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要回来

孩子要回来 远处传来公鸡第一次打鸣时，母亲就醒了，天还麻麻亮。她一骨碌坐起来，边摸索着穿衣扣扣子，边腾出手来摇摇父亲:老头子，起床了，女儿一家要回来，今天你要赶早集呢～ 门一打开，一阵寒风飕飕地倏然钻了进来，母亲掩掩衣服，不禁打了个寒战，都立过春了，清晨的空气里还是溢满了冬的印记，森森地冷。远处沉睡的村庄、古朴虬劲的树木、墨绿滴翠的油菜麦苗上，都吸附着一层薄薄透明的清霜，冷冷地肃穆着。把昨晚的剩饭用开水泡泡，就着自家做的剁椒，父亲一口气扒拉了两碗，然后拿根扁担橇着两个筐上街赶集去了。 目送父亲走远，赶紧端起一簸箕稻子来到屋后，鸡舍里一片哗然。母亲嘀咕着:不就耽搁一会儿么，这就不依不饶闹翻天啦。门一开，鸡儿们一窝蜂，争先恐后涌了出来，昂着脖子“咯咯咯”地围着母亲转。把它们领到红枫地里，手一扬，黄灿灿的稻子撒了一地。看着它们蜂拥而上一个个专注地旁若无人地争食着，母亲高兴地笑了。一汪水的都是母鸡，能吃就能长，也肯下蛋，一天几十只蛋，可喜人了，这次女儿回去，一定给她多带些，草鸡蛋，好吃又有营养，现在城里人可希罕着呢。她寻思着等老头子回来把那只下蛋最少的鸡杀了，招待孩子们吧。 这些鸡是暑假里外孙女在的时候捉的，那几天，可把个小人儿给乐坏了，喂水喂食，还帮小鸡们挨个取了名字，一点都不许叫错了。这次来她要是不认得谁是谁，一定又要跺着脚撒娇了，这孩子～ 吃饱喝足，母鸡们哼着小曲，踱着步子四下溜达去了。母亲赶紧在门前小池塘里拎一桶水把院子泼了一遍，提起扫帚刷刷打扫起来。昨天儿子说他姐姐一家要回来过年，老俩口又喜又忧:女儿在农村长大到也没什么，可女婿，外孙女是城里人，每年回来都不能习惯乡下的气候和环境真是个事呀，小家伙去年来直嚷嚷冷。 收拾停当，母亲扛把锄头挎个竹篮准备去地里干会活。回头别篱笆门时“毛毛”闪身挤了出来。它兴奋地在前面带路，继而哒哒跑着继而呼呼地嗅着鼻子，左盼右顾打探地形，时不时还踮起后腿撒泡尿，圈下地盘。女儿去年托人送来时，它还刚满月呢，有它做伴解闷，老俩口还真添了许多开心的话题。 茶叶地头，母亲停了下来，今年的暖冬对庄稼人来说并非好事呀，田地里越冬的害虫没有被冻死，天气一暖和，又不知要怎么样来糟蹋了。地里的杂草也比往年的多且厚，不适时除掉，会吸取茶叶的养料，影响叶片的生长。母亲叹口气，一脚跨进垄头，抡起锄头小心地锄着草，边锄边把被雨水冲泻淌到沟里的土勾上来，涌到茶叶根部。这片茶树长势良好，那一枝枝青翠的枝条上，一簇簇嫩芽鼓着银色的小嘴，蓄势待发。明春摘下的春茶应该够孩子们喝上一年了，一想到女儿手捧清香四溢的青瓷茶碗，闭着眼，吸着鼻，沉醉在氤氲气雾里的样子，她抿着嘴笑了，心里柔柔软软的。 几垄茶叶地锄完，有些累，身上微微出汗了，到底老了，一岁年纪一岁人呀。看看日头不早了，母亲收拾好锄头，跺跺脚上沾的泥巴草须，往回走，一边走一边手搭在额头眯缝着眼朝马路眺望，孩子不 会这么早到家，老头子应该来了呀,再不来就赶不上杀鸡做午饭了。昨晚商量好的要买红、绿布、糕、鞭炮等，也不知道忘没忘，听说女儿家年前刚买了车，按农村的习俗呀，是要放鞭挂红，热闹庆贺一下，虽然城里不兴这个，可毕竟是个喜事，这钱是不能省的。 间种在广玉兰地里的青菜经过一季霜雪的洗礼，尤其的肥硕葱翠，绿意盎然，切点本地家养的猪肉炸炸油，炒出来就特别的香甜纯郁，每次端上桌女儿都大筷大筷地夹着吃，还说城里没有这么新鲜好吃的菜，吃不够。管女婿笑不笑话，母亲想，这次怎么也给她们多带点回去。 在门前池塘的水埠头洗菜的时候，父亲挑着筐回来了，毛毛晃着脑袋哗哗摇着尾巴亲热地迎了上去，在腿上蹭来蹭去。 杀鸡宰鱼，接下来的忙碌是早计算好的，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在火苗忽忽悠悠摇曳着身姿时，在浓郁的饭菜香肆意地萦绕弥漫时，在飘着草灰味的炊烟袅袅愈远愈高愈淡时，母亲的嘴角不时牵动上扬，心情是那么地快乐和愉悦，她知道孩子们已经循着这些熟悉不过的气味奔涌而来，那是家乡的味道，是母亲的味道，是儿行千里永远都无法淡去的亲情呀。 越来越近的孩子呀，母亲在等着你们了。 (作者:苏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