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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读红楼,见香菱第一个出场,便以为她是红

2017-09-26 27页 doc 53KB 31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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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读红楼,见香菱第一个出场,便以为她是红...第一次读红楼,见香菱第一个出场,便以为她是红 这部宏篇巨制的悲剧中描写了许许多多苦命的女子,其中最为命苦的就是香菱。小时候还不太知道宝黛恋是红楼主线,第一次读红楼,见香菱第一个出场,便以为她是的女一号了。虽然后来明白她不是,但还是非常关注她。她刚一出场就得到癞头和尚的判词说“有命无运,累及爹娘” 。还真是这样,这两句残忍的判词正是香菱多蹇一生的写照。此书中不幸的女子虽多,但象她这么倒霉的真是绝无仅有。在旧社会,说一个女人倒霉多半是指“遇人不淑” ,这在香菱身上表现得尤为明显,她基本上就没遇见过什么好人。 1、 她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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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读红楼,见香菱第一个出场,便以为她是红 <红楼梦>这部宏篇巨制的悲剧中描写了许许多多苦命的女子,其中最为命苦的就是香菱。小时候还不太知道宝黛恋是红楼主线,第一次读红楼,见香菱第一个出场,便以为她是<红楼梦>的女一号了。虽然后来明白她不是,但还是非常关注她。她刚一出场就得到癞头和尚的判词说“有命无运,累及爹娘” 。还真是这样,这两句残忍的判词正是香菱多蹇一生的写照。此书中不幸的女子虽多,但象她这么倒霉的真是绝无仅有。在旧社会,说一个女人倒霉多半是指“遇人不淑” ,这在香菱身上现得尤为明显,她基本上就没遇见过什么好人。 1、 她遇上一个不负责任的家人霍启,在热闹混乱的元宵夜丢下她独自在大街上,自己去上厕所。导致她被拐走。 2、 她遇上一个阴险贪婪的人贩子,不但拐走她,还把她连许两家,结果发生命案,使她嫁给冯公子的美梦成了泡影。 3、 她遇上一个迂腐书生冯渊,因为真心爱她,虽然买了她,却非要等良辰吉日正式迎娶,完全想不到夜长梦多的问题,更不懂“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的道理。结果是赔了夫人又丧命。 4、 她遇上一个见死不救的旧识葫芦僧,虽然知道她的不幸,却为了自己讨好应天府贾雨村,反而不肯帮她。只帮贾雨村出坏主意,草草了结此案。 5、 她遇上一个恩将仇报的应天府贾雨村,本来是依靠她父亲的帮助才起家的,现在却为了讨好自己的新恩人贾政,故意放走杀人犯薛蟠,使她落入虎口,误了终身。 6、 她遇上一个没头脑、不懂得怜香惜玉的丈夫薛蟠。得到她却不珍惜,更不懂得欣赏她的诗文才华,只顾自己“淫佚无度” ,为了新欢,牺牲了她这个旧爱。 7、 她遇上一个糊涂刻薄的婆婆薛姨妈。她从来就不曾真正把香菱看作薛蟠的侍妾。虽然刚开始夸她温柔安静,日久天长见她一味地老实傻乎乎,就开始看不上她了。时常抱怨她“不会过日子只会糟蹋东西,不知惜福” ,总嫌她不够俭朴。宝钗对香菱比较尊重,叫她“菱姐姐” ;宝琴送宝钗礼物也要送个一模一样的给她。看来两位小姑倒真把她当嫂子看,可薛姨妈从来都只拿她当丫环。见宝钗缺丫环使唤就让她过去侍候,见夏金桂吵闹就拿她出气,要拉出去卖了。可见在薛姨妈心里,她始终是个买来的没名份丫头,虽然也是经过正式婚礼嫁给薛蟠的,薛姨妈还是不承认她。 8、 她遇上了残忍狠毒的夏金桂主仆,在她们的欺压蹂躏下,香魂返故乡。 看来香菱还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简直是步步不如意。凤姐的女儿逢凶化吉遇难呈祥,所 以叫贾巧姐;香菱按照这个规律,应该改名叫甄不巧才对。如果她每日以泪洗面多愁善感,我们会比理解同情黛玉更理解同情她。可是我们所读到的香菱大都不是这样: 第七回:“只见香菱笑嘻嘻的走来。” 第二十四回:“香菱嘻嘻的笑道” 第四十八回:“香菱笑道、、、、、、因指着笑道” 第六十二回:“香菱笑着摇头、、、、、、便点头笑道、、、、、、香菱只顾笑” 第七十九回:“香菱拍手笑嘻嘻的说道” 可见,在卖入薛家后、夏小姐出现之前,香菱的生活中笑容居多。别人为她的命运叹息,她自己倒是乐在其中。宝钗说她“呆头呆脑” ,也不无道理。有时看到她,我不由得会想起国破家亡却乐不思蜀的刘禅。 <红楼梦>中引用了一句关于芙蓉的诗“莫怨东风当自嗟” 。书中凡与芙蓉有关的姑娘命运都很凄惨,而且她们的悲剧中总有她们自己性格弱点造成的原因。香菱原名英莲,莲花就是水芙蓉,她自己的个性中也有一些可悲的弱点,对她的悲惨结局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据说世界上最可怜的动物就是羊,当面临屠宰时,它不会象猪、牛、鸡那样拼命反抗,只会乖乖跟着屠宰者走进屠宰场,就算在面临屠刀时它也不会反抗,只会默默地流泪。如果你反复阅读有关香菱的故事,就会发现她就是一只美丽的沉默羔羊。 香菱是五岁时被拐的。我小时候一直奇怪,一个五岁的女孩应该已经口齿伶俐记性很好,有的地方五岁孩子都可以上小学了,怎么至于七年以后对于家乡父母一点点印象也没有了呢,就算不记得父母姓名和家庭住址,总该有点模糊印象吧,也许古人不重视学前教育,对孩子的智力开发不够,又或者她被拐子打骂虐待,受了刺激,脑子有病了吧,这都是有可能的,可令人惊讶的是经历了这些磨难的英莲却已彻底丧失了求生的欲望。她与拐子租住在葫芦僧家,葫芦僧那样盘问诱导她的身世,她也不起疑,只说不记得小时候的事情。她为什么不找机会探探对方的口风,也许能打听到自己父母的消息呢,就算她害怕拐子发现,但在拐子喝醉时她也有胆子庆幸自己可以嫁给冯公子,公然自叹“我今日罪孽可满了” ,却没有胆子或者心思向房东大叔打听一下自己的父母。就算她不指望自己能逃跑成功,但寻根是人类的本能。而且如果她将来真嫁了冯公子,也可以根据线索去寻找自己的亲生父母。可是她根本就没有这种意识。完全没有改变自己命运的勇气和渴望,成了一个随遇而安的人。 我不知道香菱是否体会过爱情,也许对于一表人才的冯公子,她也心生过爱慕之情吧,否则又怎会自叹,认为嫁给他,自己罪孽可满,可以苦尽甘来呢,那位冯公子对这段感情也非常认真,决心从此只爱她一人,还要给她一个正式的婚礼。当然,最后是不幸遇到薛蟠,因为不肯放弃对香菱的爱情而被薛家活活打死,却也是至死不悔。当真是一片痴情可对苍天~令人感动。如果冯渊爱上的是尤三姐张金哥这样的烈女,恐怕在被薛蟠抢去当夜就自杀以报未婚夫如此深情了。但是香菱没有,事实上当我们再次读到她出场时,她已经是在宝钗门外快乐地玩耍了。可能还真是“宁作太平犬,不作乱离人” 吧,也许多年颠沛流离无依无靠的她骤然得到了宝钗的关心照顾,过上了丰衣足食的生活,立刻心灵就得到了满足,觉得以前受的苦难都得到了补偿,所以她一直都笑嘻嘻的,甚至在薛姨妈把她嫁给杀死冯渊的罪魁祸首薛蟠时,她也没什么意见。是她没有勇气还是也爱上了薛家这锦衣玉食的生活了呢,也许她年纪太小,胆小又没见过世面,所以甘心情愿受别人的摆布,也许她对冯公子的爱情也没那么深刻,后来薛蟠可能对她也还可以,所以在薛姨妈看来,她侍候薛蟠也还是“周到尽心” 的,当薛蟠被打时,她也象黛玉哭宝玉一样心疼得哭肿了眼睛。不知道当她周到尽心侍候薛大傻这个打死她初恋情人的仇人时,心中是否也曾偶尔想到为了她而肝脑涂地喋血街头的冯公子。我总觉得冯渊之冤不仅在于花了钱又枉送了性命,还有一点就是,他为之宁死不屈舍命相爱的女人竟是这么个没心没肺的傻丫头~ 我不愿意承认香菱是一个水性杨花的女人,然而她的确是一个对自己和自己的感情不太负责的女人。她的美貌、她的身体都是属于别人的,她自己毫无自主能力,也无意去试着把握自己的命运。所以谁有钱,谁更能好勇斗狠,谁就能得到她。她就象是一件商品,任人挑选抢夺,至于她自己则抱定了赶上谁是谁的念头,绝不反抗。偏偏她又具有惊人的美貌,这更注定了她 被玩弄被嫉妒的宿命。 香菱是十二钗又副册中第一美人,多年同性恋的冯渊一看到她就立刻改变了自己的性取向;贾琏也对她垂涎不已;虽然薛蟠是个大傻瓜,但在鉴赏美女方面还是颇有眼光,能从扰攘街市中一眼看中粗服布衣的她,可见其容貌的确光彩照人不可方物。但美貌对于某些人来说是优势,对于没有头脑和主见的女孩来说就是带来麻烦和痛苦的祸根。 香菱的身世非常凄惨。曾有人说痛苦的经历和心灵的创伤是一种财富,能使人变得更加坚强勇敢。此话似乎有点道理。看看大观园里的晴雯袭人等丫环,也都是自幼被卖饱经磨难,但这些经历也成为她们宝贵的人生积累,使她们变得更加泼辣有为,为争取不再受苦的生活而努力奋斗。虽然她们的手段各有高下,而且这种抗争也并未改变她们最终的悲惨命运,但抗争结果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种行为本身。因为这种力争上游的人生态度是值得肯定的,而且这种努力的过程也使得她们柔弱的生命绽放出夺目的光彩。但香菱却跟她们完全不同。 在此将香菱与袭人作个比较。宝玉大约13岁与袭人发生关系,当时黛玉大约12岁,此后一直到黛玉17岁去世宝玉尚未娶妻,所以袭人作为唯一的固定性伴侣陪伴宝玉长达5年之久。此间她实际上一直在充当怡红院第一女主人的角色,虽然她并没有真正嫁给宝玉,但她对宝玉的关照胜似妻子。她的能干、贤惠、不计得失,她的聪明才智和良好人缘充份奠定了她在荣国府的地位。王夫人跟她探讨家务事时的尊重和疼爱的态度竟象是正式婆媳一样(跟薛姨妈对香菱的呼来唤去的轻蔑态度截然不同) ,所有人对她都十分尊重,对她的工作成果加以肯定,没有人能轻易扳倒她。 香菱的条件与袭人相去不远。她也在宝玉12、3岁时正式嫁给了薛蟠,到薛蟠娶夏金桂时,中间差不多有4、5年时间。在此期间内,作为明媒正娶的妾、薛蟠唯一固定有名份的老婆,她实际上也有很大优势。首先,薛姨妈一开始是喜欢她的,觉得她温柔安静,比一般的小姐都强。然而时间一长才发现她的温柔安静与宝钗的不同。宝钗的温柔安静是以坚强智慧为底蕴的外在表现,香菱的温柔安静实际是憨厚老实任人宰割。薛家本来能干的人不多,薛姨妈是又糊涂又没主意,薛蟠则根本就有点弱智,加上他妈的娇惯,只能越惯越笨。薛家似乎只有宝钗是个奇迹。我一直怀疑薛蟠的父母也是近亲结婚,因为近亲结婚只有两种可能,要么生出残疾白痴,要么生出天才,当然后者的机率要小得多,基本是百年不遇。但亲兄妹差距如此之大似乎也只有这种解释。总之薛家是缺乏管家人才的。如果香菱以她薛姨娘的身份学习参与管家,薛姨妈应该是非常欢迎的。她并不反对女人当家,平时就乐于接受宝钗的帮助,而且宝钗对家族业务的纯熟也说明她并不是一个不问外事的娇小姐。如果香菱利用这4、5年的时间,象平儿鸳鸯袭人一样,逐步参与管家,将自己的影响渗透到薛家的生活事业中去,对她的将来实在是非常有利的。如果这个家根本就是离不开她,上下人等都敬畏她,那么夏金桂和宝蟾又怎能那么容易地欺侮她、把她赶走呢,可令薛姨妈失望的是偏偏薛大傻娶来个呆香菱,一点忙也帮不上。于是她在薛姨妈心中也逐渐失去了地位。 其实在此期间香菱也的确有过学习当家的机会。香菱虽然总遇到坏人,但她的生命中也有贵人出现。第一个就是宝钗。在她刚被买进薛家时,宝钗是她的第一个主人。那时她还没有名字,宝钗为她取了“香菱” 这个雅致动听的名字,我一直觉得这是<红楼梦>丫环中最美丽的名 字,光是这两个汉字写起来就给人以美的享受。看来宝钗还真是怜惜她,给她起名也费了一番心思。这样美丽的名字是应该被一位风雅斯文的情人在清幽月夜温柔呼唤的,可惜却给薛大傻子牛嚼牡丹了,可叹~宝钗对她在生活上也非常照顾,自己带病描花,倒让她在外边玩。宝钗看出她向往大观园,却又不敢向薛姨妈申请,就想办法找借口把她带进园中暂住,而且还指点她去各处问候,改良她的人缘。当她被薛蟠和金桂欺负,薛姨妈要卖她时,又是宝钗挺身而出挽救了她。 宝钗不但在生活上帮助她,而且在精神上安慰她。香菱嫁给薛蟠后不久就学会了写字。想来这老师应该是宝钗了。因为薛姨妈肯定不会教她,更不会给她请老师,薛蟠自己也认不了几个字。唯一可能教她的人只有宝钗。宝钗教她的动机可能一是看她爱学,二来也希望她能学点东西,进而学习料理家务,提升自己在家中的地位,为将来地位的稳固打好基础。毕竟一个女孩子不可能走南闯北,唯一了解外界信息开阔眼界的方法就是读书学知识。一个人掌握的知识越多,就越不容易受欺负。宝钗自己就是一个博学多才的人,她可能也很希望以这种方法帮助香菱争取更好的生活。然而香菱学会写字后却并不想学商业和管家,她想学写诗。这是宝钗所不赞成的。她很清楚,对于香菱来说,当前独占薛蟠的好日子只是暂时的,当务之急是学会生存下去的本领,而写诗只是生活无忧的小姐们消遣时光抒发春恨秋悲的工具,对香菱这样一个前途堪忧的苦命人来说,写诗太奢侈了。香菱本有点痴呆,万一学诗不成反而会伤她自信心;万一学成就又会导致她沉浸其中,多愁善感,更不可能面对残酷的现实,甚至彻底失去奋斗和争取的能力。所以宝钗一直推三阻四,就是不肯教她写诗。 于是香菱转而求助于她生命中第二个贵人------黛玉。黛玉本来就是大观园第一诗人,见人家来求教,问的又是自己的得意之技,自然是热情教授。在黛玉心中,写诗是排遣忧伤抒发情感的好办法,她希望能借此机会帮助身世可怜精神空虚的香菱找到一种有益的精神寄托。但她并不身处薛家,难以想象香菱的险恶前景,也没有注意香菱的性格弱点。香菱虽然贪玩,但在自己感兴趣的方面还是很乐于用功的。经过一番努力,最后终于学成了。黛玉的帮助使得香菱庸碌窝囊的一生也有了闪光的一幕。可能雪芹也想不该让这么个美人“竟俗了” ,所以安排了这一幕吧,可惜的是香菱学诗的结果应验了宝钗的担忧。写诗并不能增加她现实生活中的求生本领,只增加了夏金桂嫉妒她“才貌双全” 的理由。 就这样,香菱一生中最光彩的一节就是学会了作诗,从而跻身于风雅小姐们的行列,可以更充分地跟她们一起享乐了。香菱在卖入薛家后好像最有兴趣的事情就是玩乐,为了充分地玩乐,她好像对别的事情都不太在意了。虽然平时未必没有机会主动多包揽一些家务事来做(这也是薛姨妈希望的吧,) ,但她并没有这样,只是尽力完成侍候好薛蟠的本职工作就完了。即便是这样,她也还是嫌自己身上任务太重,一听说夏金桂要过门,就高兴从此“自己身上分去责任” ,所以盼着薛蟠尽快完婚。看来她还真不是个勤快丫环。也许是在被拐卖的日子里受苦太多,没机会好好玩,希望在薛家得到补偿吧,书中的她几乎每次出场都是在玩或者闲逛,所以总是笑嘻嘻的。她喜欢大观园,总找机会进来逛,找不到宝钗便找黛玉玩,反正她有得是时间,不象平儿袭人她们一天忙到晚。有时为了找机会进大观园,她还不惜自降身份,从薛姨妈处讨个小丫头才干的跑腿传信的活,以便进来走走。她玩起来也非常投入,无论是小姐们的风雅酒会还是和下等丫环小戏子的斗草,她都积极参加,全没架子。她自己不把自己当主子看,别人就更不会把她当主子看喽。所以荳官敢跟她打闹,弄脏她的衣服。书中说“香菱之为人,无人 不怜爱的。” 可是香菱似乎都只是从几个实在的好人那里得到过帮助。在总体的良好人缘建立上并无建树,因为大家只是爱她却并不敬重她,可能是觉得她对自己的利益和前途不具有任何影响力吧,似乎多数人只拿她当有趣的玩具,却并不把她当姨太太。当荳官把她推到水里时,别的丫头,包括宝琴的丫头小螺,也只是哄笑走开,没人帮她。当夏金桂装病时,众人(自然也包括薛家旧仆) 都说是她气的。人类本身就有个劣根性,就是群体会不自觉地一致欺侮那个最软弱的个体。当老实巴交的香菱自动把自己放到那个弱者的位置上时,她就等于彻底宣布了自己的投降。但她并不在乎这些,她活着就是要尽情地玩,包括作诗这种风雅的游戏。以至于当夏金桂快过门时,她还巴不得她早些过来,以便多一个可以陪她作诗的人。她只顾眼前的快乐,从来不懂得为自己作长远打算。她永远活在自以为美好的梦境里,并且以为这美梦可以一辈子做下去。当夏金桂来亲手撕碎了她的梦时,毫无防备的她只会束手就擒坐以待毙了。 在其位者必须努力谋其政,才能得到别人的认可,否则这位子是难保的。有个寓言说甲乙二人玩武松打虎的游戏,甲扮武松乙扮老虎,乙被打得很惨,就质问甲。甲说:“你是老虎,我不用力打岂不被你咬死,” 于是二人互换角色,乙扮武松,又被甲咬得叫救命,又质问甲,甲说:“你是武松,我不用力咬岂不被你打死,” 从这个寓言,我们知道每个人必须认真努力扮演自己的角色,才不会被淘汰,一味依靠别人和角色本身是不行的。就拿香菱来说,虽然她曾一度在薛家拥有名分和地位,但她始终把自己放在小丫环的位子上,一天到晚得过且过随遇而安,并不想尽最大努力扮演好自己的姨娘角色、积极参与家族事务,更不想要扩大自己的权势巩固自己的地位。虽然在读者看来是单纯善良的表现,但在冷酷残忍的现实生活中,人的发展如同逆水行舟,不进则退。香菱意识不到这一点,所以最后死得很惨。她要天真纯情,别人也就只好利用她的天真纯情。 同样是幼年有过痛苦经历的人,但香菱比起其他丫环来显得更加柔弱幼稚。为什么呢,有人认为香菱幼年受过刺激,所以有点弱智。似乎有点道理,书中的香菱总是一副少年不识愁滋味的样子,永远需要其他年龄相仿的人给她提醒和保护。比如刚进大观园,就需要宝钗和平儿提醒她去问候园内的邻居。裙子弄脏了,也要宝玉提醒她别让小气的薛姨妈看见了又说她糟蹋东西。袭人把自己的新裙子换给她穿,打算帮她把脏裙子洗干净再换回来,她倒很大方地让袭人把那脏裙子送别人,因为她已经有了这干净的新裙子了------幸亏是呆香菱说的这话,要换了别人,只怕读者要骂她“占便宜没够”了。后面就更有趣了,她倒也不拘小节,只让宝玉背过脸去,就在光天化日下换起了裙子。过了好半天,又笑了一会,才又想起来提醒宝玉别把这事告诉薛蟠------以为宝玉也象她这么傻呢~宝玉自己也笑“可不我疯了,往虎口里探头去呢~” 还有件事也说明香菱的思想行为象个孩子。她有次被探春拉到惜春房里去看画。香菱见画上有几个美人,因指着笑道:“这一个是我们姑娘,那一个是林姑娘。” 每次读到这里,我就笑得动不得。因为这个情节正可对应板儿的言行------他在探春房里看到她床上挂的葱绿双绣花卉草虫的纱帐时说“这是蝈蝈,这是蚂蚱。” 两个人年纪差了大约10岁,言行举止却如此相似,看来香菱的心智还真是跟幼童差不多。再细想这二人所言所指,就更有趣了。都是先说了一个胖的再说一个瘦的。大肚子蝈蝈对应胖美人宝钗,细腿蚂蚱对应瘦弱的黛玉,再加上母蝗虫刘姥姥------好一幅完整的<携蝗大嚼图>~雪芹也许是想在此借香菱之口回敬钗黛二人对刘姥姥的挖苦吧,曹公对老刘的同情、对香菱的怜爱、对贵族小姐们的暗讽,都由这一幽默的细节表现出来了。 可是香菱真的弱智吗,宝钗说她“本来呆头呆脑的” ,黛玉说她“是一个极聪明伶俐的人” 。为什么这二人对她的评价如此截然不同呢,谁对谁错呢,我想她们都是对的,只是她们所指的是香菱这个人的不同方面。香菱是个“偏科” 的学生,在人情世故方面傻乎乎的,但在她感兴趣的方面,包括游戏、斗草、诗歌等方面却又是很聪明的。她学习做诗的速成是令人惊叹的,如果最后那八句好诗不是她那个成了仙的老爸托梦教她的话,那么她真可算是天才了。她对诗歌的领悟力极好,而且记忆力也很强,居然在行酒令时引经据典驳倒了湘云这个老诗翁。难道她也是个“雨人” 式的白痴天才, 我想曹公在刻画香菱这个人物时是带着一种痛苦矛盾的心情的。他既要写出香菱的聪明美丽斯文风雅,又不能忽略她性格上的弱点,因为这才是对她人生悲剧最客观可信的铺垫。香菱可能是<红楼梦>中一个最为彻底的贵族。中国的贵族特性中有一种弱点,就是“富贵不知乐业,贫穷难耐凄凉” 。他们善于享受生活,却不善于创造生活。他们精通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日子过得精致优雅,却不懂得经世济民治国平天下,也没有任何居安思危的忧患意识。李后主、宋徽宗以及明代的有闲阶级和清末的八旗子弟身上都可见这种特性。祖宗千辛万苦打下了万世基业,子孙却是生于深宫之中长于妇人之手,以为这世上只有甜言蜜语美衣美食。这种生活态度思维方式累世相传,渗透到血液中沉淀在基因里。到了几代之后,势必家业凋败气数已尽,所以民间有“荣华富贵五世而斩” 的说法。贾家、甄家,还有曹雪芹家都难逃这个规律。最惨的就是刚刚败家的那一代,祖先善于享受的基因还在起作用,好日子却没了,自己又没有创造新生活的能力,只能随波逐流,面临被淘汰的命运,也许他们的子孙后代会重新振作,但他们这一代是赶不上了。 <红楼梦>中写了黛玉、妙玉和香菱这三个女子。三人都是苏州人,祖上都是诗礼之家,三人都是幼年被和尚建议出家。可是黛玉和妙玉都很有个性,虽然也清高,但各自也不乏圆滑的处世能力和坚强的反抗精神,所以她们都活得比香菱更富有光彩。而香菱除了学诗那次较主动,其他时候似乎一直都很被动,这似乎也并不仅仅因为她的地位较低。因为就算是比较起鸳鸯平儿袭人晴雯等丫环来,她也显得窝囊得多。她的文弱被动可能还是遗传于她的父亲甄士隐。“士隐乃读书之人,不惯生理稼穑等事” “禀性恬淡,每日只以观花修竹酌酒吟诗为乐” ,后来还被岳父抱怨“不善过活,只一味好吃懒做” 。而且甄士隐还有个失败就是不善于识人,重用霍启这个不负责的仆人,结交和帮助了贾雨村这个卑鄙小人。香菱虽然对父母家庭毫无印象,但遗传起父亲的基因特点来却是毫不走样。虽然没有了阔小姐的身份,但生活态度和爱好品位却是先天的悠闲文雅好逸恶劳。正是小姐身子丫环命了。 我总觉得香菱是<红楼梦>中最“纯情” 的女孩,她就象琼瑶席绢书中写的那些女主角一样(偏偏香菱写诗也有“匝地惜琼瑶”的句子,巧合乎,),单纯天真、善良幼稚、美丽优雅,精通的多是些高雅可爱但没有实际用处的雕虫小技。危险将至时她们看不到,受人欺负时又忍气吞声忍辱求全。她们要想得到幸福,唯一的途径就是遇到一个又英俊又有修养又有钱又痴情又善解人意又能用感人的语言和浪漫的行动来表达爱情的白马王子,然后就永远不接触现实社会和繁琐家务,永远住在水晶宫和象牙塔似的地方,终老一生。这些条件一个都不能少,少了一个就会不可避免地导致红颜薄命的悲剧。香菱这样的女孩真是太“贵族” 了,就象温室里的花朵,难以适应生活的风霜。 当然,男人是喜欢这样的女孩子的,因为她没有个性没有脾气却又美丽有品位,而且老实听话,就算被欺负被抛弃,她也不懂得反抗,是一朵无刺的玫瑰。所以高鹗在续书中给了她一个较幸运的结局,是因为同情她,也是因为赞赏她的这种柔弱可爱的品性吧,中国人是讲究“好人有好报” 的。如果郭靖得不到黄蓉这样一个天仙般的伴侣,世上还有哪个男人愿意象他一样一生不计得失保家为国奋勇捐躯呢,同样道理,如果香菱这样乖巧听话三从四德的好老婆都没有好下场,谁还愿意作香菱呢,故事是作者编的,代表了作家的价值取向,也代表了社会的思想导向。前几年<渴望>流行时,有不少中年妇女跳出来展现自己与刘惠芳一样的贤惠肯奉献;琼瑶席绢岑凯伦刚上岸时也有不少没见过世面的女性青少年甚至中年,也扭捏作态吟诗背词、故作天真自诩“清纯” 。说白了,无非是中了男性社会的一个拙劣圈套罢了。 香菱是一个柔弱美丽的女子,她可爱在她的柔弱美丽,也失败于她的柔弱美丽。这是事物发展的规律。把美丽的东西毁灭给人看,这就是悲剧的震撼力所在。对于香菱这个人,我哀其不幸,更叹其不争。 ?课文鉴赏说明 香菱学诗是《红楼梦》中的一个插曲,但联系香菱的一生遭际来看,这个插曲的描写是作者颇具匠心的安排。脂砚斋对此有精辟的分析,说:“细想香菱之为人也,根基不让迎探,容貌不让凤秦,端雅不让纨钗,风流不让湘黛,贤惠不让袭平,所惜者幼年罹祸,命运乖蹇,致为侧室。且曾读书,不能与林湘辈并驰于海棠之社耳。然此一人岂可不入园哉。故欲令入园,终无可入之隙,筹画再四,欲令入园必呆兄远行后方可。”香菱是小说中出场最早的薄命女,自幼被拐,十几岁时被呆霸王薛蟠强买为妾;后来正妻夏金桂一来,她的命运就更为不堪,很快就被折磨致死了。后四十回写她死于难产,并不符合曹雪芹原来的。在情榜当中,香菱位居副册首位,可见是相当重要的人物。作者写她学诗,也是为了抬高她的身份,增加读者对她的好感。这样,当她被无情的命运折磨致死时,就使悲剧性更为强烈了。 香菱学诗,大致可分三个步骤。首先是拜黛玉为师,并在黛玉指导下细细品味王维诗;其次是一边读杜甫诗,一边尝试作诗;其三是经历了两次失败,终于成功。香菱作的第一首诗比较幼稚,用语直露,把前人咏月习用的词藻堆砌起来,凑泊成篇。最大的问题是,全诗没有表达真情实感,了无新意。诗中所用“月桂”“玉镜”“冰盘”等,词藻陈腐,所以黛玉说“被他缚住了”,即不能从前人的套子中跳出来。她的第二首诗就有所进步了,能用“花香”“轻霜”等比喻,又用“人迹”“隔帘”等情景烘托,渐渐放开了手脚。但“玉盘”“玉栏”等词语仍有陈旧的气息,而且全诗在咏月色而不是月亮本身,有些跑题,所以黛玉说“这一首过于穿凿了”。香菱的第三首诗是这样的: 精华欲掩料应难,影自娟娟魄自寒。 一片砧敲千里白,半轮鸡唱五更残。 绿蓑江上秋闻笛,红袖楼头夜倚栏。 博得嫦娥应借问,缘何不使永团圆, 这首诗是成功的。除首联外,句句都似非写月,但句句与月相关。用词典雅含蓄,设意新奇别致。尤其是颔联,对仗工稳,言浅意深,堪称精妙。它最大的优点,是切合香菱自己的身世,借咏月而怀人,流露了真情实感。这样,诗就不是空洞的而是有的了。香菱的成功, 一方面说明了她自己的聪明与优雅素质,另一方面也说明了一个道理,即小说四十九回写众人看了她第三首诗所说的“无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如此,香菱住在大观园里更为名正言顺,她做副册第一人也就顺理成章了。 《红楼梦》中有许多诗词,这是今天读者的阅读难点之一。许多人草草看过,以为作者无所用心,这是可惜的。书中诗词,往往是与故事情节融为一体的,每个人的诗作都有自己的特点,表现了不同人物不同的思想性格。有些诗作,还点明了人物的处境与命运归宿。如上引香菱诗第三首中的“精华欲掩料应难”,实际就是在说香菱目前的情况。因此,仔细品味书中诗词,也是欣赏《红楼梦》的乐趣之一。 曹雪芹借写香菱学诗,还表达了自己对诗艺的一些看法。他特别强调诗要有新意,要寄情寓兴,不能以词害意,这是一种通脱明达的认识。从课文中,读者还可以了解到作者比较欣赏唐人诗作,如王维、杜甫、李白等都是曹雪芹心仪的优秀诗人。 香菱要学诗,不拜身边的宝钗为师,却去找黛玉,这也是合乎小说情理的一笔。宝钗博学多才,诗也写得不错,但她并不看重这个,认为“女子无才便是德”。而且,宝钗生性沉稳,不喜欢太麻烦的琐事,所以香菱是不便向她学诗的。黛玉虽然生性孤僻,喜散不喜聚,却也有热情大度的一面。她指导香菱不厌其烦,循循善诱,而且言简意赅,所以香菱才能很快悟入门径,获得成功。黛玉的这种表现,是她性格中另一侧面的反映。从某种角度说,黛玉比宝钗其实更容易相处,也更同情弱者。 课文中写到的其他人物,如探春、湘云、宝玉等,着墨不多,都是陪衬人物。但作者轻点淡染,也颇见精神。如写湘云健谈、探春机敏,就符合她们一贯的表现。 ?解题指导 一、要引导学生认识黛玉性格的复杂性,特别是负面性格形成的原因,看清黛玉为人的主流是实在、热情,富于同情心,不虚伪,不做作。 二、要注意三点:?做有心人,提高兴趣;?转益多师,不耻下问;?勤于实践,不怕失败。 ?教学建议 一、课文中的两首诗都不好,应告诉学生成功的第三首是怎样的,以及分辨诗作好坏的方法。 二、向学生简要介绍香菱此前与此后的遭遇,使学生对香菱这个人物形象有整体认识。 ?有关资料 一、《香菱学诗》赏析(邸瑞平) 甄士隐的女儿英莲,被拐子拐了,又被薛蟠生拖死拽地弄到家里,做了他的妾。薛蟠遭打外出后,她住进了大观园,作者又以饱蘸深情的笔,讴歌了这精华灵秀所钟的薄命女儿。原来香菱是一个极富文学气质的人,她早就想学诗了,但苦于没有机会,只好自己弄本旧诗,偷空看两首。此刻,深藏在内心的精神饥渴一下子勃发出来。进园的当晚她就来找黛玉,黛玉对这无父无母的孤儿是颇有好感的,她饶有兴致地承担起老师的责任。她说:“既要作诗,你就拜我作师。我虽不通,大略也还教得起你。”读诗、作诗是黛玉精神生活的一部分主要内容,这片广袤的国土可供黛玉自由翱翔。她简单明确地提出作诗的要领,香菱打消了不少顾虑,很快缩短了教与学之间的距离。诗人气质的林姑娘,哪里还有什么小性儿,她显示出光风霁月般的襟怀。从她给香菱所开的书目来看,她的学识积累又何等深厚!有了这样好的老师指点,香菱拿了诗回来“诸事不顾,只向灯下一首一首的读起来。宝钗连催他数次睡觉,他也不睡。宝钗见他这般苦心,只得随他去了。”精神食粮的大量摄入,使香菱的内心充实丰富起来,她悟出了一些道理, 她说:“诗的好处,有口里说不出来的意思,想去却是逼真的。有似乎无理的,想去竟是有理有情的。”她举了《塞上》一首为例说:“‘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想来烟如何直,日自然是圆的:这‘直’字似无理,‘圆’字似太俗。合上书一想,倒像见了这景的。”香菱所体会到的,正是今天已众所周知的艺术辩证规律。香菱的艺术感受力很高,她读诗眼前就出现那十分动人的形象。在黛玉的诱导下,香菱的视野不断扩大,当她进入创作冲动状态时,形象光彩夺目,“连房也不入,只在池边树下,或坐在山石上出神,或蹲在地下抠土,来往的人都诧异。”写第三稿时“挖心搜胆,耳不旁听,目不别视”。甚至梦中会喊出:“可是有了,难道这一首还不好!”宝钗用“呆”“疯”“魔”来形容她的苦心学诗精血诚聚的精神。这样的人竟和薛蟠生活在一起!而且受他的凌辱作践。那薛蟠只会胡扯“女儿愁,绣房撺出个大马猴”之类,是极端粗陋鄙俗之人,香菱的境遇又多么值得同情惋惜!封建社会如此扼杀人才!不公平到这等地步!这正是作者要我们明白的道理,也正是作者美学观点之体现。 (选自《〈红楼梦〉鉴赏辞典》,上海古籍出版社1988年版) 二、香菱的悲剧气韵(康来新) 香草与美人的相互攀附托生,是文学作品里习见的景观。是以《九歌》里那位灵黠轻倩的山鬼是“被薜荔兮带女罗”,女性姣好的姿容因饰之以芬馨的香草,遂使其形象格外明媚生动;这实在是因为朱颜皓齿的柔嫩生命与花卉萌发灿放的青春所唤起人的美感质地是那么仿佛酷似;甚至将二者视为同素异形体也未尝不可。古老希腊的神话国度里,月桂与向日葵就是两位执拗而美丽的女子幻化而成的。在《红楼梦》富丽的女性王国中,作者也很自然地袭用了美人香草附会的手法,黛玉应是我们最熟稔的一位。在飘零坎坷的生之旅途,她兼取了最灵慧的心智与最荏弱的体质,因而我们确实愿意相信她未投身人世之前是怎样一株矜贵妩媚的绛珠仙草。对于宝钗这样一位由人间价值所雕塑出来的“德馨”女性,作者又屡屡以“水荇牵风翠带长”隐喻她雍熙从容的风范,以“艳冠群芳”的牡丹涵咏她丰腴典丽的容颜与她在未来岁月中可能升迁的尊荣座席。再就作者为她们悉心经营布置的居所来看,环绕潇湘馆的修竹因为女主人黛玉工愁善感的气质,极易使人认定它们就是当年湘水畔女英娥皇哭泣而生的带泪墨竹。蘅芜院的“异香扑鼻。那些奇草仙藤,愈冷愈苍翠”与氤氲于宝钗衣袂发肤间“冷香丸”的清芬,或多或少都暗示了她品格的芳香,那是她虔诚履践道德的一种成果,因之她周身散放出来的气息也是一种比较寒凛的“冷香”,这种“冷”即是宝钗对许许多多的事物甚而至于整个的人生,永远持之以一种“若即若离”的情怀操守,而不是热烈的负荷或是任性的耽溺;这也是为什么她给予人的悲剧感总不像黛玉或者晴雯那么激越与动荡的原因之一了。或者“稻香老农”李纨的寓所更能看出作者曹雪芹的装潢兴味,对于植物与女性的比附显然已超越了一般人习用的香草花卉,曹雪芹例外地选择了最朴实沉稳的寻常五谷来缀饰李纨寡居的简净年月,“柴门临水稻花香”应是规律生活、素朴欲望的一行最妥帖的注脚,还有呢,就是端庄礼教下所鐫刻出来一个“贞静娴淑”嫠妇的情操流露了。 类似这一种表现手法,我们随意摭取,便可以联属成文,并且必然还是相当地粲然可观呢,就读者的感受而言,由于作者的精耕勤耘,确实使人更加肯定大观园百草千花的缤纷与喧呶。然而就在读者意骇神夺于那些明艳瞩目的牡丹芙蓉时,曹雪芹悄悄地栽植了一朵水菱,群芳谱里一枚小小的音符,并不十分显耀抢眼,但因着作者赋予她特殊气韵的笼罩,致使整个《红楼梦》自始至终都摇曳着一个极温柔极轻悄的影子,并游移一股极清的暗香。 像甄士隐与贾雨村在书中被赋予的任务一样,这位具有“疏影暗香”气质的女主人香菱,也是在《红楼梦》未展开梦境前出现,并于众人梦醒后方才飘然远逝。不同于甄士隐与贾雨村的是:香菱并未中途离去、悄然隐匿于幕后,而兀自让贾府人物上演一幕又一幕幻丽苍凉的人 生悲剧:相反地,香菱还实际参与了大观园里兴衰盛亡的种种活动,而且她的命运还和园里的一小撮人物息息相关,成为一个宿命思想酝酿与造化恣意擒拿下的牺牲者,同时也成全了曹雪芹彻底悲剧精神的意愿。 在划分悲剧的类属上,香菱应该隶归于受命运播弄的一型。就单纯遵循香菱一连串改名换姓的轨迹着手,大概可以约略描摹出她一生多舛苦难岁月的轮廓。先是甄姓乳名英莲;而后在薛家为妾,唤名香菱;薛家娶夏金桂为媳妇,香菱遂改称秋菱;金桂势力消失,“香菱”的禁忌解除,“秋菱”扶为正室“香菱”;而最后,当甄士隐在急流津觉迷渡上向贾雨村宣告香菱的结局时,她又回归到最初“英莲”的身份,依旧做她父亲在尘世中未曾了却的唯一受引渡者??“小女英莲”。这一组回峰路转式的名份改称,又配合香菱形容的实质转换,遂使香菱成为《红楼梦》里极少数兼具生理年龄蜕变、形象与名份改换的人物。当然,绝大多数的时辰,她仍是以青春柔美的妙龄女郎姿态出现,就像她在书中的分量还是着重于负荷“香菱”之名的角色任务是一样的情形。 首先展现于我们眼前的香菱,纯粹是一派婴孩稚嫩的印象,三岁以前一直浑然地安享襁褓中承平闲适年光的独生女造型。这里作者为香菱安排了姑苏城这样一处“最是红尘中一二等富贵风流之地”的诞生所在,又赐给她“性情贤淑,深明礼义”的母亲封氏,以及“禀性恬淡,不以功名为念,每日只以观花种竹吟诗为乐,到是神仙一流人物”的父亲甄士隐。整个甄氏家族也是“本地推他为望族”的清白之家,而香菱自己更是“生得粉妆玉琢,乖觉可喜”,这种种迹象都提示我们香菱拥有一个极为清新可喜的本质,像曹氏笔下另外两个孤女黛玉、妙玉一样有着“娇生惯养”的血缘。继之一僧一道出现了,那僧癞头跣足,看到士隐抱着香菱便大哭起来。并且抛下一串“有命无运累及爹娘之物”的警语,僧道的出现让我们意识到神话色彩预言的惊心悲苦后果,到了“惯养娇生笑你痴,菱花空对雪澌澌。好防佳节元宵后,便是烟消火灭时”便完全预言这个女婴的未来命运。果真这阴暗晦气的预言应验了,香菱被拐走,甄氏夫妇思女成疾,家宅又横遭祝融光顾。向来我们认定香菱绝对是一个完全无害的善良人物,然而毕竟还是在童稚无知的孩提时代累及双亲,这种无辜无奈的牵连很可以作为《红楼梦》里“莫名”悲剧的案语。从思女遘疾始,纷至沓来的厄运终于提升甄士隐到一个更高更孤绝的境界,“香菱”与其说是甄士隐双肩负荷的苦难十字架,不如说是历炼其父一顶痛楚却荣耀的棘冠。因为经过这样一段变故劫难,甄士隐逐渐被引领进入“悟”的境域,这可以说是香菱在不自觉中给予其父的一股催化力量。因而在故事快要结束时,甄士隐反做了引渡香菱离开苦难人世的舟筏,这正是两者相辅相成的互济表现。 再获悉香菱音讯时,已经是七八年以后的事了。藉着应天府门子??当年葫芦庙沙弥的叙述,得以知晓香菱的下落。因着她“模样儿出脱的齐整”引起一桩命案,这是红颜丽容铸成另一个男子横死的不愉快结局。设若这其中没有拐子的贪心无信,没有“呆霸王”薛蟠一味跋扈强烈占有欲的劣性,则香菱的命运或者有了光明的转机:因为“这也是他们的孽障,遭遇亦非偶然!不然这冯渊如何偏只看上了这英莲!这英莲受了拐子这几年折磨,才得了这个头路,且又是个多情的,若果聚合了,到是件善事,偏又生出这段事来!这薛家纵比冯家富贵,想其为人,自然姬妾众多,淫佚无度,未必及冯渊定情于一人:这正是梦幻情缘,恰遇见一对薄命儿女!”情缘的不能聚合,是命定的捉弄;自尊降卑,又是拐子门子雨村这一干奸贼小人胡作乱为、没有德性操守所种的恶果;然而这些不幸为何又单单加诸于无辜的香菱身上,莲的质地原本高洁,其尊贵有若衬饰净瓶水的柳枝,或是如来佛亲炙的座席,但一旦脱离莲座的地位,便只有委落红尘,处于污泥之中,甚而成为野草闲花群落中的一株菱花,而无论是莲是菱,根植于污泥的环境悲剧情调则是相同的。 不过令人惊喜的是:无论外界加诸香菱身上的磨难是如何的险恶,香菱却恒守她纯洁温和的性情。相对于黛玉、妙玉、龄官诸人孤拐冷僻高傲的孤女性格,香菱可以说是一个完全相反的例子。只要看她每次展现“笑嘻嘻”的喜颜面对人世的一切,就更加助长了读者对她的同情与怜爱。在外形上,长大了的香菱是“这个模样儿竟有些像咱们东府里的小蓉奶奶的品格儿”,而小蓉奶奶秦可卿“袅娜纤巧,行事又温柔和平”这种比附可以说明其容貌是极为美好无可挑剔的。至于性格,则是“香菱之为人,无人不怜爱的”。大致说来,《红楼梦》里得人怜爱的女性总可以楚河汉界为二,传统评价所推崇的如宝钗、袭人,宝玉任性浪漫气质所心仪的如黛玉、晴雯、芳官。但是香菱的逗人怜爱又不隶属于这两者。有些像宝琴或湘云,举手投足总带着几分娇憨天真的女儿态,香菱不像一个已为人妾不再是“清净身子”的妇人,因之我们对她的联想总依附在那一群淘气得宠的小姐身上。但既是为人“得人怜爱”,又不得不令人思及出名贤慧的宝钗、袭人或是平儿了,在宝钗袭人平儿行为处世上,我们或多或少总会看见她们努力维护妇德的斧凿之痕,然而在香菱则纯系浑融的天真,毫无心机如流水一样自然地就博得了人们的喜爱。其实像孤女这一类型人的个性,不是孤高冷僻得过了分,就是人情练达、世故而持重,曹雪芹在塑造香菱时,却抛撇了这两种典型,也可以看出曹雪芹多少是带着钟爱与怜惜的心情刻画这个可爱的人物。 或者性格里那一点“痴”与“憨”正可以诠释香菱之所以置身于不甚快乐的氛围,却依然展露盈盈笑意的原因。“痴”正是她对加诸于自己命定环境顺受不悔的认可,在金桂未到薛家前的婚姻生活,曹雪芹并没有刻意描绘。显然我们是认定薛蟠是一个不解怜香惜玉的鲁男子,然而在憨直浑沌的岁月里,香菱还是付出了自己珍贵痴心的情感,薛蟠遭柳湘莲一顿顽劣的惨整修理,在读者看来,那是一场令人喝彩叫绝的玩笑闹剧;对香菱却是一种噬心的鞭笞,因而她“哭的眼睛肿了”。事实上,薛蟠的那点呆气是很可以与香菱的痴憨相呼应的,只是在程度与意境上有所差异,在整个《红楼梦》的男性角色中,薛蟠还不失为一个最能匹配香菱的人物,因为曹雪芹写得颇为含蓄,使人不易觉察到他聚合这一对配偶的匠心。从对于自己娇贵出身的全然忘怀来看,这种忘怀适足以说明她性格“不计较”的“憨厚”一面。正是这些比较不敏慧的拙朴缓和也冲淡了一些属于狰狞悲苦现实的棱角。 为了表现这些性格上的特点,曹雪芹还是费了一些笔墨单独为香菱营造表露她真情真性的戏剧场面。香菱学诗的一段是她性格的彻底发挥。原来填诗作词本是属于锦心绣口、兰质慧性的侯门千金的专利,这事发生在钗黛、湘云、探春诸姐妹身上是理所当然,自然罗,曹雪芹也绝不可能为身为丫环的袭人、麝月开辟这样一个专栏。在这儿我们应注意到诗本质的探索,它应该超乎消遣与附庸风雅的寻常等闲性质。这里诗是文学里的贵族、具有极高贵血缘的表象,香菱废寝忘食的学习态度与专注傻气固执的学习热情,都提供了我们解开香菱真正身世之谜的途径。因为她原也是清白书香人家的大小姐,诗的气质是适合她的,她在众女儿中原是属于诗的一群,一如诗在文学里是属于较高层面的。或许以这种近乎“阶级”的理论解释这桩事件是嫌“功利与现实”了些,然而撇开这一层不谈,曹雪芹所嗜好的女性舞台动作显然在这一章节里又有了令人惊喜的新表现: 香菱拿了诗,回至蘅芜院中,诸事不管,只向灯下一首一首的读起来。宝钗连催他数次睡觉,他也不睡,宝钗见他这般苦心,只得随他去了。一日,黛玉方梳洗完了,只见香菱笑吟吟的送了书来,又要换杜律。 这儿还是比较冷淡的描摹,却已使人意识香菱学诗的痴。到了后来: 香菱听了,默默的回来,越发连房也不进去,只在池边树下,或坐在山石上出神,或蹲在地下抠地。来往的人都诧异。李纨、宝钗、探春、宝玉等听得此言,都远远的站在山坡上瞧着 他笑。只见他皱一回眉,又自己含笑一回。宝钗笑道:“这个人定是疯了!昨夜嘟嘟哝哝,直闹到五更才睡下。没一顿饭的工夫,天就亮了,我就听见他起来了,忙忙碌碌梳了头,就找颦儿去。一回来了,呆了一天,做了一首又不好,自然这会子另做呢。„„” 完全已经是“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的痴迷醉心境界,果真她“满心中正是想诗,至晚间,对灯出了一回神,至三更以后,上床躺下,两眼睁睁,直到五更方才朦胧睡着了”,甚而至于“苦志学诗,精血诚聚,日间不能做出,忽于梦中得了八句”;连“探春隔牕笑说道:‘菱姑娘,你闲闲罢’”的闲话,香菱也“怔怔答道:‘闲’字是十五删的,错了韵了’。”这样一番“慕雅女雅集苦吟诗”的学习过程,终于使得她在诗社里分享了属于为诗的众乐,并且还指正了湘云的疏忽。整个苦苦吟诗的过程,的确达成曹雪芹塑造与发挥香菱个性的企图。关于这种特殊动作,晴雯补裘的一段在字数上大概可以旗鼓相当,也同样地刻画显现出女性的某种苦心经营出来的深情。因为“学诗”动作本身的学术性与动作扮演人性格的差异,遂使这段文字的表现技巧不及补裘那段那么富丽泼辣与过瘾,但毕竟展示了曹雪芹另一方面的慧心与写作技巧。 如果说“慕雅女雅集苦吟诗”独独发挥与造就了香菱,则“呆香菱情解石榴裙”不仅写了香菱同时也烘托了宝玉。这一段情节很像“喜出望外平儿理妆”,那一回平儿受了委屈,宝玉替她熨贴衣裳,晾洗绢子,都旨在展露根深蒂固于宝玉内心深处那种对女性的赏爱怜惜。这回中是香菱与荳官等在园里兜着坐在花草堆里斗草,斗到后来“夫妻蕙”时,居然斗起嘴来,当然是善意的玩笑,结果两人在打骂之间却是把香菱石榴红绫的裙子给积雨污湿溅着了,宝玉见着了,自然说出一番体贴的话语,后来设法向袭人借了一条,解决香菱不大不小的尴尬。整个过程写得极生动极美丽,香菱活泼与广结善缘的素馨自此流溢出来。而最后“香菱见宝玉蹲在地下,将方才夫妻蕙与并蒂菱用树枝儿挖了一个坑,先抓些落花来铺垫了,将这菱蕙安放上;又将些落花来掩了,方撮土掩埋平伏”。作者再一度将宝玉的痴情温柔体贴,借着掩埋的动作表露出来,这是一段极为动人的尾声,在结束时仍有峭折的转变: 香菱拉他的手笑道:“这又叫做什么,怪道人人说你惯会鬼鬼祟祟,使人肉麻呢~你瞧瞧!你这手弄得泥污苔滑的。还不快洗去!”宝玉笑着,方起身走了去洗手。香菱也自走开。二人已走了数步,香菱复转身回来叫住宝玉。宝玉不知有何话说,扎煞着两只泥手,笑嘻嘻的转来,问:“作什么,”香菱红了脸,只管笑,嘴里却要说什么,又说不出口来。因那边他的小丫头臻儿走来说:“二姑娘等你说话呢”,香菱脸又一红,方向宝玉道:“裙子的事,可别和你哥哥说,就完了。”说毕,即转身走了。宝玉笑道:“可不是我疯了,往虎口里探头儿去呢!” 就单单一句红着脸吞吐说出的“裙子的事,可别和你哥哥说”,还是泄露香菱天真无机外壳里包容了一颗顾虑牵挂的爱心,饱蓄一个宿命柔顺女子素朴的热爱,特别觉得中国传统女性出嫁从夫无悔的认定。 按常理推论,香菱对惟一可以托靠的薛蟠,应是满怀独自占有的欲望,即令不曾将这种意欲表现出来,也该是竭力隐忍,以成就贤慧的美名。但是在薛蟠娶金桂前,当香菱向宝玉报告这桩喜讯,却全然是孩童好热闹迎迓新客的一片喜悦的好兴致。她兴兴头头,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大串,知道夏金桂“在家里也读书写字”便满心企盼“我也巴不得早些娶过来,又添了一个做诗的人了”。倒是宝玉冷笑道:“虽如此说,但只我倒替你担心虑后呢!”香菱不解:“这是什么话,我不懂了。”俟宝玉说出他的隐忧:“这有什么不懂的,只怕再有个人来,薛大哥就不疼你了。”香菱听了,不觉红了脸,正色道:“这是怎么说!素日咱们都是厮抬厮敬,今日忽然提起这些事来,怪不得人人都说你是个亲近不得的人!”并且“一面说,一面转身走了”。 这里香菱显示罕有不豫的表情,她满心的企盼应该是真的,只要金桂不是那么一个悖于情 理的人,香菱绝对有那份涵养与金桂谦和相处。只是她心里不可否认地有一层顾忌,不过她掩饰得很好(越是说得兴兴头头絮絮叨叨,越是潜意识里不安的表现),以致宝玉说出真心话时,她反而动气了,这点微妙的顾虑原是要竭尽心力维护的啊!因为对话技巧的高明,极易使人被这种障眼法蒙蔽,曹雪芹深解人性,因之这儿每一句话都巩固于真实人性的心理背景上。 金桂的出现,使香菱又步上死阴的幽谷。金桂“外具花柳之姿,内秉风雷之性”,“自己尊若菩萨,他人秽如粪土”,曹雪芹又赋予她一个极为怵目惊心的嗜好“又生平最喜啃骨头,每日务要杀鸡鸭,将肉赏人吃,只单是油炸的焦骨头下酒,吃得不耐烦,便肆行侮骂”。花柳与风雷,菩萨与粪土是最强烈的对比,表示其性格的不稳定与极端。“喜欢啃骨头”更是象征性的动作,明显指出她嗜血的残酷,我们可以预感到会有怎样的祸事发生。在金桂未来以前,香菱虽然不幸,但她终究还很自足于她狭小的女性侍妾世界,单纯快活地过日子。金桂来了以后她真的遭受实质的折磨,精神肉体双方面的摧残。 改称秋菱是第一步,金桂纯粹是有意找碴,像历史上肆行文字狱的暴君,在口头上设计好圈套,诱骗香菱入彀: 话说金桂听了,将脖项一扭,嘴唇一撇,鼻孔里哧哧两声,冷笑道:“菱角花开,谁见香来,若是菱角香了,正经那些香花放在那里,可是不通之极!”香菱道:“不独菱花香,就连荷叶,莲蓬,都是有一股清香的:但他原不是花香可比,若静日静夜,或清早半夜,细领略了去,那一股清香比是花都好闻呢,就连菱角、鸡头、苇叶、芦根,得了风露,那一股清香也是令人心神爽快的。”金桂道:“依你说,这兰花、桂花的香又非别的香可比。”一句未了,金桂的丫头,名唤宝蟾的,忙指着香菱的脸,说道:“你可要死!你怎么叫起姑娘的名字来,” 实际上香菱在不知不觉中替作者解释了她自己性格上的特点,是一股清香,须得在静日静夜,清早半夜,细细领略的清香,得了风露后那一股香味却又是令人心神爽快的,说这话时,香菱是带着惯有天真的语气,并且是越说越带劲。就在这个当头,不小心触犯了金桂的禁忌,对于金桂无理的改名,香菱是“笑道:‘就依奶奶这样罢了。’”她这样微笑地接受了毫无理性的剥削,却没料到这种残害逐渐加深加剧,她失去了生命里的风露,薛蟠对她的动粗是我们第一次看到的景象,欠缺深思熟虑性格的薛蟠果真被金桂挑唆,顺手抓起一根门闩,劈头劈脸浑身打起香菱来,香菱叫屈,这是她痛苦的最高潮。最后终于忍不住百般的虐待折磨,“香菱果跟随宝钗去了。把前面路径竟自断绝。虽然如此,终不免对月伤悲,挑灯自叹”。这是传统文学里习见闺怨的情怀,因为曹雪芹采用一种平铺直叙的方式交待,因而表现不够委婉深刻,若是像前面几回以一种戏剧动作描摹,应当更可加重她的悲剧性。 关于香菱的结局,根据“金陵十二钗”副册中的谶语是“根并荷花一茎香,平生遭际实堪伤。自从两地生孤木,致使香魂返故乡。”而实际上后四十回里是金桂反遭天谴,自己落入自己设计的阴谋里毒毙了,然后香菱扶为正室,最后难产而死。探讨这两种结局的戏剧效果,实际是难产而死更富一波三折的悲剧情味。而且并没有背离作者当初安排的预轨图谋,前面已经提示香菱因金桂而“气怒伤肝,内外折挫不堪,竟酿成干血之症”,这种妇病与难产还是可以相关的,可以说金桂是使她致死的远因,而非谶语那么明显直接的导火线,要之,金桂致其死则一。因为“扶为正室”又是生命里一次的转机,就正像最前面她可能嫁给冯渊一样是黑暗生命里一线曙光的照映,然而就在这样生机显现时又难产而死,这更肯定了命定的威力与造化的不仁。同时难产而死的形象与香菱当时婴孩的造型成为强烈的对比,一个是受尽折磨在血汗床房挣扎离世的母亲,一个则是“粉装玉琢,乖觉可喜”的宁馨儿,其间的差野,让人恍悟《红楼梦》何其匆匆苍凉。“难产”又强调了“生”的苦楚与辛酸,毕竟香菱是逃脱不出命运的劫数,她捐弃了自己的生命,换取薛家最后骨血,继续了祖先的香火命脉,而实际却是另一出悲剧的延续, 因为,既然为人,就不能避免悲苦的人生。可惜的是香菱难产而死的结局只是经由甄士隐三言两语的带出,轻描淡写得全无戏剧性的张力,读者只能凭联想勾勒出这一幅“生死病死”的血淋淋痛苦画面,至于仰赖于写作技巧的渲染力是少之又少。然而毕竟在这一生一死之间,香菱还是焚烧了自己,完成她一生馨香的祭礼。 (原载台湾《幼狮月刊》第三十四卷第三期,一九七一年九月) 三、浅谈香菱的咏月诗(田秋英) 从诗词来看,《红楼梦》里的诗有其独特之处。不仅内容丰富多彩,格调各式各样,而且能与吟咏者的气质、生活态度、所咏之物相暗合,使之适合人物各自的个性、修养、特点,具有鲜明的个性化,一看便知出自谁人之手。 第四十八回中,“慕雅女雅集苦吟诗”写香菱学诗,是曹雪芹别具一格的艺术创新。他借具有独特身份和处境的香菱之口,把自己论诗、写诗的体会故事化,描写了初学写诗者在不同阶段中的写作真貌,更流露了作者对香菱的满腔同情。因此,细读香菱的咏月诗,别有一番意趣。 命运不济、身世悲惨的香菱,原为乡宦小姐,后沦为奴隶,做了薛蟠之侍妾。她在大观园中的地位低于小姐而高于丫头。她渴望过贵族阶级的精神生活,因此“慕雅女雅集”,偶遇进园的机会,就一心一意跟黛玉学起诗来。对黛玉给她出的咏月之题,她如痴如呆地琢磨,“苦吟”以求佳句。好不容易作出一首,却措词不雅,一看便知出自初学者之手。这是由于香菱初学写诗,看的诗又少,打不开思路,只注意追求词句的华丽,而忘了黛玉说的“词句究竟还是末事,第一是立意要紧,若意趣真了,连词句不用修饰,自是好的”。香菱是初学写诗者,还不懂得咏物诗的特点是“情附物上,意在言外”。咏物诗若不能寄情寓兴,就没有什么意思了。香菱的咏月诗,说来说去只表达了“月亮很亮”这个意思,当然不是首好诗了。 然而香菱作诗失败后并不气馁,再苦索佳句,写出第二首。这首诗不像第一首那样笨拙了,能以花香、夜露来烘托,诗意也放开了些,但又显得过于穿凿、比附,落得正统派的宝钗说她的诗“句句是月色”。曹雪芹安排香菱学诗至此,还让诗意停留在表皮上,人物的思想境界还没有进入角色,以此来烘托第三首诗的成功。 “功夫不负有心人”,香菱扫兴之后,仍不肯丢手,“挖心搜胆,耳不旁听,目不别视”,经过反复的摸索,终于找到了作诗的门径,“苦吟”成功。第三首诗别开生面,情景并茂,耐人寻味。首句“精华欲掩料应难”,起得很有势头,恰似一轮明月破云而出,将自己才华终难埋没,学诗必能成功的自信心含蓄地传出。第二句“影自娟娟魄自寒”,就像是她自己身世的写照,顾影自怜,吐露了香菱精神上的寂寞,令人不由掩卷遐思她的身世、命运与前途,叹为观止!真是“感人心者,莫先乎情”。颔联“一片砧敲千里白,半轮鸡唱五更残”,用修辞上的特殊句式,抒发出内心的幽怨,笔法似很老练,达到“曲笔达意”的效果。颈联“绿蓑江上秋闻笛,红袖楼头夜倚栏”,拓展了全诗的境界,情与景交融并观,为末联作好了铺垫。“博得嫦娥应借问,何缘不使永团圆”。诗意曲折,匠心独运,联想绵远,又紧扣咏月诗题。感叹本是香菱自己的思想感情所发,却偏推给处境同样寂寞的嫦娥,特别是“团圆”二字,将月与人合咏,自然双关,余韵悠长,真是“诗贵含蓄”,难怪那些“雅女”们也要赞她“这首不但好,而且新巧有意趣了”。 香菱作诗取得了成功,曹雪芹着意塑造的香菱的形象也获得成功。我认为,作者刻意安排香菱学写咏月诗,其意很深,而且又是跟黛玉学,也是用心奇巧。香菱身世孤苦、寂寞,黛玉又好睹物思情,从这里的“三咏月”,反复突出咏物诗要有寓意,到第七十六回中秋咏月中的“寒塘”“冷月”,可见曹雪芹借月所寓的深意。一般衡量咏物诗的高下,主要看寓意之深浅,要做到“寄情深,寓托宜新”是不容易的,要使诗词能表达出弦外音、诗外味,就更非寻常了。我们通过分析这几首诗的成败,反复玩味,既懂得了一点写诗的要领,又从艺术手法、创作风格、 审美思想上都收益不浅。我想,曹雪芹设计这几首诗的苦心也许还在于此。 (选自《红楼》1987年第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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