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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恋桃花源

2013-06-06 36页 doc 171KB 25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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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恋桃花源暗恋桃花源   编导:赖声川   人物:   云之凡…………恋人女   江滨柳…………恋人男   导 演…………暗恋剧组导演   江太太…………江滨柳妻子   护 士…………台北医院护士   女 人…………现代装寻找刘子骥的女人   老 陶…………渔夫   春 花…………渔夫妻   袁老板…………房东   小 余…………桃花源剧组美工 顺 子…………桃花源剧组布景 管理员…………剧场管理员          《暗恋桃花源》第一幕       〔黑场。灯光亮起。江滨柳和云之凡。江滨柳哼歌,在云之...
暗恋桃花源
暗恋桃花源   编导:赖声川   人物:   云之凡…………恋人女   江滨柳…………恋人男   导 演…………暗恋剧组导演   江太太…………江滨柳妻子   护 士…………台北医院护士   女 人…………现代装寻找刘子骥的女人   老 陶…………渔夫   春 花…………渔夫妻   袁老板…………房东   小 余…………桃花源剧组美工 顺 子…………桃花源剧组布景 管理员…………剧场管理员          《暗恋桃花源》第一幕       〔黑场。灯光亮起。江滨柳和云之凡。江滨柳哼歌,在云之凡后面来回〕   歌词:你是晴空的流云,你是子夜的流星   云之凡:好安静喔!从来没见过这么安静的上海。感觉上整个上海就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了。刚才那场雨下得真舒服,这空气里有一股说不出来的味道。滨柳,你看,那水里的灯,好像……   江滨柳:好像梦中的景象。   云之凡:好像一切都停止了。   江滨柳:一切是都停止了。这夜晚停止了,这月亮停止了,这秋千,那街灯,你和我,一切都停止了。   云之凡:天气真的变凉了。(滨柳将外衣披在云之凡身上)这个夏天我过的好开心喔,前两年兵荒马乱的时候,怎么都想不到还会有今天这么好的日子,你看,到处都充满了希望,就像我们两个一样。 江滨柳:追寻那永远的光明 云之凡:滨柳,回昆明以后,会不会写信给我?   江滨柳:我已经写好了一叠信给你了。   云之凡:真的?   江滨柳:而且,还算好了时间。我直接寄回你昆明老家,一天寄一封,明天你坐船,十天之后,你到了昆明,一进家门第一件事,就是收到我的第一封信。接下来,你每一天都会收到我的一封信。   云之凡:我才不相信,你这人哪里会想这么多!   江滨柳:(从云之凡身上外衣口袋里拿出信)所以,还没有寄。   云之凡:我就知道。   江滨柳:(将信交给云之凡)这样,我就确定它到你手里了。   云之凡:(走动,江滨柳跟随)有时候我在想,你在昆明呆了三年,又是在联大念的书,真是不可思议,我们家离联大那么近,我怎么可能没见过你呢?或许,我们曾经在路上擦肩而过,可是我们居然在昆明不认识,却跑到上海来才认识。这么大的上海,要碰到还真不容易呢!要是我们在上海也不认识的话,那不晓得会怎么样,呵。   江滨柳:不会,我们在上海一定会认识!   云之凡:你这么肯定?   江滨柳:当然!我没有办法想象,如果我们在上海不认识,那生活会变得多么空虚啊。好,就算我们在上海不认识,那我们隔了十年,我们在……在汉口也会认识;就算我们在汉口也不认识,那么我们隔了三十,四十、五十、甚至六十年,我们在……在海外也会认识。我们一定会认识的。   云之凡:可是那样的话,我们都老了。那还有什么意思呢?   江滨柳:(握云之凡的手)老了,也很美呀!   云之凡:(两人一起看)我该回去了。(去手提袋拿围巾,跑过来,指布景)滨柳,你先把眼睛闭上, 江滨柳:干嘛呀!? 云之凡:你别问,把眼睛闭上, 江滨柳:好 云之凡:别偷看啊。 江滨柳:好好好 云之凡:不可以偷看喔 江滨柳:干什么呀你 云之凡:就来了。马上就知道了。 江滨柳:你…… 云之凡:我今晚在永安公司,看到这条围巾,我就在想,你穿上了一定很好看,来,站好,看看。(将围巾围在滨柳脖子上)   云之凡:你别管钱嘛!真的好好看!等我回到昆明以后,这里天就要变凉了,你要常常围哟!我今天顺路帮我妹买了两条玻璃丝袜,还帮我妈买了两块衣料呢。今年是我们家抗战以来第一次大团圆。连我重庆的大哥、大嫂也要回来。滨柳,你知不知道,昆明一到过年,家家满屋子都铺满了松针……那种味道,才真正地叫过年。   江滨柳:回家真好!   云之凡:你怎么了,又想家了?总有一天你会回到东北去的。东北又不会永远这个样子。   江滨柳:东北不是说你想回去就可以坐火车回得去的。   云之凡:总有一天你可以回到东北过年嘛!(江滨柳伤感地往一边走,云之凡随后安慰他)滨柳,战争已经过去了,这年头,能够保得住性命已经不容易了。有些事情不能再想了。   江滨柳:有些事情不是你说忘就忘得掉的。   云之凡:可是你一定要忘记呀!你看我们周围的人,哪一个不是千疮百孔的呢?   江滨柳:(激动)有些画面,有些情景你这一辈子也忘不掉的。   云之凡:可是你一定要忘记,你一定要学着去忘掉!   江滨柳:好,就像这段时间我们两个在一起,你说我会忘得掉吗?   云之凡:哎哟,我又不是让你忘掉我们之间。我是希望你忘掉那些--不愉快的事:战争,逃难,死亡。你一定要忘记才能够重新开始。滨柳,这些年大家都也辛苦够了,一个新的秩序,一个新的中国很快就要来了。滨柳,如果全世界让你选择的话,你会选择住在哪里? 江滨柳:我?全世界? 云之凡:嗯。 江滨柳:上海还不够好么? 云之凡:我跟你说,二十八年打日本人的时候,有一次听说,第二天会有一百多架日本飞机来轰炸昆明,昆明市的人吓死了,一夜之间全跑光了,我妈妈也带着我们几个小孩逃难,我们走滇池出发到高桥,从高桥还连走了两天两夜的山路,结果我们到了一个好特别的地方,我的天啊,那满山都是野花,那儿人说话我们完全听不懂,可是他们对我们好好,说是说逃难,结果我们是整整在那儿玩了两个月,直到后来听说,日本人从来没来过,我们才又下了山,可是到现在,我都还会常常想起那个地方,真有这样的地方,有机会的话,带你一块儿去,好不好? 江滨柳:对,有机会我们应该一块去。 云之凡:(看表)我真的要回去了。再晚房东要锁门了。   江滨柳:(挽住之凡)再看一眼吧。   云之凡:(依偎滨柳)滨柳,我回昆明之后,你要做些什么?   江滨柳:等你回来。   云之凡:还有呢?   江滨柳:等你回来。   云之凡:然后呢?   (暗恋组导演上台,副导演随后。导演在两人面前徘徊〕   导 演:不对,(对两人说戏)我记得当时不是这个样子,就是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就是不太对。   江滨柳:导演,你是说我们刚才戏里什么东西不对吗?还是说……   导 演:江滨柳,你要了解江滨柳的遭遇,看时代背景之间的关系。你更要了解,这场戏,就是整个故事的关键。(拉过云之凡的手)小手这么一握,是最甜蜜,也是最心酸的一握。内心中,的那种颤抖……     江滨柳:导演,你可不可以把话说得具体一点?   导 演:(走到前台)你知道在那个大时局里,从你内心深处,应该有所感觉,一个巨大的变化即将来临。   云之凡:有有有,导演,我们统统都有感觉到,我也感觉,我们刚刚在台上的感觉,其实还不错嘛,其实长久以来最大的问题是,我们那么多人当中,只有导演您一个人经历过那个时代的上海。我们已经尽量按照你所说的去做去想象了嘛。而且像我啊,我就知道这边是外滩公园了,然后我前面面对的是黄浦江,那边……   导 演:黄浦江?我看你们看的是淡水河!   副导演:老师,我觉得刚刚……   导 演:(走开)没人问你!江滨柳,我告诉你,这场戏你不好好演,到了下场戏,等你老了,躺在病床上,你就没有回忆了,你懂吗?   江滨柳:好,那现在怎么办?   导 演:重排!   云之凡:从哪儿开始?   导 演:从过年开始。   〔导演、副导演下〕   云之凡:滨柳,你知不知道,昆明一到过年,每一家满屋子都铺满了松针,那种味道才叫过年。   〔桃花源组人上,在后景〕   江滨柳:回家真好。   云之凡:你怎么了,又想家了?总有一天你可以回到东北去的,东北不会永远都是这个样子。   江滨柳:东北不是说你想回去就可以坐火车回得去的。   云之凡:总有一天你可以回到东北过年的嘛!(江滨柳伤感地往一边走,云之凡随后安慰他)滨柳,战争已经过去了,这年头,能够保得住性命已经不容易了。有些事情不能再想了。   江滨柳:有些事情不是你说忘就忘得掉的。(袁老板和老陶走近)   云之凡:可是你一定要忘记呀!你看我们周围的人,哪一个不是千疮百孔的?   导 演:后边在干什么呢!   江滨柳:(激动)有些画面,有些情景是是是,是你这一辈子也忘不掉的。   云之凡:可是你一定要忘记,你一定要学着去忘记呀!   江滨柳:好,就像这段时间我们两个在一起,你说我会忘得掉吗?   云之凡:哎哟,我又不是让你忘掉我们之间。我是说那些--不愉快的事……(袁老板已经到了两人身边,前景美工小林和布景顺子扛一桌子走过)战争,逃难,死亡。(袁   老板指挥他们摆桌子)你一定要忘了才能重新开始呀。   〔导演上,副导演随后〕   导 演:你们在干什么呢? 江滨柳:我……   云之凡:哎!导演,我们现在是要干嘛! 江滨柳:我的天啊,搞什么呀!? 导演:你们是在干什么呀,搞什么东西呀。   袁老板:你在跟我说话?   导 演:对,就是你!   袁老板:我请问一下你们在干什么?请你们把东西搬一搬,我们要排戏呀。   导 演:你排什么戏呀?场地是我们租的。   袁老板:你租的?不不不不,这怎么可能呢?我们明天要正式公演呐!你看到外面贴的海报没有?《桃花源》我相信你们都看到了。   护 士:桃花源就是你们哪!   导 演:我不管是不是你们,这是我租的场地。   袁老板:一定是你们弄错了!顺子,把这些东西收掉好了。 护士:哎哎哎,你们停一下好不好,这个东西…… 江滨柳:你别弄,这是我们排戏要用的。   老 陶:我想我们之间大概有什么误会了,啊。但是,还是请你们让开。   导 演:嗳,老弟!场地是我们租的,你不要开玩笑好不好?   老 陶:老哥,你看我这样子像是来玩笑的吗?   春 花:(在一边读剧本)我死我死我死……(大声)我死!   江滨柳:你们今天真有订场地吗?   袁老板:对,当然有哇!   江滨柳:你们搞错了!场地是我们订的!   导演:是呀,是我亲自去订的!   老 陶:对不起,请问你们是在排什么戏?   云之凡:我们在演,暗恋!   老 陶:暗恋,暗恋是在讲什么东西?   袁老板:哎呀!你不要管它讲什么东西嘛!   江滨柳:是这样的啊,我们呢后天就要演出,今天非要彩排不可。   老 陶:哦!所以说你们搞错了!我们呢明天就要演出,今天就要彩排,你看谁比较急呢?   袁老板:当然是我们比较急了对不对!   江滨柳:你跟剧场怎么办的手续呀,怎么把两个剧排一块儿了?   导 演:你问她也没用!这个问题很简单哪!我去问一下剧场管理员不就行了嘛!在这个节骨眼儿是给我弄这玩意儿!   袁老板:对对对!你去问一问就比较清楚了嘛!   导 演:(边下场)你等着瞧! 老陶:争取时间!快…… 江妈妈:我们的道具不要乱碰! 云之凡:那我们就真的不排了吗? 老陶:你们的导演都走了,还排什么呢? 江滨柳:不知道导演怎么办的手续!?   〔暗恋组下〕 袁老板:麻烦没有事的人,请离开舞台上,这个舞台面上不要有闲杂人等,谢谢 老陶:每次都搞这种名堂,剧场上次把我差点搞死掉   老 陶:我跟你再说一次,我拍戏不能受干扰。   袁老板:好了,我保证这问题呀不会有的了!你看,场地是我们的嘛。   老 陶:你跟我保证,保证什么?不会有问题,不会有问题!每次问题都一大堆!我刚才他妈的差点去搬那个什么那个那个那个……   袁老板:秋千呀。   老 陶:啊,秋千。上一次我差点去搬那个什么那个那个那个……   袁老板:方舟啊!   老 陶:啊,方舟。搬得我半死! 袁老板:方舟你哪里有搬呀,你坐在旁边抽烟看我搬。 老陶:我抽什么烟呀,我都戒烟好多年了。我跟你说,我排戏不能受干扰。 袁老板:我知道你不能受干扰。 春花:等一下从哪开始排? 袁老板:武陵三角。 春花:哼!哼!! 袁老板:顺子,顺子,这什么东西? 顺子:噢,这是一盏街灯啊。 袁老板:我不是在问你它是个什么东西。 顺子:可是老板,如果我没听错的话,你刚刚是在问我这是什么东西啊。 袁老板:我是说它为什么还在这里,它为什么现在还在这里啊。 顺子:大概是他们来不及…… 袁老板:我不是在问你,它为什么现在还在这里, 顺子:可是老板,你刚才明明是在问我…… 袁老板:我是要你把他搬走,这样子够明白了没有? 顺子:早说嘛。 袁老板:就是你这种人,我……(拍桌子)搞飞机 (女人转身下) 袁老板:那个灯光麻烦一下,灯光,灯光,我说的是灯光吧,你有听到我说的是音效吗!?争取时间了啊,武陵三角了啊。哼哼哼……      《暗恋桃花源》第二幕   〔灯光亮起。老陶家。一张旧四方桌,三把椅子分别摆在桌后面和桌两边,四方桌后上方悬挂着一幅破竹帘子。老陶在使劲拔酒瓶盖子,但就是打不开〕   老陶:我就不信,我就不信,我就不信我喝不着,我就不信我喝不着,我就不信我喝不着,这个厉害了吧,我不喝可以了吧!(将菜刀与酒瓶放下,拿起饼)我吃饼!(仿佛感想颇多)武陵这个地方呀,根本就不是个地方。穷山恶水,泼妇刁民。鸟不语,花还不香呢!我老陶打个鱼嘛,呵,那鱼好像串通好了一块不上网!老婆满街跑没人管!这是什么地方!这根本不是个地方!(咬饼,但就是咬不动)嗯……(把饼拍在桌子上,操刀)康里康朗,康里康朗。这叫什么刀?根本不是刀!(扔刀)这叫什么饼?这也不是什么饼X2!(把饼摔在地上,踩在两张饼上,扔第三张饼)我踩死你(十二遍)!我踩!我踩!(突然停下,指着第三张饼)不要动,还笑!站好,你们两个还抱在一块儿!你看你什么样子,你笑什么笑,买药能买一天不回来,你跑到哪去了,你还笑!你也不要笑!跟你脱不了关系,脸大的跟个饼一样,你笑个什么劲儿,你站在那边干嘛,没用的东西,你有种就把他们砍成两块,要让他们永远不要在一块,(交叉步,扫堂腿,头顶地面欲倒立)我压死你,压死你xn,我只有拼了!   〔春花唱着歌,拎着个包袱,高高兴兴地从右上。〕 春花:我的心里一大块 老陶:回来了 春 花:(唱)左分右分我分不开。(将一束花儿插入花瓶) 老陶:把地都洗好了。   老 陶:(起身,与春花调换位置,拿起桌上的酒瓶)我说,你买,买,买个药你买一天买哪儿去了你?(将酒瓶放在桌上,春花拿起,"砰"打开盖子,倒了一杯,盖上盖子,喝酒。   老陶在旁边,嫉妒而吃惊地看着)买个药买一天买哪儿去了,问你半天你怎么不回话儿啊你?   春 花:说话那么大声干什么,你不会温柔一点?   老 陶:(扭捏作态)春花儿……   春 花:(温柔地)哎……   老 陶:你买个药买一天买哪儿去了?   春 花:药啊……(拿药,突然投向老陶裆部)它都在在这儿哪!   老 陶:(狂踩几脚)康里康朗,康里康朗!   春 花:你要的都在这儿了,海龙,海马,海狗鞭!     老 陶:(坐下)那个蛤蚧,鹿鞭,熊鞭,兔鞭,鼠鞭呢?   春 花:都全了,把你打的小小的鱼赚来的钱都花光了。   老 陶:没关系,值得。那好了,你把这些好东西都拿到后头炖一炖去呀!慢火细炖,咕噜咕噜咕噜咕噜,把三碗炖成一碗,然后呢你把它给吃了。   春 花:我?你叫我我把它给吃了!?这不是你要的药吗?   老 陶:是我有问题还是你有问题?   春 花:大夫说我没有问题,那当然是你有问题了!   老 陶:(指着自己的鼻子)我有问题?笑话,我会有什么问题?(双手在面前比划)你说,我从头到脚,什么地方有问题,你不要说话,你听我解释,我这个人怎么可能会……会会会有什么问题,我怎么……我怎么可能会,我哪里可能会有这个,我怎么可能会有,我不可能会有问题,我……我……我剁,我跟你拼了     春 花:你这个人是怎么搞的?整天打不到一条大鱼,要我给你去买药,这药给你买回来那你又不吃。人家袁老板可是说这药是很有效的,吃不吃随便你。你不要说话,我来解释。   老 陶:(突然指向春花)袁老板是怎么知道的?     春 花:(心虚)人家是路过,是一番好心……   老 陶:(拍桌子,暴躁)好心?!袁老板怎么会知道咱们家不生孩子?他怎么知道的,我们家不生孩子? 春花:人家是一番好心好意嘛。 老陶:咱们家生不出孩子,袁老板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春花:你说你吃还是不吃!? 春花:你吃不吃!? 老陶:他怎么知道的!?   老陶:我踹死他,我踹死他……   春 花:我踹死他,我踹死他……(春花一脚踏在老陶脚面上,老陶抱脚,单腿跳开)   春花:我踩死它,我踩……谁都不要吃!这是什么烂药!   老 陶:哎哟……(春花还在踩,并使用扫堂腿)   老 陶:(突然从左首椅子上了桌子,双手挥舞)让开!(跳下)我来了!   春 花:(让开后,也从左首椅子上桌子)让开!我来了!   老 陶:让开!   春 花:让开!   (袁老板抱着一床被子,喜滋滋地从右边上。〕   袁老板:(唱)我的心里一大块,左分右分我……   老 陶:袁老板!   袁老板:(楞住)老陶,你在家啊!   老 陶:啊!   袁老板:(自言自语)那我今儿可费事儿了。   老 陶:什么?   袁老板:啊,我的意思是说你近来可好?   老 陶:托您的福,婚姻生活美满!   袁老板:那就好!   春 花:(在桌子上)袁……(袁老板示意老陶在场)老板。   袁老板:哎!花儿……(春花示意老陶在场)春花。   春 花:(在桌子上温柔地)来,上来一块玩儿吧。我是说,上来坐一坐啊。 袁老板:好哇。   袁老板:(走到两人中间)看看我买了什么东西送给你--(看老陶)们。   春 花:哎哟!好新的一床棉被呀! 袁老板:可不是嘛。     老 陶:(在一边走来走去)没听说送人送棉被的。   袁老板:你们家的棉被又旧又破不能用了(捂嘴后悔)。   春 花:就是。   老 陶:哦。嗯?我们家的棉被又旧又破,你怎么知道? 袁老板:嗨,我是关心你--们嘛!(打开棉被,走向前台)老陶,来看看这床被子吧,这是我特地托人从苏州买回来给我们的……你们的。 老 陶:(上前,拿了棉被胡乱翻看)什么被子?饭都吃不饱了,要那么花俏的棉被干什么?它有什么了不起。(伸展棉被,春花接了,袁老板在中间)   袁老板:(三人在被子后面,露着脑袋。老陶居袁老板右首,春花居袁老板左首。袁老板右手伸在棉被外,指点棉被)看看这被子,料子有多么好啊,那是不在话下,最要紧的是它的这个手工,(这时,春花右手摸袁老板右腮)真是巧啊,让人多舒服啊……   (袁老板摸春花手,忘形)   老 陶:什么?你在说什么?   袁老板:你在说什么啊,你看我干什么,看被子。   袁老板:看看这被子上绣了什么东西啊,绣的是有龙有凤,这个凤爪还真是又白又嫩啊。   (袁老板情不自禁地亲吻春花的手)   老 陶:干什么?   袁老板:(打哈欠,春花手捂袁老板的嘴,又挠头)看被子……   老 陶:看什么被子,被子睡觉用的,不重要。   袁老板:不不不不不(春花摆手),睡觉最重要! 老陶:是吗? 袁老板:(春花伸大拇指,春花手打老陶一耳光,指棉被)看我干什么,看被子!看看这被子上,绣的那龙的眼睛,那可真是雄壮威武,炯炯有神啊。这个凤的身材,那可更是好的没话说呀,怎么摸呢怎么舒服。(老陶突然把棉被拿走,扔在地上。袁老板和春花依偎着暴露)   老陶:我不喜欢。   袁老板:(摸着春花)我喜欢!(两人分开)   春 花:(把被子捡起,蒙在老陶头上)老陶,你就把这个棉被,你就给我收进去吧!   老 陶:人家的东西不能要的。   春 花:你就给我进去吧。(老陶下)   袁老板:(捡起地上的药)生孩子靠这个,切。   春 花:袁……   袁老板:(两人拥抱)花儿…… 春花:刚刚不是才见过面了吗?你怎么现在又来了呢? 袁老板:我送给你的花儿呢?   春 花:花儿啊,都在那儿呢。   两 人:哦!   春 花:(突然分开)不要再看花,他已经怀疑我们了。   袁老板:不,我不能再等了。   春 花:可是我们只能等啊。   袁老板:不!我恨不得现在就能把你带走,离开这个破地方,离开这些破日子。   春 花:可是我们能去哪儿呢?   袁老板:去哪儿不重要,只要你我真心相爱,哪怕是到了天涯海角,都是我们的园地啊。 春花:可是…… 袁老板:不要再可是了!我的心中有一个伟大的抱负,我已经看见,在那遥远的地方,我们延绵不绝的子孙,手牵着手,肩并着肩。一个个都只有这么大。(用拇指和食指比划)   春 花:为什么只有这么大?   袁老板:因为远嘛!   春 花:啊。   袁老板:他们左手拿着葡萄,右手捧着美酒,口里含着凤梨。   春 花:(又疑惑地)那不是成了猪公了?   袁老板:(搞不清楚)我的意思是说,他们有吃不完的水果。   春 花:啊!水果!   袁老板:哦,水果!   春 花:真有这样的地方吗?   袁老板:只要你我心里相信。 春花:啊!可是他…… 袁老板:放心,我有办法。(抱起春花) 春花:啊! 袁老板:我抓,我抓,我抓,抓…… (老陶上)   老陶:我就不信抓不到你这个死蟑螂!   老陶:两位,咱们家就这么一丁点大,没什么好逛的吧。   老 陶:袁老板,无事不登三宝殿。您到咱们家,除了送床棉被之外,有什么事坐下来直说吧!   春花:坐下来,坐下来再说话嘛。   袁老板:好啊。(三人坐下,老陶居中,春花在老陶右首)   春花:来来来来来,先喝点酒吧。   老 陶:这要是房租的事情,我很抱歉,我……   袁老板:房租的事儿我们就暂且不提了,每个月收你那么点房租,话讲出去让人知道了,那还怪不好意思的呢。(拿起酒瓶,"砰"打开)我是来跟你谈谈打渔的事。   老 陶:(馋)打鱼的事儿?   袁老板:(为春花和自己倒酒,"砰"盖上)我说你最近打渔,怎么是越来越小了?此事暂且不提,咱们先干一杯。 春花:先干一杯。 春花、袁老板:请。 老陶:我…… 袁老板:来。 春花:哎呀。 袁老板:好酒。 春花:好酒。 袁老板:老陶,我实在是搞不懂,别人嘛打条鱼,随随便便都那么大,你打回来的鱼,为什么就偏偏那么小,(用小手指比划)二三十人的鱼都托给我来卖,为什么我要单单照顾你啊。 老陶:袁老板,你照顾咱们家生活,我很感激你,可是打渔这个事情,它不完全靠本事,它是靠天吃饭,多多少少靠点运气嘛,你说是不是,大鱼谁都想打呀,我打的鱼小那不能怪我,鱼又不是我弄小的,这个打大鱼多多少少靠点运气,我哪天出门,我不想打大鱼,我是很想打,(刚要为自己倒酒,袁老板和春花的酒杯分别伸过来。说着说着,他把酒瓶往桌上一放,这时春花迅速"砰"盖上)我没办法,我打不到啊!   袁老板:(与春花干杯)打大鱼的方法很多,咱们暂且不提,再干一杯。 春花:来,再干一杯。 袁老板:请。 春花:请。 春花:哎呀。 袁老板:痛快。 春花:痛快。 老陶:痛啊。 袁老板:老陶,做人要努力,要有理想。想要得到什么,你就闯进去把他硬抢过来,你懂我这话的意思吗,上游有大鱼,为什么不到上游看看去啊?   老 陶:袁老板,你说这话就太那个了,上游有大鱼,谁不知道啊,可是上游也有个急流啊,我那个船就这么一丁点大,我去嘛……我一去回不来了。 春花:你要真有点本事,你就到上游去给我打打看啊。 老陶:好,我现在就去好不好。 春花:好。 老陶:好。那我现在就往上游去,最好一去不要回来,死在那儿算了。 春花:你看看你说的什么话呀? 老陶:你的意思不就叫我去死吗? 春花:没有叫你去死。 老陶:你的意思不就叫我去死? 春花:没有……谁叫你去死! 老陶:你的意思不就叫我去死吗? 袁老板:老陶! 春花,袁老板:我们没有要你去死,我们只是要你去…… 袁老板:对不起。 老陶:你为什么要跟我说对不起啊? 春花:不是。 春花,袁老板:我们没有别的意思。 老陶:我刚刚明明听到,有人跟我说对不起。 袁老板:我不是在跟你说对不起。 老陶:你们什么事情对不起我? 袁老板:老陶! 春花,袁老板:我们没有要对不起你!我们只是想要把你…… 老陶:袁老板,咱们也都别装蒜,鼓不打不响,灯不点不亮,这屋子底下就咱们三个人。 春花:就咱们三个人。 老陶:没什么好隐瞒的。 袁老板:没什么好隐瞒的。 老陶:把话说明白。 春花:明明白白。 春花,袁老板:(指着老陶)好,你说。 老陶:为什么是我……说就说。 袁老板,春花:说! 老陶:我这个人啊,是不大会说话。 春花:啊,呸。 老陶:但是我可以打个比方,来描写一下我现在的心情。   袁老板:噢。 老陶:说的不得体的地方,你们立刻指教,不用客气。这……这…… 春花:说话呀! 袁老板:真是。 老陶:这好比,在一个深夜的夜晚。 袁老板:深夜就是夜晚。 春花:怎么这么罗嗦啊。 袁老板:请不要重复。 老陶:多谢指教。这太阳在傍晚的黄昏中,已然下山了。 袁老板:傍晚就是黄昏。 春花:哈哈哈…… 袁老板:行不行啊。 老陶:这月亮被漆黑的乌云给挡住了。 袁老板:乌云它本来就漆黑。 春花:会不会造句啊。 袁老板:真是。 老陶:所以这月亮它就…… 春花,袁老板:怎么样? 老陶:就……就下去了。 袁老板:去哪儿了?……说清楚! 老陶:它……它就……就…… 袁老板:唉唉唉~   春 花:你看看你啊,说了半天那个什么,结果你到底说了些什么? 袁老板:真是。   老 陶:我说了半天那个什么,还不够那个什么。   春 花:怎么可能够那个什么呢?   袁老板:老陶,你说这个这个那个那个,说了老半天,你直接把话说出来,不久那个什么了吗?     老 陶:我真把话说出来,不就太那个什么了吗?     春 花:你要是不说出来,那不是更那个什么吗?   袁老板:老陶,你这个这个说的实在不够清楚,我看还是我来说吧。(站起来,拍胸脯)   春花:让他说。   老 陶:(站起来)好,你说。   袁老板:我说你呀。 老陶:我怎么…… 袁老板:你这个这个这个……   老 陶:我哪个哪个哪个哪个……   袁老板:(指春花)对她!   老 陶:对,还有她,她怎么样?   袁老板:对她好像不太那个什么。   老 陶:好,就算是我对她是那个什么了点儿,但是我对她再怎么,那是我们之间的一个那个。 袁老板:啊? 老陶:你说是不是啊,你这个这个这个……   袁老板:我哪个哪个哪个……   老 陶:你这个这个这个又算什么呢?   袁老板:好,就算我这个这个不算什么,好不好?可是你那个那个那个……   老 陶:我哪个哪个哪个……   袁老板:你那个那个那个当初!   老 陶:当初?哪个当初?   袁老板:那个那个那个当初。   老陶:当初,最当初!我们都不算什么。(两人说着,不禁黯然坐下。停顿)这样好不好,我去死好不好?   袁老板:(呆呆望着前方,发出类似饱嗝的声音)呵。 老陶:就当我没听清楚。我是说我去死好不好?     袁老板:呵。 老陶:这次我没办法说我没听清楚了,袁老板,你要说好就说好。有屁快放,有痰快吐,你不要给我那边呵…… 春花:呵。 老陶:呵……好(突然起身,从桌子后面到前台,掐自己的脖子)我去死!我去死好不好?我死x2 春花:你看看你,说你两句,你就在那边要死要死的。(老陶还在说“我死”)   春 花:好啦,我去死好不好,今天我死了算。 老陶:那你就去死吧,你死!你守的了那口子人嘛! 袁老板:不要这样子好不好,好啊,原来是在说我啊,要我死是不是?我死我死……   三人:我死我死我死。 春花:嗨——呀—— 三人:嗨……死!   【黑暗】 老陶:嘿嘿嘿哟,嘿嘿嘿哟,晋太元中武陵人,捕鱼为业,我是夫妻失和,家庭破碎,愤世嫉俗,情绪失调,我往上游去吧,嘿嘿嘿哟,我去死掉咯,嘿嘿嘿哟,嘿嘿嘿哟,缘溪行,望路之远近,忘了忘了忘了……什么什么春花,忘了,什么什么袁老板,忘了。诶,我不是记得这里有个急流吗?不管,继续向前,嘿嘿嘿…… 〔暗恋组的人上〕   老 陶:(正好与暗恋导演撞上)老板,他们又来了!   导 演:你看,这是我的场租租约!   老 陶:老板,他们有场租租约! 导演:今天晚上这个场地是我的。 袁老板:好嘛,你等一等嘛,等一等嘛。 老陶:老板,我说我排戏不能受干扰,你…… 袁老板:好,怎么样……   导演:这是场租租约,你看。 袁老板:场租租约谁没有啊!我现在有别的事要处理,等一下再讨论,顺子! 导演:诶,老弟啊。 袁老板:顺子。 导演:你是故意给我找碴是不是?我这出戏很严肃的,你不要给我找麻烦好不好? 袁老板:顺子! 老陶:老哥,我们寻找桃花源,也是很严肃的事情。 袁老板:你听到我叫你来一下好不好?顺子……我看到你,过来过来,你过来。我们那个桃花源,那块主布景到哪儿去了呢? 顺子:都上大卡车了。 袁老板:上大卡车了,为什么到现在还没到?  顺子:你是说……到这里? 袁老板:不然你以为他要到哪里呢? 顺子:高雄啊。 袁老板:我请问一下,它到高雄去干什么? 顺子:老板,你不是说,我们高雄后天还要演一场吗? 导演:老弟,你有麻烦咯。 袁老板:我没有麻烦,顺子,你还记得我们后天要在高雄演一场,我个人感觉非常的欣慰,可是我请问一下,我们是不是在明天,应该要在台北先演呢? 顺子:是是是。 导演:老弟,我不管你了。来,我们上道具。 顺子:老板,如果这件事情对你很重要的话,我们要不要到旁边去讲。 袁老板:干嘛要到旁边去讲? 顺子:老板,人家要排戏耶。那我们一直站在这里,他们会觉得我们很没有剧场道德。 袁老板:我不管我没有剧场道德,请问一下, 现在是不是应该有一个人,去把那个装幕的卡车给拦下来呢? 顺子:呵。 袁老板:你跟谁学的?意思我去嘛。我一个人去拦住那辆十轮大卡车好不好? 顺子:呵。 袁老板:你有种,他妈算你狠。 顺子:老板,我喉咙真的有痰啊,老板。老板不相信我喉咙里有个痰。对不起,你们要排戏了,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导演:好,快,我们争取时间……我们现在排病房那一场。 江太太:我真的很担心诶,我们这场戏是一个这么安静的戏,到时候演出的时候,那个BB CALL跟那个大哥大,噼里啪啦乱响怎么办? 云之凡:现在应该不会有那种没公德心的观众了吧。 江太太:难讲,台湾耶。台湾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 云之凡:对哦,不过看哪一个猪头,敢在我们正式演出的时候,让他大哥大响,不用我们骂他,他旁边的观众瞪都能把他瞪死。 护士:瞪都把他瞪死。 云之凡:对不对,根本不需要我们来制裁他。 导演:来,请过来一下。我有一件事情要跟大家宣布一下。 护士:好。 导演:到正式演出的时候,我们这儿会有三面墙,很漂亮的三面墙。 云之凡:正式……那导演您现在的意思是…… 导演:今天暂时没有,到时候一定会有的。 江太太:导演,那门呢? 导演:门,门还是在原来的位置啊,你放心好了,到时候一定会有的。今天我临时给你们在地上贴个门好不好? 护士:贴。 江太太:导演,你今天门还用贴的?我以为今天会有一个真的门来练习一下吧,那这要怎么演嘛。 云之凡:导演,我们是觉得说你一直都没有给我们真的门,很难演耶。 江太太:对啊。 导演:我已经尽了我最大的力气了,你就将就将就吧。我保证到时候绝对会有的,这样可以吗? 导演,你不要什么事情你都这样自己一个人做好不好。 云之凡:那我很简单…… 导演:麻烦打幻灯片。 云之凡:就是没有嘛。 导演:天幕呢?我的天啊,不管了,打幻灯片。不对啦,我们直接从“寻人启事”这场开始。 场外音:导演,不是这一张啊。 导演:不是这一张,这张是江先生和江太太的全家福。 场外音:下一张。 导演:不对,也不是这一张。 场外音:这不是他太太吗? 导演:这张是江先生在上海认识的小姐。 场外音:他跟他不是结婚了? 导演:结婚?你昏了头啊。要是结了婚,还有今天这一场嘛?下一张。 场外音:导演,你也帮帮忙好不好?拜托你帮我编个号。 导演:编了号了,我亲自编的。你瞎了眼啊,下一张。对了,就这一张。来,各就各位了。 女人:请问一下,你有没有看到刘子骥。 导演:谁啊? 女人:刘子骥啊。他跟我约好在这见面的。 场外音:导演,你不会再变心了。确定是这一张。 导演:对,就这一张。来,各就各位了。 女人: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找他。你帮我叫他一下好不好? 导演:你你说什么?刘什么? 女人:刘子骥嘛。是他说要在这儿当面把事情给弄清楚的喔。 导演:诶,小弟。我看这位小姐大概是找你的。 顺子:找我? 女人:我要找刘子骥! 顺子:谁? 女人:刘子骥。 顺子:刘子骥?他姓什么的? 导演:各就各位咯!          《暗恋桃花源》第三幕      〔台北病房。病床,轮椅,凳子,床头柜,录音机,吊瓶。江滨柳躺在病床上,护士上〕   护 士:你醒了?你已经有报纸咯。来,江伯伯我们吃药咯。 江滨柳:怎么又这个红色的药丸子? 护士:今天天气很好耶,我们起来坐一坐吧。(扶江滨柳坐上轮椅) 江滨柳:每次吃这个红色药丸子,小便就变红的。 护士:吃这个药对你身体才好嘛。来,你看今天天气真的很好耶。 江滨柳:今天太阳还不错。 护士:(拿报纸)江伯伯啊,这个《寻人启事》真的是你登的?真的耶!我第一次认识会登寻人启事的人耶!(读寻人启事)云之凡,自从上海一别至今已四十余年,近来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你好无聊喔!在报纸上写这个干什么?(读报)自友人处得知你早已来台,盼见报后速来与我晤面,长庚医院1120病房,江滨柳……她是你什么人啊?你跟我说好不好?   江滨柳:你看我身上这围巾,民国三十七年,她在上海送给我的,到今天我还披在身上。 护士:哇靠,古董耶。那你们一定不是普通关系,对不对?怎么回事啊,那你跟我说嘛。 江滨柳:你是哪一年生的?   护 士:六九啊。   江滨柳:(摆手)对你讲你没法儿懂啦。   护 士:哎,你都还没有说,我怎么会懂?好啦,你讲啦!你讲啦,我一定会懂的。好啦,讲啦。   江滨柳:三十七年夏天,我和她在上海认识。那是我这辈子最快乐的一个夏天。到了秋天十月的时候,她要回昆明老家,我们在上海公园分手,本以为小别几个月就能再相聚,没想到这一分手,就就就……就一辈子没看到了。 护士:诶,你们不是很要好吗?那你怎么可以让他跑掉? 江滨柳:额,跑掉!?哎哟,跟你讲话真是没法儿讲,在那个大时代当中,人变得好小,到今天这个小时代,人变得更小了。   护 士:那,那你这四十多年,都一直在想她啊?   江滨柳:有些事儿啊,不是说你想忘就能忘得掉的。   护 士:谁说的!像我啊,我那男朋友小陈,就是你上次见过的那一个。   江滨柳:他,他怎么了?   护 士:就我们上个礼拜分手了。这两天我努力在想,他的脸长什么样子啊,可是我都想不起来耶!哎哟,你干嘛这个样子啦,那你为什么道今天才要找她呢?     江滨柳:我一直以为她在大陆上,我生病之后,大陆开放了,好,我人又回不去了,我就托一个老乡,就那个老韩嘛,去她老家打听一下。   护 士:就是常来看你那个韩先生?     江滨柳:原来民国三十八年他就已经出来了!我都不知道,她可能一直都在这儿!   护 士:她一直都在台湾? 江滨柳:不知道,只知道出来了,人在哪,还在不在都不知道了。 护士:那江妈妈知不知道这件事情啊!(江滨柳不说话)可是你登那么大一个广告啊,在中国时报四个大字下面,你花了多少钱啊?   江滨柳:你说这张照片,她好不好看啊? 护士:蛮漂亮的,可是都看不太清楚了耶,不过她的名字很霹雳喔。 江滨柳:这是我唯一一张他的照片,上海拍的。这些年我就搁在我皮夹子里头,颜色都看不清楚了,还记得那个时候,他留两条长辫子,那个时候我们都好年轻啊,来来,你说呀,她看到报纸,她会不会来呀?   护 士:哎哟,都那么多年了,我想她应该不……她应该会来的啦,因为,这样才够意思嘛,对不对?     〔江太太进来,持花〕   护 士:(将报纸藏在身后)早啊,江妈妈!   江太太:早!   护 士:今天又有新的花!(将报纸塞进衣服)   江太太:睡得好不好啊? 护士:还好。(下场) 江太太:(扶江滨柳上床)来,我推你回到床上去。 江滨柳:再晒一会儿嘛。 江太太:太阳都晒进来啦,等一下你又说头昏什么的。 (护士上) 江滨柳:老躺着干什么呀。老躺着那老骨头都硬掉了。 江太太:对了,张秘书的太太昨天打电话来,说他想要过来看看你。 江滨柳:哎哟,叫他不要来了,来干什么呀。 江太太:人家也是一番人情好意嘛。 江滨柳:叫他不要来了。来干什么呀?来就坐在那儿,大眼瞪小眼的,人躺在这儿,看都已经没救,来干什么呀。 江太太:你啊,你为什么说这种,你说这种话干什么啦。好啦,你要是说这种话,心理面觉得比较舒服的话,那你就多说一点啦。还有,弟弟他昨天也打电话回来,说他心里放心不下,想要回来看看你,那我就跟他讲,我说你爸爸最希望,就是看到你赶快拿到学位,等到你拿到学位之后再说啦,你说我这样跟他说好不好?对了,听说韩大哥回来了。 护士:对,韩先生有来过几次。 江太太:你知道他喔,他这个人没事就往大陆跑,说什么四十几年没有回去了,现在想要回去好好补偿补偿。 护士:他补偿什么咧? 江太太:还不是大吃一顿,什么大闸蟹,台湾也吃得到啊,不知道以前上海是什么样子。 江太太:王小姐,我们这个江先生的病比较麻烦,他那个人的个性又比较孤僻,孤僻你听得懂吗? 护士:有啦。 江太太:这阵子要是没有你帮忙的话,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护士:没有啦,都是我该做的。而且,我很少碰到像江伯伯这么好的病人。 江太太:真的。 护士:不像有些病人喜欢乱按电铃,又喜欢大吼大叫的。 江太太:是啊…… 护士:有的还想吃豆腐耶。 江太太:这样喔,那你最近有没有发现,江先生心理面有很多心事。 护士:好像是啦。可是病人都是这个样子的。 江太太:王小姐。 护士:啊? 江太太:你有没有看到今天的《中国时报》? 护士:哈?江妈妈,江伯伯人真的很好。 江太太:是啦,他就是这个样子啦,平常也不太爱多说话,没事就喜欢自己泡一杯茶,我泡的他还不要,然后就拿那杯茶,就在房间里面坐着,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反正到后来我也不敢过去吵他,连小孩子都不太敢过去,我就是不太懂啦,一个人心里面,怎么会有那么多的心事可以想。王小姐,这个是韩先生带来的吗?   护 士:不是,是我上次帮他买的。 江太太:噢。 (江太太放带,音乐起。江滨柳直起身,下床。   云之凡从门帘后出来。江滨柳拿信,围巾,跟随她在舞台的右半部)   护士:江妈妈,你跟江伯伯结婚多久了? 江太太:好久了,从民国五十二年我们结婚,我就从嘉义嫁到台北来,那时候台北不是这个样子,没有这么多的车,也没有这么多的人,变得好快,反正你就觉得一眨眼,还来不及看,人就已经老了。 护士:那你那时候,跟江伯伯是怎么认识的? 江太太:我们是相亲啊。 护士:相亲。 江太太:好土喔。 护士:不会啦,那你们那时候相亲是什么样子? 江太太:哪有什么样子,跟你们现在不能比啦。 护士:哎哟,你说说看啦,说啦。 江太太:我记得我们那个时候,是约在冰果室啦。 护士:冰果室。 江太太:你不要嫌弃,那时候冰果室可是最高级的喔。 护士:啊。 江太太:我还记得我们家,是来了一大堆亲戚,反正你想得到,什么姑姑、婶婶、三叔公都来,他咧,他就一个人,就他的朋友带他来,(江滨柳唱歌)大家在那边聊天的时候,我就发现说,他一个人从大陆来到台湾来,这样孤家寡人一个,也是蛮可怜的啦。 护士:相亲的时候,江伯伯他就一个人去啊。 江太太:我还记得,那时候很少吃冰淇淋。 护士:冰淇淋? 江太太:对啊,他请我们亲戚朋友吃冰淇淋。 护士:真的? 江太太:亲戚朋友夸赞得不得了,说这个人好,这个人慷慨,这门亲事,就这样嘻嘻哈哈谈成了。时间怎么过的这么快,想不到我儿子都比你大了。 云之凡:好安静啊,从来没用见过这么安静的上海。 江太太:以前住在景美的时候,窗户外面有一棵树。 云之凡:感觉上整个上海,只剩下我们两个人。 江太太:其实这么多年,他对我真的也是很好,对小孩子尤其是更好,我也没有什么好抱怨。 云之凡:刚才的那一场雨下的真舒服,这空气里有一股,有一股说不出来的味道。 江太太:我们俩的背景实在太不一样。 云之凡:滨柳,你看那水里面的灯,好像…… 江太太:那时候我会煮的菜他不喜欢吃,他喜欢吃的我又学不来。 江滨柳:好像梦中的景象。 江太太:不然能怎么办?小孩也就这样养大了。 云之凡:好像一切都停止了。 江滨柳:一切是都停止了。 (电话铃) 江太太:我来接。喂,请问你哪里找?是你喔,好久没联络了。是是是…… 云之凡:天气真的变凉了。 江太太:半年前做了身体检查,怎么知道一检查出来…… 云之凡:这个夏天我过的好开心喔,前两年兵荒马乱的时候,怎么都想不到,还会有今天这么好的日子。 江太太:现在医生说不敢开刀,中西药都在试。 云之凡:你看,到处都充满了希望,就像我们两个一样,你说对不对? 江太太:有啦,我有问医生,医生说…… 云之凡:你怎么了? 江太太:说还有三个月。 云之凡:我在跟你说话。 江太太:我没关系,我没关系,这些事我自己会处理。 云之凡:你是不是在想昆明? 江太太:不是啦,路途那么遥远,你不要来啦。 云之凡:我也觉得不可思议。 江太太:你自己身体也不太好。 云之凡:你在昆明待了三年,而且还在联大念的书。 江太太:不是,我不会跟你客气。 云之凡:我们家离联大这么近。 江太太:如果真的要你的帮忙。 云之凡:我怎么会没有见过你。 江太太:我一定会告诉你。 云之凡:或许我们曾经在昆明的路上,擦肩而过,可是我们居然在昆明不认识,却跑到上海来才认识,这么大的一个上海,两个人要碰到还真不容易,要是我们在上海也不认识的话,不知道会怎么样噢。 江滨柳:不会,我们在上海一定会认识的。 云之凡:你这么肯定。 江滨柳:当然,我没有办法想象,我们在上海如果不认识的话,那生活会变得多么空虚,之凡……之凡……这些年我写了好多的信给你,这些信,是我要亲手交给你的,之凡……之凡……之凡,这些信是我写……是我写……之凡……之凡—— 导演:停——你要我怎么说,江滨柳怎么会是这个样子的呢?我跟你说过多少遍,他是在日本鬼子的刺刀下,长大的东北青年,他颠沛流离,四处流浪,现在他老了,躺在病床上,只剩下那最后一口气,他回想他这一生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下在上海那一场像梦一样的回忆,那就是他在上海认识了云之凡,而你,你也不是云之凡,云之凡是一朵,一朵白色的山茶花,一朵在夜空中开放的,最美丽,最动人的白色山茶花。     云之凡:导演,你老是跟我说一朵美丽的白色山茶花,这个很难演呐! 导 演:江滨柳,你要知道这是你一生中最美丽,最动人的回忆,我记得当时不是这种感觉。 江滨柳:什么叫当时,导演,我们现在是不是在谈这个戏啊,你可不可以暂时把你和江滨柳分开,我们再谈这个戏,你可不可以搞清楚? 导演:反正你们是演不出来的啦,可是我是永远都不会忘记。 云之凡:导演,我们都知道,这个是您个人的故事。 导演:部分。 云之凡:大部分。 江滨柳:绝大部分。 云之凡:我的意思是说,你在工作的时候,就应该把你那个主观情绪丢掉嘛,对不对?那几十年前的事情,你又回不去,我觉得你应该试着去把它忘掉。 导演:你叫我怎么忘得了? 云之凡:至少在工作的时候,你要学着去忘掉。 江滨柳:你一定要想办法忘掉,要不然我们这…… 云之凡:导演,我也希望您能够分清楚,我只是在演云之凡。我是我,她是她,我永远也不可能成为真的云之凡,那个真的云之凡,她也不可能站到这个台上来。好了,我们大家排到这边就卡住,你希望我们怎么办呢? 春花:不是,你打错了 袁老板:那个,各位,对不起,我们布景到了,请各位让一让,我们要排戏了。 江太太:让什么?我们在排戏耶。 江滨柳:我们正在排戏。 袁老板:你看他这个样子,你们还排的下去吗。 云之凡:我想我们几个先休息一下好了。 江滨柳:对。 云之凡:导演,我请你喝咖啡。 江太太:还休息啊…… 云之凡:好不好,来……你不要那么快放弃我们啦。 江太太:就是嘛。你这样根本浪费时间,都还没有排耶。 云之凡:对,我知道。导演,你不要紧张啊。 袁老板:那个大家休息休息,对大家都有好处的。 护士:你不要难过,不要哭。 袁老板:谢谢你喔,护士小姐。谢谢你喔,这位…… 老陶:江妈妈。   袁老板:江妈妈。   老 陶:挂起来,挂起来! 袁老板:还好把幕追回来了,不然顺子把它送高雄去了。 诶,他们的导演没问题吧。 袁老板:你管他们导演干嘛,我们自己都快来不及了。快点快点啊。 女人:那一天南阳街在下着毛毛雨。 袁老板:顺子。 女人:我们约好了去吃酸辣面。 江太太:我们真的不排了嘛? 江滨柳:导演这样,我们怎么排? 女人:我永远都忘不了那种,酸酸辣辣的感觉。 老陶:快点……小心,帮帮忙嘛。小心点……谢谢你们了。 袁老板:看到没有,秋千都可以上台了。 女人:我要找刘子骥。 袁老板:好,很好。 女人:告诉你,我很急。 袁老板:我告诉你,我也很急。   女 人:他是不是打算跟我避不见面。   袁老板:谁啊。     女 人:刘子骥!   袁老板:他是这么跟你说的吗?   女 人:他怎么可以这么不负责任?是他说要在这里,把事情说清楚的,怎么这个样子呢? 袁老板:这个人干什么的?   老 陶:隔壁剧团的吧。 袁老板:那儿什么人都有。 女人:我不管。我惊叹要把事情说清楚! 袁老板:老头老头老头……大概是找你的,问他问他…… 江滨柳:找我? 女人:你把他藏起来了是不是?你把他藏到哪里去了?那我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江滨柳:不要急,放轻松,小妹妹。 女人:我已经不是小妹妹了。 江滨柳:你说你要找谁啊。 女人:我不会再提道他的名字! 江滨柳:那他是谁呢?   女 人:(抱住江滨柳)刘子骥!(顺子看见)   顺 子:噢,原来你就是刘子骥啊!久仰久仰,啊! 江滨柳:这样不好看,喂…… 顺子:刘先生,刚才有个外国马子在找你。 江滨柳:你不要再这样,这我道具。你不要…… 女人:他怎么可以这个样子? 江滨柳:下来下来,小妹妹下来,不要在那儿闹,下来下来……好,下来……   〔女人拉江滨柳下。袁老板和老陶站在布景前〕   袁老板:这个老头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老陶:年纪这么小,他…… 袁老板:好……不要管人家闲事了,看看我们自己的幕吧,拉起来拉起来…… 老陶:拉起来拉起来。 袁老板:这次的幕画的非常好,效果很棒,灯光打上去,跟电脑出图一样,小余连夜赶出来的。 老陶:小余连夜赶出来? 袁老板:是啊。 老陶:小余连夜赶出来的东西,还能相信啊。 袁老板:干嘛。 老陶:我们去年年度公演那个儿童剧,小毛毛虫杀人事件,他也是连夜赶出来 一个毛毛虫,湿不垃圾的,皱成一坨,拿到剧场摊开来一看,小毛虫变成大蝴蝶了,大蝴蝶怎么杀人啊,你说那天怎么杀人的? 袁老板:不要讲这个了好不好,小余用吹风机把它吹干了才送过来的嘛,拉高一点。 老陶:再来再来 袁老板:颜色调的非常好,看到没有。 老陶:这倒不错。 袁老板:远山到近山,看到没有?松树,凉亭,石头非常有力气,这力道一路这样延伸过来,小余来一下,小余,这什么意思? 小余:老板,这不是你要的吗? 袁老板:我要这样的一块东西在这边干什么? 小余:前几天画布景的时候,顺子说老板你就爱这个味儿。 袁老板:顺子说我爱这个味儿。 小余:对啊。顺子说你喜欢这样一块留白。   袁老板:留白?我他妈还向你告白呢!我……小余,不要怕,过来,我曾经说过什么不重要,好不好?至于顺子他妈说过什么,我们现在也暂时不考虑。可不可以?你自己判断,这一块你觉得怎么样? 小余:可是…… 袁老板:你不要再跟我可是了,我明天要演了,你弄这一块,我怎么演,我……补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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