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盖头下的古柏

红盖头下的古柏 唐朝的刘禹锡有句名言：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说穿了，就是无 论你这个山水本身怎么险峻，怎么丰美，但能不能有名出众，还得看它是否依赖从属了什么 出名了的神仙灵异。用当今的话说，就是要看你拿啥包装了？好似旧时姑娘出嫁的盖头。不 管姑娘人长得怎么样，只要盖头华丽炫目，就能先博得众人和新郎的惊羡与喝彩。 我们的这棵古柏就真地披了盖头呢。驱车上山，沿了蜿蜒逼窄的小路颠簸摇晃，由不得 地埋怨道，怎么还不到，怎么还不到？忽然，远远地，终于望见它了。在一方黄土平台上， 孤零零地站在那儿，头上顶着盖头，是大红的，布或者缎绸，还不止一幅，有很多幅，就那 么零散地披在它的头上，这儿一幅，那儿一幅。就先别专注于那些盖头，注目它本身吧。便 似看到了一个“幽”字，树冠依一股苍老秃劲的树干为中轴，旁伸出两大股，期间又有巨蟒 般的树干，穿插窜奔了，张撑开来。树叶皆扁平，如伸展了的手指，遮天蔽日，绿浓碧翠， 淡淡的醒脑的香，随风弥散飘扬。似乎树梢间有只什么鸟，却怎么瞧也看不见，叫声极其苍 哑悲凉，好难听，乌鸦似的，啊，一声，啊，又一声。但每叫一声，周围长了稀稀拉拉苞谷 的地里，却会回应出一声悠长的蚯蚓的鸣唱，低沉如思想家在独吟。 我们几个就都不敢出声儿了，轻轻地缓步走近它，时而手摸了树身，仰头张望着，绕行。 那树身就像被什么大力神扭动了似的，旋曲着纹路，一直转上去。所有的大股小股，也都扭 曲着，盘曲如条条巨龙。兀的，有被雷电劈坏或被大风刮断的树股，就那么突然地休止了， 成一个秃桩，骨茬仓啷啷地楞铮着，便像一头什么咆哮的怪兽了，一只什么欲扑的鹰鹞，或 似哪个根雕大师的鬼斧神工惊世骇俗之作。中间更有凸起的树疤和树窟，埋伏了，如奇兵陷 阱，诡异莫测。我们中有个画家，赞叹不休地惊夸起来，说这古柏比黄帝陵的那棵黄帝手植 柏，怎么有趣，怎么有内涵。举起他手中的数码相机，从树鳞到枝叶，一直嚓嚓地拍个不停。 一圈儿绕行到头，这古柏究竟有多粗呢？便去看旁边树立的一通保护碑。上刻的碑文说， 据某文献记载，它已有6000多年的历史，粗多少米，高多少米，无论从生长的时间抑或树围、树冠，皆远远超过了著名于海内外，黄帝陵里的那棵黄帝手植柏。但仅此而已，就再也没什 么故事传说了。保护碑的旁边，有一长条的石板搭了个神橱，神橱前支了座不知从哪个破庙 里拣来的石香炉，腻白的香灰散漫地堆满了，溢流出来，在地上淌了一大片。这时便跑来一 个农妇，问我们，买香裱不？又跑来一个农妇，问我们，买鞭炮不？再仰头去瞻望古柏，它 枝头的那些盖头，原来是朝拜者张挂的横幅，依稀可见有求必应等等墨迹。千百年来，草根 村民们是把它当作保护神敬拜的。他们哪有黄帝的赫赫名声呢？ 于是，这古柏就静悄悄地一直呆在这个叫做页山的半山平台上了。外来的人从旅游指南 上看见了它的名字，常常还会读错，把页山古柏的那个页字，不知发音为“学”。岂不知，“页” 的古音，便和这藏在深山人不知的古柏一样，有一种读法叫作“学”。 ? -------------------- 制作工具：小说下载阅读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