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幻的江湖,真实的人心

虚幻的江湖,真实的人心 虚幻的江湖，真实的人心 从电视剧到电影，从翻拍到再版，金庸的《笑傲江湖》可以说是市和荧屏上的经典之作。令狐冲的侠骨柔情、任盈盈的亦正亦邪、岳不群的表里不一、任我行的桀骜不驯……都深入人心。可面对经典，阅读时了解的又有几分呢,为了让读者走近经典，本期“重读经典”栏目，特邀请辽宁大学汉语国际教育学院院长文然为读者立体化地呈现金庸的江湖世界。 《笑傲江湖》不仅是政治小说 1967年，金庸先生完成了《笑傲江湖》。正值“文化大革命”席卷全国，波及至香港，发生了绵延数月的“六七风暴”，左派围攻《明报》。此时的金庸对政治与人生有了重新思考。 细读他的这部书，会看到很多金庸对现实思考的痕迹。他彻底告别了非黑即白的武侠创作手法，融合了大量对政治与人性的映射。 江湖，是中国文字中创造出的人类社会政治的缩影。金庸在打通令狐冲的内功时，也打通了江湖与官场的脉络。“江湖险恶”，金庸一直在告诫我们。 江湖与官场，其政治的本质几乎一致。对江湖的深刻描述，除了金庸，古龙在其《天涯明月刀》中略有提及。傅红雪瘸着腿，在黑暗孤寂中蹒跚时，四周响起了更夫的鼓声:“天涯路，未归人，人在天涯断魂处，未到天涯已断魂……”陷入江湖的人们苦苦追问江湖尽头。 社会中，人们的疯狂与虚伪都演变成了极度膨胀的自信。在这个斗争的舞台上，东方不败、任我行、日月神教……每个人都是权谋家。正如金庸先生在《后记》中写的:“任我行、东方不败、岳不群、左冷禅这些人，在我设想时主要不是武林高手，而是政治人物。林平之、向问天、方证大师、冲虚道人、定闲师太、莫大先生、余沧海等人也是政治人物。这种形形色色的人物，每一个朝代中都有，大概在别的国家中也都有。 ” 经历了“江湖”与人心的“不平静”，金庸不免感到“痛苦与孤独”。《笑傲江湖》中的风清扬，归隐精神恰似金庸内心的写照。金庸借风清扬之口，表达了一切企图一战定天下的妄念，蔑视了一切虚情假意。风清扬教给令狐冲的是“剑是死的，人是活的。 ” 如果说《笑傲江湖》是一本政治小说，未免太过偏颇。此书并非简单地影射政治，金庸自己所说的:“若单凭影射政治人物而流行，这部小说的艺术生命便极其有限了”。 “浪子”令狐冲的成长史 《笑傲江湖》的故事开始于华山派弟子令狐冲的江湖游历记，他天生聪明,岳不群虽管教严厉,但在正派人眼中,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浪子。他的江湖游历具有“浪荡汉小说”的风险味道。读者借助这样一个“浪子”的眼睛看到了江湖的种种风险。令狐冲的故事大体有三:历险、学武、爱情。 令狐冲的历险绝对可以延伸读者的感官。正教与邪教内部以及互相之间的较量，类似“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险恶情形，经历者是令狐冲也是读者。习武期间，令狐冲经历了诸多的“奇遇”。“机缘巧合”成就一代武林豪杰。令狐冲与灵珊、仪琳、任盈盈之间的爱情，复杂跌宕，是“鸳鸯蝴蝶”派小说家的惯用手段。金庸亦将其发挥的淋漓尽致。 对人物的刻画历来是现代写实主义小说家所重视的，故事为人物性格的刻画所服务。《笑傲江湖》有曲折的故事，也有复杂的人物。令狐冲初次行走江湖就表现出狂放不羁的浪子本性:他智斗“采花大盗”田伯光,斗争手段之多样、言语行状之无拘颇有无赖撒泼打诨的“风采”，经历种种后，他的思想经历了蜕变。 任我行老谋深算，隐忍的功夫一流。明知道东方不败图谋篡位，不先发制人，反而把《葵花宝典》传给东方不败，自己则“旧常浑浑噩噩，神不守舍，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实则故意示人以弱，麻痹东方不败…… 几年的电影编剧经历，金庸深谙西方的戏剧理论。他懂得“情景是由人物的行为与环境组合起来的实际场面和景况……作用就是构成了这部小说所要表达的那种情调氛围。 ”《笑傲江湖》中,金庸运用“戏剧化”写法牢牢地抓住了读者的心。比如第一章有这样一段描写:“林震南更不答话,快步来到大厅,只见厅上原来摆着的桌子椅子都已挪开,横七竖八的停放着十七具尸体……”这是书中众多精彩“镜头”中的一个。体现了金庸过人的写作功力。 《笑傲江湖》是一剂精神抚慰 从《笑傲江湖》的内容来分析，多数人觉得小说的内容不真实，离实际太遥远、太虚幻。但是不真实的内容，并不影响其现实性。它也许不真实， 但它很现实。所以，感触只关注人物角色本身，甚至局限在那个虚拟的江湖背景下，不能跳出小说设定的环境。 《笑傲江湖》的故事发生在江湖中，个人理解的“江湖”即恩怨情仇、七情六欲。这个定义适用于任何时代任何社会环境。正如王国维大师所说，生活之本质在于“欲望”，江湖也不例外。学者王彬彬认为，金庸所创造的这个“江湖”是个仙界和魔界相混杂的世界，没有起码的物质生活条件，但江湖又有自身独具的特点，比如以武艺论成败，极度的弱肉强食，为了生存而建立起来的高度崇尚侠义的道德约束。 信义是江湖的第一个要素，一个义字高于一切，高于自身性命，高于骨肉之情，高于爱恋之情。刘正风与曲洋高山流水，惺惺相惜，在被嵩山一派逼命之时，两人无所畏惧，大义凛然之姿态令人叹服。然而，面对亲人之死，两人竟也无动于衷，毫无颜色，刘正风甚至为儿子屈服求饶的行为，大感耻辱。在信义面前，人命之浅薄如此，亲情之浅薄如此。 名利是江湖的又一个要素。岳不群、任我行、左冷禅等人花了无数心血，付出极大代价，为的就是武林盟主的席位，最后导致了五岳剑派的衰落。这个“江湖”的太多方面都过于“现实”，《笑傲江湖》中的男人们为了“葵花宝典”付出了巨大代价，女人们为了练“葵花宝典”的男人们，也付出了巨大代价。 在信义与权力之间，出现了令狐冲(张无忌、乔峰)这样的一类人，在金庸的笔下，这类人有着相似的特点。在令狐冲身上，能看到儒家和道家思想的交汇。令狐冲是一个中庸的人，他遵循着儒家的中庸之道，对师傅、对同门敬爱有加。同时，他又是一个道家思想浓重的人，从一开始他就表现出了对江湖血雨腥风的厌恶，对权力争夺、自相残杀的愤恨。他有着隐逸出世的淡然性格，好喝酒、好结交朋友。 然而在这个惨烈江湖，在一片追名逐利中，他显得太不符合生存规则。他对岳不群的师徒之情，对小师妹的爱慕之情，对武林同道的忠诚之情，被现实一一击碎。那里他最信任的人，却伤他最深。可是，他还是倔强地拒绝世俗，拒绝适应游戏的潜规则，就像出于淤泥的莲花，为了守住一份灵魂的洁净，挣扎于尔虞我诈的江湖，不惜与众多教派对抗。最后他成为天下第一，不是处心积虑得来的，而是他这种不强求、顺其自然的心态，让他总是“阴差阳错”地学来了绝世神功。他最终的结局也是道家所倡导的。 令狐冲有他的弱点，太重感情，很多事情放不下，但这似乎又算不上是什么缺点。总之，这个人物太复杂。江湖中的正与邪在令狐冲这里交汇，这个亘古不变的话题，在令狐冲身上显得不再那么简单。任盈盈、田伯光等人虽有残忍之处，但总体说来还不算坏。岳不群、左冷禅等人为了争夺盟主位置，其丑恶嘴脸让人厌恶。“魔教中人非善类”这条准则，在令狐冲这里发生了怀疑。这是否验证了“没有绝对的好人，也没有绝对的坏人”这句话, 也许人们看到的都是英雄和侠，但金庸的武侠小说脱离旧武侠小说的类型，把武侠精神提升到了人性普遍意义的高度。将“风清云淡还是轰轰烈烈”的生存问题推到了读者面前。 读金庸的小说，读《笑傲江湖》，会让人有一种麻痹的感觉，像是一种精神骗术，让人产生远离现实的冲动。很多人批评过金庸的小说是在逃避现实，可是他所塑造的“江湖”是另一个“现实”，读者甘愿沉浸在《笑傲江湖》中，甘愿逃避于其中，如果现实世界让人们痛苦，那么读《笑傲江湖》能让人获得短暂的痛快和精神麻醉。读完这部小说，会感受到所谓中华武术的精髓，不是 什么“葵花宝典”，也不是“辟邪剑谱”，而是一种来自于天地之间的正气，因为最终《笑傲江湖》的结局，也是邪不能胜正的。 记者 王莹 文然 文然，现为辽宁大学汉语国际教育学院院长、教授、硕士生导师、中国新闻教育协会理事，中国电影家协会和中国电视家协会会员。著有《电视艺术走向》、《新闻传播学》、《名记者论》、《电视文艺学》、《电视艺术总论》等学术专著，并在国内外学术杂志发表学术多篇，担任编导的电视作品先后获得国家和省级奖励。 《笑傲江湖》是金庸1967年写的一部武侠小说。《笑傲江湖》的中心是武林争霸夺权，为了达到目的，夺取《辟邪剑谱》和《葵花宝典》，最后两派都败在《辟邪剑谱》和《葵花宝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