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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的徒劳

2010-08-18 50页 doc 818KB 45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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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的徒劳爱的徒劳 第一场 那瓦王御苑       国王、俾隆、朗格维及杜曼上。 国王 让众人所追求的名誉永远记录在我们的墓碑上,使我们在死亡的耻辱中获得不朽的光荣;不管饕餮的时间怎样吞噬着一切,我们要在这一息尚存的时候,努力博取我们的声名,使时间的镰刀不能伤害我们;我们的生命可以终了,我们的名誉却要永垂万古。所以,勇敢的战士们——因为你们都是向你们自己的感情和一切俗世的欲望奋勇作战的英雄——我们必须把我们最近的敕令严格实行起来:那瓦将要成为世界的奇迹;我们的宫廷将要成为一所小小的学院,潜心探讨有益人生的学术。你们三个...
爱的徒劳
爱的徒劳 第一场 那瓦王御苑       国王、俾隆、朗格维及杜曼上。 国王 让众人所追求的名誉永远记录在我们的墓碑上,使我们在死亡的耻辱中获得不朽的光荣;不管饕餮的时间怎样吞噬着一切,我们要在这一息尚存的时候,努力博取我们的声名,使时间的镰刀不能伤害我们;我们的生命可以终了,我们的名誉却要永垂万古。所以,勇敢的战士们——因为你们都是向你们自己的感情和一切俗世的欲望奋勇作战的英雄——我们必须把我们最近的敕令严格实行起来:那瓦将要成为世界的奇迹;我们的宫廷将要成为一所小小的学院,潜心探讨有益人生的学术。你们三个人,俾隆、杜曼和朗格维,已经立誓在这三年之内,跟我一起生活,做我的学侣,并且绝对遵守这一纸戒约上所规定的各项条文;你们的誓已经宣过,现在就请你们签下自己的名字;这样一来,谁要是破坏了这戒约上最细微的一枝一节,就可以让亲笔的字迹勾消他的荣誉。要是你们已经下了最大的决心,愿你们签下名字,无渝斯盟。 朗格维 我已经决定了。左右不过是三年的长斋;身体虽然憔悴,精神上却享受着盛宴。饱了肚皮,饿了头脑;美食珍馐可以充实肌肤,却会闭塞心窍。 杜曼 陛下,杜曼已经抑制了他的情欲,把世间一切粗俗的物质的欢娱丢给伧夫俗子们去享受。恋爱、财富和荣华把人暗中催老;我要在哲学中间找寻生命的奥妙。 俾隆 我所能够说的话,他们两人都已经说过了。我已经发誓,陛下,在这儿读书三年;可是其他严厉的戒条,例如在那时期以内,不许见一个女人,这一条我希望并不包括在内;还有每一星期中有一天不许接触任何食物,平常的日子,每天只有一餐,这一条我也希望并不包括在内;还有晚上只许睡三小时,白天不准瞌睡,这一条我也希望并不包括在内,因为我一向总是从天黑睡到天亮,还要再把半个白昼当作黑夜。啊!这些目太难,叫人怎么办得到?不看女人尽读书,不吃饭又不许睡觉! 国王 你在宣誓的时候,已经声明遵守这些条件了。 俾隆 请陛下恕我,我并没有发这样的誓。我只发誓陪着陛下读书,在您的宫廷里居住三年。 朗格维 除了这一点以外,俾隆,其余的条件你也都发誓遵守的。 俾隆 那么,先生,我只是开玩笑说说的。我倒要请问,读书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国王 知道我们所不知道的事情。 俾隆 您的意思是说那些我们常识所不能窥察的事情吗? 国王 正是,那就是读书的莫大的报酬。 俾隆 好,那么我要发誓苦读,把天地间的奥秘勤搜冥索:当煌煌的禁令阻止我宴乐的时候,我要知道什么地方可以填满我的饥肠;当我们的肉眼望不见一个女人的时候,我要知道什么地方可以遇见天仙般的姑娘;要是我发了一个难以遵守的誓言,我要知道怎样可以一边叛誓,一边把我的信誉保全。要是读书果然有这样的用处,能够知道目前还不知道的东西,你尽可以命我发誓,我一定踊跃从命,决无二言。 国王 这些是学问途中的障碍,引导我们的智慧去追寻无聊的愉快。 俾隆 一切愉快都是无聊;最大的无聊却是为了无聊费尽辛劳。你捧着一本书苦苦钻研,为的是追寻真理的光明;真理却虚伪地使你的眼睛失明。这就叫作:本想找光明,反而失去了光明;因为黑暗里的光明尚未发现,你两眼的光明已经转为黑暗。我宁愿消受眼皮上的供养,把美人的妙目姿情鉴赏,那脉脉含情的夺人光艳可以扫去我眼中的雾障。学问就像是高悬中天的日轮,愚妄的肉眼不能测度它的高深;孜孜矻矻的腐儒白首穷年,还不是从前人书本里掇拾些片爪寸鳞?那些自命不凡的文人学士,替每一颗星球取下一个名字;可是在众星吐辉的夜里,灿烂的星光一样会照射到无知的俗子。过分的博学无非浪博虚声;每一个教父都会替孩子命名。 国王 他反对读书的理由多么充足! 杜曼 他用巧妙的言辞阻善济恶! 朗格维 他让莠草蔓生,刈除了嘉谷! 俾隆 春天到了,小鹅孵出了蛋壳! 杜曼 这句话是怎么接上去的? 俾隆 各得其时,各如其分。 杜曼 一点意思都没有。 俾隆 聊以凑韵。 国王 俾隆就像一阵冷酷无情的霜霰,用他的利嘴咬死了春天初生的婴孩。 俾隆 好,就算我是;要是小鸟还没有啭动它的新腔,为什么要让盛夏夸耀它的荣光?为什么要我喜爱流产的婴儿?我不愿冰雪遮掩了五月的花天锦地,也不希望蔷薇花在圣诞节含娇弄媚;万物都各自有它生长的季节,太早太迟同样是过犹不及。你们到现在才去埋头功课,等于爬过了墙头去拔开门上的键锁。 国王 好,那么你退出好了。回家去吧,俾隆,再会! 俾隆 不,陛下;我已经宣誓陪着您在一起;虽然我说了这许多话为无知的愚昧张目,使你们理竭词穷,不能为神圣的知识辩护,可是请相信我,我一定遵守我的誓言,安心忍受这三年的苦行。把那纸儿给我,让我一条一条读下去,在这些严厉的规律下面把我的名字签署。 国王 你这样回心转意,免去了你终身的耻辱! 俾隆 “第一条,任何女子不得进入离朕宫廷一哩之内。”这一条有没有公布? 朗格维 已经公布四天了。 俾隆 让我们看看违禁的有些什么处分。“如有故违,割去该女之舌示儆。”这惩罚是谁定出来的? 朗格维 不敢,是我。 俾隆 好大人,请问您的理由? 朗格维 她们看见了这样可怕的刑罚,就会吓得不敢来了。 俾隆 好一条禁止良好风尚的野蛮法律!“第二条,倘有人在三年之内,被发现与任何女子交谈,当由其他朝臣共同议定最严厉之办法,予以公开之羞辱。”这一条,陛下,您自己就要破坏的;您知道法国国王的女儿,一位端庄淑美的姑娘,就要奉命到这儿来,跟您交涉把阿奎丹归还给她的老迈衰弱、卧病在床的父亲;所以这一条规律倘不是等于虚设,就只好让这位众人赞慕的公主白白跋涉这一趟。 国王 你们怎么说,各位贤卿?这一件事情我全然忘了。 俾隆 读书人总是这样舍近而求远,当他一心研究着怎样可以达到他的志愿的时候,却把眼前所应该做的事情忘了;等到志愿成就,正像用火攻夺取城市一样,得到的只是一堆灰烬。 国王 为了事实上的必要,我们只好废止这一条法令;她必须寄宿在我们的宫廷之内。 俾隆 事实上的必要将使我们在这三年之内毁誓三千次,因为每个人都是生来就有他自己的癖好,对这些癖好只能宽大为怀,不能用强力来横加压制。要是我破坏了约誓,就可以用这个字眼作盾牌,说我所以背信是出于事实上的必要。所以我在这儿签下我的名字,全部接受这一切规律;(签名)谁要是违反了戒约上最微细的一枝一节,让他永远不齿于人口。倘然别人受到诱惑,我也会同样受到诱惑;可是我相信,虽然今天你们看我是这样地不情愿,我一定是最后毁誓的一个。可是戒约上有没有允许我们可以找些有趣的消遣呢? 国王 有,有。你们知道我们的宫廷里来了一个文雅的西班牙游客,他的身上包罗着全世界各地的奇腔异调,他的脑筋里收藏着取之不尽的古怪的辞句;从他自负不凡的舌头上吐出来的狂言,在他自己听起来就像迷人的音乐一样使人沉醉;他是个富有才能、善于折衷是非的人。这个幻想之儿,名字叫做亚马多的,将要在我们读书的余暇,用一些夸张的字句,给我们讲述在战争中丧生的热带之国西班牙骑士们的伟绩。我不知道你们喜不喜欢他;可是我自己很爱听他说谎,我要叫他作我的行吟诗人。 俾隆 亚马多是一个最出色的家伙,一个会用崭新字句的十足时髦的骑士。 朗格维 考斯塔德那个村夫和他配成一对,可以替我们制造无穷的笑料;这样读书三年也不会觉得太长。       德尔持信及考斯塔德同上。 德尔 哪一位是王上本人? 俾隆 这一位便是,家伙。你有什么事? 德尔 我自己也是代王上的,因为我是王上陛下的巡丁;可是我要看看王上本人。 俾隆 这便是他。 劳德尔 亚马——亚马——先生问候陛下安好。外边有人图谋不轨;这封信可以告诉您一切。 考斯塔德 陛下,这封信里所提起的事情是跟我有关系的。 国王 伟大的亚马多写来的信! 俾隆 不管多么罗苏,我希望它充满了夸大的字眼。 朗格维 问题不大,希望倒满大的,愿上帝给我们忍耐吧! 俾隆 耐着听,还是忍住笑? 朗格维 随便听听,轻声笑笑,要不然就别听也别笑。 俾隆 好,先生,我们应该怎么开心,还是让文章的本身替我们决定吧。 考斯塔德 这件事,先生,是关于我和杰奎妮妲两个人的。至于情,我确是知情的。 俾隆 知什么情? 考斯塔德 其情其状随后即见分晓,先生;三者具备,一无欠缺:他们看见我在庄上和她并坐谈情,行为有些莽撞;等她走到御苑里的时候,我又随后跟着,结果被人抓住了。这不是“其情其状随后即见分晓”吗?说到情,先生,那只是男女之情;说到状——咳,不过是奇形怪状。 俾隆 还有个随后呢,老兄? 考斯塔德 随后就要看对我的处置了;愿上帝保佑善人! 国王 你们愿意用心听我读这一封信吗? 俾隆 我们愿意洗耳恭听,就像它是天神的圣谕一般。 考斯塔德 愚蠢的世人对肉体的需要也是同样洗耳恭听的。 国王 “上天的伟大的代理人,那瓦的唯一的统治者,我的灵魂的地上的真神,我的肉体的养育的恩主——” 考斯塔德 还没有一个字提起考斯塔德。 国王 “事情是这样的——” 考斯塔德 也许是这样的;可是假如他说是这样的,那他,说实话,也不过这样。 国王 闭嘴! 考斯塔德 像我们这种安分守己,不敢跟人家打架的人,只好把一张嘴闭起来。 国王 少说话! 考斯塔德 我也恳求你,对别人的私事还是少说话为妙。 国王 “事情是这样的,我因为被黑色的忧郁所包围,想要借着你的令人健康的空气的最灵效的医药,祛除这一种阴沉的重压的情绪,所以凭着我的绅士的身分,使我自己出外散步。是什么时间呢?大约在六点钟左右,正是畜类纷纷吃草,鸟儿成群啄食,人们坐下来享受那所谓晚餐的一种营养的时候:以上说明了时间。现在要说到什么场所:我的意思是说我散步的场所;那是称为你的御苑的所在。于是要说到什么地点:我的意思是说我在什么地点碰到这一桩最淫秽而荒谬的事件,使我从我的雪白的笔端注出了乌黑的墨水,成为现在你所看见、察阅、诵读或者浏览的这一封信。可是说到什么地点,那是在你的曲曲折折的花园里的西边角上东北偏北而略近东首的方向;就在那边我看见那卑鄙的村夫,那可发一笑的,下贱的小人物——” 考斯塔德 我。 国王 “那没有教养的孤陋寡闻的灵魂——” 考斯塔德 我。 国王 “那浅薄的东西——” 考斯塔德 还是我。 国王 “照我所记得,考斯塔德是他的名字——” 考斯塔德 啊,我。 国王 “公然违反你的颁布晓谕的诏令和禁抑邪行的法典,跟一个——跟一个——啊!跟一个说起了就使我万分气愤的人结伴同行——” 考斯塔德 跟一个女人。 国王 “跟一个我们祖母夏娃的孩儿,一个阴人;或者为了使你格外明白起见,一个女子。受着责任心的驱策,我把他交给陛下的巡丁安东尼·德尔,一个在名誉、态度、举止和信用方面都很优良的人,带到你的面前,领受应得的惩戒。——” 德尔 启禀陛下,我就是安东尼·德尔。 国王 “至于杰奎妮妲——因为这就是那和前述村夫同时被我捕获的脆弱的东西的名称——我让她等候着你的法律的威严;一得到你的最轻微的传谕,我就会把她带来受审。抱着必恭必敬、燃烧全心的忠诚,你的仆人唐·阿德里安诺·德·亚马多敬上。” 俾隆 这封信还不能适如我的预期,可是在我所曾经听到过的书信中间,这不失为最有趣的一封。 国王 是的,这是古今恶札中的杰作。喂,你对于这封信有什么话说吗? 考斯塔德 陛下,我承认是有这么一个女人。 国王 你听见谕告吗? 考斯塔德 我听倒是听见的,不过没有十分注意。 国王 谕告上说,和妇人在一起而被捕,处以一年的监禁。 考斯塔德 我不是和妇人在一起,陛下,我是跟一个姑娘在一起。 国王 好,谕告上说姑娘也包括在内。 考斯塔德 这也不是一个姑娘,陛下;她是个处女。 国王 处女也包括在内。 考斯塔德 那么我就否认她是个处女。我是跟一个女孩子在一起。 国王 女孩子不女孩子,随你怎么说都没有用。 考斯塔德 这女孩子对我很有用呢,陛下。 国王 听我的判决:你必须禁食一星期,每天吃些糠喝些水。 考斯塔德 我宁愿祈祷一个月,每天吃些羊肉喝些粥。 国王 唐·亚马多将要做你的看守人。俾隆贤卿,你监视着把他押送过去。各位贤卿,我们现在就去把我们彼此坚决立誓的事情实行起来。(国王、朗格维、杜曼同下。) 俾隆 我愿意用我的头去和无论哪一个人的帽子打赌,这些誓约和戒律不过是一场无聊的笑柄。喂,来。 考斯塔德 我是为了真理而受难,先生;因为我跟杰奎妮妲在一起而被他们捉住,这是一件真实的事实,而且杰奎妮妲也是一个真心的女孩子。所以欢迎,幸运的苦杯!痛苦也许会有一天露出笑容;现在,歇歇吧,悲哀!(同下。) 第二场 同前       亚马多及毛子上。 亚马多 孩子,一个精神伟大的人要是变得忧郁起来,会有些什么征象? 毛子 他会显出悲哀的神气,主人,这是一个伟大的征象。 亚马多 忧郁和悲哀不是同样的东西吗,亲爱的小鬼? 毛子 不,不,主啊!不,主人。 亚马多 你怎么可以把悲哀和忧郁分开,我的柔嫩的青年? 毛子 我可以从作用上举出很普通的证明,我的粗硬的长老。 亚马多 为什么是粗硬的长老?为什么是粗硬的长老? 毛子 为什么是柔嫩的青年?为什么是柔嫩的青年? 亚马多 我说你是柔嫩的青年,因为这是对于你的弱龄的一个适当的名称。 毛子 我说您是粗硬的长老,因为这是对于您的老年的一个合宜的尊号。 亚马多 美不可言,妙不可言! 毛子 这怎么讲,主人?你是说我美、我的话妙呢,还是说我妙、我的话美? 亚马多 我是说你美,因为身材娇小。 毛子 小人还美得了吗?那么妙从何来呢? 亚马多 妙者,敏捷之谓也。 毛子 你说这话,主人,是捧我吗? 亚马多 确系盛誉。 毛子 我倒想把你这番盛誉送给鳝鱼。 亚马多 怎么,鳝鱼有何聪明可言? 毛子 鳝鱼算是够敏捷的。 亚马多 我是说你应对敏捷;你要使我肝火旺盛了。 毛子 得,主人,我没什么说的了。 亚马多 我最讨厌的是贫。 毛子 (旁白)真叫他说着了,他口袋里一个子儿也没有。 亚马多 我已经答应陪着王上研究三年。 毛子 主人,您用不着一点钟的工夫,就可以把它研究出来。 亚马多 不可能的事。 毛子 一的三倍是多少? 亚马多 我不会计算;那是堂倌酒保们干的事。 毛子 主人,您是一位绅士,也是一位赌徒。 亚马多 这两个名义我都承认;它们都是一个堂堂男子的。 毛子 那么我相信您一定知道两点加一点一共几点。 亚马多 比两点多一点。 毛子 那在下贱的俗人嘴里是称为三点的。 亚马多 不错。 毛子 瞧,主人,这不是很容易的研究吗?您还没有霎过三次眼睛,我们已经把三字研究出来了;要是再在“三”字后面加上一个“年”字,一共两个字,不是用不着那匹会跳舞的马①也可以给您算出来吗? 亚马多 此论甚通。 毛子 这说明您不通。 亚马多 我承认我是在恋爱了;一个军人谈恋爱是一件下流的事,所以我恋爱着一个下流的女人。要是我向爱情拔剑作战,可以把我从这种堕落的思想中间拯救出来的话,我就要把欲望作为我的俘虏,让无论哪一个法国宫廷里的朝士用一些新式的礼节把它赎去。我不屑于叹气,但是在骂誓这点上,丘匹德见了我也得甘拜下风。安慰我,孩子;哪几个伟大的人物是曾经恋爱过的? 毛子 赫剌克勒斯,主人。 亚马多 最亲爱的赫剌克勒斯!再举几个例子,好孩子,再举几个;我的亲爱的孩子,你必须替我举几个赫赫有名身担重任的人。 毛子 参孙②,主人;说起身担重任,谁也比不了他。他曾经像一个脚夫似地把城门负在背上;他也恋爱过的。 亚马多 啊,结实的参孙!强壮的参孙!你在剑法上不如我,我在背城门这一件事情上也不如你。我也在恋爱了。谁是参孙的爱人,我的好毛子? 毛子 一个女人,主人。 亚马多 是什么肤色的女人? 毛子 一共四种肤色,也许她四种都有,也许她有四种之中的三种、两种,或是一种颜色。 亚马多 正确一些告诉我她的皮肤是什么颜色? 毛子 是海水一样碧绿的颜色,主人。 亚马多 那也是四种肤色中的一种吗? 毛子 我在书上是这样读过的,主人;最好看的女人都是这种颜色。 亚马多 绿色的确是情人们的颜色;可是我想参孙会爱上一个绿皮肤的女人,却是不可思议的。他准是看中她有头脑。 毛子 不错,主人。头脑要绿,帽子也会绿的。 亚马多 我爱的女人生得十分干净,红是红,白是白的。 毛子 最污秽的思想,主人,都是藏匿在这种颜色之下的。 亚马多 说出你的理由来,懂事的婴孩。 毛子 我的父亲的智慧,我的母亲的舌头,帮助我! 亚马多 一个孩子的可爱的祷告,非常佳妙而动人! 毛子   要是她的脸色又红又白,  你永远不会发现她犯罪, 因为白色表示惊恐惶迫,  绯红的胜表示羞耻惭愧; 可是她倘然犯下了错误,  你不能从她的脸上看出, 因为红的羞愧白的恐怖,  都是她天然生就的颜色。 这几行诗句,主人,可以证明白和红是两种危险的颜色。 亚马多 孩子,不是有一支谣曲歌咏着国王恋爱丐女的故事吗? 毛子 大概在三个世代以前,曾经流行着这么一支恶劣的谣曲;可是我想它现在已经失传了;即使还有人记得,也写不出来,而且不能歌唱的。 亚马多 我要把那题目重新写成一首诗,使它作为我的迷恋的一个有力的前例。孩子,我真的爱上了我在御苑里捉住的那个跟村夫考斯塔德在一起的乡下姑娘了;她应该有一个人好好地照顾她。 毛子 (旁白)好好地抽一顿鞭子;可是她应该有一个比我的主人更好的情郎。 亚马多 唱吧,孩子;我的心灵因为爱情而沉重起来了。 毛子 那是一件大大的奇事,因为您爱的是一个轻狂的女人。 亚马多 我说,唱吧。 毛子 等这班人过去了再唱吧。       德尔、考斯塔德及杰奎妮妲上。 德尔 先生,王上的旨意,叫你把考斯塔德看守起来,不要叫他寻欢作乐也不要叫他忏悔,还要叫他每星期禁食三天。讲到这一位姑娘,我必须让她留在御苑里挤牛乳。再会! 亚马多 我羞得满脸都红了。姑娘! 杰奎妮妲 汉子? 亚马多 我要到你居住的地方来看你。 杰奎妮妲 那就在附近。 亚马多 我知道它的所在。 杰奎妮妲 主啊,你是多么聪明! 亚马多 我会给你讲海外奇闻。 杰奎妮妲 凭着你这一副嘴脸吗? 亚马多 我爱你。 杰奎妮妲 我已经听见你说过了。 亚马多 再会! 杰奎妮妲 愿你平安! 德尔 来,杰奎妮妲,去吧!(德尔及杰奎妮妲下。) 亚马多 混蛋,你干了这样的坏事,非让你禁食不可。 考斯塔德 呃,先生,我希望您让我在禁食以前先吃个饱。 亚马多 我要把你重重惩罚一下。 考斯塔德 多谢您的盛意,可是这帮下人却叫王上轻轻就打发走了。 亚马多 把这混蛋带下去,把他关起来。 毛子 来,你这胡作非为的奴才;去! 考斯塔德 别把我关起来吧,先生。把我放了,我一定禁食。 毛子 既然放了,还能禁吗?快去坐牢吧! 考斯塔德 好,要是我有一天恢复了自由,我要叫一些人看看—— 毛子 叫一些人看看什么? 考斯塔德 不,没有什么,毛子少爷;他们爱看什么就看什么。做了囚犯是不能一声不响的,所以,我还是不要多说什么才好。谢谢上帝我是个没有耐性的人,所以我会安安静静住在牢里。(毛子及考斯塔德下。) 亚马多 我爱上了那被她穿在她的卑贱的鞋子里的更卑贱的脚所践踏的最卑贱的地面。要是我恋爱了,我将要破坏誓约,那就是说了一句虚伪的谎。虚伪的谎怎么可以换到真实的爱呢?爱情是一个魔鬼,是一个独一无二的罪恶的天使。可是参孙也曾被它引诱,他是个力气很大的人;所罗门也曾被它迷惑,他是个聪明无比的人。赫剌克勒斯的巨棍也敌不住丘匹德的箭镞,所以一个西班牙人的宝剑怎么能够对抗得了呢?不消一两个回合,我的剑法就要完全散乱了。什么直刺,什么横劈,在他看来都是不值一笑。他的耻辱是被人称为孩子;他的光荣却是征服成人。别了,勇气!锈了吧,宝剑!静下来,战鼓!因为你们的主人在恋爱了;是的,他在恋爱了。即景生情的诗神啊,帮助我!因为我相信我要写起十四行诗来了。想吧,智慧;写吧,笔!我有足够的诗情,可以写满几大卷的对开大本呢。(下。) 第二幕 第一场 那瓦王御苑。远处设大小帐幕       法国公主、罗瑟琳、玛利娅、凯瑟琳、鲍益、群臣及其他侍从等上。 鲍益 现在,公主,振起您的最宝贵的精神来吧;想想您的父王特意选择了一个什么人来充任他的使节,跟一个什么人接洽一件什么任务;他不派别人,却派他那为全世界所敬爱的女儿,您自己,来跟具备着一切人间完善的德性的、举世无双的那瓦国王进行谈判,而谈判的中心,又是适宜于作为一个女王的嫁奁的阿奎丹。造化不愿把才华丽色赋与庸庸碌碌的众人,却大量地把天地间所有的灵秀锺萃于您一身;您现在就该效法造化的大量,充分表现您的惊才绝艳。 公主 好鲍益大人,我的美貌虽然卑不足道,却也不需要你的谀辞的渲染;美貌是凭着眼睛判断的,不是贾人的利口所能任意抑扬。你这样搬弄你的智慧把我恭维,无非希望人家称赞你口齿伶俐;可是我听了你这一番褒美,却一点不觉得可以骄傲。现在我也要请你干一件事:好鲍益,你不会不知道,远近的人们都在议论纷纷,说那瓦王已经立下誓言,要在这三年之内发愤读书,不让一个女人走近他的静肃的宫廷;所以我们在没有进入他的禁门以前,似乎应该先去探问他的意旨;我相信你的才干可以胜任这一项使命,所以选择你做我的代言人,向他陈述我们的来意,告诉他法兰西国王的女儿有重要的事情希望得到迅速的解决,要求和他当面接洽。快去对他这样说了;我们就像一群谦卑的请愿人一般,等候着他的庄严的谕示。 鲍益 得到这样的委任是我的莫大的荣幸,敢不踊跃拜命。 公主 果真引以为荣,自然乐于从事,你正是这样。(鲍益下)各位爱卿,你们知道哪几个人是和这位贤德的国王一同立誓守戒的信徒? 臣甲 朗格维勋爵是其中的一个。 公主 你认识这个人吗? 玛利娅 我认识他,公主。当配力各特勋爵和杰奎斯·福康勃立琪的美丽的息女在诺曼第举行婚礼的时候,我在宴会上见过这位朗格维。他是一个公认为才能出众的人,文学固然是他的擅长,武艺方面也十分了得。在他心怀善意的时候,言谈举止无可指摘。要是美德的光彩可以蒙上污点的话,那么他的唯一的缺点是一副尖刻的机智配上一个太直率的意志:他的机智能够出口伤人,他的意志使他一往直前,不为他人留一点余地。 公主 听起来是一位善于戏谑的贵人,是不是? 玛利娅 最熟悉他脾气的人都这样说他。 公主 这种浮华之士往往是不成大器的。还有些什么人? 凯瑟琳 年少的杜曼,一个才华出众的青年,受到一切敬爱美德的人们的爱戴;最具有伤人的能力,却又最不怀恶心。他的智慧可以使一个形貌丑陋的人容光焕发,可是即使他没有智慧,他的堂堂的仪表也可以博取别人的爱悦。我在阿朗松公爵的府中见过他一次;我对于他的伟大的品格的赞美,实在不能道出我在他身上所看到的美德于万一。 罗瑟琳 要是我所听到的话并不虚假,那时候在阿朗松公爵那儿,还有一个他们的同学也跟他在一起;他们叫他做俾隆;在我所交谈过的人们中间,从来不曾有一个比他更会说笑的人,能够雅谑而不流于鄙俗。他的眼睛一看到什么事情,他的机智就会把它编成一段有趣的笑话,他的善于抒述种种奇思妙想的舌头,会用那样灵巧而隽永的字句把它表达出来,使老年人听了娓娓忘倦,少年人听了手舞足蹈;他的口才是这样敏捷而巧妙。 公主 上帝祝福我的姑娘们!她们都在恋爱了吗?怎么每一个人都用这种侈张的夸饰赞赏她自己中意的人? 臣甲 鲍益来了。       鲍益重上。 公主 国王怎样招待你的,鲍益? 鲍益 那瓦王已经知道您到来的消息;我还没有见他以前,他跟他那班一同立誓的学侣们已经准备来迎接您了。我听他的口气是这样的:他宁愿把您安顿在郊野里,就像你们是来围攻他的宫廷的一支军队一般,而不愿违反他的誓言,让您走进他的无人侍候的屋子。那瓦王来了。(众女戴脸罩。)       国王、朗格维、杜曼、俾隆及侍从等上。 国王 美貌的公主,欢迎你光临那瓦的宫廷。 公主 我把“美貌”两字璧还陛下;至于说到“欢迎”,那么我还没有实受其惠。这夐高的天宇不是您所能私有的,这辽阔的郊野也不是招待贵宾的所在。 国王 公主,我们少不得有一天要请你到我们宫廷里屈驾一游。 公主 那么我现在就接受您的邀请,请引我前往。 国王 听我说,亲爱的公主,我曾经立下重誓。 公主 圣母保佑陛下!您有一天会毁誓的。 国王 凭着我的意志起誓,公主,我决不毁誓。 公主 是啊,意志,也只有意志,能使您毁誓。 国王 公主,你不知道我发下的是个什么誓。 公主 要是陛下也不知道您自己所发的誓,那倒是陛下的聪明,因为知道这样的誓,反而是一种愚昧。我听说陛下已经发誓不理家政;谨守那样一个无聊的誓,真是一桩极大的罪恶,虽然毁弃它也同样是一桩罪恶。可是恕我吧,我太放肆了,我不该向一个教师训诲。请您读一读我此来的目的,迅速赐给我一个答复。(以文件授国王。) 国王 公主,我愿意尽快答复你的赐教。 公主 您更愿意的还是早一点把我打发走,因为要是您让我羁留在贵国,就等于把您的誓言毁弃了。 俾隆 我不是有一次在勃拉旁跟您跳过舞吗? 罗瑟琳 我不是有一次在勃拉旁跟您跳过舞吗? 俾隆 我知道您跟我跳过舞的。 罗瑟琳 既然知道,何必多问! 俾隆 您不要这样火辣辣的。 罗瑟琳 谁叫你用这种问题引起我的火性来? 俾隆 您的舌头就像一匹快马,奔得太快会把力气都奔完的。 罗瑟琳 它不到把骑马的人掀下在泥潭里,是不会止步的。 俾隆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罗瑟琳 现在是傻瓜们向别人发问的时候。 俾隆 愿幸运降在您的脸罩上! 罗瑟琳 愿脸罩下的脸能走运! 俾隆 并且给您带来许多恋人! 罗瑟琳 阿门,但愿您不是其中之一。 俾隆 嗳哟,那么我要走了。 国王 公主,令尊在这封信上说起他已经付了我们十万克郎,那只是先父在日贵国所欠我们的战债的半数。这笔款子先父和我都从未收到;即使果有此事,那么也还有十万克郎的欠款没有清还。当初贵国同意把阿奎丹的一部分抵押给我们,作为这一笔欠款的保证,虽然拿土地的价值说起来,实在抵不上这一个数目。现在你的父王只要愿意把那未清偿的半数还给我们,我们也愿意放弃我们在阿奎丹的权利,和他永结盟好。可是他似乎一点没有这种意思,因为在这信上,他单单提出要我们偿还已经付出的十万克郎这一点,却绝口不谈清付十万克郎余欠,以便收复他对阿奎丹的权利的问题。其实我们只要收回先父在日出借的债款,对于阿奎丹这一块瘦瘠不毛的地方,倒是很乐于割舍的。亲爱的公主,倘不是令尊的要求太不近情理,这次蒙你芳踪蒞止,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而归。 公主 家君从来没有愆约背信,不履行他的偿债的义务;陛下否认收到这一笔偿款,不但诬蔑家君,而且有失一国元首的器度;我不能不为陛下的名誉惋惜。 国王 我郑重声明对于这一笔债款的归还未有所闻;你要是能够证明此事属实,我愿意把它全数奉还贵国,或者把阿奎丹交出。 公主 敬遵台命。鲍益,你去把那些曾经他的父王查理手下的专任大员签署,上面载明着这么一笔数目的收据找出来。 国王 给我看。 鲍益 启禀陛下,这一类有关文件的包裹还没有送到;明天一定可以请您过目。 国王 那很好;只要证据确凿,任何合理的要求我都可以允从。现在请你接受在不毁弃盟誓的条件下我的荣誉所能给予你崇高地位的一切礼遇吧。虽然你不能走进我的宫门,美貌的公主,我一定尽力使你在这儿大自然的怀抱之中感到宾至如归的愉快;你将要觉得虽然我这样靳惜着自己的屋宇,可是你已经栖息在我的心灵的深处了。一切失礼之处,请你加以善意的原谅。再会;明天早上我们一定再来奉访。 公主 愿陛下政躬康健,所愿皆偿! 国王 我也愿意为你作同样的祝祷!(国王及侍从下。) 俾隆 姑娘,我要把您放在我的心坎里温存。 罗瑟琳 那么请您把我放进去吧,我倒要看看您的心是怎样的。 俾隆 我希望您听见它的呻吟。 罗瑟琳 这傻瓜害病了吗? 俾隆 害的是心病。 罗瑟琳 唉!替它放放血吧。 俾隆 放血可以把它医治吗? 罗瑟琳 我的医药知识说是可以的。 俾隆 您愿意用您的眼睛刺我的心出血吗? 罗瑟琳 我的眼睛太钝,用我的刀吧。 俾隆 嗳哟,上帝保佑你不要死于非命! 罗瑟琳 上帝保佑你早日归阴! 俾隆 我不能呆在这儿答谢你的祷告。(退后。) 杜曼 先生,请问您一句话,那位姑娘是什么人? 鲍益 阿朗松的息女,凯瑟琳是她的名字。 杜曼 一位漂亮的姑娘!先生,再会!(下。) 朗格维 请教那位白衣的姑娘是什么人? 鲍益 您在光天化日之下,可以看清楚她是一个女人。 朗格维 要是看清楚了,多半很轻佻。请问她的名字? 鲍益 她只有一个名字,您不能问她要。 朗格维 先生,请问她是谁的女儿? 鲍益 我听说是她母亲的女儿。 劳朗格维 上帝祝福您的胡子! 鲍益 好先生,别生气。她是福康勃立琪家的女儿。 朗格维 我现在不生气了。她是一位最可爱的姑娘。 鲍益 也许是的,先生;或者是这样。(朗格维下。) 俾隆 那位戴帽子的女人叫什么名字? 鲍益 巧得很,她叫罗瑟琳。 俾隆 她结过婚没有? 鲍益 她只能说是守定了她自己的意志,先生。 俾隆 欢迎,先生。再会! 鲍益 彼此彼此。(俾隆下;众女去脸罩。) 玛利娅 最后的一个就是俾隆,那爱开玩笑的贵人;他的每一句话都是一个笑话。 鲍益 每一个笑话不过是一句话。 公主 你能和他对答如流,不相上下,本领不小。 鲍益 他一心想登船接战,我同样想靠拢杀敌。 玛利娅 不像两艘船,倒像两头疯羊。 鲍益 为什么不像船?我看倒是不像羊,除非把您的嘴唇当作我们的芳草,可爱的羔羊小姐! 玛利娅 您算羊,我算牧场;笑话总算了结了吧? 鲍益 那么请让我到牧场上来寻食吧。(欲吻玛利娅。) 玛利娅 不行,好牲口,我的嘴唇虽说不止一片,却不是公地。 鲍益 它们属于谁呢? 玛利娅 属于我的命运和我自己。 公主 你们老是爱斗嘴,大家不要闹了。这种舌剑唇枪,不应该在自己人面前耍弄,还是用来对付那瓦王和他的同学们吧。 鲍益 我这一双眼睛可以看出别人心里的秘密,难得有时错误;要是这一回我的观察没有把我欺骗,那么那瓦王是染上病了。 公主 染上什么病? 鲍益 他染上的是我们情人们所说的相思病。 公主 何以见得? 鲍益 他的一切行为都集中于他的眼睛,透露出不可遏抑的热情;他的心像一颗刻着你的小像的玛瑙,在他的眼里闪耀着骄傲;他急躁的嘴由于不能看,只能说,想平分眼睛的享受,反而张口结舌。一切感觉都奔赴他的眼底,争看那绝世无双的秀丽。仿佛他眼睛里锁藏着整个的灵魂,正像玻璃柜内陈列着珠翠缤纷,放射它们晶莹夺目的光彩,招引过路的行人购买。他脸上写满着无限的惊奇,谁都看得出他意夺神移。我可以给你阿奎丹和他所有的一切,只要你为了我的缘故吻一吻他的脸。 公主 到我的帐里来;鲍益又在装疯卖傻了。 鲍益 我不过把他的眼睛里所透露的意思用话表示出来。我使他的眼睛变成一张嘴,再替他安上一条不会说谎的舌头。 罗瑟琳 你是一个恋爱场中的老手,真会说话。 玛利娅 他是丘匹德的外公,他的消息都是丘匹德告诉他的。 罗瑟琳 那么维纳斯一定像她的母亲,因为她的父亲是很丑的。 鲍益 你们听见吗,我的疯丫头们? 玛利娅 没听见。 鲍益 那么你们看见些什么没有? 罗瑟琳 嗯,看见我们回去的路。 鲍益 我真拿你们没有办法。(同下。) 第三幕 第一场 那瓦王御苑       亚马多及毛子上。 亚马多 唱吧,孩子,使我的听觉充满热情。 毛子 (唱) 康考里耐尔—— 亚马多 这调子真美!去,稚嫩的青春;拿了这钥匙去,把那乡下人放了,快快带他到这儿来;我必须叫他替我送一封信去给我的爱人。 毛子 主人,您愿意用法国式的喧哗得到您的爱人的欢心吗? 亚马多 你是什么意思?用法国话吵架吗? 毛子 不,我的好主人;我的意思是说,从舌尖上溜出一支歌来,用您的脚和着它跳舞,翻起您的眼皮,唱一个音符叹息一个音符;有时候从您的喉咙里滚出来,好像您一边歌唱爱情,一边要把它吞下去似的;有时候从您的鼻孔里哼出来,好像您在嗅寻爱情的踪迹,要把它吸进去似的;您的帽檐斜罩住您的眼睛;您的手臂交叉在您的胸前,像一头炙叉上的兔子;或者把您的手插在口袋里,就像古画上的人像一般;也不要老是唱着一支曲子,唱几句就要换个曲子。这是台型,这是功架,可以诱动好姑娘们的心,虽然没有这些她们也会被人诱动;而且——请听众先生们注意——这还可以使那些最擅长于这个调调儿的人成为一世的红人。 亚马多 你这种经验是怎么得来的? 毛子 这是我一点一点观察得来的结果。 亚马多 不过唉,不过唉,—— 毛子 柳条马给忘掉了③。 亚马多 怎么?你把我的爱人叫柳条马吗? 毛子 岂敢,主人。柳条马只能叫孩子骑着玩,——您的爱人却是谁都能骑的壮母马。可是您忘记您的爱人了吗? 亚马多 我几乎忘了。 毛子 健忘的学生!把她记住在您的心头。 亚马多 她不但在我的心头,而且在我的心坎里,孩子。 毛子 而且还在您的心儿外面,主人;这三句话我都可以证明。 亚马多 证明什么? 毛子 证明我是个男子汉,要是我能长大成人的话。至于说心头、心里和心外,可以即时作证:您在心头爱着她,因为您的心得不到她的爱;您在心里爱着她,因为她已经占据了您的心;您在心儿外面爱着她,因为您已经为她失去您的心。 亚马多 这三样我果然都有。 毛子 再加上三样。也还是个不折不扣的大零。 亚马多 把那乡下人带来;他必须替我送一封信。 毛子 好得很,马儿替驴子送信。 亚马多 嘿,嘿!你说什么? 毛子 呃,主人,您该叫那驴子骑了马去,因为他走得太慢啦。我去了。 亚马多 路是很近的;快去! 毛子 像铅一般快,主人。 亚马多 什么意思,小精灵鬼儿?铅不是一种很沉重迟钝的金属吗? 毛子 非也,我的好主人;也就是说,不,主人。 亚马多 我说,铅是迟钝的。 毛子 主人,您这结论下得太快了;从炮口里放出来的铅丸,难道还算慢吗? 亚马多 好巧妙的辞锋!他把我说成了一尊大炮;他自己是弹丸;好,我就把你向那乡下人轰了过去。 毛子 那么您开炮吧,我飞出去了。(下。) 亚马多 一个乖巧的小子,又活泼又伶俐!对不起,亲爱的苍天,我要把我的叹息呵在你的脸上了。最粗暴的忧郁,勇敢见了你也要远远退避。我的使者回来了。       毛子率考斯塔德重上。 毛子 怪事,主人!这位“脑袋”④把腿给摔坏了。 亚马多 真是疑团,真是谜语:好,来个说明,讲吧。 考斯塔德 什么疑团、谜语、说明,装包的膏药我都用不着,先生。啊,先生,敷上个车前草叶子就成了!不要说明,不要说明!也不要膏药,先生,我就要车前草! 亚马多 凭我的德行起誓,你真逼得我不能不笑啦;你的愚蠢激动了我的肝火;我两肺的抽搐使我破例开颜。宽恕我吧,我的本命星!难道凡夫俗子把膏药当说明,把“说明”这个名词当作一种膏药吗? 毛子 智者贤人又何尝不然?在说明里,不是也要这样、要那样吗? 亚马多 不,童子。“说明”乃是曲终奏雅的方式,阐述前文令人费解的言词。让我举例以明之:   狐狸、猿猴与蜜蜂,   三人吵闹不成双。 这是正文,你再听说明。 毛子 我可以加上说明。你把正文再念一遍。 亚马多 狐狸、猿猴与蜜蜂, 三人吵闹不成双。 毛子 出来一个大呆鹅, 三加为四讲了和。 好,现在我念正文,你随后念说明:   狐狸、猿猴与蜜蜂,   三人吵闹不成双。 亚马多  出来一个大呆鹅, 三加为四讲了和。 毛子 这说明很好,最后叫呆鹅出场。难道你还不满意吗? 考斯塔德 这孩子可叫他上当了,搞出个呆鹅来,真不错。先生,你的鹅要是肥,这买卖还作得过。会要价钱的人作生意准不吃亏,让我看:“说明”不瘦,鹅也挺肥。 亚马多 别扯了,别扯了。这议论是怎么起的? 毛子 因为说起脑袋把腿摔坏了;接着你就要求说明。 考斯塔德 是啊,我就要求车前草。然后你的议论又来了,这孩子又搞出个老肥的“说明”,就是你买的那只鹅;这一来,市场上货色就都全了。 亚马多 不过你还得给我讲讲,脑袋怎么会把腿摔坏了? 毛子 我一定给你讲得津津有味。 考斯塔德 你不知道这滋味,毛子。这“说明”还是让我来吧: 我,脑袋,不甘心坐守囚屋, 往外跑,绊一交,跌断腿骨。 亚马多 这件事就不必再谈了。 考斯塔德 可是先得我的腿没事才行。 亚马多 考斯塔德,我要宽释你。 考斯塔德 咳,还不是把我配给一个臭花娘——这话里有几分说明,有几分呆鹅的味道。 亚马多 拿我美好的灵魂起誓,我是说使你解除桎梏,获得自由;你原来是被囚、被禁、被捕、被缚。 考斯塔德 不错,不错,现在你打算把我吐出来、放出来。 亚马多 我要恢复你的自由,免除你的禁锢;我只要你替我干这一件事。(以信授考斯塔德)把这封书简送给那村姑娘杰奎妮妲。(以钱授考斯塔德)这是给你的酬劳;因为对底下人赏罚分明,是我的名誉的最大的保障。毛子,跟我来。(下。) 毛子 人家说狗尾续貂,我就像狗尾之貂。考斯塔德先生,再会! 考斯塔德 我的小心肝肉儿!我的可爱的小犹太人!(毛子下)现在我要看看他的酬劳。酬劳!啊!原来在他们读书人嘴里,三个铜子就叫做酬劳。“这条带子什么价钱?”“一便士。”“不,一个酬劳卖不实?”啊,好得很!酬劳!这是一个比法国的克郎更好的名称。我再也不把这两个字转卖给别人。       俾隆上。 俾隆 啊!我的好小子考斯塔德,咱们碰见得巧极了。 考斯塔德 请问先生,一个酬劳可以买多少淡红色的丝带? 俾隆 怎么叫一个酬劳? 考斯塔德 呃,先生,一个酬劳就是三个铜子。 俾隆 那么你就可以买到值三个铜子的丝带了。 考斯塔德 谢谢您。上帝和您在一起! 俾隆 不要走,家伙;我要差你干一件事。你要是希望得到我的恩宠,我的好小子,那么答应我这一个请托吧。 考斯塔德 您要我在什么时候干这件事,先生? 俾隆 哦,今天下午。 考斯塔德 好,我一定给您办到,先生。再会! 俾隆 啊,你还没有知道是件什么事哩。 考斯塔德 等我把它办好以后,先生,我就会知道是件什么事。 俾隆 嗨,混蛋,你该先知道了以后才去办呀。 考斯塔德 那么我明儿早上来看您。 俾隆 这事情必须在今天下午办好。听着,家伙,很简单的一回事:公主就要到这儿御苑里来打猎,她有一位随身侍从的贵女,粗俗的舌头不敢轻易提起她的名字,他们称她为罗瑟琳;你问清楚了哪一个是她,就把这一通密封的书信交在她的洁白的手里。(以一先令授考斯塔德)这是给你的犒赏;去。 考斯塔德 犒赏,啊,可爱的犒赏!比酬劳好得多啦;多了足足十一便士外加一个铜子。最可爱的犒赏!我一定给您送去,先生,决不有错。犒赏!酬劳!(下。) 俾隆 而我——确确实实,我是在恋爱了!我曾经鞭责爱情;我是抽打相思的鞭子手;我把刻毒的讥刺加在那个比一切人类都更傲慢的孩子的身上,像一个守夜的警吏一般监视他的行动,像一个厉害的塾师一般呵斥他的错误!这个盲目的、哭笑无常的、淘气的孩子,这个年少的老爷,矮小的巨人,丘匹德先生;掌管一切恋爱的诗句,交叉的手臂,叹息、呻吟、一切无聊的踯躅和怨尤的无上君主,受到天下痴男怨女敬畏的大王,统领忙于处理通奸案件的衙役们的唯一将帅;啊,我怯弱的心灵,难道我倒要在他的战场上充当一名班长,把他的标帜带满在身上,活像卖艺人耍的套圈!什么,我恋爱!我追求!我找寻妻子!一个像德国时钟似的女人,永远要修理,永远出毛病,永远走不准,除非受到严密注视,才能循规蹈矩!嘿,最不该的是叛弃了誓约,而且在三个之中,偏偏爱上了最坏的一个。一个白脸盘细眉毛的风骚女人,脸上嵌着两枚煤球作为眼睛;凭上天起誓,即使百眼的怪物阿耳戈斯把她终日监视,她也会什么都干得出来。我却要为她叹息!为她整夜不睡!为她祷告神明!罢了,这是丘匹德给我的惩罚,因为我藐视了他的全能而可怖的小小的威力。好吧,我要恋爱、写诗、叹息、祷告、追求和呻吟;谁都有他心爱的姑娘,我的爱人也该有痴心的情郎。(下。) 第四幕 第一场 那瓦王御苑       公主、罗瑟琳、玛利娅、凯瑟琳、鲍益、群臣、侍从及一管林人上。 公主 那向着峻峭的山崖加鞭疾驰的,不就是国王吗? 鲍益 我不知道;可是我想那不是他。 公主 不管他是谁,瞧上去倒是很雄心勃勃似的。好,各位贤卿,今天我们的文件就可以到;星期六就可以回法国去了。管林子的朋友,你说我们应该到哪一丛树木里去杀害生灵? 管林人 您只要站在那一簇小树林边搭起的台上,准可以百发百中。 公主 人家说,美人有沉鱼落雁之容;我只要用美目的利箭射了出去,无论什么飞禽走兽都会应弦而倒。 管林人 恕我,公主,我不是这个意思。 公主 什么,什么?你不愿恭维我吗?啊,一瞬间的骄傲!我不美吗?唉! 管林人 不,公主,您美。 公主 不,现在你不用把我装点了;不美的人,怎样的赞美都不能使她变得好看一点的。这儿,我的好镜子;(以钱给管林人)给你这些钱,因为你不说谎,骂了人反得厚赐,这是分外的重赏。 管林人 您所有的一切都是美好的。 公主 瞧,瞧!只要行了好事,就可以保全美貌。啊,不可靠的美貌!正像这些覆雨翻云的时世;多花几个钱,丑女也会变成无双的姝丽。可是拿弓来;现在我们要不顾慈悲,杀生害命,显一显我们射猎的本领;要是射而不中,我可以饰词自辩,因为心怀不忍,才故意网开一面;要是射中了,那不是存心杀害,唯一的目的无非博取一声喝采。人世间的煊赫光荣,往往产生在罪恶之中,为了身外的浮名,牺牲自己的良心;正像如今我去杀害一头可怜的麋鹿,只为了他人的赞美,并不为自己的怨毒。 鲍益 凶悍的妻子拚命压制她们的丈夫,不也就是为了博得人们的赞美吗? 公主 正是,无论哪一位太太,能够压倒她的老爷,总是值得赞美的。       考斯塔德上。 鲍益 来了一个老百姓。 考斯塔德 列位好!请问这儿哪一位是头儿脑儿的小姐? 公主 朋友,你只要看别人都是没有头颅脑袋的,就知道哪一个是她了。 考斯塔德 哪一位小姐是顶大的顶高的? 公主 她就是顶胖的顶长的一个。 考斯塔德 顶胖的,顶长的!对了,一点没有错儿。小姐,要是您的腰身跟我的心眼儿一样细,您就可以套得上这几位小姐们的腰带。您不是她们的首领吗?您在这儿是顶胖的一个。 公主 你有什么见教,先生?你有什么见教? 考斯塔德 俾隆先生叫我带封信来,给一位叫做罗瑟琳的小姐。 公主 啊!你的信呢?你的信呢?他是我的一个好朋友。站在一旁,好信差。鲍益,你会切肉的,把这块鸡切一切吧。 鲍益 遵命。这封信送错了;它跟这儿每个人都没有关系;它是写给杰奎妮妲的。 公主 我们也要读它一下。把封蜡打开了,大家听着。 鲍益 (读)“凭着上天起誓,你是美貌的,这是一个绝无错误的事实;真的,你是娇艳的;真实的本身,你是可爱的。比美貌更美貌,比娇艳更娇艳,比真实更真实的,怜悯你的英雄的奴隶吧!慷慨知名的科菲多亚王看中了下贱污秽的丐女齐妮罗芳⑤,他可以说,余来,余见,余胜⑥;用俗语把它分析——啊,下流而卑劣的俗语!——即为,他来了,他看见,他战胜。他来了,一;看见,二;战胜,三;谁来了?国王。他为什么来?因为要看见。他为什么看?因为要战胜。他到谁的地方来?到丐女的地方。他看见什么?丐女。他战胜谁?丐女。结果是胜利。谁的胜利?国王的胜利。俘虏因此而富有了。谁富有了?丐女富有了。收场是结婚。谁结婚?国王结婚;不,两人合而为一,一人化而为二。我就是国王,因为在比喻上是这样的;你就是丐女,你的卑贱可以证明。我应该命令你爱我吗?我可以。我应该强迫你爱我吗?我能够。我应该请求你爱我吗?我愿意。你的褴褛将要换到什么?锦衣。你的灰尘将要换到什么?富贵。你自己将要换到什么?我。我让你的脚玷污我的嘴唇,让你的小像玷污我的眼睛,让你的每一部分玷污我的心,等候着你的答复。你的最忠实的唐·阿德里安诺·德·亚马多。”  你听那雄狮咆哮的怒响,   你已是他爪牙下的羔羊;  俯伏在他足前不要反抗,   他不会把你的生命损伤;  倘然妄图挣扎,那便怎样?   免不了充他饥腹的食粮。 公主 写这信的是一片什么羽毛,一个什么三心二意的人?你们有没有听见过比这更妙的文章? 鲍益 这文章的风格,我记得好像看见过的。 公主 读过了这样的文章还会忘记,那你的记性真是太坏了。 鲍益 这亚马多是这儿宫廷里豢养着的一个西班牙人;他是一个荒唐古怪的家伙,一个疯子,常常用他的奇腔异调逗国王和他的同学们发笑。 公主 喂,家伙,我问你一句话。谁给你这封信? 考斯塔德 我早对您说过了,是一位大人。 公主 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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