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国现代童话的奠基作——叶圣陶童话

我国现代童话的奠基作——叶圣陶童话 我国现代童话的奠基作——叶圣陶童话 墨… 话金林 圣陶先生早在中学读书的时候,就对当时陆续介 绍过来的格林童话,安徒生童话,王尔德童话,托尔 斯泰童话特别感兴趣.1912年春当了小学教师后,经 常给孩子们讲童话,看到孩子们"皆乐而静听",就萌 生了也要试一试的念头.从他早年的日记中可以看到, 他在"修身课"给孩子们讲的"亲和""博爱""勤学" "自立""知耻""勿畏难""戒游荡""戒迷信"等,大 多是他创作的口头童话. "五四"新文化运动中,先驱者真正开始重视儿 童,"儿童的发现"成了现代启蒙精神感召下"人的 发现"的重要组成部分,"为孩子们写作"也成了 "新文学"的重要课题.圣陶先生勇于探索,1921年 3月至6月,在《晨报副刊》陆续发表的4O则"文艺 谈",深刻地阐述了他的儿童文学观.他认为文艺家 的创作应"对准儿童内发的感情",顺应儿童的"天 性""心情""本能""情思""渴望"和"自然的要 求",创作出"含有更进步的,更妙美的情绪" 的"新鲜的滋养的食料"(儿童的文学),使儿童"于 不知不觉之间受其熏染",感情更加"丰富而纯美", "立定在新的基础上",树立"超过他们父母的根基", 1921年11月1513,圣陶先生创作了第一篇童话 《小白船》: 一 条小溪是各种可爱的东西的家.小红花站 在那儿,只顾微笑,有时还跳起好看的舞来.绿 色的草上缀着露珠,好像仙人的衣服,耀得人眼 48小季弦炙 花.水面上铺着青色的萍叶,矗起一朵朵黄色的 萍花,好像热带地方的睡莲——可以说是小人国 里的睡莲.小鱼儿成群地来来往往,细得像绣花 针,只有两颗大眼珠闪闪发光.青蛙老瞪着眼睛, 不知守在那儿千什么,也许在等待他的好朋友. 童话的情节就融浸在这样一个恬静的意境中.两 个可爱的孩子(小男孩和小女孩),乘坐着"只配给活 泼美丽的小孩儿乘"的"小白船",唱着歌儿,漫游在 美妙而欢乐的小溪里.忽然起了大风,小白船顺风而 下,迷失在下游一个荒凉的旷野上.小女孩急得哭了. 后来遇到一个丑陋的巨人.孩子们回答了他提出的三 个问题后,这个丑陋的巨人就亲自送他们回家.这三 个问题是:"鸟儿为什么要唱歌?""花儿为什么香?" "为什么你们乘的是小白船?"头两个问题孩子们回答 得很机智:"他们要唱给爱他们的人听.""香就是善, 花是善的标志."在孩子们的心目中,大自然的一切生 机总植根于爱,大自然就是一个爱的世界.第三个问 题回答得更意味深长:"因为我们纯洁,惟有小白船才 配我们乘."小白船是纯洁的象征.鸟儿的歌唱,花儿 的芳香,小白船的洁白,以及人间的美,善,爱,构 成了一幅令人神往的人生景图."美"和"爱"成了天 真的孩童与丑陋的巨人心灵的渴望,成了连接荒原与 乐园的桥梁,成了人生庄严而崇高的准则. 紧接着,圣陶先生在11月1613,1713写了《傻 子》和《燕子》,在2o13又写了《一粒种子》,不到一 个星期写了四篇童话.12月2513到3013的六天里, 圣陶先生写了《地球》《芳儿的梦》《新的表》《梧桐 子》《大喉咙》五篇童话.这九篇童话都刊登在《儿童 世界》上,真是"一发而不可收". 《儿童世界》是我国新文学史上第一本儿童文学刊 物,创刊于1922年1月7日,由郑振铎主编.也就是 说在《儿童世界》创刊之前,圣陶先生就已经为郑振 铎准备好了九篇童话,对《儿童世界》的创刊倾注了 满腔的热忱.在前后不到八个月的时间里,圣陶先生 为《儿童世界》一共创作了23篇童话,后来结集为 《稻草人》,1923年11月由商务印书馆出版,从而彻 底改写了我国童话界"言必称丹麦"的历史. 延续着《小白船》的思路,圣陶先生开头几篇童 话醉心于大自然的"美"和人间心心相印的"爱"的 描绘,如诗如画.潜隐在字里行间的是"孩提的梦", 是天真的微笑,是耐人寻味的"美"和"爱"的, 因而被称做"美丽的童话".可是,到1922年1月初 写《旅行家》时,圣陶先生的童话的风格就发生了转 换."所谓'美丽的童话的人生'在哪里可以找到呢? 现代的人世间,哪里可以实现'美丽的童话的人生, 我国的莫基作 呢?"既然找不到,就不能欺骗孩子.于是,圣陶先生 就在随后写的童话中越来越多地镶人现实的成分,渗 入"成人的悲哀".郑振铎在童话集《(稻草人)序》 中说,《快乐的人》中写到"快乐的人"的"薄幕的破 裂"时,圣陶先生的"悲哀已造极顶";写《稻草人》 时,"他所信的田野的乐园"已摧毁,"他对于人世间 的希望便随了稻草人而俱倒". 童话集《稻草人》中的《稻草人》,在圣陶先生 的童话创作的进程中,是富有划时代意义的杰作.过 去,江南农村每逢庄稼快要成熟的季节,田野里就会 竖起一个个"稻草人",用来吓唬鸟雀,保护成熟的 庄稼.在塑造这个童话形象时,圣陶先生运用拟人化 的手法,着重展示了稻草人极其丰富的内心世界.稻 草人是"农人亲手造的",与劳动人民的感情息息相 通.稻草人的思维方式与儿童认知世界(主要凭借感 觉)的特点相契合,他的纯真,稚拙,欣喜,忧愁, 无不贴近儿童的情感.圣陶先生根据儿童富于幻想, 喜好新奇的特征,在对稻草人作了生动而客观的介绍 后,接着写道: 田野里夜间的风景和情形,只有稻草人知道 得最清楚,也知道得最多.他知道露水怎么样凝 在草叶上,露水的味道怎么样香甜;他知道星星 怎么样眨眼,月亮怎么样笑;他知道夜间的田野 怎么样沉静,花草树木怎么样酣睡;他知道小虫 们怎么样你找我,我找你,蝴蝶们怎么样恋爱: 总之,夜间的一切他都知道得清清楚楚. 这些极富童趣的描写,把孩子们引向了一个新奇 而神秘的"童话世界",而当孩子们饶有兴趣地踏进这 个温馨甜美的"童话世界"之后,他们看到的却是人 间悲剧.童话着重写了稻草人在一个"满天星斗的夜 里"见到的三桩惨事:满田的"肉虫"疯狂地咬嚼稻 叶,农民面临颗粒无收的灾难;渔妇为了第二天的稀 粥,撇下生了病的儿子,在河边罾鱼;女子投河自尽, 她不愿意像"一条牛,一只猪"似的被丈夫随便卖给 人家,但"除了死没有别的出路".透过夜幕下的一 角,我们看到了20世纪20年代初叶江南农村凄惨的 情景.圣陶先生笔下的稻草人犹如王尔德笔下的安乐 王子,用他特有的目光体察人间的苦难,只可惜他没 有办法和力量改变环境帮助别人,这也是旧中国有良 知的知识分子共同的感叹. 作为教育家,圣陶先生熟悉孩子们的生活,特点, 爱好,了解孩子们的感情,心理,接受程度,因而他 的童话不仅写得活泼,使孩子们觉得有趣而又得到教 育,而且题材广泛,引导孩子们看到生活以外的世界, 帮助他们养成最优秀的品质.1929年至1931年,圣 作家 陶先生创作了《古代英雄的石像》《毛贼》《皇帝的新 衣》《书的夜话》《含羞草》《蚕和蚂蚁》《慈儿》《熊夫 人幼稚园》和《绝了种的人》九篇童话,后结集为 《古代英雄的石像》,于1931年6月由开明书店出版, 这是圣陶先生的第二本童话集. 与童话集《稻草人》相比,《古代英雄的石像》内 容更加厚重.20世纪3O年代,我国的儿童读物一味 地模仿西洋童话,粗劣地改编我国民间传说或历史故 事,宣扬"王子""公主""英雄""神仙""鬼怪""忠 臣""孝子""贤孙",守"礼"讲"恕".为了扭转这 个局面,圣陶先生在为孩子们描写什么和怎么描写的 问题上作了新的开拓. 《毛贼》写轻信封建迷信带来的灾难;《皇帝的新 衣》描写皇帝的昏庸,凶残,专横,堪称安徒生《皇 帝的新衣》的续篇;《书的夜话》影射当时的"读经" 运动;《含羞草》写出旧中国的光怪陆离的景象:一边 是富人的天堂,一边是穷人的地狱;《蚕和蚂蚁》抒发 的是对于理想世界的憧憬;《慈儿》抨击打内战的军 阀;《绝了种的人》揭露剥削阶级不劳而获的思想对于 人们心灵的腐蚀和戕害;最为人们称道的是《古代英 雄的石像》,这是圣陶先生继《稻草人》之后,又一篇 在我国现代童话史上享有盛誉的作品. 这篇童话说的是一块大石头在没有经过艺术家雕 刻之前,只是一块石头而已.经过钢凿凿刀子刻,就 有了"英雄像"和"小石块"之别.石像代表一位英 雄,成了人们崇拜的偶像,小石块则垫在石像底下做 台基.同是石头,作了英雄像的因为站得高,就骄傲 起来,在伙伴面前摆架子:"你们,垫在我下面的, 算得了什么呢!"由于它骄傲,瞧不起人,小石块们 不愿做它的台基了.它最初是动怒:"除了你们,世 间就没有石块了吗?"随后是惊慌,央求小石块们不 要故意为难,再后来是重新露出骄傲,不服气地争 辩.石像总以为他代表的是历史上的"实实在在的英 雄",而小石块们并不这么看.经过一场争论之后, 石像不愿意再做无聊的"空虚"的偶像,毅然结束高 高在上的受人膜拜的"石像"生涯,自愿"像游泳的 人由高处跳到水里"一样地"倒下来","碎成千块万 块";小石块们不愿意再做无聊的空虚的偶像的"台 基",也碎成千块万块,所有的石块集合在一块儿, 铺成了实实在在的路,开始另一种平凡而有意义的生 活,真正进入了一个"咱们真平等""咱们一点儿不 空虚"的境界. 童话嘲讽那些盲目地膜拜"英雄"的"市民",讽 刺雕刻"英雄像"的"雕刻家",热忱地希望人们不要 人为地制造"英雄",不要"纪念空虚,崇拜空虚". 与此同时,圣陶先生形象化地抒写了他的做人理念, 以及他对孩子们殷切的期望:做一块铺路的"小石 小雪谣定49 块",和"所有的石块集合在一块儿,铺成了实实在在 的路","让人们在上面高高兴兴地走". 四 除了童话集《稻草人》和《古代英雄的石像》之 外,圣陶先生还在1923年至1925年的三年间,陆续 写了《阿秋的中秋夜》《牧羊儿》《菁儿的故事》《牛 奶》《甜》《聪明的野牛》六篇童话.童话集《古代英 雄的石像》出版之后,又写了《月姑娘的亲事》《将来 做什么》《最有意义的生活》《"鸟言兽语"》《火车头的 经历》五篇童话.从1921年第一篇童话《小白船》, 到1936年的最后一篇童话《火车头的经历》,圣陶先 生的童话创作长达16个年头,共创作童话43篇.作 为我国童话的奠基人和开拓者,圣陶先生筚路蓝缕, 功德无量. 圣陶先生在《<叶圣陶童话选>英译本自序》中谈 到《"鸟言兽语"》和《火车头的经历》的写作背景时 说过:"写《"鸟言兽语"》是在墨沙里尼(即墨索里 尼——引者注)发动战争侵略阿比西尼亚(即埃塞俄 比亚——引者注)的时候.写《火车头的经历》是在 日本帝国主义侵略我们中国,我们中国人民谁都要起 来抵抗,可是反动的国民党政府不许人民起来抵抗的 时候."《"鸟言兽语"》描写了墨索里尼发表演说,煽 动战争时的狰狞面目.《火车头的经历》以上海学生要 求抗日赴南京请愿,遭到反动政府的阻禁,破坏为背 景,用"火车头"作为童话主人公,歌颂青年学子的 爱国热忱,全篇充溢着乐观豪迈的气概以及必胜的信 念.圣陶先生用童话这一文学形式描写重大的社会题 材,为我国现代童话创作积累了可贵的经验. 记得一位评论家说过,要做一个儿童文学作家, "必须具有愉快的,仁慈的心灵……崇高的,渊博的智 慧,对事物的明确见解,不仅要有生动的想象,并且 要有生动的,能够把一切都描绘成活泼而欢快的形象 的诗意的幻想.当然,对儿童的热爱,对儿童的要求, 特征与细微的特点的深刻认识,也是最重要的条件之 一 " .圣陶先生正是这样的"一个儿童文学作家".他 的童话,不仅是孩子们喜爱的读物,也是家长们值得 再读的有味和有益的书. (作者单位:北京大学中文系) 稻草人(节选) 田野里白天的风景和情形,有诗人把它写成美妙 的诗,有画家把它画成生动的画.到了夜间,诗人喝 了酒,有些醉了;画家呢,正在抱着精致的乐器低低 地唱:都没有工夫到田野里来.那么,还有谁把田野 里夜间的风景和情形告诉人们呢?有,还有,就是稻 草人. 基督教里的人说,人是上帝亲手造的.且不问这 句话对不对,咱们可以套一句说,稻草人是农人亲手 造的.他的骨架子是竹园里的细竹枝,他的肌肉和皮 肤是隔年的黄稻草.破竹篮子,残荷叶都可以做他的 帽子;帽子下面的脸平板板的,分不清哪里是鼻子, 哪里是眼睛.他的手没有手指,却拿着一把破扇 子——其实也不能算拿,不过用线拴住扇柄,挂在手 上罢了.他的骨架子长得很,脚底下还有一段,农人 把这一段插在田地中间的泥土里,他就整天整夜站在 那里了. 50小学谣炙 稻草人非常尽责任.要是拿牛跟他比,牛比他懒 怠多了,有时躺在地上,抬起头看天.要是拿狗跟他 比,狗比他顽皮多了,有时到处乱跑,累得主人四处 去找寻.他从来不嫌烦,像牛那样躺着看天;也从来 不贪玩,像狗那样到处乱跑.他安安静静地看着田地, 手里的扇子轻轻摇动,赶走那些飞来的小雀,他们是 来吃新结的稻穗的.他不吃饭,也不睡觉,就是坐下 歇一歇也不肯,总是直挺挺地站在那里. 这是当然的,田野里夜间的风景和情形,只有稻 草人知道得最清楚,也知道得最多.他知道露水怎么 样凝在草叶上,露水的味道怎么样香甜;他知道星星 怎么样眨眼,月亮怎么样笑;他知道夜间的田野怎么 样沉静,花草树木怎么样酣睡;他知道小虫们怎么样 你找我,我找你,蝴蝶们怎么样恋爱:总之,夜间的 一 切他都知道得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