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同舟话越南——出使越南经历访谈录（四）

风雨同舟话越南——出使越南经历访谈录（四） 风雨同舟话越南——出使越南经历访谈录 (四) 2002年第4期 (总第86期) 国际政治研究 StudiesofInternationalPcllitics NO.4,2002 NOV.2002 风雨同舟话越南 —— 出使越南经历访谈录(四) 文庄口述盖晨郭一峰记录整理 中国军事顾问团到越南,第一件事就是要协助越方打边界战役,打开两国边界之间的重要交 通线.中国要援助越南,得有大量的物资进去,要有交通线.从老街到高平一段中越边境同中国 是相通的.但这一带没有好的交通线,都是高山和土路.所以必须打通两条主要交通线:一条是 从南宁到谅山,另一条是从昆明到河口.当时,高平和老街都被法军占了.罗贵波同志亲自到沿 线视察.老街一线多是少数民族聚居区.此外,云南刚刚解放,没有足够的物资.罗贵波建议把 重点放在打通广西方面的交通线.越方同意后,决定发动边界战役. 首先,越方组成了前线党委和前线指挥部,总指挥是武元甲.我当时正在越南中央华侨工作 委员会工作,被调到前线去参加战役,迎接中国顾问团到来.那时,公路交通全被破坏了.我们 每人给一辆自行车.我是同后勤总局一起走的,在被破坏得坑坑洼洼的山区公路上走了三天. 到了边境地区后,我们住在一个叫广渊的集镇附近的岱族寨子里.我们住在老百姓家,高脚楼, 上面住人,下面养牲口. 越南的两支主力部队,一个308师去云南,另外两个团去广西装备和训练.1950年7月全部 调回.为了保密,以前叫他们”两广部队”.总共5个主力团.陈赓同志7月下旬从云南出发到 达越北解放区,配备有参谋,后勤,政工人员.陈赓同胡志明是中国第一次大革命时期在广州的 老朋友,相见后非常高兴.我们在去前线路上白天走,敌人的侦察机经常在上空飞行,必要时我 们就避一避.韦国清同志带领六,七十位军事顾问和工作人员共200多人来到.武元甲等前线 指挥部的领导同志去迎接.韦国清同志住的高脚楼比一般的大些,睡木头床而不是竹床,后勤部 专门给他准备了毛毯等卧具.这是我第一次见中国人民解放军的高级将领和正规部队,穿着整 齐,士气高昂.我的心情非常激动.9月上旬,胡志明主席也亲临前线,越南抗法战争中的第一 场大战已经箭在弦上了. 有句古话,”兵马未动,粮草先行”.部队不能一天无食.当时中国的后勤基地就在南宁,供 应粮食和军火,还有医药.我曾和越方的一位交通部副部长一同过边界到南宁联系后勤供应问 题.当时广西边界一带土匪横行,我们坐的卡车上都架着机关枪.粮食和武器由中国的军用卡 车运过来后,都分散在临时搭起的帐篷和仓库里.以前越军只打游击战,自己带点粮食就够了. 现在情况变了,必须大规模运送.罗贵波同志建议越方发动人民群众出民工,就象我们的淮海战 役那样.越方接受了这一建议,立即动员民工支前.粮食用肩挑,或用自行车推.岱族的许多男 子当兵去了,许多妇女出动支援.罗贵波同志还派了一个干部专门协助越南做民工工作.要修 路架桥,让中国的汽车开进来,也动员了许多民工参与.我充分见到了 人民战争的伟大力量.主 99 力部队有2,3万人,民工竞有7万多.这时万事俱备,只待前指开会,讨论怎样打了. 我们的顾问和越军的侦察人员一起亲自到距高平很近的地方观察,摸到了河边,能听见对岸 汽车的隆隆声.得出的结论是高平市不好打.它三面环水,呈半岛状,一面400多米的开阔地作 出口,都是碉堡.要么在敌前强渡,要么硬攻那一片碉堡,都非常艰难.那么怎样打呢?越方最 后决定采纳陈赓同志的建议,攻城打援.陈赓同志深悟毛泽东军事思想,坚持以歼灭敌人有生力 量为主.他认为越南部队还没有打过较大的攻坚战,又没有强大的炮兵,只能是攻城打援.高平 东南面的七溪是它的一个大据点,中间的东溪是一个小据点.毛主席交代过,先打弱的再打强 的.先打东溪,等法军增援,再围歼他的援兵.等他的部队从工事里出来,好在野战中歼敌,这比 去啃他们的工事容易多了.越军为他们的援兵设下一个口袋,等他进来就围歼.敌军的有生力 量被消灭后,地方就自然解放了.以前越军曾打过东溪一次,但很快就 被敌人夺了回去,原因就 是没有歼灭敌人增援的有生力量.开始有些干部还不理解,认为部队在东溪打累了,怎么再打高 平?胡志明,陈赓,武元甲都做了工作.胡志明甚至对陈赓说,这一仗你包了,而且要包打胜. 边界战役于9月16日打响,第一仗是打东溪.东溪用了三天才打下来.这是越军第一次打 较大的一仗,打敌军一个营的据点,没有经验.所以损失相当大.双方各伤亡四,五百人.以后就 是等着法军来增援了.法军当时的总指挥是卡邦杰(Garpentier).他采取了围魏救赵的策略,出 动几个营去进攻越北中央根据地,占了太原,想迫使越军撤回救援,以解边界之围.陈赓当时说, 让他去打,打也打不了很深,我们等着打援!等了十几天,敌人沉不住气了,组织了四个营的兵 由七溪从南向北打,由勒巴日(I.epage)上校带领.同时命令高平的司令官沙尔东(Charton)率领 2000多人撤出高平,向东溪靠拢,希望双方汇合.法方认为高平守不住了,企图把部队回撤. 法军勒巴日集团的部队一上来,就被包围了,双方在山林里展开突围与反突围的激战.陈赓 建议越军司令部下令不能让他们汇合.当时越方两万对敌军三千,占 绝对优势.越军以前打惯 了游击战,打了就走,现在有的部队有点坚持不住,想撤.陈赓说坚决不行,这样好打的仗还不 打,要打什么样的仗!你疲劳,他们比你还疲劳.胡志明,武元甲也下令,打!勒巴日和沙尔东汇 合不上,最后被围住退到一个山洞里,弹尽粮绝,终于投降了.这里还有一个小故事.勒巴日从 山洞里出来后,越南士兵让他举手,他可能没昕懂,站着不动.士兵上去就把他揍了一顿.我们 的顾问在旁边赶紧制止了.他还说你们越南的武器都是从中国弄来的.挨了揍,勒巴日绝食. 后来派一个俘虏的法国军医劝他,他才吃了饭.这时从高平南下的沙尔东集团2000余人也被死 死围住,只好投降.他们两家最近时只相距一公里远,但终究没有汇合,却在俘虏营里见了面. 高平解放,越南人民非常高兴.接着七溪的法军也逃跑了.陈赓同志说再把它吃掉,但越方部队 也疲劳了,没打.陈赓也就算了. 这次战役后.法军被迫撤出谅山,那岭,陆南,先安等地.他们在四号公路沿线的防线全面瓦 解.越方广大指战员逐渐领会了毛泽东的军事思想.西面,老街的法军也撤了,进攻太原的法军 当然也匆忙撤走.这就是歼灭敌人有生力量的结果.陈赓同志在战后总结大会上讲了话,我们 都去听,真是痛快极了.庆功宴上,许多同志给陈赓同志劝酒,他很能喝.后来又听了韦国清同 志讲战斗作风问题,营级以上的干部参加.他着重讲了毛主席的十大军事原则.结合实例讲了 要集中优势兵力,先打弱敌,后打强敌,歼灭了弱敌强敌也就变弱了的道理.讲得很生动.据我 所知,这次战役实际上是在毛主席步步亲自指导下进行的.经过这一战役,越军提高了一大步. 1950年10月10日毛主席给陈赓发电报说,这次胜利是在法方没有预料到越军实力的情况下取 得的.这次战役后法国在各方面的防御必然加强.因此越南必须在下次战役前建立起自己约五 1OO 万的正规军.争取下次能歼灭一万的敌人.这以后,顾问团认真地学习了毛主席的指示,认真地 研究了帮助越南进行建军和作战问题,以备向越方提出建议. 边界战役胜利结束后下一步怎样打.我们的顾问曾设想,应进军广大的越南西北地区.打 下后会形成广大的越北解放区,而且这里的敌军较弱.越方同志认为, 三角洲地区是越南的精华 所在.群众基础好,而且影响大.顾问团研究后认为也有道理,而且当时还不能完全掌握越军和 法军的战斗力等情况,也同意了越方的. 边界战役的确对法国有很大的震动.它走的第一步就是换将,派来了塔西尼.塔西尼二战 时是北非部队的军长,法国打回欧洲后,他是欧洲盟军陆军司令,即驻欧洲盟军的第三把手,仅次 于艾森豪威尔和蒙哥马利.他从小行伍出身,很有经验.卡邦杰被撤换后,塔西尼不仅做了法军 在印度支那的总司令,还做了高级专员,军政都是一把手.他观察形势后认为法国必须巩固三角 洲的防御,搞了一条”塔西尼防线”,围绕海防,河内和整个红河三角洲地区.部队分为两种:守卫 部队和机动部队.开始时大部分是守卫部队,机动部队只有三,四十个营.他先集中机动力量扫 荡,把当地的游击队赶走,然后建碉堡,防线周围的老百姓也赶走,成为一个无人地带.他使用伪 军负责小村镇的防守,据点之间可以互相支援,再加上炮兵的火力,还有内河舰队和空军,形成一 个三位一体的防御体系,受到进攻时机动部队可以支援. 面对这一形势,越军决定发动的第二个战役是”中游战役”,即从河内 西北的永安地区发动进 攻.1950年11月,战役开始.越军还是采取攻点打援的办法,用两个师奔袭永安,果然法军没有 准备.一下打下好几个据点.但这里情况不同,现在是从红河中游打到平原作战,不是山区了. 越军打下据点后,法国不急于增援,而是使用空军,炮兵和陆军机械化部队的压倒火力还击,使越 军不能歼灭援军,也无法巩固占领地区,只好撤退,双方伤亡都很大. 这次战役后,越军仍然掌握战争的主动权.但未能实施歼灭战,也未击破敌军在三角洲的防 线.以后,越方又在三角洲的东北地区发动进攻战役.这里是法军控制的矿区,接近海防港.海 防是法军海上的生命线.颐问团又建议将战役方向转移到西北,越方没有接受,可是顾问团还是 兢兢业业地帮助策划他们下一步准备进行的战役.1951年3月,越军还是采取攻城打援的老办 法,先突然袭击,拿下几个外围据点.然后等着打援兵.但这次敌军不来增援,而是利用水网集中 内河舰队向越军猛烈开火.越军又只好撤了下来,双方伤亡都很大.这是第三个战役. 越军发动的第四个进攻战役是向三角洲西南的宁平一带进攻.情况与前面的两个战役类 似,还是发动突然袭击,打下几个法军据点.后来受到法军飞机大炮的猛烈反击,撤了下来.在这 次战役中,塔西尼的中尉儿子被打死了.经过平原地区的三次战役,越军并没有在北方打开新的 局面.塔西尼上台前曾专门跑到美国要了大量的军援,使法军的装备进一步加强了. 这三次战役后,顾问团提出要大力进行军队建设,把损失补充上去.并要大大扩军.采取”提 升”的办法,即把原来的地方部队提为主力部队,把民兵提为地方部队,然后再动员民兵.这样, 军队的数量就扩大了.毛主席特别提示要建设炮兵,才能打攻坚战.司令部,参谋部,政治部,后 勤部都要健全起来. 法军发现越军逐渐强大,便进一步巩固红河三角洲.在他们防线的后方反复进行”扫荡”,敌 后的游击根据地大部分被摧毁了.1952年美国向法军提供了更多的援助.1951年底,法军的人 数达到了高峰33万人,其中欧非籍部队有12万人.塔西尼通过三角洲防线内部的绥靖和几次 抗击越军进攻的战役,认为法方已经巩固了自己的阵地,可以向越南解放区发动进攻了.他集中 了15个营的机动部队从河内沿第6号公路向西出击,企图打通山罗, 莱州一线.(下转第7O页) 1()1 俄两国密切合作,才是遏制美国的霸权主义的最重要的力量.任何清醒和明智的俄国政治家都 会懂得,也应该懂得,不能为了改善同美国的关系削弱,损害同中国的关系.当前国际关系的逻 辑同用冷战思维观察问题的头脑中的逻辑相反,俄罗斯为了改善同西方的关系,加强在西方的地 位,应该更加重视发展俄中关系.这个逻辑同样适用于中国. 第三,中俄目前这种关系,比较符合中俄各自的政治经济现状.现实的状况是,中俄各自对 美国,对西方的需要(资金,技术,管理,经验等)超过对对方(俄对中,中对俄)的需要,去年中俄贸 易额虽创新高,但只分别相当于中日,中美贸易额的1/8左右.笔者认为,当今这个世界,许多大 国之间的关系中,政治关系,军事关系仍然占着极其重要的地位,经济关系当然是基础,但政治关 系也常被置于首位.中俄致力发展经济关系是对的,目前中俄经贸关系的发展有利于两国关系 基础的加强.但有时军事和政治关系重于经济关系也有其必然性和非常的必要性.即使作为一 般道理来说,经济重于政治,也不等于中美(或俄美)关系应该重要于,优先于,亲密于中俄关系. (责任编辑:唐士其) (上接第101页) 1952年11月,塔西尼进占和平,沿6号公路建立了一系列据点.这时,越方总军委决定发动”和 平”战役,主要是使用部分主力部队切断6号公路.越军发动攻击,几次切断了法军交通线,但沿 线法军仍是依靠炮兵和空军的支援努力保住了6号公路的交通.双方伤亡都很大.这次我们的 顾问团正在进行整训,没有参加.韦国清回国汇报,罗贵波同志兼任军顾团团长,他向越方提出, 法军把它的精锐部队都分散在6号公路沿线,三角洲主要由战斗力不强的伪军防守,我们可以派 部分主力部队插入敌人后方,打乱敌人三角洲内部的防线,消灭伪军伪权,恢复和扩大敌后游击 根据地,迫使敌人撤出6号公路.越方接受了这一建议,派出320师打了进去. 这以前越南没有反扫荡的经验.敌人一进攻,机关,干部,部队就撤到解放区.罗贵波同志 说这样不行,指导机关一定要坚持在敌占区依靠人民坚持斗争.越军的主力部队打进三角洲敌 后,消灭了大量伪军伪权,塔西尼防线的后方被弄得一塌糊涂,局面一下子打开了,大部分根据地 恢复了,而且直接威胁到海防和河内.正在这时,塔西尼发现害了癌症,回国治病,不久就死了. 他的副将萨朗(Salan)接任.法军被迫从六号公路上撤回去了,只占了和平三个月.法军又回过 头来扫荡三角洲,但始终没有能消灭游击根据地.越方对罗贵波的这一建议十分感激.和平战 役前前后后法军损失了5000多人,其中4000多是在敌后的损失.越军也损失几千人,双方在6 号公路上死拼时的损失基本上是一比一. 怎样打破战场上这种双方坚持不下的形势,夺取更大的胜利,成为越南劳动党中央面临的首 要战略决策问题. 70 (责任编辑:王联)