存在主义哲学与萨特小说

存在主义哲学与萨特小说 2004年5月 第5期总第123期 理论学刊 TheoryJournal May.2004 No.5Ser.No.123 存在主义哲学与萨特小说 赵玉君 (山东省中医药学校,山东莱阳265200) [中图分类号】B565.53;1109.5[文献标识码]A[3tlm~JlOO2—3909(2004}05—0116 —02 存在主义哲学一开始就与文学密切相连.作为存在主 义哲学与文学创始人的克尔凯戈尔,其主张往往通过小说, 戏剧和日记现出来.克尔凯戈尔既否认客观世界的存在, 也否认黑格尔所主张的理性精神的存在,在他看来,世界是 "人的存在".他所说的人是指一个非理性的,孤独的个人, 所谓"人的存在"是纯粹个别的主观性,即非理性的,孤独的 个人所体验和感受的一种具有超越性的精神状态,因此他将 笛卡尔的"我思故我在"颠倒为"我在故我思".这派哲学由 于具有非理性,悲观性等特征,也被称为基督教存在主义哲 学. 德国哲学家胡塞尔是从基督教存在主义哲学向无神论 存在主义哲学过渡的一个人物.他的学生海德格尔在代表 作<存在与时间>中,第一次提出了"存在主义"这个概念. 海德格尔的存在主义主要包括四个方面的内容:第一,追问 人存在的意义是什么,或者说人是怎样存在的,他认为人面 对的是一个无法理解的荒谬的世界,永远只能处于烦恼,忧 虑和恐惧之中.第二,人只有处于这种忧虑与恐惧的苦闷 中,才能意识到自己的存在.第三,人的存在是荒诞的,找不 到任何理由,无缘无故地被扔到世界上.第四,他认为人是 在不断超越自身的过程中自身的,人的存在是一个自我 超越,自我创造的过程,要么冒险地活下去,要么冒险地死 去.人有自我选择与自我控制的自由. 法国存在主义哲学家萨特对海德格尔的"人的存在"和 "自由选择"作了进一步的展开.在本体论上,他提出了"现 象学的一元论"观念,认为存在先于本质.存在先于本质有 两层含义:其一,人的存在先于人的本质.他把世界的存在 分为"自在的存在"与"自为的存在"两种.所谓"自在的存 在"即纯粹地,无条件地存在,既不是被创造出来,也不是自 己创造自己,它既没有过去,也没有现在,是偶然的,荒诞的, 无意义,无本质的存在.人之初就是一种"自在的存在". 人的存在在前,世界,事物和人的本质意义在后,"我"不存 在了,世界的一切都将不存在.在萨特看来,在现象后面没 有一个作为其来源的自在之物,没有任何主宰一切的东西, 也无理性,无任何规律可循,每个人都是荒谬而冷酷处境中 的一个痛苦而孤独的个体.其二,人与世界的存在本来是没 ll6 有意义的,但人之所以为人,是因为人又是一种"自为的存 在".或者说,人是具有意识与自我的.世界是荒谬的,人生 是荒诞的,然而人是"自为的存在",必须行动,作出选择,赋 予这个荒谬的世界以一定的意义.人要对自己的选择负全 部责任,人的本质,人的意义,人的价值要由人自己的行动来 证明.因此,重要的是人自己行动起来,"是懦夫把自己变成 懦夫,是英雄把自己变成英雄I】'脚).只有人才具有真正 存在的可能,只有人才具有获取本质的基础. 萨特的文学作品是他的哲学观念的形象反映.1937年 发表的短篇小说<墙》,就是对"世界是荒谬的,人生是痛苦 的"的哲学观念的图解.<墙>中的主人公伊皮叶达在得知 格里被处死后,哈哈大笑,连眼泪都笑出来了.他在笑世界 的荒谬,人生的荒诞,在笑生与死的偶然.生死之间只有一 堵墙,格里本可以留在墙内活下来.却因为偶然越墙而死;伊 皮叶达本来要死的,却因为偶然而生还.人生没有那么多必 然性,是由一连串偶然性组成的. 萨特于次年发表的日记体小说<恶心>,同样是以文学 样式诠释了他的哲学观点.在他看来,人的存在就是恶心. 主人公洛更丁在恶心感产生之前,是一个虚无,或者说只是 一 种"自在的存在",从未思考过活着的理由,人生的价值, 人存在的本质等问.有一天他突然被一种恶心的感觉抓 住了,他语无伦次地问自己:存在是什么?他发现,存在什么 也不是,只不过是一种空洞的外形.他感到自己在这个世界 上没有任何支撑点,一切毫无理由地摆在那里,连自己对这 个世界来说也是多余的.但正是这种恶心感,或者用加缪的 话说是主体对客体的一种不适感,使他从人之初的"自在的 存在"走向了"自为的存在".恶心感就是荒谬感,而恶心或 者说荒谬是人清醒的标志.人感受到恶心,其实也就意味着 面临决断.是逃避还是正视?无论是逃避还是正视人都不 再是"自在的存在",而是一种"自为的存在".这种存在使 处于荒谬世界中的人在绝望中看到了一线希望.洛更丁似 乎从旋转的唱片中得到了某种启示:"人们大概是损坏了唱 片的这一处地方,因为唱到这里声音变得很古怪."[】(啪'人 类的恶心感就如同唱片古怪的音调那样,这被"损害"的部 分,正是存在给自由戴上的锁链.但是人类毕竟是自由的, 这是人类的希望所在,这丝微薄的希望不是某种要求得到满 足,"对自由来讲,成功与否是无关紧要的……它意味着:选 择的自主."[3](础'选择的自由是绝对的,没有境遇可以限制 自由.我们通常认为萨特过分地强调主观而无视客观,事实 上,他是十分重视客观的,只不过他所说的客观是"主体"介 入的客观.境遇为人选择自由提供了可能,提供了场所,但 境遇又是自由的羁绊.在<禁闭>中,他形象地表现了人的 绝对自由与境遇中的不自由的矛盾:三个新死的鬼魂在一间 密室相会,一个是被枪毙的叛逃者加尔散,一个是死于非命 的同性恋者伊内斯,一个是因病而亡的色情狂艾丝黛尔.加 尔散爱伊内斯,要从她身上寻找真正的爱情;但伊内斯是个 同性恋者,她只爱艾丝黛尔;但艾丝黛尔不爱她,只爱加尔 散.三个鬼魂都在寻找真正的爱情,但由于三个鬼魂同时在 场,使其中任何两者都不能真正相爱,导致爱之不能实现. 从现实的层面上看,它以象征的手法描绘了西方社会人与人 之间的冷淡,错位,彼此无法摆脱的尴尬处境;从形而上的层 面上看,它展示了人类在追求自由时面临的某种困境. 人的自由是绝对的,但人的存在的自由并不意味着人的 本质的自由,前者是指人有选择自由的自由,后者是指达到 真正自由的境界.人怎样通向人的本质的自由呢?萨特的 回答是:选择,介入,创造与超越.这种介入不仅使"自在" 获取了意义,而且为人选择自由提供了可能,更重要的是它 使作为"自为存在"的人意识到了自身的欠缺.要获得圆 满,就必须创造.在萨特看来,人的本质必须通过行动的自 我创造,而创造就是化归己有,就是自由J().在<禁闭> 中我们看到,三个鬼魂之所以受苦,完全是由于他们生前选 择了错误的道路.人有选择的自由,但人必须把握好这种选 择的权利. 他于1943年创作的哲理悲剧<苍蝇),所表达的就是通 过选择,介入,创造来获取自我本质的主题.<苍蝇>取材于 希腊神话,但萨特用存在主义思想对神话进行了改造.阿伽 门农从特洛亚归来之后,他的妻子与情夫谋杀了他,于是,阿 尔戈斯苍蝇横行.阿伽门农的儿子俄瑞斯忒斯出于义务与 责任,选择了为父报仇,杀死了母亲和她的情人.但阿尔戈 斯的人们不理解他,他被迫远走他乡.他出走的同时,也带 走了苍蝇.他的姐姐厄拉克特拉却不敢承担为父报仇的责 任,屈从传统的势力和朱庇特的意志,没能够作出自由选择. 作品中的苍蝇实际上是境遇的外化,面对这种境遇,是听之 任之还是行动,取决于主体的选择.我们看到,阿尔戈斯的 人们生活在一个空虚无聊的世界,浑浑噩噩地打发光阴,听 凭命运的支配,不知道进行自由选择,任异己的力量(战争, 谋杀,奸淫,灾难)横行.萨特十分推崇俄瑞斯忒斯式的人 物,把他当做存在主义的英雄.他敢作敢为,能够按照自己 的意志办事,明确意识到了自己在人类生活中的义务,并勇 敢地承担了责任,没有被外在的力量异化.这才是一个真正 的人,一个真正存在过的人,一个获取人的本质的人. 1945年开始出版的<自由之路>,使这一主题得到了深 化.主人公玛第厄的一生可以说是自由选择的一生,是追求 自我本质的一生.但在介入生活之前,他的自由选择其实并 没有给他带来自由,他对人的本质的追求也没有使他获得真 正的人的本质,因为他所追求的自由只是囿于个人狭小的天 地,是一种消极的"自由选择".只有当他介入生活,在民族 存亡的关头,将选择的自由寓于追求群体和社会集团的共同 自由之中,这使得他的自由选择具有了意义.这种选择不仅 使他积极行动起来,同时也被赋予了作为人的本质的意义. 萨特曾说:"尤其是玛第厄,他羞怯地体验了团结合作的滋 味,在这些全部狂热得不知所以的人群当中,他获知,人永远 不能单独获得拯救."J(' 但是主人公玛第厄积极的自由选择,具有意义的选择以 及人的本质的获取,并不意味着自由的真正达成.玛第厄最 终的自由选择,其实并没有将客体化为己有,仍然是为了外 在的目的,仍然没有达到内在的超越,达到真正的自由境界. 在谈到<自由之路>时,萨特说:"我的意图是写一部关于自 由的长篇小说.我想在其中描写几个人,几个社团在1938 年一1944年所走过的道路.这条道路引导他们一直到了巴 黎的解放,也许并没有达到他们自身的解放.但我至少希望 在我只得打住的这个时期一切就让他们预感到什么是彻底 解放的条件."J('尽管玛第厄等人的自由选择不无意义, 但它并不是萨特的最终追求.萨特所讲的不是现实层面上 的自由,而是一种内在的超越,是人的本质的超验存在. 追求超验的存在,并不意味着对主体性的否定.作为无 神论者的萨特,他所说的"追求超越"的目的,正是建立在人 性高扬的基础上,是将主体作为一切存在的基础.他将存在 主义看做是一种人道主义,就是"人经常超越自己",存在主 义不是别的,不过是"使人生成为可能的一种学说州''. 天上不存在什么上帝,地上也没有什么永恒的真理,价值是 通过个体的自由选择实现的.当然他依然强调一种精神的 超越性,追求人的本质的超越存在. 存在主义文学是哲学与文学的混合体,发展到萨特,已 经蔚为大观.随着波伏瓦,加缪等人的加盟,它成为了战后 欧洲一个重要的文学流派,现代主义文学如"荒诞派戏剧", "垮掉的一代","黑色幽默"等几乎都受到了它的影响. 参考文献: [1][法]萨特.存在主义是一种人道主义[M].周煦良.上 海:上海译文出版社,1988. [2][法]萨特.恶心[M].杜长有.北京:中国友谊出版公司, 1999. [3][法]萨特.存在与虚无[M].陈宣良.北京:三联书店, 1987. [4]孙月才.西方文化精神论[M].沈阳:辽宁教育出版社, 1990. [5][法]萨特,词语[M].潘培庆.北京:三联书店,1989. 作者简介:赵玉君(1965一),女,山东招远人,山东省中医 药学校副教授,山东师范大学文学院硕士生. 责任编辑:王敏 1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