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套野兔与逮野鸡-生活报

那年套野兔与逮野鸡-生活报 王松图 我的故乡通达镇高木匠屯，是明水县最西边的荒村。村屯的西边，就是当时人们称为“大碱沟”的无边无际的草原。我不知道这草原南北有几百里地长，只知道东西五十多里地宽的草原西边是林甸县的村落。二十世纪五十年代初，我家乡的人们在草原上和田地里，可以经常见到獐狍野鹿、狼和狐狸，还有野兔和野鸡觅食奔跑或飞翔的身姿。 初冬，故乡的原野田地、场院庭院，都铺上了厚厚的白雪。房屋北面的雪，被风一刮，就形成了和房檐一般高的“雪壳子”，我们八九岁的孩童，可以顺着雪坡爬上房顶。房前屋后，到处可见野兔的足印。野兔在夜里，跑进住户的庭院觅食，啃吃堆积在庭院中的冻白菜或冻萝卜。羽毛艳丽的野鸡，则八九只一群地飞进场院，在谷草垛上或苞米秸秆垛上觅食。有人一轰，成群的野鸡就展开彩色鲜艳的羽翼，咯咯咯地惊叫着飞向雪野，那真是一幅美丽的图画。 冬闲的时候，我们男孩子，就跟随成年人去套野兔、逮野鸡。 我看着爷爷制作兔套子。他把一尺多长、 筷子般粗细的麻绳，冻结在像小碗一样大的泥坨子上，麻绳的这一端，系上一米多长、一毫米多粗的铁丝做成的套子。太阳要落山的时候，爷爷叫我:“长青，穿上靰鞡，跟爷爷下兔套子去～” 于是，年仅九岁的我，穿好马皮靰鞡、戴好狗皮套袖，跟在爷爷的身后，踩着爷爷在雪地上留下的脚印，走向村西白茫茫无边的雪原。爷爷戴着狐狸皮帽子，穿着白茬羊皮袄，扛着他自己制作的帆布大钱褡子，钱褡子的前后兜里都装着三个兔套子。我们走了半里多地吧，爷爷就找到了有野兔新脚印的“兔子道”。原来，众多野兔在雪地里行走，并不是乱跑，可能是一个跟着一个吧，在雪地里踩出一条不知有多长、十一二厘米宽的小道。爷爷告诉我说:“人不要踩兔子道。要是兔子嗅到人的气味，就不从这里走了。” 爷爷把细铁丝做成的六个兔套子，每隔三四丈远一个地设置在兔子道上。第二天早晨，我跟随爷爷踏着半尺来厚的积雪去遛兔套子。我们发现，有三个兔套子移动了位置，其中有一个套住了一只野兔，兔套子上的冻泥坨子被拖出两三丈远，套子上勒死的野兔已被冻僵。爷爷把这只四五斤重的棕褐色野兔，放进帆布钱褡子的后兜里。我们满怀胜利的喜悦踏雪而归，一路上心境快乐地听着靰鞡鞋踩踏积雪发出“嘎吱嘎吱”的美妙声音。 回到土平房的家中，我赶紧用扫炕笤帚，扫掉爷爷皮袄上的霜花。等到冻僵的野兔化透，爷爷就用细麻绳勾住野兔的上牙床，把兔子吊在屋内的一根柱脚上剥皮。爷爷不用尖刀也不用剪子，就是赤手用指甲划开野兔头部嘴角和四肢末端的薄皮，然后抻拉兔皮，把整个兔皮完好无损地剥下来。再把完整的兔皮用杂草楦起来，很像我在明水县读初中学时，在生物实验室见到的野兔标本。 冬季逮野鸡，当年人们采用两种方法:一是药杀，二是撵捉。 先说药野鸡:爷爷用带棱角的铁锥子，在苞米粒儿的侧面钻一个小洞，再把叫作“扁毛霜”的一种白色药面儿，装进苞米粒的小圆洞内。在一个晴朗的上午，爷爷用小布兜子，装上几十颗放进“扁毛霜”的苞米粒儿，叫我跟他一起去药野鸡。我跟在爷爷的身后，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向村南的苞米地。金黄的苞米棒子，早被收进场院。大雪把苞米地的垄沟垄台都铺平了，隐约可见，埋在雪中一堆一堆留在地里的苞米秸秆。那时，我们高木匠屯的南北地，都是二里地长的垄头子。我和爷爷走了不到半截地吧，爷爷就停住脚步，用靰鞡鞋踢开垄台上的雪。于是，垄台上就露出一小片黑土。爷爷就把三五颗装有“扁毛霜”的苞米粒儿，放到地垄台的黑土上面。就这样，下了二十几处苞米药粒。爷爷说:野鸡吃了苞米药粒，扁毛霜就烧它的嗉囊，野鸡就拼命地向高处飞，然后摔落到地上死亡。当然， 我们不知道它死在什么地方。第二天上午，我和爷爷到下过药的苞米地里查看，见到有五六处苞米药粒减少了。我们就踏着积雪，四处寻找被药杀的野鸡。 再说撵野鸡:三叔头戴貉壳帽子，肩扛着一根六七尺长的钐刀杆，带领张叔、李舅等五人去撵野鸡。在积雪半尺来厚的苞米地里，我像小跑一样地紧跟着三叔。三叔指挥众人四面散开，每人相距三五百米，在雪地上慢行。有谁看到野鸡，就高声呼喊，把野鸡轰飞。野鸡飞得挺快，但是它一气儿飞不了多远，人们再呼喊，受惊吓的野鸡再飞。这样飞逃三四次，野鸡就不飞只是快跑了。野鸡跑得很快，所以我们把频迈小步走得挺快的人叫“野鸡溜子”。在雪地里，我们孩童就是小跑也无法撵上奔跑的野鸡。人们不停地呼喊追赶，野鸡被撵急了，就顾头不顾腚地把头扎进苞米秆堆里或雪壳子里，两只翅膀扎式着，整个身子都露在外面，任凭人们捕捉。这时，即使我们孩童跑上去，一手握住野鸡的一只翅膀，野鸡就在劫难逃了。 颈毛和尾翎都鲜艳华丽的雄野鸡，在冬雪的映衬下显得分外美丽，吸引着人们钦羡的目光。三叔把冻得僵硬、脖颈和双腿都伸直的一雄一雌一对野鸡，用细麻绳拴到一起，就成了贵重的礼品。春节期间，礼尚往来。被视为珍贵礼物的一雄一雌一对野鸡，或敬送给至爱亲朋，或让到明水县城置办年货的人带到集市上去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