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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说好不结婚

2011-05-13 32页 doc 214KB 62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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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说好不结婚执子之手,一起淫荡到地老天荒 今夜说好不结婚 长篇小说-狐狐著 拉开窗帘,风轻云淡,恨不得能淡出个鸟来。这是一个慢慢悠悠的傍晚,我坐在电脑前一边抽着烟,一边慢慢悠悠地敲打着键盘。许久日子以来,一直惦记着要去清水寺拜访无痴大师,可就是一直抽不出时间来,不知秃驴从事了多年的“春宫图”研究,可有什么新的进展。我昨晚还盘算着今天去,结果今天一早就接到电话,下午又得去见一个人。 这个人是玛丽拍卖行的郑希荣老板。老郑这一个多月以来,隔三差五地给我打电话,也没别的事,就说要请我吃顿饭,估计是有什么事情要谈。我推辞了几次,没推掉,于是就答应他...
今夜说好不结婚
执子之手,一起淫荡到地老天荒 今夜说好不结婚 长篇小说-狐狐著 拉开窗帘,风轻云淡,恨不得能淡出个鸟来。这是一个慢慢悠悠的傍晚,我坐在电脑前一边抽着烟,一边慢慢悠悠地敲打着键盘。许久日子以来,一直惦记着要去清水寺拜访无痴大师,可就是一直抽不出时间来,不知秃驴从事了多年的“春宫图”研究,可有什么新的进展。我昨晚还盘算着今天去,结果今天一早就接到电话,下午又得去见一个人。 这个人是玛丽拍卖行的郑希荣老板。老郑这一个多月以来,隔三差五地给我打电话,也没别的事,就说要请我吃顿饭,估计是有什么事情要谈。我推辞了几次,没推掉,于是就答应他了,定在今天下午四点。这么多年来,我干的工作也是专门请人吃饭,不请人吃饭自己就没有饭吃,现在还是第一次被人请。 郑希荣和我算是几辈子修来的冤大头,关系危急得不得了。我们这几年来不仅在同一个行业里混饭吃,还在同一个楼层上办公,楼层很大,中间用玻璃隔出一条通道,刚好够得上安放两家公司,更为牛逼的是,楼层上只有一个卫生间。于是乎,我们还得在同一个茅坑里拉屎,抬头不见低头见,真真正正地冤家路窄,平时要不是遇上挤电梯等厕所之类的事,谁也不愿碰见谁。现在我成了一名地地道道的破产户,彼此间的一些摩擦反而渐渐释然。 话说在利益面前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 我在这个行业里混迹多年,对诸多游戏规则谙熟于心,不敢说是混得风生水起,至少也是游刃有余。搞拍卖大多都是跟公家做生意,大部分业务都要取得法院的委托,跟法官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一谈到关系,学问就大了,不是那个人还不行,是那个人还不一定行,有关系的通过关系找关系,没有关系的没关系,关系可以发生,发生了关系又怕出事,怎么着都有点像已婚男女通奸,出事了你怨我拖你下水,我怨你拖我下水,反正总得有人要下水,却又谁都不愿意下水,于是就只有拉人来下水。 郑老板不是观音菩萨养大的,肯定不会安什么好心;我也不是傻逼生的,更不可能会去当炮灰。可是,利益摆在眼前,又有几人能真正做到视而不见? 近段时间,反贪局盯得紧。今年春节刚过完,正是阳春二月,喜意正浓的时刻,一封检举信就像一颗深水炸弹,悄悄地降临到市纪委办公室。据有关人士透露,举报材料是一个旧得发黄的小本子,上面没有姓名,没有联系方式,只记录着一些法官收受拍卖法人钱财的事件。这消息一传开,司法界的一些相关人士就坐不住了,纷纷爬起来擦屁股,谁都想撇清自己与拍卖界的各种关系,其实有关系的人多了去了。我苦心经营多年的公司,被迫转让,也正因为和其中那些相关人士有牵连。 我叫季元培,初中文化,农村户口,打过工,出过书,办过公司,破过产,江湖人称季老板。我曾经埋下过种子,辛勤耕耘,用情灌溉,总希望它能长出丰硕的果实。如今采摘果子的时期已到,人生却还孤枝飘零。这一生之中,挂过彩,也中过彩,收获一半,失去一半,未来的路不知是泥泞或者坎坷,我都决定走下去。 秦芳突然打电话来了,一张口就是“老公——”声音娇滴滴的,我想肯定不会是什么好事,人刚出门还没一会儿,打电话回来干嘛? 我说:“什么事?” 秦芳似乎有些着急,说:“我撞上一个人了。” 我说:“撞上谁了,是老相好还是……?” 秦芳显得更急,说:“不是啦,人都躺在轮子下面了,你还不快过来!” 我说:“在什么地方?” 秦芳说:“在叶欣广场这里。” 我说:“你先报警吧!” 秦芳“恩”了一声将电话挂了。 我一边下楼一边给徐胖子打电话,说:“秦芳把人撞翻了,你能不能过来帮一下忙?” 徐胖子磨磨唧唧半天,显然有些不乐意,说:“怎么那么不小心呢?” 我说:“又不是我开车,有什么办法?” 徐胖子沉吟半晌,才说:“在什么位置?要是远了就来不了。” 我说:“不远,就在你以前天天打球的地方。” 叶欣广场上有一个篮球场,徐胖子对那地方再熟不过。七八年前,他还在灵溪派出所当小民警的时候,就经常穿个大短裤,光着膀子在这一带厮混,外面的小混混们都称他一声徐哥,俨然一土匪头子是也。这厮酷爱打篮球,水平虽是臭得没法形容,但从来没见他害羞过,甭管什么时候,只要有他在,整个广场上空都飘荡着他“嘿嘿……”的声音,开心得跟他妈什么似的。我和徐胖子就是在这里认识的,他说:“你等会儿吧,马上就来。” 我跳上出租车后,心里竟然有些幸灾乐祸。天狂必有雨,人狂必有祸,这话说得一点不错,小婊子终于狂出事儿来了。想起一年前,秦某还天天逼我跟她去民政局作登记,说什么女人是一辈子的皇后,一天的公主,当了这么多年二奶,想当公主了。我说:“想当公主你应该去夜总会,我有个朋友在那里都当了好几年的公主了。” 秦芳见我没有这方面的意思,又改口向我要房子,说跟了我这么多年,没有名分也就算了,如果连个归宿也没有,那她就要……就要到阎王爷那儿去起诉我,说着说着就往楼顶上跑。 我迫于无奈,带她去看过几处房子,最次的也要六七十万,盘算良久,还是有点舍不得,但总得先想个办法稳住二奶奶的情绪,于是一咬牙就把车过户给她了。自此之后秦某也算收敛了许多,至少不再往楼顶上跑了,转而在床上跟我较劲,声称要吸干我的精髓,不将我制成牛干巴誓不罢休。那辆奥迪A5我开了四年,前不久喝醉了翻过一次,摔成内伤,一直没来得及去检修,开在路上跟开拖拉机似的,一挂档,方向就会打滑,没开过几年拖拉机的人恐怕还驾驶不住它。秦芳刚领了驾照,这还没几天就出事了。我寻思着,危险驾驶,撞死人判无期,撞残废了少说也得判三年,还不如来个顺水推舟,将她送进去算了,她不是正好要我给她找一个归宿吗?以后国家管吃管住,跟我这么多年也不算亏待她。 徐胖子只比我晚到两分钟。这厮办事向来勤谨,几年来靠小姨子在背后周旋,仕途上一路平步青云,二十八岁时就坐上了副处级的位子,成为本市公安机关里最年轻的处级干部,如今已是三年了。 秦芳此刻正和一位老太太扭在一起。那老太太身材短小,眼看就不是秦芳的对手,三下五除二便被扭翻在地,头上又被秦某狠狠地跺了几脚。跺得老太太蜷缩在地上,双手抱头 “嗷嗷”直叫,秦芳嘴上继续发狠,说:“我看你嚷,撞了你儿子又怎么着?老子干爹跳出来都能吓死你。” 我开始还想过去劝她回避一下,但一听到“老子干爹跳出来都能吓死你”,就泄气了。既然干爹都搬出来了,还打电话给老公干嘛?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四周被围得水泄不通,徐胖子没有看见我,给我打电话,说:“你到了没?先把人招呼走吧,别一会儿闹出人命来麻烦就大了。” 正说着,110和120都到了,我说:“算了,没咱们的事儿,撤吧。” 徐胖子说:“那秦芳你不管了?” 我将心一横,说:“由她去吧!” 徐胖子说:“真有你的。” 我说:“行了,先走了,晚上我请你吃饭。”刚一回头,发现秦芳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只有几个工作人员在勘察现场。我心想,这小妮子到底还是不傻,看见警察叔叔来了知道溜之大吉。 秦芳认识我时,还不到半个月就躺上了我的床,一躺就是三年,我到现在也想不明白,当初到底是她泡了我,还是我泡了她。那是2006年盛夏的一个雨夜,我开车送秦芳回住处,到楼下后她还迟迟不肯下车,我问她怎么不上楼。她没说话,“卡擦”地打开车门,跑到马路中间站着,两眼直勾勾地盯着我。 我被秦芳这一举动吓了一跳,连忙操起雨伞下去为她挡雨,她将雨伞接过去往马路边一扔,说:“我做你女朋友可以吗?” 秦芳说着将身子往前一倾,直挺挺地立在我眼前,活像一具死而不倒的尸体,任凭雨水淋在她头上,汇成一连串水珠,流过她的发梢,流过她的脸颊。 这么多年来,我心里始终藏着一个秘密,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一个挥之不去的影子。那一刻,我甚至没有勇气回答她的问,也没有勇气伸出手去将她搂在怀里。 秦芳一把抓住我的衣袖,脸上分不清是雨水还是眼泪,说:“你带我走吧,我的心都被你掏空了,你还想怎么样?” 我说,你要我带你往哪里走?就是走也只能走到我家里去。 秦芳将头埋得很低,缓缓地对我点头。在那个风雨交加的夜里,她第一次走进了我的家门,走进我的卧室,衣服刚脱完她就又后悔了,挣扎着要穿衣下床。 我说:“你这不是逗我玩吗?” 秦芳说:“你爱我吗?” 我说:“我已经过了谈恋爱的年龄了。” 秦芳说:“我只要你一辈子对我好。” 我说:“一辈子太漫长,我保证不了。” 秦芳说:“那你还是让我离开吧。” 我将她死死地压在身下,说:“现在子弹已经上堂,箭已上弦,如果不发就对不起国家,对不起党,对不起领导,更对不起你和我。” 秦芳将指甲深深地嵌进我肩膀的皮层,断喝一声“无赖”,我进入了她的身体,完事后,我流血了,她流泪了。我紧紧地抱着她,她将头伏在我耳边,轻声哀叹道:“大势去矣!” 我说:“你的大势早就去了,一点血丝都看不见。” 秦芳不服气,说:“没有,人家以前才去了一半,现在算是去完了。” 我对此表示难以理解,关键是缺乏有力的证据,说:“此话怎讲?” 秦芳说我是她的第二个男人,第一个是她干爹。当时她干爹只进去一半就完活儿了。我说:“你干爹那么不争气?”秦芳说:“可不,现在剩下的一半都被你夺走了。” 我用赞赏的口吻说:“那你的膜还真牢固!” 秦芳揪住我的耳朵说:“你没良心,不思回报也就罢了,还来挖苦人家。” 我说:“那你干爹是怎么回报你的?” 秦芳顿时眼圈一红,说:“那老不死的,他欺负我,迟早要翻车摔死。” 我说:“你不会背过身去就咒我翻船吧?” 秦芳说:“不会,但是你要答应我一件事情。” 我说:“你说吧,只要不是结婚,别的什么要求我都可以考虑。” 秦芳柔柔眼睛,说:“我现在还没有想好,等我什么时候想好了再跟你说。” 那时候,她还在艺术学院念书,离毕业还有一年。伊人不是十分漂亮,但是站在人群中也算得上是鹤立鸡群。几年来对其朝思暮想的小青年一大票,往她身体上投资的老板不低于一打,仅我知道的就有三个,其中一个是她干爹。 我只算得上她的第二大股东,另外一名小股东是个律师。秦芳在她干爹那里算是二奶,在律师面前是小三。我因为没有结婚,所以她大多数时间还是乐意跟我在一起,称我为老公,只有极少数时间才会抽空溜出去犒赏一下别的股东。 这些都是众人皆知的事情,我也懒得计较,因为我也只是随便玩玩,只不过是时间玩得长了点而已。 我离开叶欣广场,直奔兰亭食府,郑希荣在雅间里等我已有一会儿了。这厮一见我就显得十分热情,以往的拘谨都不知道扔哪里去了,挂着一脸的横肉,笑得跟烂番茄似的,说:“季老板,请你出来一次,真不容易。” 我笑着说:“季老板一般不出台,今天算是破例一次,简单些。” 老郑倒是个直白的人,说话从不拐弯抹角,一开口就直奔主题,这厮果然是想请我去助他一臂之力。我既没答应也没拒绝,两人随便点了几个菜,边吃边谈。老郑的表情看上去就像是在嚼苦瓜,苦不堪言,声声哀叹,说公司今年一笔单子都没做成,月月亏损好几万,实在招架不住了,想请我帮他出个主意。我说,我这都歇逼了,哪有什么主意?老郑说:“我知道你是个能手,公司也办得风风火火,若不是受杨宝征那帮人刁难,怎么会走到这一步?” 杨宝征是灵溪法院的副院长,那厮为人面厚心黑,当上副院长之后,死死地将执行局的资源抓在手里,谁给他的利益多,他就让谁干。我公司刚成立的时候,为了接到第一笔单子,都差点给他下跪了,后来合作了一段时间。每一单业务做下来,被他黑掉一大半不说,还成天带着一大帮人四处吃喝嫖赌,眼巴巴地看着我掏腰包。我要是敢稍有微词,他就对我发狠“信不信,我随时可以掐了你?”我当然信,不信没办法,一边笑脸相陪,一边暗地里拓展中院的业务。中院的资源比起基层法院来,自然要厚实得多,我有了这些资源之后,还没等杨宝征掐我,我就先把他掐了。2006年年底在他手里接过最后一笔单子,标的一千万,并暗地里许诺做成之后分他三成。这厮曾一度沾沾自喜,真以为把我吃定了。 那笔单子做下来,赚了整整一百万,按理该分给杨宝征三十万,结果我一分钱都没给他。他居然也忍了,二话没说,一见我就摆出一副“来日方长”的态度。其实我早就在心里想过很多遍了,地底下的承诺一般都见不得光,那三十万,谅他也不敢明着跟我要。 大概过了一个月,那厮终于沉不住气了,讪讪地来找我,说最近他们院判下来一个烂尾楼,当事人欠了银行的钱,话说到一半就停住了。我当然明白他的意思,意思就是想让我开口向他要,然后他再来个后发制人。我想反正老子都不打算跟你玩了,还怕个鸟,于是装作很认真的样子,说:“什么条件?” 杨宝征沉吟良久,哈着长气,说冬天冷,想找个人陪陪。我说找个人陪?那容易。碧水蓝舟里面天天热气腾腾的,丰臀肥乳,玉体横陈,“你随便打包一条,我买单就是。” 杨宝征说:“哪好意思再让你破费?这样吧,你把秦芳带过来,给我捂几天被窝,过了冬就还你,那三十万一笔勾销!” 我听罢,哑然一笑,说:“要给我戴绿帽子不用事先通知我,自己跟她说去吧。” 杨宝征冷不丁地看我半晌,长啸一声,说:“小伙子,你倒是看得很开啊!”说完站起来拍拍屁股,临走又扔下一句,“记住,别太风光过头了。” 我不以为然,伸手摸出一个小本子在眼前晃了晃,说:“您不用威胁我,我若是出了什么事,大不了倾家荡产,不需多长时间,还可卷土重来,如果是你呢?” 杨宝征当时吹吹鼻子就走了,后来所有的事情都因那个小本子而起。那小本子里倒没有什么惊天的秘密,只有我平时记下的一笔账,那笔帐关乎着许多人的生死和荣辱。譬如,谁谁从我这里拿走多少钱、时间、地点以及钱是以什么样的方式送出去的等等,都有详细记录,不过人物名称被我作了一些改动,例如杨宝征我就直接写成杨法官。此外还有两百多张到夜总会消费的发票,我事后仔细一想,立马就后悔了,当时真不该把那些东西拿出来示人。那是我人生中的一大败笔,事已至此,悔之晚矣。从那以后我再没去过灵溪法院,杨某也没来找过我。我总以为那事情就这样结束了,直到现在我才明白,其实那事儿并没有结束,只不过是我把它忘记了而已。 今年不知怎么搞的,那个账本竟然落到了反贪局手里。 我苦思了许久日子,最大的嫌疑人就是秦芳,不过又想不出她这么做的理由,但除了秦芳还真没有第二个人。从我买房子到现在,除了她和徐胖子还没有别的人进过我的家门,与我有利益往来的人就更不可能了,徐胖子与我相识相交十几年,他知道我半斤,我知道他八两,他不可能会这样搞我。正当我百思不得其解时,谜团却慢慢地揭开了,张老歪没过几天就找人捎话过来,问我能不能我把公司盘出去,他愿意接手。我得到话后,气不打一处来,心里暗骂直娘贼,老小子上了我的女人也就罢了,居然还来夺老子饭碗。关于那个小本子的事情,八成就是张老歪指使秦芳干的。 这个张老歪不是别人,正是秦芳的干爹。那厮一向眼红心黑,见不得穷人喝米汤,他知道我从去年以来,就一直在关注河阳锡矿破产的事儿,因此隔三差五地派人过来打探消息。四狗子也几次带人冲到我公司闹事,砸我的办公室,殴打我的员工,凡此种种都跟张老歪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现在又处心积虑地往死里整我,肯定有他不可告人的目的,要么打算将我的公司盘过去,争取矿山债务资产的拍卖权,要么……嘿嘿,几年前我就听说其人对河阳锡矿有意思,都六十多岁了,野心还这么大。 河阳锡矿是省里为数不多的几家国企之一,前年发生了一起重大安全事故,接着首席会计师卷款外逃,企业一下子亏空四亿多,上千名工人连工资都发不起,局面扭转不过来了,一直闹着要搞公转私。那是一坨大大的肥肉,不知有多少人盯着呢!现在企业虽然已经宣告破产,但清算却迟迟搞不出来,一切外来资金都无法注入,上面山峰坚挺,下面洞里水深,要是强行弄进去肯定会翻船,大家都在观望。我这人脸皮薄,心不厚,也没有那么大的实力,只想去碰碰运气,看能不能争取到法院的认可,将敲槌子的权利放给我。那标的数亿的业务,要是做成了,光收取买受人5%的佣金都是上千万,这辈子干完这一票也可以歇逼了。 张老歪实是欺人太甚,我辛辛苦苦经营起来的公司,这么多年,见庙烧香,逢菩萨磕头,不知冒了多少风险,才搞出点名堂,怎肯轻易转手?他见我态度坚决,转而从法院那边入手,见缝插针,凡是此前与我闹过不愉快的人都被他打点了个遍。终于以杨宝征为首的一小撮人都纷纷站出来,帮着张老歪摇唇鼓舌,晓我以利害,说:“季老板啊,你也太不小心了,这么重要的东西都落到了纪委手里。我们也是迫于无奈……为今之计,你只有将公司盘出去了,我们才上得了这个坎,这么多人,全都靠你了。” 那天是农历三月初三,清明时节雨纷纷。张老歪在华天酒楼包了一桌盛宴,支派一大票人来跟我谈判,他自己却没有来。这位与我共用一个女人多年的人,我至今都没见过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可我还是输了,一年能赢利上千万的公司,瞬间变成一个空壳,最终以三十八万的价格盘了出去,确认书也是在桌上签的。当晚,我在皇城夜总会开了一个包厢,将一伙人弄过去又喝了一晚上。这些人当中几乎都是吃皇粮不干事的公门中人,过去每一次请他们出来,吃喝完了都要逐一打点一番。那晚我身上只带了两千多块现金,我一边让服务生将钱分给他们,一边握着话筒说:“今天非常感谢各位同志陪我喝酒,薄礼不成敬意,每人一百元,就当是小费……” 杨宝征脸上挂不住了,走过来一手抢我的话筒,另一只手抓住我的衣领,说:“你……你什么意思?把我们都当成什么了?” 我一拳挥将过去,说:“我连公司都被你他妈的逼没了,你还想怎么样?” 今天郑希荣请我出来帮他,说句心里话,我还是比较乐意,毕竟我在中院那边周旋了四年左右,人熟地熟,实在不想眼睁睁地看着大好资源白白流走。但我还是没有明确表态,想看看这厮到底有没有诚意,若是要我去帮他打工,那我可不干。我左右盘旋一阵子,说:“现在季某是个敏感字符,暂时不方便跟法院的人来往。相关的人我可以帮你介绍几个认识,事儿还得靠你自己去办。” 老郑离开时仍是对我一脸的感激之情,说如果真是这样,那他的公司就有救活的希望了。 这厮痴长四十余岁,打工打了将近二十年,人都打傻了,省吃俭用攒下一笔钱。几年前看着别人做拍卖做得火热,也跟着挤身进来,开始时还能揽到一些没人愿意干的零星活儿。可是他脑子不开窍,赚了钱,不知道打点,别人送礼他不送,大家都请吃请喝请嫖,他不请。殊不知跟公家做买卖,哪有白吃白喝白拿的?近两年,做这个行业的人不断增多,再小的单子都有人接,老郑就连米虾都捞不着了。 三年前,我认识秦芳完全是出于偶然,后来我才渐渐地想明白,秦芳认识我完全是出于必然。那时候,我每天中午十二点从家到公司,晚六点从公司回家,无论是驾车或者打的都得经艺术学院,时差一般不会超过十分钟。一天,我突然发现每次经过学校门口时,都会有一名女孩子孤零零地站在马路边。我天生就有一种强迫症,总是忍不住要逼自己放慢车速多看几眼,女孩子似乎也一直在看我。我开始时还以为那是站街女,仔细想来又不太像,这年头的大学女生一般都在夜总会干兼职,哪有站街的?或许人家根本就不是那一类人,只是在那里观光或者等车什么的,也没怎么在意。可是时间一长,且每天都会有那么一个人同时同点地出现在你视线里的时候,就不得不令人在意了。一天晚上我故意推迟了两个小时离开公司,结果还是碰到了那女孩子,她站在绿化带边上,两眼骨碌碌地注视着我。 盛夏之夜,华灯闪烁,有美一人,孤立于斯,秋波暗涌,试问夫子动心乎否?不动心就算不得夫子。我想反正晚上都要请法官吃饭,正愁没个气氛,干脆将车停下来,试着问一句“美女,我带你去玩,好不好?” 美女倒是不避讳,像是与我很熟一样,拉开车门就坐上来,她就是秦芳。当时我犹豫了一下,心想会不会是遇上钓凯子的了,真他妈倒霉。秦芳的性格倒是很开朗,坐在副驾驶座上,面不红心不跳,我问她,你就不怕我是坏人?秦芳说:“你肯定不是坏人,我在这等你好久了。” 我有些意外,说:“你认识我?” 秦芳从怀里摸出一本书,说:“我不知道您的真实名字,只知道你一位作家,这本书就是你写的对吗?” 我点头默认,那书是我2004年写的第一本小说,它改变了我的一生,后来又写过几本都买得很不错。但是由于我从未在公共场合透露过自己的真实姓名,所以知道我的人都不知道我是一位作家,知道我是一位作家的人都不知道我的真实姓名。秦芳让我有些好奇,问她是怎么认出我的。 秦芳说是无意之间发现有点像,后来观察了很长一段时间,确定是我了,才决定天天在这里等着。“您知道吗?我非常喜欢你的文字,尤其是这本《执子之手》,很有意思,真的。” 我说那当然,我这个人什么都没有,就是有意思。如果我今晚没有停车,你是不是打算一直等下去?秦芳说:“当然不会,我可以偷偷跟踪你的。”这话听得我心里发热,脊背发冷。 秦芳和我,这还算是第一次认识。 2004年,我的人生还有另外一个惊喜,就在那本书正式出版的两个月前,一注500万头彩悄悄降临到我手中。我轻蜷手指,长叹一声,没有张扬。那时候我二十四岁,每个月的工资才六百多元,直到现在,除了徐胖子之外,没有一个人知道我中奖的消息。徐胖子都是在我准备组建公司的时候才知道的,他说:“你这个人,有时候真让人害怕。” 这天深夜,秦芳突然给我发来一条短信,问我能不能帮她一个忙。我打电话过去问她什么事。她不肯说,而是一直问我答不答应帮她。我安慰她说,如果能帮的我自然会帮,若实在是帮不了,那就爱莫能助了。秦芳说:“那你现在过来我住处好吗?我到学校门口接你!” 我苦笑一声,鬼使神差地下了楼,驱车前往。 天还没黑,徐胖子就打电话来了。我问他在什么地方,徐胖子说:“老地方。”我嗤之以鼻,心想这厮还真把我当成大款了,随便一句请他吃饭,他就往那地方跑。我这里早就准备了一盆凉水等着他,说:“你跑那儿去干嘛?” 徐胖子果然急了,说:“你不是说要请我吃饭吗?” 我冷笑一声,说吃饭应该去餐厅,走错地儿了吧?那里可是夜总会。徐胖子说:“谁还差你那一顿饭?赶快过来!” 我心里虽是腻歪至极,但也不敢怠慢,到旁边的取款机上提了五千,立即打车前往。老地方娱乐城在市里算不上什么高档场所,却也颇有名气。尤其是里边有一个豪华大包,装修十分隐蔽,据说是专门为市委机关的几位领导设计的,后来纪检部门叫嚣得紧,没人敢去了,那间房只好对外开放,一度成为我们这些所谓成功人士的集结密谋之地,不知有多少坑人害财的无上妙法都在那里产生。 我刚一进门就看见沙发上坐着两个圆耸耸胖子,另一个不认识,比徐胖子还胖。徐胖子忙站起来介绍,说:“这位是交通局的杨局长。”我对此君不是很感冒,因此不知道该说什么。杨局长倒是没什么顾忌,笑呵呵地站起来就跟我握手,说:“季老板,名气大得很咯,全市十大杰出创业青年之首,今天终于坐一起来了,幸会!”我也学着杨某的样子,装腔作势地说:“哪里哪里,局座肯给个面子,季某感激不尽,请坐!”杨局长坐下后,我一边递烟过去,一边回味着他刚刚说的话,心想要不是碰上麻烦,谁他妈愿意跟你坐一起? 徐胖子靠在沙发上斜睨着我,问酒水是我点还是他点。我当然识趣,马上招呼服务生上酒。这年头组织上开会都兴抽裸体烟,我也只好跟着组织上的路线走,点一扎鸡尾酒,六十六支裸体烟。烟和酒都没有商标,是真是假也不知道,尤其是这酒,价格昂贵之极,还冠有一个极好听的名字,曰仙液琼浆,喝在嘴里却是一股尿骚味儿,可偏偏那些公门中人对此尿骚味儿情有独钟。 我点完酒水小吃,立即招呼妈咪给两位爷安排小姐,我自己也挑了一位,一席酒六个人吃喝打闹,气氛还算融洽。秦芳这时打电话来了,我走出包房接电话,一边走一边想,这娘们儿也真沉得住气,居然到现在才给我打电话,秦芳问我在哪儿。我说:“在外面求神拜佛呢。” 秦芳跟随我多年,对此暗语心领神会,说:“我在家,刚才还以为你不管我了,哎,是我错怪你了,真对不起……” 我暗自“呸”了一声,说:“你没去找你干爹吗?” 秦芳说:“用不着去找那老不死的,有你就够了,老公!甭管你什么时候回来,记得少喝酒,我在家等你。” 我听完这话,心里微微一热,竟也有一点小小的感动,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这年头的婊子比狐狸精还精,得理时天下横行,不得理时泪眼婆娑,莺啼婉转,几年来我对此深有体会,秦芳的哭声比叫床的声音还美妙,心想千万不能上当了。 徐胖子不知是什么时候站到我身后的,见我接完电话,便一个劲儿地冲我笑,看上去大有一种“恭喜发财,红包拿来”的意味儿。 我欲擒故纵,问他到底是何事,笑这么开心。徐胖子突然收住了笑容,搓着手问我东西准备好没有。我说这是自然,不用人教。徐胖子仍不肯罢休,问我准备了多少。我说:“五千。” 徐胖子“啧啧”了两声,拍着大腿指责我说,出这么大的事,五千块钱怎么能够摆得平,“人家堂堂正正一个大局长,难道还差你那五千块钱不成?” 我悻悻地说这事儿又不指望他来摆平。徐胖子说:“人家毕竟是主管部门的头儿,再说你的车,不打算要了?”说句实在话,那车我还真不准备要了,但是想到这人该糊涂时,还是要糊涂,不能把话说绝了。徐胖子继续鼓动我,“能不能再下楼去弄点儿?”我说要不你四处转转,看有没有哪位富婆要找帅哥,把我拿去卖了。 徐胖子没说话。我将话锋一转,切入正题,问他被撞的人情况怎么样?徐胖子说据医院初步检查鉴定,左腿被车轮扎了,可能要截肢,手术费就要好几万。 我说这事儿能不能先稳一下,别把秦芳抖出来?徐胖子轮着手指说:“这个不是问题,问题是……”我心里忿忿不已,说:“你们不是有什么救助基金嘛,怎么连这点钱都拿不出?” 徐胖子说,那钱不是谁说拿就能拿的,要经过组织,你想请菩萨不烧香怎么行?我将五千块钱拿在手里晃了晃,说:“这钱本来是为你准备的……”徐胖子顿时来了精神,笑眯眯地看着我,我说:“可是,现在如来佛祖都被你请来了,也不事先说一声,这钱当然得孝敬佛祖了。”徐胖子连称不打紧,还说他家里有本帐是专门为我准备的,回去记上一笔即可。话说到底,意思就是这钱今天不拿明天再拿也没关系,来日方长嘛。我心里暗骂,老子又没有欠你的,嘴上还是赔笑说:“我家里也专门为你准备了一本帐,回去得记上两笔,别搞忘了。”徐胖子一脸猴急地告诫我,说那账该记的记,不该记的别乱记,家里养着汉奸,纪委那边正愁揽不到生意呢。 我嘴上没说“就你这副装逼样儿,就是反贪局在旁边看着,恐怕也不肯相信你会收钱。”走进包厢,只见杨局长正一手搂着一个妹子亲热得紧,这厮太不讲道义了,大伙儿出来嫖,一人一个谁也没少,他居然连徐胖子的那位也给霸占了。徐胖子没和他争,那婊子倒也识趣,见自己的主儿进来,连忙挣脱杨局长的手,扑入徐某的怀抱。酒过三巡,菜到王八,我小心翼翼地将法宝祭出,原本以为大局长不肯赏这个脸,不料这厮比谁都爽快,还没等我说句客套话,钱就揣到他兜里去了。若换做平时,我定会寒暄几句,好让他明白这钱虽然好看,但是不好拿,既然拿了就得替人消灾避祸,否则良心就大大地坏了。 散场时,我站在路边目送杨局长开车离去。徐胖子从停车场取回他的山地自行车,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轻声问他‘四狗子’最近有什么消息没有?徐胖子将烟头扔在地上踏灭,说现在人都不知道躲那个窑子去了,“你还别说,那小子前不久在赌场上剁了别人两根手指,我们公安局正也在四处找人,举报有奖哦。” 我说:“好,我一定来拿这个奖!” 徐胖子扶着自行车,说吹牛逼吧,“现在要不要我送你一程?”我指指他的山地自行车说:“就你破车,行不行?”徐胖子拍着胸脯说保证不会将我撂到路上。我笑着说算了,“要是跟你一道回去,旁人看了,我们就不是一条船上的人,也是一辆自行车上的人了。”徐胖子也笑。 这厮1998年考取公务员,干了三年科员,四年主任,三年副处长,捞了不少钱,怀里揣着几百万存款,还见人就哭穷。上班下班的,天天自行车不倒,烟抽大红河,脚踏黄胶鞋,曾几度被市里评为廉政模范。廉模前些日子在金兰花园买了一套精装版的三居室,搬家那天还特地请我去吃饭。我里里外外观摩了半天,房子着实不错,门外有门,窗外有窗,全是不锈钢的,我忍不住逗他,说:“你以后住的都是铁门铁窗,就只差一副铁锁链了,买成多少钱?” 徐胖子狠狠地瞪我一眼,说四十八万。我惊得筷子都差点没捏住,说:“这么便宜的价,你不怕组织上起疑吗?”徐胖子大咧咧地说,怕个鸟啊,人家愿意卖,难道还不准我买?你们嫖娼还知道找个价钱实惠点的呢。我无言以对,后来才明白那房子是一个地产商送给他的,其实他一分钱都没出。这事儿办得滴水不漏,四十八万,按照徐胖子平均每个月三千左右的工资,另外再加上他老婆开铺子的收入,买一套像这样的住房完全不是问题。 我寻思着秦芳的事儿还没个头绪,想找个地方继续商量一下,说:“要不要我们去泡一下脚?” 徐胖子却推辞说时候不早了,再不回去赵娜娜就要他跪搓衣板了。 我只好作罢,和徐胖子分道扬镳,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徐胖子和赵娜娜结婚八年,过去赵娜娜对他千依百顺,言听计从,一度视之为顶梁柱,只要徐胖子搓着鸡巴喊一声“一”,她绝对不敢说那是老二。可是两人从结婚到现在还没有孩子,开始时他们均以为是方式没有搞对,后变换着各种姿势搞,几年下来,三百六十五式招招都练得炉火纯青,登峰造极,出神入化了,还是怀不上。今年到医院一检查,结果是徐胖子的精子存活率太低,想当爹比中头彩还难。 赵娜娜气愤之极,当场就一巴掌将检查证明敷到徐胖子脸上,“我这一辈子都被你毁了。”徐胖子甚为沮丧,可也是没有办法。从那以后,赵娜娜对他就不那么客气了,稍有不是张口即骂,抬手就打,活像一只母老虎,天天闹着要离婚。徐胖子死活不肯在离婚协议上签字,天天板着一张小脸,忍气吞声,任劳任怨。赵娜娜笤帚一拍,让他坐着他不敢站着,喝一声躺下他不敢爬着,没有赵娜娜的命令不能私自勃起,否则后果自负;若是接到命令勃不起来,则后果堪忧。其实徐胖子早在几年前就检查过了,只是一直没有敢说出来,他想继续守住那个家,他说虽然不能给她精神上的满足,至少可以给她物质上的富裕。 我回到家的时候,已是深夜。一上楼就看见门口多了一双陌生的男式运动鞋,屋内灯火通明,却不见人影,卧室的门紧锁着,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我走到门前侧耳倾听,似乎能听见里面传来“咿呀咿呀”的声音,又好似夹杂着一股粗厚浑浊的喘息。我拿出电话试着拨打秦芳的手机,提示关机。我没作声,蹑手蹑脚地转身下楼,心想这个时候应该回避一下,别到时候真碰见不该碰见的人和事,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前后左右都为难。 这时有电话打进来了,我拿起手机一看,是个女的,而且还是个美女,名字叫余媚,是新安房产的售楼小姐。那段时间,秦芳逼得紧,闹得凶,非要我买一套房子来作为她跟我这些年的青春补偿。我无奈之下,只好假戏真做,专门请了职业顾问和向导,带她去看房,当时负责接待我们的就是这位余小姐。 我本是无心而为,结果两个女人都给当了真。余小姐很敬业,隔三差五地打电话过来,嘘寒问暖,软磨硬泡,一门心思想让我将房子买下来,我也一门心思想让她躺下来。我说:“深更半夜打电话,是不是想开了?” 余媚说:“那你想通了没有?”我说想,怎么不想?随时都想着呢。余媚“呸”了一声,说:“没个正经,我的意思是问你还有没有什么顾虑,打算什么时候买房子!”我说那得看你什么时候跟男朋友分手。余媚没说话,悄不声儿地将电话挂了。 我站在楼下的凉亭里,盘算着时间一分一秒地逝去,大概过了三十多分钟,我往上面看了看,还是不见动静。有些不耐烦了,心想我房间里的仁兄不知是何方神圣,居然能把持这么久,实在让人佩服。转而又想到了余媚,这个名字听起来极其艳俗,人却长得不俗,还有一点出水芙蓉般的感觉,是男人见了都会为之倾倒。我试着钓过许多次,都没能成功,思前想后关键还是钱没到位,就像某位经济博士说的那样,这世间任何东西都可以交易,交易不成只是价格问题。 黑暗中,忽见楼下有一条人影闪过。我凝神望去,那影子也太快,还没等我看个清楚,就消失在小区门口了。我讪讪上楼,门开着,秦芳穿着睡衣坐在床上,眼神迷离,长发凌乱,一句话没说。我也没多看,关了灯和衣上床,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秦芳在我脖子后面不停地吹冷气,像是在哭。我转过身去看着她,黑夜里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影子,影子将头一沉,埋到我胸前,愔愔地说:“你不爱我了。”我问她何出此言,心里却想着,我他妈什么时候说过爱你了? 秦芳像是能听出我的心声,说:“你说过,会一辈子对我好的,可是今晚……”我心里一惊,一辈子对你好?我说过吗?就算说过,可是我已经忘记了,忘记在我心中某个柔软的角落,在那每一次云雨之后。 我这一生之中充满了不幸,苦难有谁知?在年少的时候憧憬爱情,在爱情的季节里遭受无端的风雨,在风雨中孤独地打马前行,走过繁华冰冷的街,走过灯火万千。这世界又重归于寂静,万籁无声,四周漆黑,如临深渊。有砒霜一碗,仰天一干,问世间情为何物?我从未爱过。 秦芳停顿良久,继续说“今晚你一点都不在乎,你早就不在乎我了。”我伸手搂住她说:“不就是那双鞋子吗?我仔细看过了,挂牌都还在里面,肯定不会有人穿过。你想试探我总得找一双旧的吧?”秦芳破涕为笑,使劲拧住我的胳膊,“老东西,真是什么都逃不过你的眼睛。” 我不老,眼下才二十八岁,正是开花结果的季节……还没来得及感慨,秦芳问我事情办得怎么样了。我说你都不相信我了,还问它干嘛?秦芳继续动我以情,说:“我不相信你,相信谁?信干爹?干爹哪有老公可靠?”我说你可以信上帝呀,秦芳说:“你就是我的上帝,都是我不好,给你惹麻烦了。”我说这个事还真有点麻烦,你把人撞了还打人家,当时有人在旁边拍照,估计明天就见报了。秦芳说:“那你去找找关系嘛。”我说这不是正在找嘛,还用得着你提醒?秦芳将头埋得更低,“我就知道,你最疼我了,一定不会丢下我不管。”我倒吸一口凉气,暗道:“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对我来这一套。” 这天下午,徐胖子约我到茗来轩茶楼,坐下后他打开笔记本电脑,将事发当时的监控录像调出来让我看,录像很模糊,看上去就像是车都停了,那小伙子还拼命往下面钻,等于是自己送死。徐胖子和我研究了半天案情,此时他还不知道我心里打的什么主义,说:“秦芳肯定没事,给点钱就能私了。”我最担心的恰恰就是这个,秦芳一旦没事,我就有事了。我是她名义上的老公,赔多少钱最终还得我来出,出钱不说,秦芳以后还会变本加厉向我套钱。这婊子是个危险品,留在身边一天就是一天的祸害,万一哪一天,一不小心被她卖了怎么办?不行,这个事情肯定不能私了,必须对簿公堂。我只需稍稍在暗地里借来东风一把,判三年五年是法院的事,赔三十万或者五十万是秦芳的事,完了再慢慢地想法子来收拾张老歪那个老不死的。只是有一点,这事绝对不能让秦芳看出端倪,更不能让她出去活动,别到时候法官都被她撂倒在床上,那我就歇菜了。 我将心底的想法向徐胖子和盘托出,说:“这事儿就这么办吧,你帮我说服伤者的家属,让他们拒绝私了,向法院起诉,初期医疗费由我垫付。我不方便出面,只能请你帮忙。”徐胖子死死地盯着我,说:“那现在秦芳人怎么办?检察院已经批准逮捕了,公安局正在四处找人,你把她窝藏在家里不怕出事?”我后脑勺一凉,心想这窝藏罪可不是闹着玩的,说:“要不这样吧,我到外面去租一套房子,让她搬出去,等到开庭的时候你们再过去拿人。”徐胖子还是犹豫不定,我将一包装了五千块钱的水果袋子递到他面前,说:“这里有两斤香蕉,拿去吧,说过给你的一定会给你。” 我开车到学校门口时,秦芳早已孤零零地站在那里。我二话没说,随她走到学校附近的出租屋里,问她到底什么事,这么神秘?秦芳说:“能不能借给我三千块钱?我弟弟阑尾发炎,要动手术,家里又没钱,他马上就要了……”我看着秦芳一脸恳切的表情,心想我都跟你上楼了,不借给你能行吗?然后多给了她两千,说:“拿去好好调理一下。”秦芳接过钱说,“我一定会还你的。” 我想这钱还不还都无所谓,大不了算是捐资助学,只是心理上被强奸的感觉都有了。几天后的一个下午,秦芳又打电话要我过去,我有些不情愿,心想上次做手术,这次会不会是打胎?可我还是去了,依然是在学校门口,秦芳还没等我下车就走过来,塞给我一个牛皮纸袋子,说:“还您的钱,五千,点一下。”我说:“你要是困难就先留着用吧。” 秦芳摇头说,“不,有了就还,好借好还,再借不难,谢谢您能帮我。”我收了牛皮袋子,笑笑无语。秦芳又问我下午有没有时间,我说时间有的是,“想出去玩吗?”秦芳说要请我吃顿饭。 我打开车门让她上来,说:“我请你吧?” 秦芳说:“不行,哪能让您请呢,只要不是高档餐厅,我还是请得起,你喜欢吃什么?” 我看着她水灵灵的眼神,本想说“吃你”,可是话到嘴边突然忍住了,问她:“那你喜欢吃什么?” 秦芳说喜欢吃刷羊肉,还说学校西城附近有一家正宗羊肉店,可好吃了。我听得直流口水,说:“现在正宗的东西多了去了,别被人拿狗肉蒙了。”秦芳说:“不会,到那里你就知道了。” 吃饭时,我问秦芳一下子哪儿来这么多钱还我。她说:“我干爹是风月帝国夜总会的大股东。”我心想既然有一个那么牛叉的干爹,还用跟我借钱?秦芳察言观色,说:“其实我干爹也不经常给我钱。”我说:“既然不经常给你钱,还叫他干爹作甚?”秦芳说:“那干爹是前不久才认识的,还不怎么熟。”经她这么一说我就完全明白了,美女面前,干爹此物哪有什么好货?待秦芳买了单,我说:“走,我带你去逛逛吧!”秦芳没答应也没拒绝,我带她到大商汇的专卖店里选了两套衣服,一开始她死活不肯要。我便对旁边的两名营业员传递眼神,让她们上去作开导工作。 两个小姑娘到底是专门吃这碗饭的,十分给力,对秦芳采取的战略战术也很到位,先是左右盘旋,旁敲侧击,以打破敌人的第一道心理防线,然后才是前后夹攻,围追堵截,做到干净、彻底地消灭敌人的各种抵抗情绪,最后成功迫使反革命放下武器举手投降。秦芳一个小女生,哪里招架得住这些?怯生生地回到我身边,我说:“你先穿穿看,喜欢就要,不喜欢就不要。”秦芳终于受不住蛊惑,走进试衣间将衣服换了出来,到玻璃前一照,顿时光彩照人,估计连她自己都被迷倒了。我说:“喜欢不喜欢?”秦芳小脸红扑扑的,没有说话。 两套衣服加起来一共一千三百八十元,这在当时不算贵,但对于像秦芳这样一个从大山里走出来的姑娘来说,绝对是天价,父母都是农民,估计她从小到大也没享受过这么值钱的爱。一千三百八十元,拉近了我们从天到地的距离。我们的交往越来越密切,后来我请贪官吃饭时,就让她穿上漂漂亮亮的的衣服坐到我旁边。杨宝征那厮看得贼心大起,一次喝高了,将我拉到洗手间,色迷迷地说:“季老板,能不能将你身边的美女介绍给我认识认识?” 我心里忿忿不已,说:“现在恐怕不行,我自己都还没舍得动。”杨宝征顿时将脸拉成长方形,说:“季老板,这就不对了,你怎么能占着茅坑不拉屎呢?”我一脸不屑,《宪法》里又没有规定,占着茅坑非要拉出屎来,不信找个律师问问。估计从那一刻起,杨宝征就想整我了。 秦芳自从出事以来,人似乎就变老实了,平时那股嚣张气焰也在弹指间消弭与无形了,几天下来连大门都不敢出。她多半也知道,出去被人认出来了会被抓,天天藏在家里,洗衣做饭。我前天带郑希荣去了一趟河阳法院,顺道往徐胖子的银行卡里转了四万多块钱,让他先拿去帮伤者交付医疗费。这钱是以他们庙的名义出的,秦芳只知道我给了钱,却不知道这钱对她来说,意味着什么,是三年、五年还是七年?我也不知道。我知道的就是一定要想法子将她哄好,让她乖乖地待在家里当她的事故逃逸者,慢慢等着法院的传票。谁知她也在不断变着法子来哄我,一到晚上就给我灌迷魂汤,说:“老公,都是我不好,给你添堵了,我知道你在外面求人要受气,如果有什么委屈就跟我说说,别憋在心里。” 我明知这是演戏,却也只好跟着演下去,说:“受点委屈倒是算不得什么,只是伤者的医疗费……四万八哪里够?恐怕得十来万呢。” 秦芳说:“都怪我一时大意,让你花费了那么多钱,以后还有赔偿费……我真对不起你。” 这一招真他妈的高明,先承认错误,称自己不是人,再接着一句“对不起”,该出钱时就看老公来表演了。可老公又不是吃白吉馍长大的,要是被一句“对不起”就逼到墙角了,传出去岂不让人笑话?我说:“出钱什么都不是问题,问题是老公手里现在没有那么多钱。” 秦芳急了,说:“那该怎么办?” 我说:“医疗费老公还可以想想办法,可是赔偿费……你想想,人没了一条腿,少说也得赔六七十万,你能不能也拿点钱出来?”秦芳想也没想,说:“我也没钱了。” “没钱了?”我琢磨着,这怎么可能?三年以来,光我给的现金就不低于三十万,平日里三千两千一套的护肤品,衣着首饰样样都是我出钱,经常三五千零花钱放在家里,要不了几天就没了,又不见买个什么东西回来,吃喝拉撒买卫生巾肯定用不了这么多钱。这些钱哪里去了?除此之外,别人给的还没算,今年春节的时候,称想一个人去北京看毛主席,我提前帮着订好机票,还开车送她到机场。这一去就是大半月,回来时手腕上戴着一块金灿灿的卡地亚石英表,一见人就拿出来炫耀。我看在眼里,什么都没说,只觉得自己都快跟青蛙一个颜色了。一天,我旁敲侧击地问那表是谁送的,秦芳说是花三十块钱在路边摊买的,我冷笑一声,心想哄老公还不兴将发票和防伪证书藏起来。老子这辈子吃过不少猪肉,也见过几头猪,但是还从来没见过比猪还猪的人,我说:“那你的钱呢?” 秦芳说:“这些年我家里多灾多难,我奶奶、我妈、还有我表哥都做过手术,用了不少钱,剩下的都供我弟上学了,现在……”说着说着眼圈一红,小嘴一瘪,扑到我怀里,“现在只有你能帮我了。”我说:“那这几年来,你不是一家老小都做过手术了?”秦芳点头抽泣道:“我知道你对我好,打心眼里感激你,也知道你挣钱不容易,所以就一直都没跟你说这些事,怕你为我担忧。” 我心里一软,紧紧地将秦芳抱在怀里,说:“芳芳,老公心里明白,你把这些年最宝贵的青春都给了我,而我却什么都没能给你,是我对不起你……可我还是……”,还是想,我千万不能上了你的当。如果五年前有这么一位女孩子出现在我面前,我季元培就是粉身碎骨也会保得她周全。可是如今,我这颗为人的心早已不知流落于何方,都快凉透了。秦芳估计是自己感动了自己,哭得更加伤心,我说:“明天我就去找你干爹帮忙。”秦芳突然停住了哭声,斜眼看着我,“你什么意思?” 我说:“没别的意思,你不是说干爹跳出来能吓死人吗?干脆我们去请他出山,将医院里的那母子俩吓死算了,这样一来,我们把所有的责任往你干爹身上一推,就没咱们什么事了。” 秦芳说:“说了半天,你就是信不过我嘛,那当初你为什么要……?现在遇到麻烦了,你就逼我去找那老不死的,你没良心。” 我说:“老公怎么没良心了?我这些年包你吃包你住包你穿,还给你钱花,要是按照政府的标准是三包政策,我这全都包了,还不够吗?” 秦芳说不过我,便将脸闷在我身上一个劲儿地哭,哭得歇斯底里、撕心裂肺。我静静地听着,这一切像是假的,又像是真的,眼前这个女人始终让我琢磨不定。秦芳哭完,我假装安慰她说:“芳芳啊,我都跟你说过好多次了,遇到事情时千万别着急,要冷静下来慢慢儿地想办法,老公怎么会忍心让你一个人孤单无助?看看你都急成这样了!”秦芳躺在我怀里一边抽泣一边抹眼泪,伤心得像个孩子,说:“谁让你这样对人家?” 我暗想,要是不这样对你,怎么能知道你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瞒天过海、暗度陈仓的计谋早在几千年前就有人用过,这年头一面装纯一面装逼的人多的是,别他妈的给我一杯砒霜,还眼巴巴地看着我将它当蜜糖喝了。 叶欣广场交通撞人事故被都市报接连登了好几期,每一期上面都附有秦芳的照片,看上去张牙舞爪的样子,气势极为嚣张。我笑着说:“你看你都成名人了,能上都市头条,多拉风啊。”秦芳表情一暗,说:“我现在都成这样了,你还拿人家开心。”我说:“没事的,你要相信老公一定会让你看到明天的太阳。” 秦芳说太阳只要拉开窗帘就能看见。我说那我就还你一片广阔的天空。秦芳眨巴着小眼睛,说:“我等着。” 从河阳县回来,我就给郑希荣交代了一件事,让他到郊区去帮我租一套房子。老郑窃笑,问我是不是想包二房了。我说就这一房都招架不住了,正要请你帮忙,还养什么二房?老郑倒也爽快,今天就把这事儿给办了,忙着给我送钥匙过来,告诉我房子租在南三环林园小区三单元四楼。 我对秦芳说:“你不能在家里等。” 秦芳说:“为什么啊?” 我说:“你现在就搬到南三环去,我在那里租了一套房给你暂避风头。” 秦芳表示情绪稳定,说:“你是不是早就想赶我走了?” 我说:“芳芳,不是我要赶你走,而是你跟我住在一起会有危险。你想想,外面有很多人,尤其是徐胖子和杨宝征那些人,他们谁不知道你是我的小奶妈?万一他们去举报,不仅你会被抓起来,我也要受到牵连,到时候老公就是长有三头六臂想帮你都没有机会了。”我说完这话,又有些后悔,怎么能把徐胖子都扯进来和杨宝征放在一起了? 秦芳说:“那你会不会不管我?” 我笑着说:“怎么会呢?又没要你全部搬过去,只需暂时回避一下,带些日常用品和换洗衣服就行了,金银首饰储蓄卡千万别留在身上,以防万一,让我帮你保存着。” 秦芳说:“那我吃饭怎么办?” 我说:“放心吧,老公会给你买方便面。” 徐胖子后来问我,说:“你对秦芳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我想来想去,始终想不出个所以然,既然没有爱,恨从何来?至于那个小本子,没准儿还真不是秦芳拿出去的,就算是又能怎么样呢?一个破本子始终不会说话,反贪局闹腾得再凶,也是只见吹风不见雨点,这还没过多久,却连风也不吹了。我公司倒闭的原因,主要还是杨宝征那一伙人拿鸡巴毛当令箭,小题大做,和秦芳没有太大的关系。 秦芳拎包出门那一刻,我看着她可怜兮兮的样子,像是在哭,又没有眼泪,她似乎什么都明白,似乎又什么都不明白,但愿她永远不要明白。 人间世事,无非两种结局,一种是骗人,一种是被骗;世间情,无非两种感受,一种是无情,一种是冷情。传说中还有第三种,那就是爱情,听过的人多,见过的人却少。 我有时也曾宁心自问,这个与我风雨同舟三年多的女人,难道我对她就真的没有半点感情吗?有时是肯定,有时却是否定,这一千多个日日夜夜里,我们有过甜蜜也有过痛苦。如今甜蜜早已随西风飘走,痛苦却深深地植入了我的心房,那里有肥沃的土地,它可以任意地滋长、发芽、开花甚至结果,果子肯定也是苦的。 秦芳几乎是净身出门,值钱的东西除了那只表什么都没有带走。一共有四张银行卡、两件古玉手镯、四只纯金耳坠、两克拉钻戒一对、纯铂金项链一条、衣服若干。这么多值钱的东西,只有耳坠和大部分衣服是我买的,其它的来历不明,有干爹给的、有律师送的,还有个别小青年省吃俭用,攒下一年血汗钱买来讨好她的。 我想以后我要是把这些东西拿去送给别的漂亮女孩儿,肯定也会有人喜欢,喜欢完了我照样可以将它们全部都收回来。至于那只表,我将防伪证书拿去专卖店鉴定过,千真万确是正品,秦芳说它只值三十八元,非要戴在身上,我也没有强行要。此外,有两张银行卡的密码都是我的生日,拿去取款机上一查,卡里的现金加起来一共是十六万八千零七十元,这婊子居然还是守财奴一个。我想在不远的将来,当她蹲在那阴森恐怖的高墙之内,不知她心里想到的究竟是这些东西还是送给她这些东西的人;当她孤单无助的时候,不知她会想起我还是会想起她干爹以及那位律师,抑或是那些个对她日思夜想的小青年? 秦芳或许真的没有去找过她干爹,多半是吃准张老歪早已不把她当回事儿了,才想死死地抓住我这根救命稻草不放。否则依她的性格,怎肯轻易将这些东西都留下来? 深夜十二点多,杨宝征突然打来电话,阴阳怪气地说:“季老板,遇上大麻烦了吧?” 我冷笑一声,说:“杨院长鼻子还真好使,不知您是从哪儿窃来的消息?” 杨宝征狠狠地“呸”了一声,说:“窃?今儿个要不是徐处长拿着诉状找过来,我才懒得理这破事儿。” 我一听这话,就觉得里面大有玄机,诉状一般都是传到立案庭,怎么可能会递到院长手里?我想了想,说:“会不会是徐胖子搞错了,这么点小事怎么能劳烦您?” 杨宝征说:“没搞错,诉状是立案庭传给我的,季老板,没想到吧?” 我说:“那你想怎么样?” 杨宝征清了清嗓子,说:“我倒是不想怎么样,但是我知道你想怎么样。季老板,实话告诉你吧,你那个事情要是没有我,恐怕还办不成。” 我灵机一动,决定先晾他一下,说:“杨法官,实在不好意思,我没听明白您到底在说什么。” 杨宝征说:“行,咱不跟你绕弯儿,你也别装傻,想将秦芳弄进去没那么容易,你以为张老歪真的会袖手旁观?今天杨某算是看在徐处长的头上,想帮你一把,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我说:“怎么个帮法?” 杨宝征说:“这个嘛,只要立了案,就是打官司,天底下没有必胜的官司,也没有必败的官司,关键是看谁来打,或者是以什么样的方式打。” 我说:“那这个官司该怎么打?” 杨宝征说:“这个就是律师的事了,我不方便多说。” 我说:“你的意思是……能帮着找个律师?” 杨宝征说:“我正是这个意思。” 我险些脱口而出,谁知道这个意思是不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可是话到嘴边又忍住了,说:“那你打算帮找个什么样的人?” 杨宝征说:“市律协里的大人物。” 我说:“靠谱么?” 杨宝征胸膛拍得“噗噗”直响,说:“你就一万个放心吧,我保证……” 我连忙打断杨宝征的话,说:“您先别忙着保证,说说多少钱。” 杨宝征果然不说话了,沉默良久,说:“季老板,我明天将人约出来,最好你亲自跟人家谈。” 我挂了电话,又给徐胖子打过去,将刚才的事简单说了一遍,徐胖子嘘唏不已,说:“杨宝征这样做,明显就是想趁机捞你一笔。”我问徐胖子,这事还有没有别的办法。徐胖子说事故发生在人家的辖地之内,人家爱怎么管就怎么管,什么办法也不灵。我说:“干脆让那家人撤回援助申请,让他们自己请个律师行不行?” 徐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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