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当代名医伍卓琪对妊娠恶阻的论析

香港当代名医伍卓琪对妊娠恶阻的论析 香港當代名醫伍卓琪對妊娠惡阻的論析 劉碧鳳 ,香港,中國醫藥學會學術部主任、香港註冊中醫學會學術委員會委員, 伍卓琪醫師是香港當代著名已故老中醫師,他是香港最早期的中醫藥學會—香港?中國醫藥學會的創會會員與第6屆理事長,早年畢業於廣東中醫藥專門學校,學驗俱豐,深研古籍,尤以對《金匱要略》及《傷寒論》精於運用,療效卓著,深受患者愛戴與傳頌。他於60-70年代編著的新中醫婦科學、新中醫兒科學精裝本,暢銷港、澳、台三地,對當時的香港中醫業界有深遠影響。伍老是香港最早期的中醫學會會立中國醫藥研究學院的首任院長,學生遍佈世界各地,是一位德高望重的中醫臨床家與教育家。我們在整理與歸納本港當代已故老中醫的論著中,深受啓發,特整理分述,供同道參考。 【關鍵詞】妊娠惡阻 名醫經驗 伍卓琪 妊娠惡阻是妊娠早期常見的病症之一,又名「妊娠劇吐」 、「子病」 、「阻病」 、「病兒」 等。本病以嘔吐發作頻繁、頭重眩暈、惡聞食氣或厭食、甚則食入即吐為特點,嚴重影響孕婦之健康及胎兒的生長發育,故當積極治療。本病也有極少數持續至妊娠晚期,若僅見晨起輕微惡心嘔吐、擇食吐涎等,屬早期妊娠反應,不作病論。 中醫學對本病早有論述,並始見於《金匱要畧方論?卷下》,「婦人得平脈,陰脈小弱,其人渴,嘔, 不能食,無寒熱,名妊娠,桂枝湯主之。」伍卓琪老中醫從 「金匱」 婦科病研究 [1]中,結合自己的臨証體會,於1968年在香港中文大學校外進修部作專題演講,並多次在香港早 [2]-[4]期中醫期刊《中國醫藥學報》發表論析,本文特整理分述之。 1 脾胃虛寒者,桂枝湯合香砂六君子湯加減治之 妊娠惡阻因氣血不和、脾胃虛弱所致者,可用桂枝湯治之。桂枝湯為仲景群方之冠,本方雖為解表之劑,但以調和營衛為主,根據《傷寒論》及《金匱要畧》兩書所載,以桂枝湯為基礎加減變化的方劑共有29個,可見其製方之妙和應用之廣。伍卓琪醫師指出,妊娠之初全身疲乏、困倦嗜睡,胃脘嘈雜不適,噁心嘔吐,遇冷則寒粟,遇熱則煩躁,情緒不穩,是由於妊娠早期,母體尚未適應,因營衛氣血不和、脾胃虛弱引至妊娠惡阻,服用桂枝湯,既能緩解妊娠反應症狀,又對胎兒生長發育有利。根據伍卓琪醫師的經驗,脾胃素虛之孕婦,因孕後經血停閉,陰血聚於沖任以養胎元,故出現陰血相對不足,引至沖脈氣盛,易於橫逆上沖犯胃,胃失和降,沖氣夾胃氣上逆,即引發妊娠惡阻。臨床上常見患者嘔吐清涎,惡心不食,甚則食入即吐,脘腹脹悶,口淡無味,頭暈欲睡,神疲乏力,舌淡苔白,或舌邊有齒痕,脈緩滑無力。此類患者由於脾胃虛弱,運化失職,致使胃失和降,沖氣夾胃氣上逆,引至嘔吐不食,脘腹脹悶,或食入即吐,又由於中陽不振,清陽不升,則頭暈欲睡,神疲乏力,嘔吐清涎,口淡無味,舌淡苔白,或舌邊有齒痕,脈緩滑無力均屬脾胃虛寒之征。伍醫師認為,脾胃虛弱者,治宜健脾和胃,降逆止嘔。選用桂枝 湯合香砂六君子湯加減治之。處方,党參15g、茯苓12g、白朮12g、陳皮6g、木香,後下,6g、桂枝10g、生薑2-4片、大棗4枚、甘草4.5g。方中党參、茯苓、白朮、大棗益氣和中,氣充則脾胃健強,桂枝、生薑溫經散寒,降逆止嘔,陳皮、木香理氣和中,甘草益氣和中。全方合用,使之達到溫補脾胃,降逆止嘔之功效。伍卓琪醫師強調,本方主要適用於素有胃氣虛寒之妊娠惡阻,方中不用苦寒之品,而以辛香和胃兼用降逆止吐之藥,使胃氣平和,逆氣下降,則吐止胎安。若患者虛寒甚者,可把党參易人參10g,增強益氣健脾和中之效。因萬物非土不生,人身五臟六腑非脾胃不養。人以脾胃為本,脾胃氣旺則五臟受益,中土受補則周身氣機流暢,對孕婦及胎兒有利。若吐甚傷陰,症見口乾便秘者,宜去木香、茯苓等溫燥淡滲之品,酌加玉竹、麥冬、石斛等養陰和胃之品。若孕婦吐涎量異常增多,或流涎不絕者,原方加丁香、益智仁、白豆蔻溫脾化飲,攝液止涎。伍醫師治療此証,甚少用半夏、砂仁。雖曰半夏能降逆止嘔,有故無殞,但辛溫偏燥,易傷胃液,妊娠期應當慎用。又因《本草綱目》中記載半夏墮胎,孕婦禁忌。因此妊娠惡阻,雖體質有偏寒、偏熱之分,而症多兼夾虛火,過用半夏,燥傷胃液,容易引起胃部痙攣,引發劇吐。至於砂仁,雖古人稱之安胎止嘔之品,但只對胎寒者而言,實則妊娠劇吐,陰虛氣熱者多,寒濕者少。此藥芳香氣濁,藥性不純,最易助燥傷陰,壅熱閉氣,用之不當,不僅無法止嘔,反而壅氣作脹,引起墮胎。以伍老之經驗,香港地處嶺南,此病用藥,當以輕靈流氣,潤澤養胎為主,溫燥傷液,呆滯膩氣之品,皆以症情不合,應慎用。 2 肝郁胃熱者,舒肝安胃湯,經驗方,治之 婦人孕後,常因血聚沖任以養胎,可引至肝血虧虛。若孕婦平素性躁多怒,則郁怒傷肝,肝郁化熱,至使附於肝臟的沖脈氣盛,在肝血虧虛的情況下,沖氣夾肝火上逆犯胃,胃失和降,遂致妊娠惡阻。臨床上患者常見惡心劇吐,吐出酸水或苦水,脘悶脅痛或脹滿,口渴心煩,頭暈目眩,精神不爽,舌質紅或紫,苔黃燥,脈滑數或弦滑。治宜舒肝清熱,和胃降逆,以伍醫師的經驗方 「舒肝安胃湯」 治之。處方藥用,柴胡6g、黃連3g、黃芩6g、竹茹9g、茯苓10g、生薑3g、醋香附10g、枳實10g、陳皮6g、蘇梗6g、藿香9g、石斛10g、麥門冬10g、蘆根10g、吳茱萸3g。伍醫師認為,患者由於孕後沖氣夾肝火上逆犯胃,故出現惡心劇吐,嘔吐酸水或苦水,又由於肝郁氣滯,氣機不利,故有脘悶脅痛或脹滿,口渴心煩、頭暈目眩為肝火上逆之症狀,舌質紅或紫、苔黃燥、脈滑數或弦滑,為肝郁胃熱內盛之征。經驗方中選用柴胡、黃連、黃芩、竹茹清肝熱,除煩止嘔,藿香、茯苓、生薑化濕和中,降逆止嘔,醋香附、蘇梗、枳實、陳皮疏肝理氣,寬胸和胃,降逆止嘔,石斛、麥門冬、蘆根滋水涵木,養陰清熱,除煩止嘔,吳茱萸雖性屬大熱,但在肝氣郁滯的情況下,如有熱象,亦可配合柴胡、黃連、黃芩等寒涼藥同用,可達到輔助舒肝清熱,降逆止嘔之效。伍醫師指出,古有惡阻忌升提之說,柴胡雖為升舉清陽之品,若不與升麻、黃芪同用,不慮其升,取其旋轉樞機,且 「善於頑土中疏理滯氣」 ,凡惡阻之兼肝郁者,非此不為功。伍醫師在方中把柴胡與香附組為藥對,增強疏肝解郁的功效,再加上黃連、黃芩、竹葉清瀉肝胃之熱,一疏一瀉,相輔相成,促進全方達到舒肝清熱,降逆止嘔之效。若頭暈耳鳴,小便色黃且量少,此為肝郁熱盛者,加粉丹皮、焦山梔各10g,腹部脹滿者,加大腹皮18g,口渴便秘者,石斛可加至15g、麥門冬12g,再加全瓜蔞15g,取其津液上承,涼開胸膈之滿,達到潤燥通便之效。若患者中氣素虛而兼有肝郁胃熱者,常因妊娠後氣血下聚沖任以養胎元, 致使上中焦陽氣不充,尤以中虛更為突出,因木氣郁遏,橫來侮土,故孕婦常感短氣倦怠,頭重眩暈,胸脅苦滿,心煩喜嘔,不思納食,先吐清涎,繼而吐食,惡阻頑固難愈者,以本方重用柴胡至12g、再加白芍12g佐柴胡疏肝,又以本方加上人參10g,再以白朮10g佐人參益氣補脾,使全方達到益氣健脾,疏肝和中,降逆止嘔之效,從而促進頑固的惡阻康復。 3 痰濕壅遏夾熱者,加減橘皮竹茹湯治之 婦人孕後,血聚沖任以養胎,血海不再溢瀉,沖任相資的關係有所變化,沖脈氣盛,若孕婦脾陽素虛,水濕不化,痰飲內停,沖氣夾痰飲上逆,則引致惡阻。此類患者臨証多見妊娠早期嘔吐痰涎,脘悶不思食,口淡不欲飲,頭暈目昡,全身乏力,心悸氣短,常身熱口乾,舌質尖紅,舌苔根黃,脈滑。治宜健脾除濕,化痰濁飲,清熱降逆止嘔。由於患者是痰濕之體,或脾虛停飲,孕後血壅氣盛,沖氣上逆,夾痰飲上泛,故嘔吐痰涎,膈間有痰飲,中陽不運,故脘悶不思食,口淡不慾飲,痰飲中阻,清陽不升,故有頭暈目眩,四肢乏力,痰飲上凌心肺,則心悸氣短,常身熱口乾,舌質尖紅,舌苔根黃,脈滑此為痰飲內停夾熱之征。伍卓琪醫師善用《濟明綱目》中的青竹茹湯合蘆根湯化栽,組成的自拟經驗方 「加減橘皮竹茹湯」 。處方,橘皮,鹽水蒸,5g、竹茹,鹽水炒,15g、枇杷葉9g、雲苓15g、生薑3g、石斛10g、麥門冬10g、蘆根10g、前胡10g、西洋參10g。方中橘皮燥濕化痰,降逆止嘔,竹茹除煩止嘔,以上2藥與蘆根、麥門冬、前胡、枇杷葉相合,共湊袪痰蠲、清邪熱、止嘔吐之效。再加上茯苓、生薑健脾溫胃,滲濕止嘔,西洋參益氣清熱,使全方達到益氣健脾,化痰除濕,降逆止嘔的功效。若脾胃虛弱,痰濕內盛者,加蒼朮、白朮健脾燥濕,對於平素有各種胃病,如脾胃虛弱,或肝胃不和,及素有痰飲內停者,更易出現劇烈嘔吐現象,用溫膽湯去枳加芩、朮,具有抑肝平沖,扶脾健胃,化痰降逆,止嘔安胎的功效。 4 氣血兩虛者,以益氣養血、健脾和胃止嘔法治之 患者平素體虛,脾胃虛弱,由於孕後血聚沖任以養胎,加重氣血或氣陰虛弱,則沖陽無所攝納而上逆,胃失和降,沖氣夾胃氣上逆引發妊娠惡阻,或平素體虛孕婦,經長期劇吐後更易引至傷陰耗氣,胃絡損傷,吐出血絲樣物。因此,伍醫師強調應細察病情,重視對既往史、稟性、身體素質的詢問與觀察,抓住特點,靈活加減用藥。此類患者平時氣血虛弱,孕後嘔吐較甚,持續日久,正氣漸衰,身體消瘦與皮膚乾涸,面色皝白,口渴慾熱飲,惡寒,舌淡苔白,脈沉細或沉滑。治宜補益氣血,健脾和胃,降逆止嘔。自拟處方,紫蘇10g、藿香10g、陳皮6g、生薑10g、肉桂6g、薑竹茹10g、川朴6g、党參30g、白朮12g、茯苓12g、當歸10g、白芍10g、雞血藤12g、白芨10g、蘆根30g、麥冬15g。方中紫蘇辛溫行氣寬中,與藿香、陳皮配伍合用,有降逆止嘔,行氣安胎的功效,生姜性味辛溫,系土中之根,秉地火之味而貯於根,且因其味較勝,能化濁、降逆,故孫真人視之為嘔家之聖藥,薑竹茹為薑汁炒竹茹,可減少寒性,並加強止嘔功效,加入川朴,使降逆止嘔功效更強,方中佐以少量肉桂,因患者雖以陰虛為主,但長期劇吐亦可傷陽,加入少量肉桂使之達到溫陽和陰之效,党參、白朮、茯苓、當歸、白芍益氣養血,健脾和胃,再加上雞血藤養血益陰,與其他溫陽理氣藥配伍,從而達到益血養陰而不滯的目的,若嘔吐物有血 絲者,加白芨既可養陰止血,又可保護損傷面。因為此類患者常明顯消瘦與皮膚乾涸,有不同程度的脫水征,蘆根是一個較好的增液藥,又可鎮靜止嘔,且藥性平緩,即使藥量加大也無損陽之弊,再加入滋陰養胃生津的麥冬,更增加養陰生津的功效。全方合用,具有健脾溫胃,降逆止嘔,益氣養陰生血之功效,不但惡阻能平,且體質也隨之增強。 妊娠惡阻,從証型看,其病位主要是胃,但引起嘔吐的因素,還涉及肝脾到沖任兩脈的氣血失調。伍卓琪醫師指出,惡阻初期或中期一般以肝胃不和或夾痰濕上逆為主,後期則多見氣陰虧損。在選方用藥時,應注意掌握 「寒」 、「熱」 、「郁」 、「痰」 、「虛」 的關係,進行辨証施治。凡惡阻劇吐基本緩解後,要注意及時應用益氣養陰法,調理劇吐引至的氣陰兩傷。由於患者在惡阻嘔吐期間,往往在服藥後旋即吐出,故服藥應以濃煎少量,多次分服為宜,以保持所需的實際攝入藥量,保證療效。 參考文獻, [1] 伍卓琪?金匱婦科研究?中國醫藥學報?香港,1968,6,13-17. [2] 伍卓琪?金匱婦科研究,續二,?中國醫藥學報?香港,1969,7,10-13. [3] 伍卓琪?金匱婦科研究,續三,?中國醫藥學報?香港,1971,8,13-17. [4] 伍卓琪?婦人孕後三病?中國醫藥學會婦科研究特刊?香港,1977,8-10. ,編委,陳抗生審校2010.6.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