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恋大提琴

狂恋大提琴 ?初见 狂恋大提琴。这是我和睿一起看的第一部电影。在我们的大提琴老师家里。我们那时候一起在学大提 琴。第一堂课，老师放了它。他说，它会让你们真正地爱上大提琴。 那时候大概是十岁的时候。出于不同的原因买了大提琴，跑到这个很出名的老师家里学。彼此尴尬地 不说话，坐在房间的一隅。只听到Jackie在明暗变换的光线里不停地变化着礼服的颜色，大提琴的声音如 泣如诉。这个眼神倔强天真的大提琴手，我相信在那一刻我是真的爱上了她。 我们两个人看着大提琴在老师的手里发出低沉回转的声音，眼神里是数不尽的艳羡。开始学大提琴的 时候觉得枯燥，不明白那几个单音小调为什么值得我们重复练习那么多遍。可是喜欢在听帕格尼尼的音乐 的时候那种安静的，抚摸大提琴红色的木头，是有那么一点小资的嫌疑的。 睿好像是一直安静的动物，寡言少语。他很棒，总是可以提前完成老师的任务。我的那个降B总是不 好，拉着拉着我就觉得很绝望。梦想当中那个像Jackie一样好的大提琴手，我想是断然不可能了。老师不 太偏心，可对睿是无法掩盖的期许。他说，李睿啊，你好好拉，将来一定可以到梅纽因去的。睿只是笑笑， 在印象里他似乎一直都在笑的，只是不太说话。像冬天里的太阳，一点点暖，却跟你靠得不近。 ?离 到了十二岁的时候我就不学了，接着练钢琴。睿还在学，他那个时候已经可以很流利地拉巴赫的很多 曲子了，我经常坐在那儿什么都不干，把头架在椅背上听他拉。老师站在一边很享受的样子，他说，真是 个很棒的苗子。 听他拉了不到四个月，小学就毕业了。 Say it isn’t so 很忙碌，每个月依然要抽出两个小时，去听睿拉琴。总是带一些很写的很漂亮的谱子去，开课的 时候先听一会儿，然后睿把他的大提琴借给我，自己用老师的。我偶尔给他伴奏，用钢琴。弹几个和弦。 然后就渐渐地有那一点熟悉了，在快要下课的几分钟里，他会拉一会儿正在流行的歌，我给他们听过一首 say it isn’t so. 那天他拉过。我记得那个时候正在播冬日恋歌，正好是冬天，睿没有围那种很小资的 围巾，在开着暖气的房间里穿的很单薄，他低着头很专心地看谱子，调音准。房间里有松香的淡淡的味道。 他拉的很专注，那琴声里，有种说不出的惊艳。 我们一起坐车回家。他抱着那个大大的盒子，冬天铺满阳光空荡荡的午后车厢。我说李睿啊，你刚刚 的那首曲子拉得真是好。他说，哦，主要是因为喜欢的缘故。然后就开始沉默了，他转过头去看窗外的梧 桐树叶。Mp3里放《天鹅》，他说，下次我们合作这首歌。 可是，我要考试了。下次不能来了。 没关系，下下次，我们合作。他回过头来说，你的钢琴弹得很棒。这首歌会很好听。 第二个月我去的时候李睿说，我们开个音乐会吧。李睿下个月走，他去梅纽因。老师颇为高兴地说。 李睿再这么拉下去，可以到皇家音乐学院去了。哈哈，幸好这次来了，否则就没机会跟天才合作了。 我还能怎么样呢？头一次在别人面前这么无地自容。只好强颜欢笑。 那天合作的前所未有的顺利。最后他一个人弹了很多遍的say it isn’t so. 我还是站在一边听，听到暮色四合。老师说，你打算这样弹到天亮呀。要是真的能到天亮就好了。李睿笑着说，我们走吧。他拿 起盒子，后天我们一起吃顿团圆饭好不好。 欣然应允。 那天，离我们看《狂恋大提琴》已经过了，将近六年。 ?远走 是在必胜客吃了一顿午餐。坐在靠窗的位置上，老师很开心地说，你们两个啊，要是一起去梅纽因， 应该很棒吧。然后他看着我说，你还是中庸之道，奉行唯有读书高啊。 我只是苦笑。我只是没有那种天赋。如果真的可以，我会很愿意坐在那架钢琴边，合奏。可是他太优 秀，有那种把任何作品都演奏得出神入化的本领。我没有。能在那么多拉小提琴的高手中脱颖而出的人， 始终是异数。我想有这样一个同学了两年小提琴的朋友，我应该是骄傲的吧。 你会来送我的吧。恩，我到时候会把葛瑞盖斯的那张碟还给你。 结果是，我去了，我告诉他，那张碟已经不知去处。睿笑了笑，他说，这张碟送给你，我自己录的， say it isn’t so. 同学两年，还有，谢谢你给我配过那么多段曲子。 再见。 又是一个冬天，突然发现站起来得他高了这么多，有一米七八的样子了，提着巨大的箱子和他挚爱的 大提琴，却依然清瘦。依然是一个人。 他走过飞机那道门，消失在窄窄的通道上。我默默地回头，背后已是一片黑暗。 Mp3里那时候播松隆子的《梦的点滴》。我听着前奏，突然落下泪来。 大提琴，它出现在我的每一段记忆里，就好象睿的影子。 他偶尔发个电邮来说说他的事情。只言片语，在学院里考试，参加演奏会，得到某个人的扬。或者， 很开心的语气说，我找到了帕格尼尼那张绝版碟。下次回来我放给你听。 我不太回。因为没有时间。 但是每一次，总是要回一大段话，好像要补偿以前他的邮件。 他回来以前的那一次，我说，我要高考了。 他离开，已经三年。可是那张他的碟，一直躺在我的CD机里，一直就没有消失过。夜里听着听着，就这么睡过去。一早睁开眼，还是那段曲子，或是戛然而止地，没电了。 就好像断了的琴弦一样，都不在了。 我高考完的那个暑假他回来了。 我呆在家里看了将近地二十遍《狂恋大提琴》的时候，睿把电话打到我家。空气很粘稠，听到他的声 音在嘈杂的机场，我以为是梦。 他兴奋地在电话那头说，你出来吧。 ?阳光?诺言 还是在必胜客。点的是咖喱味的比萨。他好像是又高了一点，瑞士呆了那么久，还是很瘦，却变得活 泼了一点。还会中文，不错啊。 嘿嘿。他笑笑。你高考考完了吧。嗯。应该考得很好吧。还可以。那张葛瑞盖斯的碟，找到了没。你 还记着阿，找到了。可是已经听烂了。 我可以再拉一遍给你听。好啊，你要灌很多张很多张碟，我会一张张地听烂。 呵呵，葛瑞盖斯也没有那么厉害啊。这么喜欢他。只是喜欢这一首而已。 睿说，我这次要是灌很多张，你要小心地听，以后就不回来了。这次是为了办移民。我打算呆在那儿， 一直拉琴。 我呆了一下。以后永远不回来了。我试探性地，小心翼翼地问他。 是啊。不回来了。我想我是真的喜欢大提琴。我会给你写邮件的，哈哈。 嗯，等着你出名。我可以把这些邮件拿去卖钱。 吃完饭的时候他说，我一定不会忘记我们和过的每一首歌，我会让很多人听到它们。 这，算是承诺么。 可是走出必胜客的时候，阳光灼痛了我的眼睛。明亮的，刺眼的。让人想要流泪。 他离开的时候我没有去送。上飞机之前他给我发短消息，他说，你就打算这样跟你的拍档告别么。 不是告别，是无处告别。我怕眼泪太肆虐，在阳光底下无处遁形。 我只是一个拍档而已，曾经，好多年之前。我们和过一些歌，他说他不会忘记，不会忘记的，只是那 些歌而已。 回到家里我把那张破得不能再破的碟拿出来，放在很多年前用过的大提琴盒子里。 又看了一遍《狂恋大提琴》。一遍又一遍地倒，看着Jackie的裙子这么凄艳和动人。我闭上眼睛昏睡，迷迷糊糊地想，这样，就可以忘记了吧。 陆陆续续地在大学里听到很多关于他的消息。 包括他拿了很多奖，他开了音乐会。都是成就。他已经变得这么优秀，虽然在电邮里，他一句都没有 提过。他只是说，我很快就要出一张碟，会另外寄给你。 《狂恋大提琴》。 他用老师家里的那架钢琴做了封面，都是我们合作过的歌。只是没有了钢琴的琴音，一直是大提琴。 最后一首是葛瑞盖斯的歌。 他自己唱的。清唱。 他用手抄了歌词。电邮里他说，你这张是独一无二的。 For my darling partner. ?故事结束了 我听着那首曲子，分不清楚快乐还是悲伤。只是我知道，他的影子一直像琴音一样，跟着我，不曾遗 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