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济学：伸出手和踮起脚

经济学:伸出手和踮起脚 张建平原创 | 2013-12-11 09:58 | 手和脚,也就是四肢,是人的劳动器官,是人类天生的自备工具,它们的动作服从于大脑的指挥,而不是各自为政或者相互掣肘。只是各自适用的场所有所不同。 人体工程系的原理说,最有效率的体力工作方式是手脚并用。在这方面,汽车驾驶系统的充分体现了出来。 在桌子上放着一个玩具或者一个糖果,一个幼童要想拿到玩具或者糖果,如果桌高人矮,他就会把小手伸高或者踮起小脚丫。伸长小手和踮起脚尖,物理效应是一样的。上肢或者下肢,都属于幼童,都听从于他那个小脑袋瓜的调度,行为服从于动机。因此,无论是伸手还是踮脚,都是为了增加肢体的长度,以便拿到桌上的东西。 但是经济学家出来挑战人体工程学了。 之先是亚当·斯密。斯密提出的是关于伸出手的理论,即众所周知的“看不见的手”,即市场之手,可以谓之“手论”。斯密在《国富论》中说:“每个人都试图用应用他的资本,来使其生产品得到最大的价值。一般来说,他并不企图增进公共福利,也不清楚增进的公共福利有多少,他所追求的仅仅是他个人的安乐,个人的利益,但当他这样做的时候,就会有一双看不见的手引导他去达到另一个目标,而这个目标绝不是他所追求的东西。由于追逐他个人的利益,他经常促进了社会利益,其效果比他真正想促进社会效益时所得到的效果为大”。 之所以说这是只“看不见”的手,大概是因为其自发运行机制,相对于政府干预政策的可以看得见的白纸黑字。而实际上,相对于政府政策的白纸黑字来说,现代市场经济就是法规和条文的堆砌。经济早已是看得见的白纸黑字的经济法规和条文了,而且多如牛毛汗牛充栋。 实际上,所谓自发运作机制,不过就是人与生俱来的自利本能而已,因为自利,因为是本能,所以具有自发运行性。在市场里,人人都为逐利而来,正所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无利不起早”。斯密把这种状况解释为人人自私之下无形之中达成了利他的结果,“不经意”间做了件大善事,因此,市场把“公”和“私”、把利己和利他这些传统的矛盾如此完美统一了起来。所以,虽然斯密只是在巨著《国富论》中提到了一 次这只看不见的手,却为后来的经济学家们津津乐道,常常借用来赞美市场的优越性和籍此推行市场化。 不同于斯密的“手论”,另一位被成为“最后的通才”的经济学大师萨缪尔森提出了关于脚的理论,可以谓之“脚论”。 “脚论”是萨缪尔森在其巨著《经济学》当中提出的。萨缪尔森提醒读者注意思考的方法和逻辑,不要犯“合成谬误”的逻辑错误。所谓“合成谬误”是指“有时我们会假定,对局部来说是正确的东西,对总体来说也一定正确”(萨谬而森,《经济学》,第十七版第一章)。简单地说就是,不能武断地认为总体的性质就是局部性质的加和。 萨缪尔森教授举例说,如果一个人有了更多的货币,那么他的境况会变好;但若每个人都获得了更多的货币,那么整个社会反而可能会变得糟糕。 还有一个例子是“谷贱伤农”:如果某一农场主获得丰收,他的收入会增加,但若所有农场主都丰收了,就可能造成粮价暴跌,形成谷贱伤农的悲剧。 再比如,社会是由家庭构成,每个家庭内部实行的是共产主义(家庭共产主义),但不能因此就认为这个社会也是共产主义。 对“合成谬误”的一个著名的解释案例叫做“踮脚尖理论”:在游行队伍里,如果一个人踮起脚尖会比他人看得远,但是如果每个人都踮起脚尖,就谁也看不远了。 很少有人注意到斯密的“手论”和萨翁的“脚论”之间有什么联系。大家往往是分开领会,觉得都是至理名言。然而,当我们把“手”和“脚”放在一起的时候,并没有出现我们开篇所说的人体工程学的结果,没有产生手脚并用的协同效果,而是出现了只能伸手不能踮脚的限制。斯密说:孩子们,你们尽管都伸手去拿桌子上的玩具或糖果吧,大家都可以如愿以偿。而萨缪尔森则提醒说,孩子们可以伸手,但不要踮起脚尖,如果踮起脚尖了,大家或许谁也拿不到玩具或者糖果了。 在此,为何手与脚会变得如此不协调?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首先,价值目标趋同所致。 在市场交易当中,有两种商品在交易所有权,每个交易者的所需都是对方手中的物品,伸出去的手,探向不同的目标。是为互通有无各取所需。而当有一群需求者和一群生产者的时候,需求者内部和生产者内部就有了相同的需求,也就有了竞争性。竞争不是交易,而是为了获得并独占交易资格,是抢占相同的价值目标,不是互通有无。 市场不仅仅是两个交易者之间的互通有无的互惠互利。市场不仅只是有一对交易者,往往是有很多交易者,所以,不是互通有无那么简单了,而是交易者本是就是一种稀缺资源,由于市场的规则是“一女不能二嫁”“一物不能两让”,因此,消费者多了,他们抢购商品;而生产者多了,他们争夺顾客。因此就有了“同行是冤家”,竞争性产生了。 但在竞争中,大家的目标都是一样的。踮起脚尖是都是为了看到前方的目标,降价让利都是为了顾客手中的货币,伸出去的手都是为了掏顾客手中的钱。 由此可知,竞争实际上是一种资源之间的“倾扎”,是资源的自我贬值,没有竞争压力的物种才会活得悠闲自得有滋有味,而躲避竞争几乎是每一个物种的本能。被追逐的东西就是“利”,而被躲避的东西就是“害”,是为“趋利避害”,因此,竞争实际上是一种“害”,绝不是经济学家所描述的可以产生效益的行为那么简单。 其次,有了不同的脑袋。 不同的脑袋指挥着各自的手和脚,虽然肢体依然服从大脑,但是却服从于不同的大脑,也因此,就出现了手脚之间的“不协调”,这种不协调不违反行为学和人体工程学的原则。 这个社会就是由不同的脑袋构成的。由于价值的主观性,大家各有想法,有趋同的有迥异的,有利益一致,也有利益冲突。如果强行统一价值观,则有悖自由独立的人性;但如果放纵各执己见,则会导致社会分化。因此,需要在统和放之间取得某种平衡。 市场化的社会,实际上是在统一价值目标的前提下放纵行为的一种矛盾。这个统一的价值目标就是“钱”,就是物质享乐,也就是(货币)拜物教。而追逐钱财的方法则认为是各尽能事不择手段。因此,虽然各自不择手段,但是目标却是一样的。因此,市场化的社会是一个充满竞争的社会,最终,货币拜物教的社会就是一个人为财死的社会。 在不同的价值判断体系之下,不仅仅各个物种都有自己的生存特长方式以保持这个物种的存续,人也是各有所长。但在特定的价值目标面前,不同个体就会表现出能力的千差万别甚至是天壤之别。身材有长短,伸出去的手长度不一,个子有高矮,矮子踮起脚尖也没有大个子高。何况还有站在前排还是后面之分。这种基于同一价值目标的行为能力的差异,就表现为有人可以快速达成目标,而有人穷其一生也难以接近目标。有人日进斗金锦衣玉食,有人收入微薄粗茶淡饭。 因此,没有必要因为斯密的“手论”而极力赞美市场,也没有必要因为萨翁的“脚论”而诋毁市场。任何一种事物都具有价值两面性,市场也不例外。 经济学人常常为市场而痴迷,而痴迷的人往往就是痴迷,就会自我弱智,弱智到往往对事物的另一面视而不见,或者只会做单边的价值判断。因此,经济学当前还远远不是学术学问,只能叫立场观点的杂合表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