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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家弘
令人眩目的血光
1985 年 3 月 8 日凌晨 , 美国康涅迪
格州首府哈特福德市的什普希尔公路
上发生了一起交通事故。一辆棕黄色
的奥尔兹摩拜尔牌轿车撞到了路边的
一根路灯柱上。当西哈特福德警察局
的两名巡警接到报案后赶到现场的时
候 , 太阳刚刚跃出东方的地平线。
这真是一幅悲惨的画面。那辆棕
黄色轿车前部的保险杠被撞弯了 , 凹
陷进去 , 带得机器盖子也变形隆了起
来。而那根路灯柱子则巍然屹立 , 好
像嵌在车头上的一根旗杆。汽车的前
风挡玻璃已经破裂了 , 但是并没有散
落下来。大约有 40 条辐射状裂纹从玻
璃中央裂向四面八方 , 其间还穿插着 6
条同心圆状裂纹。这些裂纹在朝阳下
泛起一片令人眩目的血光 , 因为车内
的方向盘后面坐着一个浑身是血的女
子。她的身体歪向车门 , 脑袋挤靠在
方向盘和车门之间 , 显得很不自然。
车内的仪
盘上记录着一些撞车
时的情况 : 时速器指针停在了 19 英里
的位置 ; 钟表停在了 3 点 51 分的位
置 ; 雨刷器开关停在了“开”的位
置 ; 暖风控制器开关停在了“开”的
位置 ; 风扇速度开关停在“高速”的
位置 ; 里程表记录的数字为 73238 英
里。此外 , 变速杆位于“空挡”的位
置。
警察在车内找到一个钱包 , 里边
有驾驶证和信用卡 , 还有少量现金。
根据这些证件 , 警察得知死者名叫凯
瑟琳 ·曼夫莱迪 , 33 岁 , 家住本市文
特塞特街 15 号。他们立即给死者家属
打了电话。
接到警方的电话之后 , 死者的丈
夫鲁塞尔 ·曼夫莱迪很快赶到现场。
这位中等身材相貌和善的青年人见到
妻子的惨状之后 , 眼睛里立即流出了
泪水。警察劝解了半天 , 他才止住哭
泣 , 断断续续地说道 : “昨天夜里
⋯⋯凯瑟琳突然 ⋯⋯叫醒了我 , 说她
有点儿 ⋯⋯不舒服 , 想到医院 ⋯⋯去
看看 , 拿点儿药 , 我问她 ⋯⋯用不用
我陪着去 ?她说不用。我当时并没在
意 , 因为她以前 ⋯⋯也有头痛的毛
病 , 去医院拿点儿药 ⋯⋯一吃就好
了。再加上 ⋯⋯我昨天工作很累。所
以我 ⋯⋯翻个身儿就继续睡了 , 我真
没想到 ⋯⋯这竟然就成了 ⋯⋯我和她
的永别⋯⋯”
警察问那是几点钟的事情。鲁塞
尔说大概是半夜 1 点多钟。然后他想
了想 , 又补充说 , 他当时迷迷糊糊
的 , 也没有看表 , 可能记得不太准
确。不过 , 如果他当时不是迷迷糊糊
的话 , 他一定不会让妻子一个人开车
去医院的。他真是后悔极了 , 简直是
痛不欲生。
法医终于来到了现场。初步检查
确认死亡之后 , 法医认为还有必要把
尸体运回实验室进行解剖 , 以便确定
死者在出事前是否饮过酒 , 或者是否
得了某种特殊的疾病。警察叫来了清
障车 , 把那辆撞得面目全非的轿车暂
时拖回警察局的停车场 , 准备与死者
的保险公司联系善后事宜。总之 , 事
故的处理在按部就班地进行。似乎除
了本市的交通事故死亡人口又增加了
一名之外 , 人们的生活不会受到任何
影响。
然而 , 法医的尸体检验报告很快
就改变了警察们的想法。在那份报告
中 , 至少有两点让警察们甚感不安 :
第一 , 法医根据尸体现象推断的死亡
时间是昨天夜里 11 点钟左右。这既不
同于死者丈夫所说的半夜 1 点多钟 ,
也不同于车内时钟所显示的凌晨 3 点
51 分。第二 , 法医判定的死亡原因是
死者头部的多处损伤。法医特意说明
这些损伤可以是与硬物撞击的结果 ,
也可以是被钝器打击的结果。法医认
为其中有些伤口的形状和位置很难用
这次撞车所造成的结果来解释。
警察们看到这份检验报告之后的
反应是可想而知的 , 因为案件的性质
已经发生了重大变化。如果法医的检
验结论正确无误的话 , 那么这就不是
一起简单的交通事故 , 而很可能是一
起精心策划的谋杀。那么凶手是谁呢 ?
毋庸讳言 , 死者的丈夫显然是第 1 个
值得怀疑的人。
鲁塞尔·曼夫莱迪 32 岁 , 说话彬
彬有礼 , 举止温文尔雅 , 尽管遇到了
如此不幸的事件 , 他的行为也表现出
良好的教养。他出生在宾夕法尼亚州
的卡本戴尔市 , 1978 年在宾州大学医
学院获得医学博士学位。随后他即来
到康州的哈特福德医院实习。实习期
满之后 , 他就一直在该医院从事各种
心脏疾病的治疗和研究工作。由于他
很有才华而且勤奋努力 , 所以很快就
———美国华裔“超级神探”李昌钰办案纪实
窗 户没有挂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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赢得了同事们的赞赏和病人们的尊
敬 , 成为在当地小有名气的心脏病专
科医生。鲁塞尔于 1978 年和凯瑟琳 ·
比林斯结婚。婚后 , 两人生有 3 个儿
子。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 , 他们的家
庭生活都应该说是幸福美满的。
由于这是西哈特福德地区自 1983
年 10 月以来发生的第 1 起凶杀案 , 警
察局长弗朗西斯 ·雷诺尔兹非常重
视。他命令刑侦处副处长杜非带领两
名经验丰富的侦探负责调查此案。那
两名侦探名叫斯韦尼和萨维奇。根据
法医检验报告和鲁塞尔陈述中的疑
点 , 他们认为那位医生有重大杀人嫌
疑。不过 , 他们没有冒然采取行动 ,
因为他们深知本案会在当地产生重大
影响 , 也知道其警察局的技术力量非
常薄弱。经过一番讨论 , 他们决定请
康州警察局法庭科学实验室的专家来
协助调查 , 便立即给该实验室主任李
昌钰博士打了电话 , 并派人保护好
“可能的杀人现场”。侦探们都听说
过李博士的大名。他们希望这位颇具
传奇色彩的人物能够帮助他们顺利完
成本案的调查工作。
异国他乡的传奇
李昌钰于 1938 年出生在中国江苏
省如皋县。他的父亲李豪明是个颇为
精明的地主兼商人 , 在 10 几年的时间
内就把家族的商务从小小的如皋县城
一直做到了大上海滩。李豪明共有 13
个子女 , 李昌钰排行最小。在他 1 岁
多的时候 , 其父母便举家迁往上海 ; 4
年之后 , 他的父母又决定移居台湾。
母亲带着他们兄妹先行 , 父亲则要等
上海的生意处理完之后再来台湾与他
们团聚。然而 , 李豪明在乘船赴台途
中不幸遇难身亡。当时李昌钰年仅 6
岁 , 还不能完全懂得失去父亲的含
义。
1957 年 , 李昌钰高中毕业后考入
刚刚成立不久的台湾“中央警官学
院” , 所学专业为警察学科。按照他
的学习成绩 , 他本可以选择更好的学
校和专业。有人问他为什么。他的回
答非常简单 , 因为警官学院不收学
费 , 还给津贴。
1960 年 , 李昌钰以全班第 2 名的
成绩从警官学院毕业 , 随后便被分配
到台北警察局从事侦查破案工作。他
聪明而且勤奋 , 工作成绩甚佳 , 所以
他的警衔很快就从少尉升至上尉。
1965 年 , 李昌钰携爱妻来到美国
纽约。当时 , 他只能讲几句简单的英
语 , 而且在付完移居纽约所需的费用
之后 , 他们夫妻身上只剩下了 50 美
元。于是他立即去找工作。他在纽约
大学医疗中心找到了一份化验员的工
作 , 从此开始了他那漫长艰难的打工
求学生活。他白天在化验室工作 ; 晚
上去一家中餐馆打工 , 然后再去上英
文补习班和大学课程预备班 ; 周末他
还要为有钱人家修整花园草坪 , 或者
去教美国人学中国武术。他工作的时
候非常卖力气 , 总给人一种争分夺秒
的感觉。实验室的一位老化验员劝他
慢慢干 , 他没听 , 他的想法是快点干
完这件事情好再去干别的事情。总
之 , 他正是以中国人所特有的吃苦耐
劳和勤学苦干的精神 , 在一个陌生的
国度里寻求着自己的生存空间 , 而且
在科学的领域内不断地向上登攀。
60 年代后期 , 一个新兴的学科吸
引了一些美国人的关注。那就是法庭
科学 , 或者叫物证技术学。这是一门
把物理学、化学、医学、生物学等自
然科学的原理和方法运用到司法活动
之中的交叉学科。当时 , 很多对这门
学科感兴趣的人还都有些犹豫 , 不愿
意一下子把全部精力都投入其中。然
而 , 李昌钰根据自己的警察经历和所
学的知识的结构 , 决定把法庭科学作
为自己的主攻专业。后来的事实证
明 , 他的这一选择是颇有远见的。
1968 年 , 李昌钰在纽约市立大学
约翰 ·杰伊刑事司法学院获得了新设
立的法庭科学奖学金 , 并在 1972 年获
得了学士学位 ; 1974 年 , 他在纽约大
学获得生物化学的硕士学位 ; 1975 年
他又在该大学获得生物化学的博士学
位。他完成博士学位的速度之快给周
围的老师和同学们留下了极为深刻的
印象。
获得博士学位之后 , 李昌钰来到
康涅狄格州的纽海文大学刑事司法系
担任助理教授 , 并在该校创建了法庭
科学系。1977 年 , 他晋升为副教授。
1978 年 , 他又擢升为教授。即使在不
太强调论资排辈的美国大学内 , 这种
“破格”晋升的情况亦属罕见 , 何况
他还是一个黑头发黄皮肤、英语中带
有中国口音的外来人。
1979 年初 , 李昌钰离开了纽海文
大学 , 来到康州警察局担任了首席物
证技术专家。当时 , 该警察局的实验
室非常简陋 , 房子是由一间男厕所改
建的 , 全部设备就是一台旧式显微镜
和一些常规检验工具。人员也很少。
虽然警察局的上层人士有心加强侦查
工作的科学性 , 但是大多数侦探和巡
警对实验室的工作仍然极不重视 , 认
为可有可无。
1980 年 , 李昌钰担任了康州警察
局法庭科学实验室的主任。他带领实
验室的人员努力工作 , 用实际行动争
取有关方面的财力和人力的支持。几
年之后 , 该实验室就变成了美国一流
的法庭科学实验室。李昌钰本人也因
其工作成就而成为在美国颇有名气的
法庭科学家。
车门下面的血痕
1985 年 3 月 8 日下午 5 点半钟 ,
李昌钰带着高级物证技术专家伊莱恩
·帕格利亚诺和弗雷德 ·鲁扎拉以及
侦探罗伯特 ·米尔斯来到西哈特福德
警察局。他们首先听取了当地侦探对
案件情况的简要介绍 , 然后便来到停
车场对那辆奥尔兹摩拜尔牌轿车进行
了全面的勘查。
车内的驾驶员座位上 、方向盘
上、仪表盘上、车门上 , 到处都可以
看到棕红色的血迹。李昌钰戴着白手
套 , 拿着勘查灯 , 认真地查看着那些
痕迹 , 并不时地与当地警察提供的事
故现场照片进行对照 , 以便确定哪些
痕迹是“原始现场痕迹” , 哪些痕迹
是“变动现场痕迹”。
李昌钰仔细地研究了那些血迹。
他发现其中既有滴落血痕也有擦蹭血
痕 , 而且以擦蹭血痕为多。他特别感
兴趣的是驾驶员一侧车门下边的门框
上那大量的擦蹭血痕和车门外把手上
那很不明显的擦蹭血痕。他在不同部
位分别提取了一些血痕样本 , 而且在
车内的顶棚上和座椅上提取到了一些
毛发和纤维。然后他站到车门旁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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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鲁扎拉博士去查找和显现车内的指
纹印。
斯韦尼侦探走过来 , 问李昌钰对
本案的看法。大概是出于当教授的习
惯 , 李昌钰用讲课的口吻对周围的几
名警察讲解道 : “在现场勘查中 , 我
们特别要注意发现那些反常现象 , 或
者说那些与我们假定的案件性质不相
吻合的现象。在本案中 , 我们先假定
这是一起交通事故。那么 , 我们就要
看这些痕迹是否符合交通事故的性
质 , 或者说是否为交通事故应该具有
的痕迹。好 , 我现在提醒你们注意两
处痕迹 : 一处是这车门下面的血痕 ;
另一处是这车门外把手上的血痕。它
们能够说明什么呢 ?”李昌钰稍微等了
一会儿 , 见没有人回答 , 才继续说
道 : “根据现场照片 , 我们可以得知
这两处血痕都是原始痕迹。顺便说一
句 , 你们的这些现场照片拍得很规
范 , 也很清楚。另外 , 现场照片说
明 , 当‘事故’发生的时候 , 这个车
门是关闭着的。警察到现场之后才把
门打开。那么这些擦蹭血痕是怎么留
在门框上的呢 ?你们想想看 , 受伤者坐
在车内 , 车门紧闭 , 门框上却留下了
擦蹭血痕 , 这是不是有些反常 ?当然是
反常的。换句话说 , 如果这确定是一
起交通事故的话 , 那么当时在这关闭
着的车门底下就不应该有擦蹭血痕。
我再重复一句 , 现场照片表明这些血
痕不是警察后来移动尸体时留下来
的。我说得对吗 ?”李昌钰看了看旁边
的警察 , 继续说道 : “同样的道理 ,
如果这确是一起交通事故的话 , 这车
门外的把手上也不应该有擦蹭血痕。
换句话说 , 如果死者是在撞车时才受
伤出血 , 那么这车门底下和门外的把
手上就都不应该出现血痕。这就是反
常现象 , 而反常现象往往能够帮助我
们找到重建案件事实的正确途径。现
在 , 我可以根据这些血痕做出如下推
断 : 这位不幸的女子在撞车之前以某
种方式进入车内的时候就已经受伤带
血了 , 所以才会在车门外面和下面留
下这些血痕。你们同意我的这个推断
吗 ?”
几名听众都情不自禁地点了点
头。
李昌钰用总结的口吻说道 : “根
据上述推断 , 再加上法医检验报告中
提到的死亡时间和死亡原因上的疑
点 , 我们完全有理由相信这是一起伪
装成交通事故的谋杀。具体来说 , 凶
手在将被害人打伤甚至打死之后 , 将
被害人抱到车内 , 然后把车开到这
里 , 制造了这起‘交通事故’。现在
的问题是什么人在什么地方打伤或者
打死了被害人。我想 , 我们应该去查
找本案的第一现场了。”
窗户外面的秘密
李昌钰他们离开了停车场 , 驱车
直奔那“可能的”犯罪现场。当他们
来到文特塞特街 15 号时 , 已经快晚上
9 点钟了。
李昌钰等人跟着斯韦尼侦探走进
房门。斯韦尼向鲁塞尔讲明来意 , 并
出示了由当地法官签发的搜查证。鲁
塞尔默默地点了点头 , 眼睛里流露出
难言的痛苦与悲伤。
这是一栋坐北朝南的二层尖顶楼
房。一楼是客厅、起居室、餐厅、厨
房和车库 ; 二楼是几间卧室和卫生
间。曼夫莱迪夫妇的卧室在房子的东
头 , 东墙上开有两个上尖下方的窗
户 , 下面正对着车库的两个门。从一
楼的客厅到楼梯再到二楼的走廊里都
铺着厚厚的浅黄色地毯 ; 二楼的卧室
里则是深黄色闪着亮光的木板地面。
整个楼内的陈设和色调都给人一种高
贵典雅的感觉。
李昌钰在一楼看了一圈儿 , 然后
沿着楼梯走上二楼。他一边慢慢地走
着 , 一边仔细地查看着脚下的地毯。
他们来到曼夫莱迪的卧室。卧室里的
家具不多 , 只有一张双人床、一个卧
室柜、一张小方桌和两把扶手椅。李
昌钰让人们站在门外 , 他手持勘查
灯 , 蹲在地上一点儿一点儿地查看
着 , 并且在一些部位做上了标记。
卧室内的勘查持续了 1 个多小
时。李昌钰在地板上、小方桌腿上和
卧室柜门上发现了一些很不明显的痕
迹 , 经过检验确定为血痕。他让人掀
开床罩和被子 , 结果在床垫上发现了
一片直径大约为 6 英寸的血痕和几个
小的血痕。他又让人挪开床 , 结果在
床下的地板上又发现了一块相当明显
的血痕。
跟他同来的州警察局侦探罗伯特
·米尔斯一直很崇拜李博士 , 总想找
机会学两手 , 便不失时机地向李昌钰
请教 : “李博士 , 这些血痕能不能证
明这里曾经发生过杀人行为呢 ?”
李昌钰见周围只有警察 , 便说
道 : “现在还不能得出确定性结论。
当然 , 地板和桌子腿上的几处血痕是
中速喷溅血痕 , 很有意义 ; 但在床上
的血痕还需要进一步检验以确定它们
是不是经血。另外 , 如果这里是第一
杀人现场的话 , 那么还有一个令人费
解的问题。为什么走廊的地毯上没有
一点血迹呢 ?那种浅颜色地毯上如滴有
血痕 , 是不可能彻底清洗掉的呀 !”李
昌钰似乎是在自言自语。他站在卧室
中间 , 慢慢地环视着房间里的东西 ,
突然 , 他的目光停留在东墙的窗户
上。他问道 : “你们有没有发现这屋
子少了点儿什么 ?”
罗伯特困惑不解地反问道 : “少
了什么 ?”
“太阳应该从哪个方向照进屋
子 ?”
“东方啊。”
“那么窗帘呢 ?”
“什么窗帘 ?”
“你们看 , 北边那个窗户上有挂
帘 , 但是南边这个窗户上没有挂帘。
难道这房间的主人不怕早晨的阳光惊
醒他们的睡梦吗 ?”李昌钰用手指了指
东墙上那两个窗户。
几名侦探的目光都投向了那两个
窗户。北边的窗户上挂着乳白色的窗
帘。但是南边的窗户上没有挂帘。
米尔斯侦探仍有些不解地问道 :
“这能说明什么呢 ?”
李昌钰没有回答 , 快步走到南边
那个窗户前 , 上上下下地查看了一
番 , 然后打开玻璃窗 , 小心翼翼地探
出身去 , 借着手中的勘查灯光 , 看了
看外面的窗台和墙壁。看完之后 , 他
转过身来 , 面带微笑地对米尔斯说 :
“如果你敢爬到窗户外面去看看的
话 , 我相信你一定能够找到答案
的。”
身材高大的米尔斯毫不含糊地点
了点头 , 走到窗前 , 就要往外爬。李
昌钰连忙让两名侦探拉住米尔斯的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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腿 , 慢慢地把米尔斯顺到窗外。李昌
钰把勘查灯递给米尔斯 , 让他注意观
察窗台下面的墙壁上有什么痕迹。米
尔斯很兴奋地叫道 : “哇 , 血痕 , 很
多的血痕 !”
“是长条状擦蹭血痕吗 ?”李昌钰
声音平静地问。
“对 !”
“有多长 ?”
“我看得有 40 多英寸长。”
“你能把它拍下来吗 ?”
“没问题。”
李昌钰用照相机换下米尔斯手中
的勘查灯 , 后者则用头朝下的姿势拍
了几张照片。
米尔斯在两名侦探的帮助下恢复
了正常的站立姿势之后 , 不无钦佩地
问道 : “李博士 , 你是怎么猜到窗户
外面会有血痕的呢 ?”
李昌钰看了看周围的警察 , 耐心
地解释道 : “当我一走进这栋房子的
时候 , 我就开始思考 , 假设这里是杀
人现场的话 , 那么会在什么地方呢 ?是
厨房 , 是客厅 , 还是卧室 ?当然是卧室
的可能性最大。那么 , 罪犯在杀人之
后是从什么地方以什么方式把尸体运
出去的呢 ?我注意到从楼梯到卧室的地
毯都非常干净 , 没有任何血痕 , 也没
有刚刚清洗过的痕迹。从楼上的卧室
到楼下的房门或者车库 , 都有好几百
英尺的距离。凶手即使把尸体包起来
也很难不留下一点儿血痕。因此 , 我
认为凶手很可能采用了别的运尸体的
途径。在这间卧室里发现了血迹之
后 , 我进一步相信了这里是杀人现场
的推断。于是我就问自己 , 假如我是
凶手 , 我还能找到什么把尸体运出去
的途径呢 ?我想到了窗户 , 而且我注意
到这个窗户上没有挂帘。通过仔细观
察 , 我发现这里本来是有挂帘的 , 但
是被人摘掉了。为什么呢 ?于是 , 我推
断那个凶手在杀人之后把尸体从窗户
顺了出去 , 下面正好就是车库的门
口。虽然凶手在事后擦洗了窗台上的
血痕 , 并且把沾有血迹的挂帘藏了起
来 , 但是尸体身上的血还会留在窗外
的墙壁上。我猜他大概忽视了这一
点 , 也许他认为我们根本不会想到这
一点。现在我们该到下面的车库去看
看了。我相信我们在那里还会发现一
些有用的东西。”
车库位于这栋房子的东头 , 有两
个可以向上升起的金属门。门朝东 ,
上面正对着曼夫莱迪夫妇卧室的那两
个窗户。李昌钰带着众人来到车库的
门外。他们在正对着二楼南边窗户的
水泥地面上找到了一些被人擦洗过的
血迹、几小块人体组织和两缕头发 ;
在旁边的车库门上发现了一些喷溅血
痕 , 血痕分布范围距地面的高度是 5
英寸到 45 英寸 , 喷溅角度大约为 30
度。车库内的水泥地面是潮湿的 , 显
然有人在最近擦洗过。
车库北面那个门外停着一辆桔红
色丰田牌轿车。李昌钰让人打开车门
和后备箱 , 进行搜查。他们在那后备
箱内发现了一个卷在一起的窗帘 , 样
式和颜色都与二楼卧室北面那个窗户
上挂的窗帘一样。经过观察 , 他们在
那窗帘的塑料片上找到了不少血痕。
李昌钰让人对所有发现的痕迹物
证都进行了拍照 , 然后带回实验室进
行检验。
不无遗憾的判决
3 月 9 日是星期六。鲁塞尔·曼夫
莱迪很晚才起床。他来到厨房 , 煮了
一大杯咖啡 , 一个人坐在餐桌前慢慢
地喝着。他觉得身上有些发冷 , 便起
身去把暖气控制旋钮拧高了两度。他
昨晚没有睡好 , 因此头在隐隐地作
痛。他皱着眉头 , 回想着生活中发生
的事情⋯⋯
突然 , 门铃急骤地响了起来。鲁
塞尔愣了一下 , 站起身 , 向门口走
去。门外站着两名警察 , 他犹豫了一
下 , 还是打开了房门。
警察出示了由法官签发的逮捕
证。鲁塞尔在征得警察同意之后回屋
去换上了一身西服 , 然后跟着警察出
门上了警车。
3 月 11 日 , 法院对鲁塞尔 ·曼夫
莱迪的审判拉开了序幕。实际上 , 这
次审判的过程很平淡也很顺利。李昌
钰博士在法庭上的证言有力地证明了
鲁塞尔就是杀害凯瑟琳的凶手。他通
过对现场上各种痕迹物证的解说 , 令
人信服地重建了案件发生的过程———
3 月 8 日晚上 11 点左右 , 鲁塞尔
在卧室里用一尊雕像猛击凯瑟琳的头
部 , 将其打死。然后他趁夜深人静之
时 , 把妻子的尸体从窗户扔到车库门
前 , 再拖进车库 , 放到那辆奥尔兹摩
拜尔轿车内的驾驶员座位上。他坐在
右边的座位上把车开出车库 , 来到空
旷无人的什普希尔公路 , 将车对准路
旁的电灯柱 , 然后跳下按惯性前进的
轿车⋯⋯
公诉方的证据是充分的和有力
的 , 尽管杀人动机仍然是个不解之
谜。检察官也承认说公诉方并不知道
被告人究竟为什么要杀死自己的妻
子。也许 , 他是因为与妻子发生口角
而在一时激愤下失手打死了妻子 ; 也
许 , 他是出于一种变态的心理而要置
妻子于死地 ; 也许 , 他与妻子之间存
在着外人无法察觉的矛盾 ; 也许 ⋯⋯
看来 , 这个问题只能由被告人自己来
回答了。不过 , 这并不影响本案的判
决 , 因为法律并未要求公诉方在杀人
案件指控中证明被告人的杀人动机。
换言之 , 只要公诉方能证明杀人行为
是被告人所实施的就足够了。最后 ,
鲁塞尔·曼夫莱迪被法庭判处了 20 年
监禁。
那一年的夏天 , 中国人民大学受
国家教委的委托与公安部第二研究所
共同举办“物证技术讲习班”。李昌
钰是应邀来华讲学的两位美国教授之
一 , 在 1 个月的时间内 , 李昌钰带着
极大的热情向来自全国各地的学员们
讲授了法庭科学的最新知识和他的办
案经验 , 也与国内的专家学者们进行
了广泛的学术交流。他的博学、勤
奋、精明和幽默 , 都给国内的同行们
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
在那以后 , 李昌钰又多次回国讲
学或访问 , 他的名气也越来越大 , 而
且被戴上“当代福尔摩斯”、“美国
包青天”、“现场勘查之王”、“物
证鉴定大师”、“超级神探”、“罪
犯的克星”等桂冠。1997 年春天 , 李
昌钰作为杰出美籍华人代表团的成员
再次回到祖国 , 受到了江泽民主席等
国家领导人的亲切接见。毫无疑问 ,
李昌钰是生活中的成功者。然而 , 有
谁知道 , 他在通向成功的路上留下了
多少汗水与艰辛⋯⋯
●他 山 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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