无绳电话时,她急切又快速地朝话筒里说 的是西班牙语,也或许是葡萄牙语. 趾高气昂的英国女人躺下时几乎没有乳 房,胸前的那两块就好像是男孩子的胸肌. 她的乳头滑稽地向上翘着,当她站起来四处 移动时,乳头就会颤动起来,好像是两只小型 啮齿动物的鼻子德国女人的乳房是完美的 圆锥形,光滑结实,就好像在车床上车过一 样,而且似乎无论她用什么姿势躺着,乳房的 形状都保持不变.至于卡门?米兰达,她的乳 房就像是两只用棕色绸缎做的装满了粘稠液 体的袋子.她坐在垫子上,等待着不在这儿 的情人打来的下一个电话,她的身体会不停 地扭来扭去,棕色绸缎做的袋子里的液体也 随之在她的胸廓上潮涨潮落.今天早上泳池 边上又多了两个十几岁的姑娘,哈里以前没 见过她们.她们并排躺着,一个穿着绿色比 基尼泳裤,另一个穿着黄色.两个姑娘满意 地注视着自己刚刚长成的,半圆形的,光滑完 美得像果冻似的胸部,就好像是家庭主妇带 着满意的表情看着面饼慢慢发起来一样. "今天有两个新来的,"哈里说,"或者我 该说,四个." "你要下来吗?"布伦达在门口问,"还是 一 早上都要在百叶窗后面这么偷看?" "我就下来.我的书哪去了?"他在屋里 四处扫视,找那本杰克?希金斯的平装书. "你的书看的没多大进展吧,是吗?"布伦 达说,语带嘲讽,"我觉得你应该每天改变一 下书签的位置,起码为了看起来像在读书." ? 15? 一 本书是在泳池边谨慎窥看胸脯的基本 装备:便于目光越过书页投向某处,或是四处 游走;可以把头从书页上抬起来看,装作好像 是被突如其来的响声或是动作惊动了——在 某个适宜的时机被惊扰,比如几码以外的小 鸟儿把衣服从肩头脱落或是翻过身来面朝上 晒太阳的时候.另一件必备的装备是太阳 镜,颜色越深越好,这样就可以掩盖171光凝视 的具体方向.因为,哈里意识到,裸露有一套 礼仪.一个男人盯着裸露的胸脯看,或者只 是让目光在可估计的时间内停留在一个赤裸 的胸脯上,都是不合适的,因为这违背了裸露 行为的基本原则,那就是,这一切都没什么值 得注意的,这是世界上最自然不过,最平淡无 奇的事.(安托万尤其擅长此道,在给女顾客 送冰的饮料,或是记下她们中午的订餐时,他 会低低地把腰弯过她们俯卧着的身体,似乎 根本没有注意到她们是裸着的.)但这一原则 又因为另一条原则的存在而显得不那么真实 了.那就是,只是在泳池及泳池周边的地方, 这种裸露行为才是没有性意味的.一旦来到 露台,或是进入旅馆,女人们就会把上半身遮 起来.难道裸露着的乳房性意味的得到与丧 失是和人们身处的地点有关吗?同样是裸露 着的乳房,在卧房私地是受到丈夫或是情人 抚弄摩挲的对象,在泳池水泥砌成的边缘上, 就变得毫无吸引力,仅仅是解剖学意义上的 隆起,和胳膊肘,膝盖骨一样不能引起人们的 兴趣了吗?显然不是这样.这种想法就是荒 谬的.哈里毫不怀疑,和自己一样,这里所有 的男人,包括安托万在内,都从女人们赤裸上 身的举动中获得了相当的快感和刺激,而且, 女人们自己也不可能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哈 里推想,也许这样做令她们兴奋,因为她们在 裸露自己的同时知道男人们是不能流露出一 点受到性刺激的痕迹的.而她们的男伴,则 以她们拥有者的身份,通过假想分享了这种 兴奋.特别是当一个人的妻子比其他人的妻 子受到更多上苍的恩惠时——半路截获来自 ? 16? 另一个男人投向自己妻子又崇拜又羡慕的目 光,同时自忖"好的,你可以看,只要不太明目 张胆,但是只有我能碰它们,明白了?"可能是 非常令人兴奋的. 泳池边上,哈里躺在布伦达旁边,由于气 温和思考这些谜题和悖论,有些晕乎乎的了. 忽然,哈里被自己冒出来韵一个荒谬念头震 住了:让自己的老婆脱掉衣服,通过别的男人 的眼睛来体验对她的渴望.他翻身面朝下趴 着,把嘴凑到布伦达耳边. "要是你把胸衣摘掉,"他小声说,"我就 给你买我们在圣?拉斐尔看到的那件衣服,那 件一千两百法郎的衣服." 的作者正写到这儿.他坐在露台上 伞荫下的一张桌子边上,从那里可以俯瞰旅 馆的泳池,和平常一样,用水笔和有格大页书 写纸写着,也和平常一样聚集了许多废弃和 重写的稿纸.这时毫无预兆地起了一阵狂 风.旅馆的松树在风中颤抖着发出嘶嘶的声 音,泳池的水面泛起了波浪,几顶遮阳伞被吹 倒了,作者的稿纸也被卷到了空中.一些稿 纸落回到了平台上,一些落到了泳池边上,一 些落到了泳池里,但是更多的被热风以令人 吃惊的速度卷到了空中,从树顶飞过.作者 摇晃着站起来,带着不敢相信的表情目瞪口 呆地望着那些大页书写纸越飞越高,像断线 的风筝,在阳光下翻转回旋,白白的颜色衬着 蔚蓝的天空.这就好像是神或是精灵的来 访,像是圣灵降临节倒过来了——不是传达 神谕而是把话带走.写故事的人觉得自己被 狠狠地捉弄了.泳池边晒太阳浴的女人们, 好像对此也同样感兴趣,都遮住自己赤裸的 胸脯站了起来,望着稿纸翻卷着飘向远方. 许多张脸转向了作者,混合着同情与幸灾乐 祸的微笑向他投来.听到母亲声音尖利的吩 咐后,那对英国双胞胎男孩急忙沿着泳池边 缘跑起来,捡拾落下的稿纸,像热忱的狗儿似 的把稿纸拿还给稿纸的主人.那个德国人在 风起时正好在泳池里,他拿上来两张湿透了 的纸,纸上的字迹浸了水,都模糊了德国人 用拇指和食指拎着纸头,小心地把它们放到 作者的桌子上晾干一个叫皮埃尔的侍者用 托盘又送来了一张"真是阵小型的米斯特 哈风,"他苦着脸带着同情说,"真是损失啊!'' 作者机械地感谢了他们,眼睛还盯着空中的 纸片,现在它们已经变成了远处的斑点,慢慢 地落到松树林里去了:旅馆周围的空气又平 静下来,客人们陆续回到休息室和垫子上 女人们小心地揭开胸脯上的遮盖,重新开始 利用琥珀色的阳光,继续对完美的黝黑肤色 的追求. "西蒙!贾斯帕!'.英国女人说,"为什么 不到松树林里去散散步,看看能不能帮这位 先生再找回几页纸来呢?" "噢,不用了,"作者赶忙说,"请别再麻烦 了:我确信它们已经飘到几英里以外的地方 了,而且它们真的没那么重要:" "不麻烦,"英国女人说,"他们很乐意 的:" "像是寻宝游戏,"她丈夫说,"或者更确 切的说,是猎纸游戏:"他想着自己的玩笑禁 不住暗暗笑起来男孩听话地跑进厂树林 作者躲进了自己的房间,等着妻子回来,她去 了圣?拉斐尔,错过了这一场混乱: "我买了最迷人的衣服,"进了门她就宣 布,"不要问我花了多少钱=" " 一 千两百法郎?" "上帝,不,没那么多:七百五十法郎 出了什么事,你看起来怪怪的?" "我们得离开这家旅馆" 他把所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她 "我觉得没什么好担心的,"妻子说,"也 许那两个小毛孩什么都找不到" "噢,会找到的:他们会把这当作是一次 赢得挑战的机会,就像是去赢取爱丁堡公爵 奖一样.他们会把松树林和周围几英里的地 方搜个遍,要是他们找到了什么,一定会看 的" "他们看不懂的." "他们的父母看得懂想想看,要是那个 趾高气昂的英国女人看到自己的乳头被比作 小型啮齿动物的鼻子,会怎么样:" 他的妻子大笑起来."你是个笨蛋:" "这不是我的错,"他反驳说,"那阵风不 知从哪儿冒出来的=" "上帝的安排?" "正是:" "嗯,我认为上帝不太喜欢这个故事:我 也不太关心这个故事,最后结局怎样?" 妻子对故事的进展十分熟悉,因为前一 天晚上作者在床上把故事念给她听了: "布伦达接受了,脱了衣服:" "我认为她不会:" "不,她接受了,哈里像潘趣上一样洋 洋得意他觉得自己和布伦达终于解放了自 己,很快与泳池边那些老手会合在一起:他 想象自己跟巴纳德投票处的小伙子们讲述这 件事时看到他们脸上嫉妒的表情一他因过于 性冲动而不得不整天俯卧着 "啧,啧!.'妻子说,"多么残忍" "那晚他迫不及待地想和妻子上床亲热= 但是就在他们往回走的时候,因为某种原因 分开了.这个原因我还没想出来:哈里先回 了房间,布伦达没有立刻就到,所以哈里把床 铺好,躺下来,睡着了两小时后他醒过来. 布伦达还没有回来他警觉起来.穿L衣服 和鞋准备去找她正在这时,布伦达走了进 来:"见鬼,你到哪里去了?"他问:布伦达脸 上的表情有些奇怪,她走到屋里的冰箱边,取 出一瓶佩里耶牌水喝下去,接着跟哈里讲了 发生的事情.她说安托万在楼下拦住了她, 送给她一束花:情况似乎是这样:每同旅馆 所有的男性员工都会投票选出本周胸脯最美 的女顾客,这周布伦达高居榜首花束代表 潘趣:英国木偶戏PunchandJud}中的,角,背 驼.鼻长而钩,Judv是他的妻子,时常和他吵架: ? l7? 他们的倾慕和敬意.令她感到不快的是,她把花束落在安托万的房间里了. "安托万的房间?" "是的,安托万诱骗她去看自己的屋子, 一 间藏在树林里的瑞士风格的小木屋,他请 她喝了酒,一件事跟着另一件事,最后就这样 发生了——她允许了他和自己做爱." "这怎么可能." "不一定不可能.在公共场合除去胸衣 唤醒了布伦达身体里沉睡的那一部分放荡不 羁的性情,也是哈里以前从未见过的那部分 性情.她喝得烂醉,毫无羞耻心可言.她用 图画来证明安托万做爱的技巧,以此来奚落 哈里,还认为哈里的那部分是比不上那个法 国人的." "越来越糟糕了."妻子说. "这时候哈里动手打了布伦达" "噢,好,很好." "布伦达衣服脱了一半,爬到床上.两小 时后,她醒了.哈里正站在窗边,望着下面空 荡荡的泳池.月亮泛着幽蓝的光.布伦达下 了床,走了过来,把手轻轻地放到他胳膊上. '到床上来,'她说,'我跟你说的,不是真的.' 他缓缓地把脸转向她,'不是真的?"不是真 的,'她说,'是我编出来的.我带着一瓶酒在 车里待了两个小时,然后编了这个故事.为 什么?'哈里问.'我不知道,'她说,'也许是 我猜.不过我不该这么做的. 想给你个教训, 到床上来吧.'但是哈里只是摇了摇头,继续 回头朝窗外望着.'我一直不知道,'他用平 板的声调说到,'你对我那个的大小会那么介 意."我并不在意那个,'她说,'这个故事只 是我编出来的.'哈里不相信地摇了摇头,朝 忧伤的,不再有胸脯的泳池边缘凝望着.故 事就在'忧伤的,不再有胸脯的泳池边缘'当 中结束." ? 18? 当作者这么说着的时候,他也站到了窗 口,朝下面的旅馆泳池望着.所有的客人都 去换衣服吃饭了,只有皮埃尔孤独的身影出 现在遮阳伞和桌子之间,他在收拾客人留下 的毛巾和茶托. "嗯."作者的妻子沉吟着. "发现了吧,哈里对女人乳房的依恋,"作 者说,"被他对自己身体的焦虑代替了,而这 个身体,他是永远也摆脱不了的" "是的,我明白,我又不傻."作者的妻子 走到窗户边,朝下看着."可怜的皮埃尔,"她 说,"他做梦都不会想到要勾引我,或是其他 任何一个女人,他显然是个同性恋." "幸运的是,"作者说,"在风把稿纸卷得 到处都是的时候,我的故事还没有写到那么 多.不过你最好再找一家旅馆.一想到要提 心吊胆地待在这儿,担心说不定哪天一个客 人从那片松树林散步回来,手里拿着会让我 陷入麻烦的小说手稿,我就坐立不安.这会 是多不寻常的一件事." "你知道,"作者的妻子说,"这真是一个 不错的故事." "没错,"作者说,"我想我会把它写下来 我要叫它《还击》." "不,不,叫《胸脯旅馆》,"妻子说,"他们 的和你的胸脯旅馆." "那么你的呢?" "请把那段略去好了." 夜里,当他们躺在床上,都快要睡着的时 候,妻子问: "你并不想让我也光着上身,是不是?" "不,当然不想."作者说,但是说得既不 能让自己相信,也不能令人信服. [译者单位:南京大学外国语学院] (责任编辑:张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